白君仪闻言一呆,道:“讲过什么啊?”皇甫星淡淡一笑,道:“我向你下跪,入你的神旗帮,你一掌打落我的三颗牙齿,你都忘了?”白君仪脸上一阵羞红,面庞一转,朝敖三道:“将那几人放了。”敖三与那青衣男子一听,急忙放下宗氏三虎与秦碗风,拍活了四人的穴道。四人麻穴被点,心头一直明白,这时走近前来,全都怔立当地,糯哺难语。皇甫星长叹一声,道:“四位力弱势孤,最好别在江湖上走了。”他沉吟稍顷,接道:“我死之后,神旗帮的英雄再不要脸。亦不致难为诸位,各位还是回转原籍吧!”只听秦碗凤埂咽道:“公子……”皇甫星微微一笑,道:“不过早走一步,其实也没有什么。”他转脸说道:“三当家的,这四人武功低微,与‘落霞山庄,的案子无涉,三当家的还得高抬贵手才是。”此时,一片凄凉悲壮的气氛笼罩全场,所有的人,似是戾气全消,“八臂修罗”查挣点了点头,慨然道:“好吧,这四人若是留在北地,风云会的人绝不加以伤害。”皇甫星拱手道:“三当家的千金一诺,在下多谢了。”他目光一转,忽向谷世表望去,道:“谷朋友,拿来罢。”此言一出,所有的目光,顿时齐向谷世表望去。谷世表心神一凛,目光一转,飞快地朝白君仪望去。但听“毒诸葛”姚策震声一笑,道:“皇甫星,你要什么?”“八臂修罗”查挣猛地迈上一步,双目的的,瞪住谷世表冷笑道:“怎么!难道要我动手?”皇甫星将手一摆,道:“三当家的息怒,在下自有道理。”他转眼望着谷世表道:“谷朋友,你若不将‘丹火毒莲’还来,那位任少爷就是你杀的了。”“八臂修罗”查挣叱咤风云,纵横江湖半生,此时为皇甫星那从容就死、但坦荡荡的正气所镇,竟然发不出狠,退了一步,静待皇甫星处置。“毒诸葛”姚策一听不是金剑,也就不再言语。忽听白君仪漠然道:“谷兄就将毒莲还给他吧!”谷世表干笑一声,取出“丹火毒莲”扔了过去。皇甫星接住毒莲,喘了一阵,心头暗暗想道:“娘命我改名易姓,以避凶锋,孰料天公绝人,事到今日,我仍然走上死路,唉!既然是死,干脆死得明明白白吧!”他心念一决,不觉将头一昂,两道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最后望住查挣,肃然道:“三当家的,敝人姓华,名叫华天虹,不叫皇甫星,‘落霞山庄’是华家的产业,这‘丹火毒莲’是华家的物件,华天虹归家取物,并非入‘落霞山庄’盗莲!”这一番话,将全场的人一齐惊住,要知十年以前,华元青誉满天下,名动江湖,其声威之隆,如红日当空,白道侠士对之顶礼,黑道枭雄为之侧目,他所留在人间的,乃是一股武林正气,并非武功高绝而已。十年之后。华元肯的后人出现江湖,怎不令人感到震惊?寂然片刻,忽听“亡命虎”宗辽大声叫道:“公子爷,你是华大侠的少爷,华夫人呢?”华天虹暗暗心酸,强颜笑道:“家母隐居茹素,早已无心世事了。”那秦碗凤热泪盈眶,喘哺半晌,道:“华公子——”华天虹微微一笑,道:“哎!姑娘,先父尚且能死,在下有何不能死的?”“毒诸葛”姚策暗暗心惊,他千算万算,却无法算到这一点上,此时心头惴惴,不知此事究竟做得对是不对,“八臂修罗”查挣与那玉鼎夫人却暗暗心喜,料想华天虹之母必定重出江湖,为儿子报仇,那可是神旗帮的一个大患。至于白君仪和谷世表等人,除了惊诧莫名之外,再也想不到旁的了。忽听华天虹道:“三当家的,我将任鹏身死一案的原委照直讲来,此中尚有迷离之处,你转告任当家的,仔细琢磨,不难找出真相。”“八臂修罗”查挣容色一整,抱拳道:“华公子请讲,查某洗耳恭听。”此事关系非小,若处置不当,一帮一会一教之间,定然爆起一场火并,尸积遍野,血流成渠,乃是意料中的事,因之在场之人,全都凝耳倾听,静待他一人讲来。华天虹暗暗忖道:“我若加枝添叶,从中取事,只恐反遭疑窦,引起彼等的警惕。反正此事若非通天教所为,就是神旗帮干的,我照直言讲,不愁彼等不起冲突!”他念头一转,顿时正色说道:“在下返回故居取莲,适逢任鹏与一蒙面女子幽会,在下行藏败露,被任鹏截住动手,那女子煽动任鹏与在下拼斗内力,不料她碎施辣手,一刀刺入任鹏背上,其后,在下与她打打逃逃,次日始才分散,至于金剑之事,在下却不得而知。”忽听“毒诸葛”姚策道:“你明知金剑落在任当家的手内,当时……”华元肴遗下的崇高声誉,令他无法怀疑华夭虹会讲假话,话到唇边,终于缩了回去。华天虹知他想说什么。他眼望查挣,淡淡地道:“在下从未见过那柄金剑,信与不信,全在三当家的。”“八臂修罗”查挣道:碴某信得过。”他语音微顿,问道:“华公子何以知道金剑落在敝会任当家的手内?”华天虹道:“这个么,金剑的主人目下被囚在神旗帮内,此事是他亲口对在下讲的。”忽听玉鼎夫人笑声道:“好哟!白帮主真有一手,我还以为周一狂早已解了金剑之秘,躲在哪处穷山恶水练武,原来却已落入白帮主掌内,成了阶下之囚!”她笑语喧哗,开口便令神旗帮的人发窘,白君仪早已感到愤愤不平,但知这女人是个极为可怕的人物,忍了又忍,终于不敢招惹,只是怒气难抑,恨恨地向她脱视。“毒诸葛”姚策见白君仪怒形于色,恐她轻举妄动,哈哈长笑一声,道:“夫人错了,周一狂虽是羁留在敝帮之内,但乃座上嘉宾,并非阶下之囚,哈哈……几时能将夫人请到,咱们的帮主就真有一手了。”华天虹暗暗忖道:“敢情那寒潭臾名叫周一狂,这‘毒诸葛’姚策乱朱为赤,扯起了谎,脸也不红,真也有他一手。”转念中,他忽感逼在“督脉”中的那股毒力泛滥愈急,业已冲过两重穴道,心头隐隐生痛,极为难受。“八臂修罗”查铮见他脸如死灰,神情萎顿,知他身死在即,连忙问道:“华公子,那蒙面女子姓甚名谁?”华天虹道:“她自称方紫玉,自认是通天教的,是真是假,在下不便胡乱猜测。”“八臂修罗”查挣猛一转面,厉声道:“夫人,贵教可有名叫方紫玉的女子?”玉鼎夫人格格一阵娇笑,道:“有啊!”她回手向座船一招,喊道:“玉儿快来,你瞒着我做的好事!”众人齐感一惊,纷纷转面望去,但见人影一晃,先头立在玉鼎夫人身侧的那个少女飘身跃到场内,娇声道:“我一直未曾离开夫人左右,何曾杀人盗宝嘛?”玉鼎夫人黛眉一颦,道:“皇甫星——啊!华天虹,她就是方紫玉,东南地界,识得她的人也还不少,你看那杀人盗宝的女子是她么?”这少女虽然姿色秀美,也是紫衣紫裙,年纪却只有十五六岁,相貌也与那杀人盗宝的女子毫不相似,华天虹略略一望,摇头道:“并非这位姑娘。”他顿了一顿,转向查挣道:“我早已讲过,此中尚有迷离之处,这是有计划的行动,阁下还是与任当家的仔细参详,再行定夺才好。”“八臂修罗”查挣双眉紧皱,道:“华公子何不讲讲,那假冒方紫玉的女子是何长相?”华天虹将头一点,转脸道:“白姑娘,在下讲出话来,请你不要怪罪。”白君仪微微一怔,道:“你讲吧,怪罪也是空的。”华天虹淡淡一笑,道:“那杀人盗宝的女子,长相与你酷似,武功不弱,轻功却是武林少,见的。”忽听谷世表怒声道:“皇甫星,你敢含血喷人!”华天虹冷冷说道:“我叫华天虹,不叫皇甫星,姓华的讲话,你不可不信。”他忽感心口一痛,身躯一倾,几乎栽倒。秦碗凤与“亡命虎”宗辽抢步上前,左右将他扶住,那“无牙虎”宗老婆子突然将足一顿,转身抽泣起来。“八臂修罗”查挣暗忖:“哼!什么酷似,只怕方紫玉就是白君仪,白君仪就是方紫玉!”忽听玉鼎夫人道:“姚兄,当世之内,见过那杀人盗宝的女子真面目者,只有华天虹一人,看在任当家的份上,你先保住此人的性命吧!”“毒诸葛”姚策暗暗骂道:“好妖狐!你一再撩挑姚某,我若不教你识得厉害,也不叫做‘毒诸葛’了!”“八臂修罗”查狰倏地举步走到姚策身前,将手一伸,狞声道:“姚兄,你若有解药,还是交与兄弟的好!”“毒诸葛”姚策朗朗一笑,道:“三当家的,玉鼎夫人的话也是听得的么?”只听玉鼎夫人格格一阵娇笑,蛮腰款摆,直逼姚策身前,道:“姚兄当面咒我,那可怪不得我无礼了。”“毒诸葛”姚策见她直逼身前,顿时如临大敌,功凝双掌,蓄势待敌,两道目光笼住她的全身,眨也不敢眨动一下!“八臂修罗,,查挣暗暗忖道:“此人是白啸天的一条右臂,今日若是将他废了,神旗帮不啻折了一根大梁,风云会再与通天教联手,未始不能灭掉神旗帮,瓜分南七省的地盘。”转念之下,他冷冷说道:“姚兄,你若不交出解药,救华天虹一命,真凶难以查获,通天教也难逃嫌疑,玉鼎夫人既不饶你,兄弟也不会客气了!”玉鼎夫人娇声笑道:“三当家的此言不差,姚兄,你再不交出解药,我们先动手了!”她算定姚策身无解药,这时与查铮一般心意,也想联手台力,先将“毒诸葛”姚策废掉。“亡命虎”宗辽正在悲伤头上,一见有人向姚策逼取解药,顿时大步走了过去,道:“姓姚的,今日你不交出解药,宗辽打你不着,咬也要咬你一口。”“无牙虎,,宗老婆子和儿子“不啸虎”宗浪一见,顿对围了上去,三人激于义愤,全都忘了“毒诸葛”姚策的厉害。忽听华天虹道,“宗老丈,你赶紧回来,难道忘了咱们传艺之时所讲的话?”他毒力已发,体内万分难受,讲起话来颤颤抖抖,大有声嘶力竭之势!但听“毒诸葛”姚策朗声一笑,道:“你们好不明白事理,那位华夫人岂是好惹的人物,她若再出江湖,登高一呼,昔日的党羽定然闻风景从,神旗帮为江湖同道树此大敌。你们还逼姚某交出解药,救她儿子的性命,本末颠倒,轻重不分,只恐天乙教主和任当家的得知此事,心头不会乐意哩!”“八臂修罗”查铮心头一凛,暗道:“这厮讲的也是,不管他有无解药,死了这华天虹,对神旗帮总是不利!”他心念一转,顿时退往一旁,静待华天虹毒发身死。玉鼎夫人眼珠一转,倏地芜尔一笑,道:“毒诸葛果然不凡,三言两语就解了杀身之厄,真是唇枪舌剑,胜过十万甲兵。”“毒诸葛”姚策心头恨极,面上却声色不动,目光一转,朝华天虹望去。只见华天虹一举手中的“丹火毒莲”,道:“三当家的,这毒莲除了奇毒无比之外,也没有旁的用处,敝人收回了。”“八臂修罗”查铮暗暗想遣:“哼!难道你要带入阴间不成?”华天虹也未等他答话,目光缓缓移动,环顾四周一眼,见宗氏三虎与秦碗凤全是泪珠滚滚,吞声饮位,不由长叹一声,道:“诸位……”他突然感到,多讲话并不切于实际,人也支持不住,当下将口一闭,提起一口丹田真气,护住心脉,略辨方向,双膝一屈,朝西北方跪了下去!忽听秦碗凤哭声道:“华公子,你——你有后事交待么?”华天虹跪在地上,暗暗想道:“我本当托人捎个讯息给娘,只怕引鬼上门,泄漏了娘的行藏,哎!我死以后,娘也不会活得太久,咱们母子还是泉下相逢的好!”转念之下,他将头摇了一摇,口中喃喃祝祷起来。此时,场中寂静,没有人讲话,宗氏三虎与秦碗凤也都仰住饮位之声,似是唯恐打扰了他的祝祷。夜风阵阵吹来,河水呜呜,一片凄凉肃杀之意,袭上了众人的心头。须臾,华天虹祝祷已毕,只见他仆地拜了几拜,随即将手中的“丹火毒莲”塞入口内,嚼了几嚼,一口吞入腹内!忽见那“无牙虎”宗老婆于双足一顿,印天号叫道:“天啦!”她坐到地上,捶胸痛哭起来。霎时,华天虹身躯一阵颤抖,躺在地上翻滚不已,口中痛苦呻吟,呛出几口黑血。刹时间,全场之人相顾失色,“亡命虎”宗辽。“不啸虎”宗浪和秦碗凤三人齐皆跪倒,泥首顿地,失声悲哭。这是一副惨绝人衰的景象,就是那些杀人如麻的黑道人物,亦感到不忍卒睹。白君仪首先转过身形,垂首向船边走去,玉鼎夫人与那紫衣少女相视一眼,两人纵身跃回船上,“毒诸葛”姚策自感无趣,朝“八臂修罗”查挣拱了拱手,率领属下退回了座船。“八臂修罗”查挣知道华天虹必死无疑,见他在地上扭曲滚动,痛苦呻吟,心头忽起不忍之心,踏步上前,一掌拍了下去。秦碗凤跪在一旁,睹状之下,突然惊叫一声,涌身一扑,扑在华天虹身上,嘶声喊道:“不许伤他!”“八臂修罗”查挣为之一怔,愣了一愣,道:“我是好意。”忽然脱口一叹,道:“可惜此处不是苗疆,不然倒可求求九毒仙姬……”秦碗凤神情大改,似是突然间换了一人,她仰起面庞,痴痴呆呆问道:“九毒仙姬怎样?”“八臂修罗”查挣干笑一声,道:“九毒仙姬当然是擅长用毒,不过,遇上‘丹火毒莲’,神仙也得束手。”秦碗凤呆了一瞬,脸上倏地露出一片坚毅之色,道:“我去找她试试!”她双手一伸,陡地将华天虹抱了起来,举步往河下走去。“八臂修罗”查挣暗暗忖道:“原来这女子对华天虹藏有情义,先头未曾表露出来。”见她目光散乱,茫然向河下走去,他不禁双眉一蹩,纵声叫道:“姑娘,苗疆离此处不下万里,你走上半年,恐怕还走不到地头哩!”但听秦碗凤道:“我去试试。”她显然灵智已失,看也不看,纵身一跃,跳到了“毒诸葛”姚策的大船之上!宗氏三虎涕泪滂沦,哀毁过甚,此时方才惊觉过来,即忙赶上,一起跃到了大船之上。“毒诸葛”姚策与白君仪等人,朝秦碗风望了一眼,再看她怀中抱的华天虹时,华天虹已瞑目不动,嘴角微有黑血渗出,看样子已经断气,众人望了一望,纷纷转过面庞,亦不理会四人。须臾,船只移动,那玉鼎夫人的大船扬帆下航,神旗帮的三条大船齐往对岸驶去。“亡命虎”宗辽见秦碗凤抱着一人立在船边,身躯左摇右晃,随时会落下河去,于是走了过去,道:“姑娘,待我来抱着。”秦碗凤猛然移开一步,道:“不行!”“亡命虎”宗辽吓了一跳,生恐她失足落水,只得守在一旁暗暗留意,不再言语。船到对岸,众人纷纷跃到岸上,秦碗凤对于周遭之人恍若无睹,抱着华天虹举步就走,宗氏三虎茫然无措,随在她的身屑,笔直向前走去。往日的皇甫星,此时的华天虹,他吃下“丹火毒莲”之后,一身血液全已化作毒浆,那三根“锁魂毒针”所附的毒力如涓滴归海,早是不知所终了。不过,华天虹心口尚有微温,仿佛天公不忍收他,还须让他在这莽莽浊世继续挣扎一时!秦碗凤与他觑面虽仅三次,相聚不过数日,只因气味相投,在她那善良温驯的心田深处,早已种下情爱的种子。只是她秉性含蓄,为人谦恭,不敢将情爱之意表露出来,但那情苗滋生,清惊暗长,乃是无法遏止之事。到她觉得华天虹已死,一切痴心妄想俱已破灭时,她就情不自禁,再也不知畏缩了。秦碗凤与宗氏三虎走在前面,“毒诸葛”姚策率领神旗帮的人随后上岸,白君仪望着几人的背影;不知怎地,心头忽忽如有所失!怔了片刻,她忽向身后的敖三道:“你驾车赶去,将他们送到地头,安葬那皇甫——华天虹时,你代他们照料照料,以免又有麻烦。”敖三应了一声,举步飞奔而去。秦碗凤等人走了一程,敖三驾车赶了上去,道:“秦姑娘,你们到哪里,在下恭送一程。”华天虹所留给他的那副英雄典范,令他对秦碗凤也恭谨起来。只听秦碗凤茫然说道:“我要到苗疆,远得很哩!”敖三暗道:“哎!这位姑娘伤励太过,人已疯了!”他愣了一愣,道:“先上车吧,到了靖州,你再定行止。”秦碗凤心神恍馏,只知要到苗疆,闻言之下,立即钻入车内,“亡命虎”宗辽想也不想,纵身跃上车座,宗老婆子与儿子宗浪也跟着钻入了车内。车行如风,向南疾驰,一路之上,有敖三照料饮食,倒也不虞匾乏。日子渐久,宗氏三老哀伤稍减,逐渐恢复了常态,只是秦碗凤依!日神思恍熄,日夜守在华天虹身旁,不言下动,呆呆出神。敖三本来心想,送到了靖州,秦碗风神智或可清醒,待得葬了华天虹后,事情即可了结。但行了几日,发觉华天虹看来已死,却又始终不曾断气,心头始终保持一点微温,不禁又惊又奇,疑神疑鬼;他拼命地催车赶路,直往苗疆疾驰。苗疆僻处西南,离中原一两万里途程,这一行五人糊糊涂涂,带着一个死而未僵的华天虹,行了一个多月,居然赶到了地头。这日午间,车入黑风洞,敖三将车停下,拉开车门,朝秦碗凤道:“姑娘,神旗帮与那九毒仙姬有约,咱们的人不能越过黑风侗,请恕在下不能相送了。”秦碗凤闻言,双手将华天虹抱起,跃出车外,道:“多谢你了。”她游目四顾,道:“九毒仙姬呢?”敖三暗道:“咳!这位姑娘的疯病是不会好了!”他伸千向内一指,说道:“过此向南,找到一个叫做‘浮香谷’的所在,九毒仙姬就在谷中。”秦碗凤蟑首一点,道:“多谢你,华公子病好之后,我请他报答你。”她心头甚为焦急,话一讲完,立即向苗侗之内走去,头也不回,也不管宗氏三虎是否跟去。宗老婆子紧随在她的身后,敖三叹了一口气,朝“亡命虎”宗辽望去,宗辽抱拳一礼,道了护送之劳,领着儿子大步追了下去。四人相处已久,宗氏三虎念着华天虹的恩德,不知不觉问,将秦碗凤看作了主人,“无牙虎”宗老婆子与她寸步不离,照料得尤为周到。宗辽问明路径,四人穿过黑风侗,继续朝南走去。那“浮香谷”在苗岭深处,四人昼夜兼程,赶了三日,目的地已是遥遥在望了。但见眼前一片花海,万紫千红,一望无际。万花丛中,一条小径直通幽谷,此外别无途径可寻。宗氏三虎大喜过望,秦碗凤依旧是那副木然的神情,日夜奔驰,她抱着华天虹不放,始终不肯让人接手,这时也不停步细看,当先就向花径之内奔去。谁料,才只奔出百余丈远,四人仆仆连声,相继昏倒在地,人事不省!凉来这十里花海名叫“浮香阵”,无论武功多高的入,走不到一半,皆得身中剧毒,昏倒阵中,秦碗凤等全是身心憔悴,内功又浅,因此才一入阵,顿时中毒昏倒。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花荫深处,忽有数名苗装少女疾驰而来!这几人来势奇速,转眼工夫,人已立在秦碗风身旁,但听唁唁叭狐一阵苗语,随即一人扛起一人,向来路飞奔而去!这几个苗装少女的轻功甚为了得,片刻时光,奔过了花径,入了一座山荫下的幽谷。这幽谷之内,宽广平坦,靠外一圈全是异花奇卉。进去是一一片但坪,坪后崖壁如削,形成一个弯月。崖壁下居中一个又圆又大的洞门,这大圆门两侧,各有四个排列整齐、小了一半的圆洞。但坪上本来聚有一群妇女,花圃中另有一批少女在浇花,这时咐咐呀呀,驾声四起,转眼之下,全都在人事不知的秦碗凤身后,一窝风地奔入了当中那大圆洞内。这洞内既高又广,十分阴凉,正对洞门处设有一座宽大的五石云床,云床两侧列着十二个玉石蒲团。此晚云床上跌坐着一位手足俱裸、酥胸半露、一身哲白肌肤、相貌生得极美的苗装少妇,十二个玉石蒲团之上,坐着几名少女。秦碗凤等人才被放落地上,云床上那苗装少妇目光一闪,一眼便向华天虹脸上望去,随即走上云床,讲了一句苗语,接着伸出一只欺霜赛雪的玉手,拨开华天虹的眼皮看了半晌,便又把住华天虹的脉门。忽见一名少女抱来一个瓷罐,罐中盛着淡红色的药水,那少女用一个小杯舀了药水,灌入秦碗风和宗氏三虎的口内。洞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一双双澄澈如水的眸子,全都投注在昏迷未醒的几人脸上,那苗装少妇双眼微阎,一直把住华天虹的脉门,脸上一片惊异之色!过了一盏茶时光,秦碗风与宗氏三虎相继醒来,秦碗凤似是突然变得机伶了,朝四下张望一眼,立即翻身跪下,朝那苗装少妇不住地叩头,宗氏三虎一见,也是一声不响,跪在一旁叩首。那苗装少妇移目向四人一望,放下华天虹的手腕,反身回至云床坐定,秦碗凤膝行跟上,仍是叩首不语。忽见那苗装少妇黛眉微蹩,道:“你这女娃,老是磕头为了什么?”她讲的是一口清脆的汉语,秦碗凤怔了一怔,随即泪珠泉涌,抽泣道:“小女子名叫秦碗凤,要拜见九毒仙——要拜见九毒仙娘。”只见那苗装少妇微微一笑,道:“我就是九毒仙姬,你要见我,可是为了救那孩子?”她皓腕一伸,向华天虹指了一指。秦碗凤一听眼前之人即是九毒仙姬,顿时叩头不迭,道:九毒仙姬轻声一笑,道:“你这女娃真傻,我若救得活你这同伴,也不叫九毒仙姬了!”秦碗凤双目一睁,道:“怎么?”九毒仙姬芜尔一笑,道:”那我就叫十毒仙姬岂不更好?”那玉石蒲团上坐的少女全是九毒仙姬的弟子,她们都懂汉语,闻言不觉都笑起来。”苗女天真,对男女之事较汉人坦率,她问得自然,秦碗凤却是大感羞窘。那名叫兰花的少女笑道:“徒儿喜欢这秦碗凤。”九毒仙姬道:“救不活人,喜欢也没有用。”她们讲的汉语,宗氏三虎听得明白,老婆子“无牙虎,,是个心直口快之人,忍了半晌,终于开口道:“仙娘尚未动手,怎见得救不活人?若是不愿意救,我们也无话可讲,若说无能解救,仙娘自称九毒,为什么不减去一毒,改称八毒仙姬!”她本就心无城府,胸无点墨,这时急着求人,反而将话说得难听之极。秦碗凤愈听愈急,只恐九毒仙姬一怒之下,再无转囵的余地,不觉泪落如雨,重又叩头不已。九毒仙姬师徒,实为秦碗凤的哀痛所感,无奈“丹火毒莲”确是无法解救之毒,九毒仙姬左右为难,亦是徒唤奈何。忽听“亡命虎”宗辽道:“仙娘,这位公子名叫华天虹,他是当年华元肯大侠的儿子,请仙娘念在武林前贤份上,好坏试上一试,若能救他活命,武林中不知有多少人感激仙娘!”九毒仙姬双目一耸,重向地上的华天虹望了一眼,道:“华元肯,此人我倒知道,听说确是一位大仁大勇的英雄。”那名叫兰花的少女乃是九毒仙姬的大弟子,这时插口说道:“师父,我们就试上一试吧,实在救不好,那也不算丢人。”忽听另外一个少女道:“师父,我也不服气,‘舟火毒莲,就有那样古怪……”霎时,七嘴八舌,汉语苗语混作一团,这九毒仙姬驭下宽和,师徒间没有多少规矩,被众弟子一阵缠夹,心头也有点活动起来。那兰花突然提高嗓子,道:“秦碗凤,你拜给我师父做徒弟,好不好?”秦碗凤只求能救华天虹的性命;其他在所不计,闻言之下,急忙向九毒仙姬磕头,口中改称师父。九毒仙姬微微一怔,道:“这办法不成,我与中原的武林人物既无往来,也无恩怨,收个弟子不打紧,惹上是非却太麻烦。”那兰花接口道:“师父别担心,收个汉女玩玩,有了是非,我一人挡住。”但听另外一个少女道:“秦碗凤,你拜在我们师父名下,可得换上苗装才行。”秦碗凤急忙点头道:“小妹换上苗装,只求师父和众位姐姐救华公子一命。”九毒仙姬好生为难,她暗暗忖道:“这女娃实在是好,收作弟子确是一桩美事,但那‘丹火毒莲’是不解之毒,又该如何救法?”忽听兰花道:“师父,先用‘玉檐赊’试一试!”说罢她朝后洞奔去。九毒仙姬暗暗摇头,心中尚未打定主意,便朝身旁一个弟子道:“梨花,将那孩子的血放一杯出来。”那名叫梨花的少女嘻嘻一笑,取过一个瓷杯,拿起华天虹的手,拔下头上的玉替,在他腕脉上刺了一刺,一股黑浓如墨汁的毒血顿时流注杯内——文学殿堂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