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众人找到出路,回到洛阳,对于汤文嫒的去向,钟吟认为一道走的好,到华山时以巾蒙面,换了白色衣裙,旁人也认不出来。陈竹韵、丁香到时也愿蒙上面巾,三人身材相若,衣服穿成一色,更难使人辨认。汤文媛自思一人飘落江湖也实在寂寞难受,大家又是真诚挽留于她,便欣然同意。当天下午,她和丁、陈二女上街扯来湖蓝上好衣料,找了裁缝裁制,众女见了心喜,相约全穿成一样,于是扯了湖蓝色绸料外,又扯了荷绿料,这样,众女连原有黑色练功衣,便有了三套同色衣裤。又过了一天,衣物制好,众女——色湖蓝紧身衣裤,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高兴得互相赞美,把钟吟等人看得傻了,一时还真分不出谁是谁呢。笑声中,大家热热闹闹上路。一路紧赶,晓行夜宿,这日正好出了潼关,众人放慢了马速,指指点点,谈谈说说。突然,一阵马蹄嗒嗒,后边有一批骑手纵马而来,激起一阵漫天灰尘。众女急忙将马带过一边,马上骑士也不管前面有人无人,只管往前冲。蒋雪雁避得慢了些,马儿惊得“希律”一声长嘶,高举前蹄,差点把蒋雪雁给摔了下来。丁辰正好在她旁边,急跃离鞍马,把那匹惊马的缰绳抓住,才把马儿定下来。那骑士因而也受了一惊,顺手一鞭就往蒋雪雁身上抽来。但鞭子抽出一半,又便生生收了回去。“哟,原来是位俏娘们,公子爷差点辣手摧花,犯了大错啦!”骑士勒住奔马,嘻嘻哈哈说。姚强大怒,骂道:“不长眼的东西,官道上也容你横冲直撞么,还敢行凶打人!”跟在骑士后面的有八人之多,听见有人骂他们公子爷,立即冲上来挡住姚强。其中一人骂道:“你敢骂我家堡主,活得嫌长了?”说着,扬手就是一鞭。姚强抖手扬鞭,一鞭迎了上去,两鞭相交,只听“啪”一声,将那人鞭梢震了回去,差点打了自己。那公子爷道:“慢着,别动手,当心惊了这许多俏娘们……”他突然住了口,收起轻薄口吻:“咦,原来是丁姑娘呀,得罪、得罪,原来都是熟人。”丁香一脸冷气,淡淡地说道:“原来是少堡主大驾,怪不得如此威风呢。”这位公子爷正是天下第一堡堡主铁扇书生甘遥。现在已将天下第一堡之名取消,只称飞虎堡了。丁香出言讥刺,甘遥不禁怒火上升,再看到酸丁钟吟也在,更是妒火一并烧起,他马上转移到钟吟身上来。“钟会主,久违久违,本堡主早想会会你了结一场过节呢,这下倒巧,正好碰上了。”他冷冷地道。钟吟道:“恕在下愚鲁,甘堡主与在下有何过节,倒要请教。”甘遥冷笑一声:“找你报夺妻之恨!”丁香气得满脸涨红,大怒道:“甘遥,你怎的没羞没耻,说出这种难听的话来,谁和你有……”不好往下说个“情”字,只好住口。钟吟道:“你与丁家并无婚约,何来夺妻之恨,少堡主此话从何说起?”甘遥恨声道:“今日不是了结的时候,甘少爷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到华山再与你算账!”钟吟道:“钟某不愿平白无故惹是非,但若少堡主硬要找到头上,钟某一定奉陪!”甘遥再不答话,扬鞭赶马走了。丁香直恨得骂道:“无耻、无耻!”钟吟一笑:“这种人理他做甚,他连天下第一堡的名号都不要了,甘愿认贼作父,还有什么羞耻之心?”这一闹,众人也无观赏风景的闲情了,一路催马而去。这天,众人在华阴县城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便登临华山。华山派设立在最高之落雁峰上。只见处处都是苍松翠柏,浓荫蔽天,山顶有老君洞,相传老君曾在此隐修。华山派房舍并不在峰顶,而在一侧方宽敞之处。房舍依山而建,各有小道通连。离房舍二十多丈外,竖着一道石坊,上有金字隶书“华山隐”四个大字。石坊下一边站着四个门徒,像是守卫。钟吟一行人来到石坊前,由何大忠呈上拜贴,道:“金陵侠义会会主钟吟前来拜谒华山掌门。”门人大模大样接过拜帖,道:“你们是来避难的么?”皱皱眉又道:“来这许多人,住不下了呢!真麻烦。”何大忠听不顺耳,冷冷道:“侠义会不求避难,倒是来助华山派一臂之力,对付无名岛天下第一庄来的。”那人又打量了一下众小侠,见除了毛一子有些异相不识深浅外,一千人众都是二十上下的年青人,漂亮姑娘就差不多占了一半,这哪里是来助战,说是选美还差不多,这些女子个个堪称绝色,比华山门中女弟子强多了。他不禁一笑,道:“你们是来助拳的?”不等回答,他转身对其他三个同门说:“听见了么?他们来助拳,我瞧着有些个不像,你们说呢?”一人道:“我瞧着也不像!”他道:“要是来华山选美还差不多。”一句话出口,另外三人大笑起来:丁辰怒道:“你们说话如此轻薄,还是名门正派的子弟呢,快去通禀你们掌门。”那人眼一翻:“你是什么人?轮得到你来华山指手划脚么?”田秀秀骂道:“一个小小的弟子门人,也敢如此放肆!”钟吟怕女侠们一个个吵起来,便道:“这位兄台,明日无名岛人就要来此较技,兄台要是以为侠义会无能助拳,那也并不要紧,就当作旁观华山派与无名岛的绝技吧,兄台以为如何?”那人道:“这还差不多,不过,刚才你们那个女弟子怎么竟敢骂人?说什么……”钟吟见他纠缠不清,岔断他道:“兄台,还是快去通禀吧。”那人还要耍耍威风,忽听一人叫道:“钟大侠,虎驾莅临华山,不胜荣宠!”众人循声看去,原来是华山掌门师弟冲霄剑施永浩,正从房舍小径朝门坊走来。田秀秀叫道:“这几位拦路虎不准我们进去呢!”施永浩道:“竟有这等事?”他见门人手中拿着拜帖,骂道:“不长眼的东西,还不赶快去请你掌门师傅!”那弟子口称“是”,却满含怨气地朝田秀秀瞪一眼,田秀秀立即俏目圆睁回敬。他强自忍气去了。施永浩道:“钟会主,有请!别与他们一般见识。”钟吟道:“前辈不必客气,请!”施永浩将众人领至迎,宾室坐下,不免又寒喧几句路途辛苦之类的话,然后转入正题。施永浩道:“钟大侠此来!乃华山派之福分,不瞒钟大侠和各位,在下正忧心如焚,一筹莫展呢。明日即九月九,无名岛之约已到期,这生死之事小,华山派存亡之事大,况来者并非较技,而是为‘绿肥红瘦’、消灭华山精英而来,以华山派一派之力,实难对付。”钟吟道:“掌门已有退敌之策了么?”施永浩叹道:“掌门师兄闭关两月后开关,据称已悟透华山武功精髓,无名岛人来华山不过是自取其辱、损兵折将罢了。”钟吟不便对人家掌门加以置评,便转换话题,问道:“少林广济大师禅驾光临了么?”施永浩道:“广济大师昨日驾临。”钟吟又问:“来华山的贵客不少吧。”施永浩又叹息道:“从掌门师兄招纳天下避难武林人士起,华山到了形形色色的人物。有的曾知底细,有的也不知来历如何,可师兄话已出口,只得接纳。其中必有无名岛人眼线,但就是无法查出。”说到这里,不见掌门师兄传话迎接侠义会会主,施永浩心中又是一阵不安。侠义会名动江湖,侠义会会主是一会之尊,作为贵客嘉宾,掌门人从礼节上说也应亲自出迎会见才是,怎么还没个动静,正想托故走开,去掌门师兄处陈说利害关系,却见那个送拜贴的门人来了。“启禀师叔,掌门有令,侠义会既然来了,请师叔接待即可,掌门正陪同少林广济大师,峨眉静因师太、章飞鸣大侠,无暇会见。”那人一面说、一面现出讥讽的神情,还把少林峨眉几位人物的身份故意强调一番。施永浩勃然变色:“待我去与掌门师兄说!”说着立起身来,就往外走。钟吟连忙挡驾,道:“前辈,贵掌门陪着贵客,不必惊扰,晚辈能听前辈赐教不也是一样的么。”施永浩闷闷不乐,只好坐下。丁香道:“施叔叔,我想见见二哥。”施永浩忙道:“好、好,看我连这也忘了。”便命传话人去叫丁申。传话人不紧不慢定了,浑不把这位师叔看在眼里。施永浩道:“钟会主,这情形尊驾都瞧见了,这般子弟都给惯坏了,从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钟吟不愿多涉及华山内务,便岔话道:“前辈不必多虑,一切听其自然,吃一堑,长一智,华山派根基深厚,何愁不能发扬光大?”施永浩暗想,华山派要是能收到你这样的弟子,恐怕才能光大门户呢。嘴上说道:“但凭天意而已。”这时丁申来到,后面跟着参加过护镖的弟子吴霜玉、顾艳红、张青莲、魏山等人,不见首徒许天华。丁申一进门就叫了一声:“大哥、香妹!”又对师叔行了礼,对钟吟却很随便地招呼道:“钟老弟,到华山避难来了么?”钟吟是他未来妹夫,便道:“特来拜见掌门,探望申兄。”吴霜玉接着道:“听说钟会主是来助拳的,这倒要谢谢了,华山派与无名岛明日一战,垮台的是无名岛,名扬天下的是华山派,钟会主你插得了手么?”丁申道:“吴师姊说得对,钟老弟你千万别插手,这可不是在太湖边,你装作不会武功,偷袭那魔头那样便宜的事,明日自有华山派做主,你只管瞧热闹好了,开开眼界,长长见识……”施永浩再没容他说下去,喝道:“信口开河,也不怕客人笑话么?”丁申道:“弟子不知说了哪些信口开河的话,还望师叔明示。”吴霜玉帮腔:“本来是嘛,华山派武功精深博大,无名岛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但近来声誉鹊起,打败了多少武林高手,想来不是庸手。明日这场较技,双方都展示无匹绝学,侠义会的师弟妹来了,不是适逢其会吗?正好开开眼界的,丁师弟一点也没乱说啊!”施永浩气得想要大发雷霆,转念一想,师兄偏袒门人,这几年彼此相处并不愉快,这些门人弟子骄横无理,也不是一朝一夕了,何必与他们无知之辈计较,不如乘机将钟会主带到居处一谈。当下,脸一板道:“不错、不错,哪有你们说错了的?倒是我这个当师叔的没有见识了。也罢,你们爱讲什么讲什么,我只当没听见吧!”说完,对钟吟道:“请会主与毛道长移驾一谈。”钟吟和毛一子便随他走出迎宾室,沿小路绕到一处侧坡,那里有一幢精舍。施永浩请二人入室,有一弟子当即奉茶。施永浩对弟子道:“震山,快把你陶师叔请来。”弟子奉命而去。施永浩道:“这是在下唯一的弟子杨震山,与那些师兄弟们合不来,我就让他和我同住,平日生活都由他料理,今后入江湖,还请钟会主多多照应。”钟吟道:“杨师兄行走江湖,晚辈自当效力。”不一会儿,游龙剑陶森来了,他们在护镖时见过,彼此又客气一番。施永浩对陶森道:“师弟,明日之事有钟会主坐镇,你我不必再担心,为确保明日无虞,应将华山派虚实告知钟会主,以便心中有底,你看如何?”陶森道:“师兄所言极是,明日本是华山一劫,你我师兄弟既为华山门人,便报以以死相拼之念,现下钟会主、毛道长前来,我华山派该当有救,就请师兄讲明一切吧!”钟吟忙道:“晚辈技浅,不敢当此大任,华山派内部事务,晚辈万不敢置喙。”施永浩道:“会主不必再谦,事关华山派之兴衰,还请会主仗义援手,华山派上上下下永世感恩戴德!”钟吟道:“前辈言重了,有何吩咐,尽请直言。”施永浩叹道:“这是华山派一段远事秘闻,待在下从头说起。实不相瞒,华山派虽是开宗立派早,也曾有过赫赫威名,经历代祖师呕心沥血,把一套流云剑法打磨得无比精粹。因之后人学起来颇难领悟其中精纯之处。到上代祖师手上,为便于门人学练,便将流云剑法中易练部分重新编了一套招式,也叫流云剑法,而把那些较繁杂精深的招式保留下来,只传给继承人习练,原意是继承人领悟较快,人少些也好尽心尽力指点,以后再传他人。没想到祖师去世,掌门后继人将此套剑法保留,未按祖师生前所愿,将流云剑法之精粹传给师兄妹,后来又只传了大弟子,别人根本不能过问。这位大弟子便是敝师兄云刚。在下与陶师弟系前代掌门人的两位师弟授业,云师兄则是掌门人的嫡传弟子。这样一来,华山派虽有众多门人弟子,真正学得了华山派流云剑法精髓的,一代只有一人。试想如此做法,华山派又怎能发扬光大?此外,云师兄凭着这套剑法,一向不把我们这两个师弟看在眼里,这也罢了,但他却恃此技傲视天下英雄,平日言语颇多自负,使他门下弟子个个眼高于顶。偏偏在招收弟子时,又不讲资质,只要有人介绍,来者不拒,一气收了三四十弟子,他又没有心思认真授徒,一些入门功夫,皆由他大弟子许天华传授。他在高兴时便亲临指点一二。那时许天华代师授艺,在同门中地位就极其特殊,师弟师妹们平日全得看脸色行事,再则掌门对他偏信,赏罚大权已落在他手中,谁还敢得罪子他?教授师弟妹武功时,他愿教谁多少就教多少,待人不一视平等,所以,门人弟子中,武功根底大不一样。试想,明日与无名岛生死一搏,这些门人弟子能派得上用场么?自无名岛人染指中原武林以来,许多帮派惨遭灭门之祸,这本应是暮鼓晨钟,把人敲醒才对。未曾想到掌门师兄大言不惭,要庇护天下各派,对少林倡议三大派联盟之事,置之不理,却想在武林遭劫时,扬名天下,功垂千古,这不异于痴人说梦、竹篮提水么?我与师弟据理力陈,人贵自知之明,建议与侠义会联盟,再请少林、武当,与无名岛决一死战。但掌门师兄充耳不闻,我二人只好暗下决心,以死相报华山师辈传下武艺之恩!”这一番话说得真挚坦率,使钟毛二人十分感慨。陶森道:“明日一战,事关华山派存亡,我师兄弟二人,恳请侠义会援手,不必顾忌师兄的颜面。”毛一子道:“无名岛与中原武林为敌,侠义会与华山派自是同仇敌忾,二位不必多虑。”钟吟道:“只不知明日是怎么个斗法?”施永浩道:“这连我师兄弟二人都不知,到明日才会当众宣布。”陶森道:“明日必须临时应变,我师兄弟不能违抗掌门之命,只有依靠二位了。”毛一子道:“无妨,该说话时,我们会主会出头架梁。”施永浩道:“这我们就放心了。”随即站起一揖,陶森也赶忙跟着行礼。钟毛二人自是回礼谦让一番。钟吟道:“若无他事,在下等就下山了。”陶森道:“敝处还有空舍,且请在此下榻,以防出什意外。”钟吟道:“如此麻烦各位了。”施永浩又命候在门外的杨震山进来,着他前去恭请侠义会诸侠,到他师兄弟处下榻。不一会儿,侠义会诸小侠闷闷不乐走来。田秀秀一跨进客室就嚷道:“啊哟、啊哟,再不让我出来,我马上就要憋死了!”姚菊秋叫道:“哎哟,姑奶奶最怕和不懂事的小孩子说话了,什么也不懂,教不会,就像我们那个方冕一样,唉,真气人哪!”汤文媛却笑道:“我原来以为只有无名岛人才会目空一切,现在才知道,错了错了,这世上竟还大有人在呢!”方冕道:“吹法螺也是一种本事呀,还是绝技呢!”田超道:“不敢恭维,不敢恭维。”吕振飞道:“今日不过是开场白,好戏还在明日呢!”姚强故意问:“唱的什么戏呀?”何大忠道:“自然是空城计了。”众人齐笑起来,直把施永浩、陶森臊得脸红,深为华山门下这批蠢才而羞愧。钟吟道:“各位口头留德,不必再说了吧。华山派自有心明眼亮的长辈主持其事,门人弟子不过年青好胜罢了。”见丁辰丁香没来,顺便问了一声。方冕道:“丁二哥要丁大哥、丁三姐改投华山学艺呢!他们正辩得面红耳赤,叫也叫不来。”钟吟道:“把他们请过来,小心说话不慎,得罪了主人呢!”方冕道:“得令!末将去也!”姚菊秋道:“小孩子家办事不牢靠,待姐姐同你去吧。”她明明比方冕还小一岁多,可是硬要充姐姐,方冕知道她不可理喻,只能是吃这哑巴亏。他二人出去了。施、陶二人领着众人认房,陶森居所就在后排,也有五间空房子,足够众小侠住下。没多时,丁香、丁辰和方冕、菊秋回来了。丁辰对钟吟说:“申弟怎么越来越糊涂,就像中了邪似的,真把人给气死了。”丁香道:“酸丁,你猜我二哥怎么说,他说他最近几天才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华山派的镇山绝技只有掌门师傅才会,师傅这绝技也叫流云剑法,但不是他们现在会的那一套,他说他大师兄对他说了,师傅已开始将此套绝技传授与大师兄,他大师兄愿将此绝技也授与他,只是要他……要他……”丁香忽然吞吞吐吐起来,话说不下去了。丁辰道:“我来说吧,二弟居然叫三妹与你解除婚约,二弟要是能说动老父将香妹许配与他大师兄,他大师兄就传他师傅绝技,这是唯一交换条件,否则不行。二弟居然厚颜向小妹提出退婚,说是他的前程全在此一举,他要是学会了绝技,就能名扬天下,替丁家光宗耀祖,他还说小妹做了名门大派的掌门夫人……”丁香跺脚道:“大哥,别说啦!二哥是鬼迷了心窍,一点灵智也没有了,把我气得直想哭!”钟吟听了,心里满不是滋味,大概每个男人听见这种话,也都不会高兴起来的。不过,钟吟向来心宽,只沉着脸道:“二哥此话确实不像话,不过,更不像话的是他那个大师兄许天华。他若是只和二哥说说也就罢了,若是不自量来纠缠,再和他理论不迟。至于二哥误入歧途之事,还请大哥多开导于他,免得吃亏上当。”丁香见他板着脸,心中不自禁有些害怕,忙把头低下。丁辰道:“这个放心,谅他不敢,若与三妹纠缠,自有我来处置。”钟吟道:“如此甚好,要不然闹出事来难听。”这时罗银凤、汤文嫒又来客室找丁香,她三人住一间房,见她已回来,便拉着走了。丁辰问:“明日之战,作何安排?”钟吟道:“待众人看好房间,安顿好后,来此计议。请汤姑娘将无名岛武功家数给大家说说,有个数。”丁辰道:“今晚要不要设暗桩?”钟吟道:“此地鱼龙浑杂,不可大意,一路来亏吃得不少,就请大哥安排吧。”在以后的时辰里,除了吃饭、计议,大家全按钟吟吩咐,各自在房里歇息,以免发生意外。晚上,华山掌门也未与钟吟相见,如此怠慢侠义会,钟吟心中自然有气,若不是顾全大局,他早就率众离去。夜里,施永浩这幢屋是丁辰值夜,男的全在此屋,连陶森也来住了。后排陶森的住屋,全是女侠们分住。为让姑娘们睡好觉,方冕在那边一棵树上值更。下半夜再由别人替换。方冕一人骑在枝桠上,起初还听见女侠们不断传出的笑声,渐渐也就没了声息。他由树上一跃上房,四周查看了一番,又选了一棵临近房屋又高出房屋许多的大树,在那上边可将住屋附近看得一清二楚。不远处就目力所及的地方,有华山子弟巡逻。连日旅途劳顿,不由有些倦意,他连忙打起精神,丝毫不敢大意。突然,他看到房屋背靠的陡岩上似有影子一闪,连忙从背上将赤阳剑拔出,紧盯着岩上的树丛怪石间,但似乎再没有了动静。半盏茶时间过去,他几乎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但一想到邙山遭擒的教训,也就毫不放松,紧紧盯着。忽然,又是一闪,旋即不见。他可以断定,这是个身法极快的夜行人,一定是冲侠义会的人来的。这时,突听不远处陡然响起一声惨嚎,这声音短而急,似有人遭了暗算。没等方冕有个思索余地,又一声惨嚎,这次声音长些,在夜空中显得特别凄厉。他不能坐视有人被杀而不去看个究竟,但山崖上的影子又不能弃之不管。正好相距不远的丁辰,掠过来找他。他忙从树上下来,也顾不得被山崖上的人看见。丁辰道:“听见了?”方冕道:“听见了,待我去看看,这上面有人下来了。”他指指山崖上。丁辰道:“我上树,你去吧,可千万小心!”方冕立即腾起身子,施展“流星赶月”身法,两个起落便到了惨嚎声响处。不错,正是这里,地上躺着两个人,胸口洞穿,似被一剑穿心而死。他不禁心里一寒,这不是华山弟子吗?朝四周看看,此地正好无人居住,离迎宾室不远,但离掌门那边的居所却有三十多丈,离施永浩、陶森的住所也有二十来丈。难怪无人听见。他刚想返回告诉丁辰,忽听有人冷冷说道:“怎么,杀了人就这么一走了之么?”方冕一惊,只见从迎宾室窜出两条黑影,一个起落到了他面前。“咦!是你呀,侠义会中的朋友,方老弟,华山派与你无冤无仇,怎么黑夜行凶杀人呀?”说话的是华山大弟子许天华,另一个则是五弟子魏山,这两人方冕都是认识的。“许兄,你说什么呀!”方冕一惊,“小弟怎会杀人。适才小弟在宿处值夜,听见有人喊叫,便过来查看,发现这儿躺着两个华山弟子,正准备去喊人呢,二位就来到了。”魏山冷笑道:“方老弟,你可曾听说有做贼的承认自己是贼的吗?人赃俱在,还要赖账不认呢,哪有杀人的凶手会自认是凶手的!你瞧,你手中不是还拿着剑吗?怎么就不认账了呢?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可别学那些无赖毛贼啊!”方冕气极,道:“你二人亲眼瞧见我杀人了?”许天华怒道:“这附近没人,只有你拿着剑站在这儿,不是你又是谁呢?你说吧!”方冕道:“我不是说了么?人不是我杀的,我杀他们干什么?”魏出道:“就在半盏茶时辰之前,我与大师兄过来检查岗哨,还与这两位师弟谈过话呢,怎么刚绕一圈回来,两个师弟就被人害了,又这么巧让你站在了这儿,是么?”方冕道:“巧就是这么巧了,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这么巧就认定我杀人。”许天华道:“就为守天门的师弟们得罪了你们侠义会,晚上就出来杀人报复吗?”方冕怒火大炽,道:“你们怎么血口喷人?这人不是我杀的,关我甚事?”魏山斥道:“不关你的事,关谁的事?说得轻巧,走、走、走,少不得把你押起来,天明请掌门审理。”方冕大叫道:“你们讲不讲理?不讲理小爷可要走了!”“走?没那么容易!”许天华抢上一步,宝剑出手。魏山也抽出了宝剑,一步跃开,形成两人合击之势。方冕怒极,将剑一竖,道:“闪开,不然小爷今天不客气了!”许天华道:“杀人偿命,欠账还钱,姓方的,你今天休想走得了!”双方这一吵嚷,把仍在屋前树上的丁辰惊动了。他一直盯着崖上动静,等了一会不见方冕回来,担心出了事,有心想去看看,又怕崖上有人偷袭。这阵又听吵嚷声,不禁十分奇怪。正犹豫间,只听耳际传来细如蚊蝇的声音,要他不要动,由钟吟自己去看。他便放下了心,仍盯着崖上。这边钟吟在惨叫发出时就注意到了,当时他在屋内假寐,并不曾睡去。叫声起后,他就从窗口掠出,到了一棵树上,见丁辰往后去了,不一会方冕就朝那边去了。他没有动,只是直视着方冕那儿的动静。他本来功力深厚,又服了肉芝液,双目夜视超过任何人。俄顷,见许天华和魏山纠缠方冕,一口咬定方冕杀人,就知道此事不简单。便跃到后面,以传音入密告诉丁辰,由他去看看。一到方冕跟前,许天华就叫开了。“好呀,会主来了,你的人杀了我华山弟子,会主你看怎么办吧!”钟吟道:“此事不是我兄弟所为,望许师兄还是赶快查明凶手。”许天华怒道:“凶手已经现场查到,还要到哪里去查?”钟吟道:“如此大事,怎能草率结论?”许天华道:“你庇护会中兄弟,看来就是你主使的了?”钟吟忍了又忍:“许兄,这话说得也太没道理了,侠义会与华山派同是武林中正道,怎会同道相残?还是赶快去查真凶的好!”魏山道:“师兄,还是禀报师傅去吧,反正人已经给杀了,凶手已经当场捉到,谅他们也跑不了!”方冕恨声道:“你们如此糊涂,栽诬好人,早知如此,谁还千里奔波,到华山来帮你们?你们不但有眼无珠,连五脏六腑里也缺了一颗心!”许天华大吼道:“怎么,杀了人还骂人?你侠义会欺人太甚,如今天下英雄在此,自有大家主持公道!走、走、走!见我们掌门去说,让天下英雄瞧瞧,侠义会都是些什么东西!”住在施永浩屋的人都被惊动了,众人忙着赶来,一见地上躺着两个华山弟子,均都愣住了。施永浩忙问:“这是怎么回事?”许天华道:“师叔来了,这就更好啦,这个姓方的将我们两个巡夜的弟子杀了!”施永浩、陶森一惊:“别乱说,方小侠怎会随便杀人?”侠义会众人自是不会相信。许天华阴阳怪气地说道:“师叔,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是我和五师弟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方冕气极:“你们血口喷人!”施永浩知道其中必有缘故,便道:“方小侠,慢慢说,究竟怎么回事?”方冕把经过说了。陶森怒道:“你二人只见方小侠站在这里,又没见他杀人,怎可随便认定!”许天华冷笑道:“两位师弟均死于剑伤,他手上提的也是宝剑,这不是证据么?旁边又无别人,听到同门惨呼我和五师弟就冲出来,还有什么人能从我们两双眼睛面前逃脱?师叔,要凭证据说话呀,不能只凭情义就放过了凶手!”这话已经明显不过,施陶二人为侠义会说话,只凭情义。施永浩大怒:“许天华,你目无尊长,信口胡诌,你还知不知道华由派的门规?”许天华冷声道:“弟子违犯了门规,自有掌门人处置,可是凶手不能不捉,要是放走了凶手,师叔你大概也担待不起吧?”施永浩气得浑身颤抖:“你、你……”陶森赶忙岔话道:“师兄,不必与他一般见识,有话对掌门师兄说,与他多说无益!”此时,从迎宾室那一侧,人声鼎沸,像是许多人朝这边来了,吵吵嚷嚷,吼吼叫叫,不一会儿就来到跟前。“呀,师弟们死得好惨!”“抓住凶手问罪!”“姓方的,你好狠!”“姓钟的,华山派与你何仇何恨?”“侠义会的人没一个是好东西!”“……”敢情这都是华山派弟子,他们是被魏山叫来的。叫嚷声中,把侠义会诸侠包围起来。“一个都不要放走!”“全部拿下!”“以命抵命!”施永浩以内力发声,大叫道:“华山弟子休要乱叫乱嚷,静下来说话!”众人这才慢慢安静下来。丁申钻进人丛,看了看地上的同门,又看看钟吟、方冕,似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问方冕:“人是你杀的?”“胡说八道!”丁辰也从人丛中挤进来。他原在树上盯着山崖的,后听见人乱,知道事情有了变化,正好姑娘们也闻声而起,便一道赶来。丁辰对大家说道:“方冕兄弟是我让他过来看看的,我们听见有人惨叫,总不能装听不见吧?怎么就一口咬定是方冕兄弟杀的人了?”许天华道:“各位同门,方冕杀了两位巡山师弟,是我与五师弟魏山目睹,难道这还有假不成?”丁申又气又恼,对钟吟道:“钟吟,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华山弟子与你何怨何仇?”丁辰大怒:“二弟,你凭什么就信许天华的话?”丁申道:“大哥,许师兄是我们华山派的大弟子,我凭什么不信?难道要我相信这个装作书生骗人,欺瞒我们丁家、来历身份不明的人?”丁香气得尖叫:“二哥,你怎么这样说话?他哪一点对不起丁家?你还有没有良心?”钟吟转身对丁香摇手示意,让她不要说话。这时忽然有人喊:“师傅老人家来了,闪开!”华山弟子纷纷禁声,齐齐躬身施礼,大气也不敢出。人们自动让出一条通道,等掌门人过来才敢直起腰来。只见一个方面大耳,身材中等壮实的五旬老者,满脸高傲神色,昂首挺胸大步走来,后面跟着僧俗一大群,少林罗汉堂首座广济大师也在其中。钟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华山掌门,见他相貌堂堂、不怒而威,端的是一副宗师气派。只听他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什么事?”许天华抢步进身,把适才所言讲了一遍。云刚双目一瞪:“拿下!”施永浩赶紧上前,道:“师兄,这只是一面之辞,也得听听方小侠怎么说。”云刚正眼不看施永浩,道:“快说!”他连谁是方冕都不屑认识一下。丁辰忙道:“云师伯,小侄乃当事人之一,由小侄说吧。”云刚仍然昂头对天:“你是谁?”丁辰忍着气道:“九龙镖局丁辰。”云刚这才把头摆平:“啊,原来是丁贤侄,令尊可好?”丁辰见他认出了自己,心下略宽,道:“托师伯的福,家父安好,并令小侄代向伯父致意。”云刚点点头:“好,你说吧,怎么回事?”丁辰就把与方冕值夜,如何听见惨呼,自己和方冕如何商议,决定由他去探视,自己代他监视崖上动静一一说了。云刚又把头一抬:“是这样的吗?”许天华躬身道:“师傅,我华山派住地,自有我华山门人巡山,何须他们侠义会派人值更?分明没把我华山派放在眼里……”云刚鼻子一哼:“什么?”许天华知道这话犯了禁忌,怎能说有人敢把华山派不放在眼里,慌忙道:“弟子一时失言,望师傅恕罪!”云刚道:“讲!”许天华继续说:“他们侠义会分明还觉得不放心,试问当今天下,有谁敢上华山撒野?哪里需要他们派人值更了?从师傅以博大仁慈之胸怀,接纳天下武林避难人士之日起,华山几曾有过意外之事?唯独侠义会不请自来,一来就在石坊大言不惭,说什么来华山助拳,区区一个侠义会,全是些少不更事的男男女女,又能助的什么拳?可就是这伙人一到,夜间就发生了此事。两位师弟发出惨呼时,弟子与五师弟正好在迎宾室休息,闻声立即跃出,这姓方的连剑都未来得及入鞘,就被弟子二人抓获,请师傅明察。”云刚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钟会主,你与华山派有怨?有什么过节?”这分明是认可了许天华的话。钟吟十分沉稳:“云掌门,晚辈与华山无怨无恨,更未有任何过节。但华山弟子非我方冕兄弟所杀,凶手另有其人,望掌门人明察。”云刚仍然不看钟吟:“那么,谁杀的?”钟吟道:“晚辈不知。”施永浩急忙道:“侠义会武林正道,有目共睹,怎会滥杀华山弟子,师兄,这其中必有阴谋。”“什么阴谋?”“嫁祸于人。”“为的什么?”“瓦解武林正道联盟,挑拨离间。”“证据?”“暂时没有。”“好,凶手不能确定,但嫌疑难免,把人扣下,若如你所言果有正凶,那就放了此人,如果查实凶手就是其人,那就抵命!”陶森道:“师兄,证据不足怎能扣人,侠义会千里奔.波,助华山与无名岛人决战,这样做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施永浩道:“师兄,情势凶险,万万不可中了奸人挑拨之计,大敌当前,须团结对敌啊!”两人诚恳情切,心如火焚。云刚一皱眉:“两位师弟不必多言,只扣凶手,不将侠义会众人扣下,已是看九龙镖局丁家金面,否则,哼!竟敢到华山行凶杀人,胆子也太大了,这其中必有缘故,待审问嫌疑犯后,再作论处!”他口口声声都认定方冕是凶手,而且话中有话,把侠义会全扯在内,只除了丁家兄妹。钟吟就是涵养再好,也不能容忍,因为他是侠义会首领,代表侠义会全体人员,事关侠义会声誉,怎能让人轻看,若再谦虚待人,莫被人当作理亏才冤呢。当下,他面色一沉:“云掌门,侠义会成立以来,所作所为,世人共睹,怎会做此阴险狠辣之事,况侠义会与华山派素日友好,副会主丁老前辈与云掌门更有私人情谊,丁辰兄今晚也在当场,明明听见惨呼后,方冕兄弟才赶到现场,怎能硬将方兄弟列为嫌疑犯呢?云掌门作此结论,不是太过匆忙了么?”云刚眼一番:“丁老镖头与本座有交情,却与你无干,你做的事怎往丁老镖头身上扯?这场杀人案,你也脱不了干系,你给我留下!”丁辰急了,道:“云师伯,你……”云刚手一摆:“贤侄不必再多言。”丁香叫道:“云伯伯,你怎么一点也听不进我兄妹之言,倒对那个诬人的小人……”云刚岔断道:“贤侄女,休要口没遮拦,谁是小人,谁又是君子?你云老伯自信老眼不花,比你这小小年纪毫无阅历的人强了许多,许天华是我华山派首徒,未来的掌门,连他都信不过,还有谁可相信?贤侄女,不是伯父说你,你择婿不慎,才是误信了小人呢,乘现在还未完婚,早把婚事退了,免得以后悔之不及!”丁香气得再也忍不下这口气:“掌门人,丁香的事丁香自会处置,不劳掌门人费心的,掌门人只要管好华山派的事就可以了。”丁申大怒,道:“三妹,你怎敢用这种口气对师尊讲话,你丢尽了丁家的脸!”丁香立即回击:“你是华山弟子,我丁香不是,用不着战战兢兢奉承,谁要是不尊重我丁香,我丁香也不把谁放在眼里!”丁申喝道:“你再敢口不择言,我今天就要教训你!”丁香叱道:“就怕你不敢!”丁辰也无法忍下这口气,喝道:“丁申,你也太放肆了,自家兄妹岂可如此说话!”丁申冷笑道:“不要说是兄妹,就是爹妈也不能对我师尊不敬!”这话说得太过火,但云刚心中却很受用。他道:“申儿,不必再多言,他两人年轻,说话无规矩,也不必太计较。”一声“申儿”把丁申听得心花怒放、热泪盈眶。自入华山门以来,他从未受过师傅如此亲切对待,连传艺都由大师兄代授,平日很少与徒弟们见面。在他心中,师尊是天上的神,高不可攀,仰不可视,越是接触得少,师尊的形象越是神圣。所以,丁申此刻的心情非笔墨可以形容,倘若云刚让他立刻死去,他也会毫不犹豫、心甘情愿去死的。这时,丁香对钟吟叫道:“吟哥,人家如此对待我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赶快走吧!”男女众侠早就憋满了气,一听此言,马上纷纷叫道:“走!哪里见过如此不明事理的人!”“快走、快走,理他们作甚!”“血口喷人,安的什么心,走吧、走吧!”“……”许天华嚷道:“杀了人就走?天下哪有这种道理?”云刚一摆手:“嫌疑犯留下,姓钟的留下,其余自便!”钟吟再也忍不住:“云掌门,你真要偏听偏信,是非不分?”云刚斥道:“小子,你敢骂本座?”钟吟冷笑一声:“侠义会肝胆照人,匡扶武林正义,是非分明,决不向人寻衅闹事,但也不是任人欺凌、忍气吞声之辈。本座亲临华山,为的协助华山派与无名岛人一决雌雄,将彼等狂妄之徒,驱出中原。是故千里迢迢从金陵奔波至此,未料想奸人售计,诬我侠义会残害同道中人,你身为一派掌门,断事却如此马虎糊涂,偏听偏信,不作调查,对侠义会口出不逊,对本座更是口不择言,本座本着侠义道同道之谊,再三忍让,好言相劝,你掌门人不但不听,还涉及本座婚姻私事,太也目中无人。如今本座再次申言,华山弟子非我侠义会所杀,若要强行扣人,目无同道,休怪本座眼中认不得人!”这番话声调严厉无情,听得大家心中一颤,站在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反应。在侠义会诸侠来说,从未见钟吟如此声色俱厉地对人,特别是对一位武林前辈说过这样的话。这番话吐出了众人心中的恶气,免得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哪像一个在江湖上受人尊重的组织?简直一文不值,受人瞧不起。如今钟吟拿出颜色,义正词严,这才像个大帮派首领应该说的话。特别他把那些“晚辈”“在下”之类的酸话收起,改称“本座”,以示侠义会应有的尊崇地位,端出一个名门大派首领该有的架子,否则,谦让过甚,谁还把你当回事?另外,大家首次看到他如此生气,那神态、那言词,的确使人害怕。特别是女侠们,这一点印象最深。而在那些各门各派的散兵游子或是少林、峨眉等名门大派的人看来,虽觉他说得义正词严、颇有道理,并且维持了一个帮会应有的尊严,但语气未免过于托大。云掌门人何等人物,你这么一强硬,岂不是把事情弄得更糟?还有,不过是一群年轻人凑热闹组成的帮会,又怎能口出大言要驱赶无名岛的煞星?这时,云刚也怔住了,他没想到钟吟敢对他,华山派的掌门人,说出如此狂妄自大的话,不禁勃然大怒。“小子,你好狂!”他喝道:“来人,把这小子拿下!”华山弟子几十人齐声吼应:“尊命!”一个个抢上步来,摩拳擦掌大有动武之势。侠义会众姐妹首先沉不住气,“唰”一声,齐齐亮出兵刃。男的稍后都长剑出鞘。姚菊秋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们比勾魂叟、拘魂姥姥、鬼王、胭脂三煞怎么样?那些大魔头都被姑奶奶们宰了,你们难道还比他们厉害?”这话她本是顺口说出,却惊得一干人众“啊”了一声,纷纷议论起来。连少林广济大师也吃了一惊,心想,莫不是这小姑娘口出大言,吓唬华山弟子的?许天华骂道:“小妮子,你吹破天也没有人信!”方冕道:“不会吹的没人信,会吹的就有人信,你许大侠不是吹得人人相信了么?可惜太湖边又被人家一个小角色打得不亦乐乎,差点呜呼哀哉哩!”许天华恼羞成怒,大喝一声:“上!捉拿杀人凶手!”眼看双方就要动手,钟吟一提真气:“站住!”这一声虽然不大,但人人都听见了。“云掌门人,”钟吟厉声道:“你真要不顾江湖道义要与侠义会过不去么?”“阿弥陀佛!”这一声佛号,声若洪钟,震得在场诸人耳边嗡嗡直响。少林罗汉堂广济大师说话了:“云施主、钟施主,且听贫僧一言。今日之事,各执一词,是非一时难明,但云施主好友之子丁施主作证,言方施主在闻惨嚎声之后才往现场,若当时不是方施主前往,而是丁施主前往,云施主大约就不会相信丁施主是凶手了。因此,断言方施主杀人,证据确也不足。而今大敌当前,倘若华山派与侠义会动起手来,必然两败俱伤,待无名岛人前来时,何以拒敌?不如看在贫僧薄面,此事暂且搁过,待以后慢慢察访,此事定会水落石出。”峨眉静因师太接着说道:“少林大师之言有理,大敌当前,同仇敌忾,则武林之幸!”云刚傲然道:“两败俱伤之言倒也未必,不过两位大师既出此言,云某看在两位面上,暂时不再纠缠此事。但侠义会诸人,除丁家兄妹外,一概即时离开华山!若敢在华山附近窥探,莫怪云某无情。”施永浩大急:“师兄,侠义会年青高手,正是那些无名岛人的劲敌,怎能下此逐客之令,徒自减弱己方力量呢!”陶森也急忙接道:“师兄,……”云刚脸一板:“依两位师弟之言,华山派倒要仰仗侠义会这些后辈精英了?”施永浩正色道:“恐怕不错!”云刚脸色更加难看:“笑话,天大的笑话,两位师弟竟然如此轻贱自己师门,任意抬高一班无名之辈么?这事待以后再论处,如今我主意已定,不准再言!”钟吟朝施、陶两位一抱拳:“二位不必再说,侠义会与二位情谊不变,但有效劳处,随时奉召,就此辞别!”又对广济大师、静因师太行礼道:“二位大师秉公论断,晚辈甚是感激,容图后报!”不等他们答言,又转身面对一大帮武林人士道:“今夜之事,各位已经目睹,侠义会与无名岛并无过节,但无名岛人残害中原武林人士,为正义所不容,侠义会为此不能袖手旁观。因此,在下向各位申明,并非在下要赖在华山,以在下个人而言,华山派把不把在下当客人,在下并不在乎。但当前情势严重,明日之战,决定着许多人的生死,在下岂能以一时之愤,个人之辱,置大局于不顾,扬长自去?因此,只要斗场不在华山派所在地,侠义会定当届时出席,华山乃名山,并非一派之私有,在下说话算话,明日与各位再会!”他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完全从大局着眼,抛弃个人荣辱,这点气概就不是华山掌门所能有的了。因此,众人对他均甚钦佩。云刚冷笑道:“你以为明日非你们在场不可么?如此狂妄无知,太令人好笑!”钟吟道:“不必言之过早,侠义会到底如何,明日便知!”云刚道:“限你们即刻离开华山落雁峰,否则,后果自负!”钟吟对众小侠道:“走!”他从容不迫,根本不施展轻功,一干小侠见他如此,也跟着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