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镇东走后,公冶娇和小翠来见宫知非。宫知非道:“柳锦霞如此滥杀,我老爷子也容不了她,丫头你还要帮她吗?”娇娇道:“我不信是柳姐姐干的……”于是把张镇东说的端了出来。杨老五道:“这其中大有文章,我也不相信血蝴蝶能在一夜之间打劫四家商贾。”罗大雄道:“若不是她,谁会到锦衣卫作案?这不是到虎口拔牙去吗?”刘二本道:“咱也不信是柳锦霞一人所为,这事当真是怪透了。以青龙手康磊的武功,既使不敌也可逃生。血蝴蝶武功再高,也做不到把对方的人全部留下呀!”今日除了马禾,老哥们都在,议论的正是昨夜的惨案,商议要不要出手除害人公冶娇来得及时,告诉了许多他们不知道的事,便决定先查明凶手是谁,不忙出手。今夜他们就出来巡游,看看能不能碰上。娇娇道:“锦衣卫的人也在夜间出动,咱让他们缠住了,有嘴也说不清。”宫知非道:“放心,有我老爷子在,吃不了亏。只是丫头你可别往外跑,万古雷那小子不在,谁来照应你?”娇娇恼道:“咦,我又不是三岁小儿,何须人来照看,你当我金陵娇风是好惹的吗?”富知非道:“听听,这小妮于好狂!”娇娇道:“我会雷音三绝,又学了你的一步赶蝉和追命飞环刺,谁能奈何得了我?”汤老五笑道:“娇娇说得是,但你江湖历练差,小心上人家的当。”娇娇道:“夜里我只在家门附近潜伏,柳姐姐不是专找当朝权贵的麻烦吗?长安街住的全是朝中大员,兴许我能碰上柳姐诅。“宫知非道:“那好,你若碰上她就好好劝劝,告诉她不能滥杀,速离京师。”娇娇道:“知道了,我走啦!”宫知非道:“你千万小心,要是出了差错,古雷那小子找我要人,我拿什么给他?”娇娇道:“我要是出了差错,怪你!”宫知非叫道:“咦,你这个丫头不讲理……”娇娇笑道径自走了。路上,小翠道:“小姐,真要夜间出来?”“那当然啦。”“要真是遇上强人怎么办?”“是柳姐姐就好好说话,是冒牌的血蝴蝶就动手捉拿!”“啊哟,使不得使不得……”“我又没叫你晚上出来,有什么使不得的?”“不成不成,你要是出了事,夫人找我要人,我还能活吗?不成不成,你晚上睡觉吧。”“哼,胆小如鼠!这样吧,从明天起让凤喜跟着我,你就去我娘屋里暗着她吧。”“啊哟,小姐,你真没良心,人家并非胆小,只是为了小姐的安全,所以……”“得啦,你住嘴吧,没胆量就别跟着我。““哼哼,小姐未免看走了眼,我小翠一身武功不凡,夜里就出来显显本事,看看小翠可是没生胆子的人,咱们夜里比比看,谁胆大!”主俩一路嘀咕着,不一会就到了家。吃完晚饭,娇娇去母亲房里玩了一会儿,回来后叫翠喜跟她一起打坐调息。三更时分她换上夜行衣,叫翠喜穿深蓝色,戴上面罩,从院子里跃上房头,站着四处眺望。翠喜又紧张又兴奋,她这是头一遭夜里不睡觉,一手紧握刀把,黑沉沉的夜使她害怕。娇娇看了一会儿,示意小翠跟着她,从巾帼居到福寿居再到书剑居,如此走了两遍,什么动静也没有。娇娇轻声告诉小翠,到大街上去瞧瞧。此刻她二人站在公冶勋住的小院里,正准备往回走。娇娇听到了细微的衣袂破空声,连忙一拉小翠,蹿上了房顶,伏下身来。一高一矮两个黑影是从前院过来的,公冶娇和小翠的举动没能瞒过她们。只听一个冷冰冰的女子声音说道:“下来受死!”娇娇纵身一跃,下到院子里。小翠心跳如擂鼓,赶忙跟着往下跳,一落地就抽出了刀。娇娇打量面前的两个夜行人,瞧出他们正是血蝴蝶打扮,但刚才说话的人分明是个女子,并不是柳姐姐的声音。她不由气往上冲,叱道:“大胆飞贼,竟敢冒充血蝴蝶,真是无耻之极!”“唰”一声,那女的已经一刀劈下。娇娇手一扬,飞虹剑出手,架住了弯刀。对方满以为一刀就能结果了她,没料到她的出手也这么快,当下怒气勃发,狠命攻出五刀,但都被对方硬挡硬架,破了招式。翠喜惊得一颗心似要从口中跳出,她本想大声喊叫,但小姐曾嘱过她,不能惊动家人,以免被飞贼击杀。这本是说说就了的事,没想到当真遇上了飞贼,而且就是来公冶家的。她有心上前助小姐杀贼,可两只脚竟是不听使唤,像给钉子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见小姐与对方杀了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败,心里才稍稍安定下来。这才想起念佛,求菩萨保佑。突然,站在不远外观望的另一个飞贼,抽出刀向她走了过来,把她吓得直往后退。娇娇见状,忙喊道:“动手,别心软,你不杀他,他就杀你!”当着贼人的面,娇娇不能说个怕字,她只能说莫心软,企图鼓起小翠的胆量来。翠喜把这话听进心去了,是这样的,你不杀他他可要杀你,于是牙一咬,攻出一刀,但对方轻易就架开了,接着就凶猛地向她砍杀,每一刀都要她的命。她拼命抵挡着,只顾招架,忘了回攻,被对手逼得满院子转。娇娇和对方交手二十回合不分上下,这女贼的武功实在高明,她心里挂牵着小翠,想尽快击败对手。于是她提起了八成功力发起猛攻。把对方逼落了下风。这时只听小翠大叫救命,便赶紧一个纵跃,扑向那高个血蝴蝶。小翠趁机出圈外,有心逃走,又不忍心丢下小姐不管。若是与飞贼拼杀,她实在不是人家的对手,到底该怎么办,她一时没了主意。此刻高个血蝴蝶被公冶娇逼得连连后退,女飞贼赶来助他,丢下翠喜不管。娇娇力敌两大高手,施出了浑身解数,虽不能取胜,但也不会落败。翠喜看小姐这般勇敢,暗骂自己过于胆小,如此不讲义气,明天不被小姐数落才怪。她壮起了胆,冲上去朝女贼出招。娇娇赞道:“是条好汉,宰了他们!”那女贼被娇娇拖着,不能全力去对付翠喜,因翠喜攻多守少,越战胆越大,心也不慌了,竞把宫老爷子的一套三环刀法发挥得淋漓尽致。她不但攻女贼,还常常出其不意攻向男贼,对两人造成了极大的威胁。忽然,有人不知在什么地方说话。只听他道:“乖丫头,真聪明,刀法使得是模是样,没让我老爷子丢脸,只是还不够狠,出刀也还不够快。知道吗,与人拼斗,你要心如虎狼,心如蛇蝎,心如娱蚁,心如毒蜘蛛,形如罗刹女、母夜叉。“这不是宫师伯的声音吗?”“呸!我不要做母夜叉、女罗刹,你还不快些来帮忙,莫坐在屋顶上说风凉话!”小翠大嚷。此时那高个血蝴蝶左手叉开,五指微屈,抽冷子向公冶娇抓来,矮个血蝴蝶见状,也以左手相辅。他二人同一个心思,除掉公冶娇这个最厉害的对手。公冶娇一把剑左挡有格,还要小心对方的指掌七时就躲闪不及。她发觉对方掌未到,就有五股锐劲袭米,不得不赶快闪避。而对方乘势以弯刀进击。使她手忙脚乱。她不由怒气勃发,不惜耗费内力使出了雷音驱魔掌,在那矮个蝴蝶又向她击出左掌,发出五股凌厉的罡气时,打出了一掌。只听“嗤”一声罡风四溢,卷起尘土,矮个血蝴蝶闷哼一声退了两步,旋即一个倒纵,蹿到了墙边,一眨眼没了影儿。与此同时,高个血蝴蝶也纵身而起,未作停歇,一口气蹿出了墙外,轻功之高叫人昨舌。公冶娇被对方罡气震得内腑翻腾,站着调息,翠喜刚动心思要追人已不见。“嗖、嗖、嗖”,从四处暗影中蹿出了宫知非、罗大雄、汤老五。翠喜道:“哟,各位爷都来了,怎么不帮助捉贼呀,想不到各位胆子竟比我还小!”宫知非道:“什么话,凭什么要我老爷子帮你捉贼?老爷子教你武功是做什么用的?”公冶娇调完息道:“怎么都来了?”宫知非道:“还问呢,都是你小丫头害的,你要是不在夜晚出来,爷们会到这里来吗?”公冶娇道:“那就谢谢啦,可为什么来了又袖手旁观,不把贼人捉住。”汤老五道:“刘兄、马兄跟在他们后面,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来路,捉他们无用。”宫知非道:“丫头,两个贼人掌指上功夫了得,你有没有受伤?”娇娇道:“哼,是我伤了她,她休想伤得了我。”宫知非摇头:“不可轻敌不可轻敌,两个冒牌的血蝴蝶刀法怪异,招式奇待,从未见过。刚才他们听见我老爷子说话,不知来了多少帮手,因此无心恋战,否则要想胜了他们,百来招也做不到。这两人的来路……”公冶娇道:“莫不是盛经子老家伙的人。”汤老五道:“他的人又何必扮血蝴蝶?又怎会去锦衣卫衙门?”宫知非道:“今夜决不会只你一家来了飞贼,等明日听听消再说。”一顿,伸个懒腰,又道:“走走走,睡觉去!”“去”字落音,他人已在房头上,接着没了踪影,汤老五、罗大也告辞而去。翠喜十分兴奋,道:“小姐,我翠喜如何?在人家眼中,该不个累赘了吧!”。公冶娇竖起大母指:“没说的,好汉。”翠喜道:“人家不是男人,多难听!”娇娇笑道:“女巾帼、女豪杰,够了吗?”翠喜道:“当之无愧、当之无愧!你听见宫老爷子的话了吗?夸我聪明,刀法使得好,嘻嘻嘻,我自己也觉得来劲,嘿,刀尖闪,劈他肩头,不等招式用老,砍他脖颈,真是使得得心应手、不可言,难怪老爷子夸呢!”娇娇笑道:“是嘛,老爷子夸你赞你,多好听呀,形似女罗刹、夜叉,心似毒蜘蛛……”“咦,小姐你……”娇娇吃吃笑着跑了。第二天,主仆俩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一起来就往六顺巷宫知非、马禾等人都在。昨夜马禾、刘二本跟着两个血蝴追出二三十丈就把人给追丢了。两个飞贼忽而下大街忽而房头,追着追着就没了影儿,两人只好回来。据今早听到的传闻,昨夜有上八家遭劫,后军都督同知许勃皮骚扰,死了好几名侍卫。有三家大商贾遭抢,死了百十人。午饭后,娇娇和小翠在大中桥会张镇东。张镇东道:“昨夜出了四起案子,两位听说了吗?许都督同府第来的是两个血蝴蝶,他们判定是一男一女,许公子许亮亲力下手。据他说男蝴蝶使腰刀,女蝴蝶使马牙刺。这玩意儿状与剑同,只是剑身两边都是钩刺。两人不但武功高强,还打—手好暗器。事后从倒地的侍卫咽喉上,找到一把小飞剑,这把小飞剑是贼人来不及取走留下的。许公子说,侍卫全都不是两贼的对手,多亏了他请来的两个武林高手断魂枪刘兆锋、阴阳鞭石亮,这才赶走了两贼,让他们身上也带了伤。至于那三家商贾,和前次遭劫的商贾一样,因此一点线索都没有。任威说,他师傅沙空告诉地,血案已惊动了皇上,若皇甫楠不能在几天内捕捉到飞贼,指挥使的官衔只怕保不住。皇甫楠气疯了,加派了夜间巡逻的人数,要大家不辞辛劳,三天内破案。俺知道的,就是这些了。“张镇东走后,娇娇回了家。她在床上躺着,把听到的消息仔细想了又想。觉得上许家行凶的血蝴蝶,似乎与自己家的血蝴蝶不是一路。但奇怪的是,为何都是一男一女,这几起案子到底是不是一伙人所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柳姐姐不在其中。这使感到安慰。她不愿柳姻姐成了个杀魔王,她总企盼着有一天,柳姐姐和大哥能团聚……天豹庄在城外西南方向,隐藏在一片密林之后。丈高的围墙遮住了里面的房舍和练兵场地,两扇大门时时紧闭,站在外面张望,就像是个被人废弃的大庄院。此刻,一辆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经过林中小道驶往天豹庄,刚出林子就被四个壮汉挡住,也不知他们是从何处钻出来的。坐在驭手座上的车夫,用手一掀草帽,露出了面孔,道:“是我,送法师来巡视!”.四个壮汉立即拱手行礼:“参见朱于户朱能笑道:”免礼,各位辛苦了。“四壮士躬身答道:“为燕王效忠!朱能一抖马缰,马车缓缓而行。一个壮土走在侧边,伴随马车到庄院。从林子到大门,不过十来丈距离,片刻就到。壮士从怀中摸出竹哨,吹了三声,遂见两扇大门缓缓拉开,六名武士分站两侧躬身行礼:“恭迎大法师!”朱能道:“免礼广遂将车赶人大门。五丈外是一排平房,马车驶到中间厅堂前停住,道衍和尚和金忠走了下来。马车遂即被卫士赶到后院马厩。厅堂内有两名卫士请他们入座,并分出一人去后面教场请万古雷。道衍问:“万大人在教场督练吗?”卫士道:“禀法师,操演阵法,由张大人督练看。”“你们日日都练阵法吗?”“禀法师,阵法五日一练,其余时候习练武功,由卫所的几位大人指点,人人长进!”道衍十分高兴,道:“好极好极,须知用兵之时不远矣,……”一顿续道:“有无闲人来此窥探?”“禀法师,林中曾有人来过,被守林卫士挡住,但几天中总有人闯入……”“这么说,他们已发现天豹庄?”“禀法师,还无人得以穿过林子……”“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有樵夫、猎人、庄稼人……”金忠道:“保不定这些人中就有朝廷密探,天豹庄迟早会被发现!”道衍道:“正因为如此,老衲才担心。”此时,万古雷、郭剑平、曹罡、罗斌、耿牛和燕山左卫的佥事张玉来到,大家相互见礼坐下,卫士奉上茶水后退走。朱能、张玉经过实际阵仗,道衍命他二人未天豹庄排演阵法,是以常常出入天豹庄。道衍道:“自开封周王被曹国公李景隆以巡边为名,路过开封时突然围捕之后,燕王殿下感念周王与己一母同生,曾写奏章替周王求情。圣上发往各王府的救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列陈了局王种种劣行,加之谋反之事系周王的第二子上书告发的,燕王殿下自不能有怒言,只是恳求陛下念在至亲骨肉之情,宽宏大量,以‘祖训’处置。但周王至今仍被流放于云南,周王诸子则被禁于京师。先帝在位时,诸藩王重权在握,或有劣迹者,治下臣民不敢告发。如今周王被亲儿子告倒,这无疑开了先例,藩王并非高不可攀,于是告发书信将会源源不断送往京师,有那贪图立功者,更是不择手段。燕主殿下虽然从不违犯戒律,也难免有小人乘隙而入,造谣中伤。况皇上削藩已成定局,只要抓住燕王殿下的一点把柄,大祸就会降临。”一顿,续道:“现在北平府就有不少密探,因此天豹庄不能疏忽大意,有潜入者格杀勿论!”万古雷道:“方圆几十里有不少农户,天豹庄六百之众,很难瞒过人的耳目。因此我已命大家改了称呼,我为庄主,郭兄曹兄等为副庄主,装成个江湖帮派。至于前来窥察之人,因来路不明,我至今未下手,只在林外林中截往后请他们离开。若是杀人,更会引起猜疑。”道衍道:“贤侄不可存仁厚之心,要是有高手夜间潜入绑走士卒,以严刑逼供,或可问出真相。因此夜晚不可大意,有潜入者审问清楚后杀之灭口,须知朝廷派了不少密探至北平府,其中不乏武林高手,如果天豹庄秘密被窥破,上至燕王殿下,下至卫士随从,无人能幸免,遭屠之人多矣!贤侄重担在肩,不可疏忽一分,燕王基业就在贤侄手中……”万古雷一懔:“敬领法旨,古雷当谨慎行事,决不负燕王殿下重托!”说着站起一揖。道衍微笑道:“贤侄不必多礼,老衲从百人之众中挑选贤侄,那是把燕王的江山,千百人的性命托付给了贤侄,贤侄责任之重,古今谁人能比?这话并未言过其实,且听老衲道来。以老衲估计,削藩之举还要继续。燕王殿下未被罢黜之前,必把燕王魔下精兵调走,到时燕王手中空空,就只有贤侄这支精兵了!”曹罡道:“恕属下直言,这六百武士又怎能与朝廷数十万大军相抗?”金忠笑道:“不错,实情如此。但只要有天豹卫,就能使殿下站住脚跟,到时局势演变,自然就不会是只有天豹卫这六百武士了,昔日燕王部下必会相继来归……”道衍接话道:“金施主说得不错,只要我等助燕王站住脚跟,大事必成!各位知当肩上之重任,一点也马虎不得!”郭剑平道:“周王被削至今,已是岁末,朝廷未有动静,这又是何原因?”道衍道:“朝中大臣主张不一,有削藩者,有睦藩者,也有缓,步削藩者,当今皇上优柔寡断,是以未能雷厉风行推行削藩。但削藩派以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等文人为首,皇上虽受其鼓惑,然举措不当,是以拖泥带水。”曹罡道:“明年大势如何?”金忠道:“危难重重,翻天覆地!”道衍笑道:“金施主言之精辟,佩服!”罗斌忍不住问道:“这八个字何解?”金忠道:“皇上削藩,燕王殿下以及我等危机四伏,待闯过难关后,殿下被逼举事,于是天下大乱,乾坤倒转,不出四年,燕王登基,一统天下,创万世之基业……”,他说得兴奋,眉飞色舞,豪气万丈。万古雷等人受其感染,无不振奋。道衍道:“然好事多磨,各位要经历千难万险,这个无需多说。现年关将至,各位不能回城,只能委屈在此过年,谨防锦衣卫听到风声,前来探查。据内线报称,锦衣卫来了不少人,皇上亲军中也派出了密探……”万古雷心里一动,忙问:“知其姓名吗?”道衍法师道:”锦衣卫来了个指挥同知,姓贡名胜奇,其余人不知。皇上派出的有旗后卫指挥使张孝龙,人称铁索煞星,这是亮出身份来的,好与北平府的官员、燕王府的随员来往、查询,暗中来的人就不得而知了。”万古雷心想,最好公冶勋不要来,如果采了也不能见面,否则,他该怎么对公冶兄说呢?如今燕王殿下与皇上对立,他和公冶兄各侍一主,今后说不定还会在沙场上见。天哪,事情怎会到了这个份上呢?他和公冶兄永远都不要成为仇敌呀!道衍见他沉思,笑问道:“贤侄可是在想什么熟人?若老衲没有猜错,贤侄想的是无尘公子,皇上忠信卫指挥使公冶勋,对吗?”万古雷一惊:“法师如何知晓?”道衍笑道:“贤侄在京师的种种情形,老衲听季佥事等人说过,故有此一猜。”万古雷叹气道:“公冶兄与我情同手足,分别年余不见,故时时牵挂。”道衍道:“他若来北平,贤侄却不能与之相见,事关重大,贤侄当以大局为重!”万古雷叹息道:“这个小侄明白……”金忠道:“从周王府中逃出来两名高手,如今至北平府投奔燕王。据他们说周王确有谋反的打算,哪知二儿子不服其兄为王世子,出卖其父密告皇上,以至招来大祸。当时李景隆至开封,周王并不知道是冲他而来,毫无防范,以至王府突然被围,动弹不得,只好束手就擒。由此看来,我们不可大意,随时要防备朝廷突然下手,贤侄责任重大,只能深藏……”万古雷道:“这两位是什么人?”金忠道:“一叫王骏,一叫张华。”万古雷听来耳熟,略一思索,道:“这两人在京师替局王招纳贤才,曾约我师兄沙天龙、神枪顾仲贤的大公子顾玉刚、镇远镖局少镖主黄飞羽为周王效命。皇甫楠掌锦衣卫后,继续捕各王府派在京师的密探,这两人是不是被抓过,无从知晓。据我所知,凡落在锦衣卫手中保住了性命的人,已经效忠锦衣卫。”金忠道:“有这等事?那么对这两人应加防范,逐出燕王府万古雷道:”他们是否被锦衣卫捉了去,无人知道,如今正值用人之际,不好处置。”道衍道:“燕王府中何止一个奸细,待日后便会一一现出原形,到那时再处置不迟。”金忠道:“人心隔肚皮,现在朝廷欲对燕王殿下动手,甘愿投效朝廷的人总要露出痕迹,不会隐藏得太久,我等就拭目以待吧!”道衍又叮嘱大家多加小心,然后与金忠离去。万古雷与大家商讨天豹庄的防卫,决定从今日起,加派值卫人员。晚上,万古雷亲自检查了院中暗哨,回房后毫无睡意,道衍和尚的话搅乱了他的心。皇上削藩,燕王举事,这已经成了定局。他将成为叛军中的一员领兵官,为燕王殿下争夺大明江山去征战,别无选择。他曾经答应过公冶勋,去忠信卫当差效忠皇太孙。公冶勋第二天就去见皇太孙殿下,可皇太孙被皇上招了去,没法见着。公冶勋打算赴太原、北平暗访回来后引荐不迟,哪知皇甫楠当上了锦衣卫掌印,对自己下了手。这真是阴差阳错,当真是命中注定。燕王收留了他,并委以重任,他能不为燕王效劳吗?对此,他十分坚定,义无反顾。他惟一放不下的是娇娇。一旦燕王为求自保,举起了反演,他和娇娇还能团聚吗?他还能和娇娇结成连理吗?这无疑亍痴人说梦!公冶伯父、公冶大哥都是朝廷重臣,而他万古雷是大逆不道的叛贼,能结亲吗?……每念及此,心痛如绞,无限惆怅。有道是:“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他忘不了娇娇,娇娇就在他心中,永远不会离去……第二天,他一如既往,指点士卒练功。朱能在下午来到,告诉他,锦衣卫指挥同知于今早调见燕王殿下,公然说他得到确实消息,钦犯万古雷、郭剑平等人匿藏在燕山右卫中。贡胜奇非但点出了所有的人名,连委任的官职也说得一点不错。未了他道:“据微臣所知,万古雷等钦犯系燕山左卫金事季国盛所引荐,殿下不知真情,受季国盛蒙蔽,微臣斗胆奏禀实情,盼殿下恩准,将万古雷等一干人犯交由微臣押赴京师处斩,并奏明圣上……”燕王讶然道:“有这等事吗?”燕山右卫指挥使张大勇道:“启禀殿下,燕山右卫并无贡大人所说之人,堂堂官军,怎会容得钦犯,贡大人不知从哪儿来的消息,真是荒唐无稽!”贡肚奇傲然道:“张大人,下官若无凭据,怎敢在殿下驾前议及此事……”。燕王沉声插言道:“那是因为贡大人不把我这个王爷放在眼中,自恃锦衣卫权势熏天,无所不能,才敢在本王殿前信口开河、胡说八道!贡大人的凭据在何处,不妨列举出来!”贡胜奇一惊,忙道:“殿下言重,微臣担当不起。微臣奉圣上之命追捕钦犯,职责在身,不得不为之。微臣确曾得到密报,万古雷隐藏于燕山右卫之中,望殿下明断!”燕王微微冷笑:“你的凭证呢?”贡胜奇道:“殿下,有人亲眼看到万古雷等人由季国盛接待安置……”张大勇道:“贡大人,依你所说,下官与殿下纵容收留钦犯。”贡胜奇接话道:“殿下并不知万古雷在京师犯下何罪,张大人也未必知道真情,那是季国盛隐瞒了真相,欺骗了张大人,也欺骗了燕王殿下,只要殿下将季国盛抓捕,真相必然大白,届时方知下官所言不虚……”他替燕王和张大勇找了个台阶下,把季国盛充替罪羊。可惜,人家不吃这一套。张大勇道:“下官从未见过什么万古雷、曹罡这等人,贡大人纯粹是道听途说!”燕王道:“既然无此事,替本王送客!”话一落音,燕王含怒离席,张大勇则比个手式,道:“贡大人请!”贡胜奇板着脸:“张大人,下官定要将万古雷一干人犯带回京师伏法!”张大勇道:“贡大人只管抓去,那是大人的职责,与下官无关,贡大人你就请吧!”会见时,道衍法师和金忠在幔帐后听,贡胜奇走后,燕王与他们磋商,判断内部有人告密,但只要他们见不到人,就无凭据。道衍法师让朱能到天豹庄将经过情形告知万古雷,要他小心,千万别让人见到。万古雷听完,不解道:“朱兄,贡胜奇怎会这般大胆无礼,敢当面向殿下索人?”朱能叹口气道:“万老弟,说句实话,要是在以前,他贡胜奇,一个从三品的指挥同知,就是长了九个胆也不敢在燕王面前放肆。但如今不同了,太祖皇上驾崩,继位的皇太孙行削藩之策,自周王被囚禁后,藩王地位大大下降,朝臣都知道王爷们朝不保夕,谁还会把你放在眼内?贡胜奇又是锦衣卫指挥同知,奉皇上之命到北平府宋监察燕王行动,他还有什么不敢说的?”万古雷勾起了怒火,道:“姓贡的为虎作张,我与他并无冤仇,他与皇甫楠害死家父,劫夺了万家基业,如今我与他不共戴天,望朱兄报禀法师,允应我将他除去!”朱能把个手直摇:“使不得使不得!贡胜奇系奉皇上之命而来,他要是死了,怎么向朝廷交待?,这不是给燕王招祸吗?”万古雷叹息道:“朱兄说得是,小弟愚鲁,不该只计个人恩怨,忘了大局。”朱能笑道:“老弟你何必性急?今后随殿下杀往京师,何愁不能除了这帮豹狼!”万古雷道:“但愿如此!”朱能道:“贡胜奇对老弟等人来北平府。舌的情形,似乎知道得一清二楚,足证王府和军中有叛徒秘密与锦衣卫联络,如今老弟突然在城中消失,他们必会想方设法查找,天豹庄虽然离城二十里,也要防他们找到这里来。为此道衍法师命咱留下,以对付来人。”万古雷道:“若他们找到这里来又如何?”朱能道:“除了贡胜奇,其余人杀无赦!”万古雷道:“好,为大局,只有灭口。”他立即把郭剑平、查俊等头领找来议事室商议卫之策,作了应变准备。五天过去,并无人侵扰。第六天中午,有两个壮汉硬闯林子,守林的弟兄动上了家伙,逐走了两人。据百户柏伟说,两人身手不凡,闯出了林子,看到了庄院大门才遁走。万古雷深感不安,判定那两人必会引来同伴,与朱能商议后,命令夜晚不准点灯,弟兄们在室内不准说话,不准动出声响。天黑后,他与耿牛罗斌蒙面巡视庄院。弟兄们十分守规矩,东西两侧的住室漆黑一片,没有声音。但万古雷不放心,先从东侧视察,除了弟兄们的喘息声,确实别无响动.巡视了两排房屋,刚转入第三排时,万古雷察觉房头上有极细微的响动,立即纵身而起,果见房檐上伏着四个黑衣人。黑衣人见行迹暴露,立即腾身下房。其中一人打出一掌,意在阻止万古雷近身。万古雷身在半空,连忙出掌相抗,两股罡气相撞,震飞几片屋瓦。这一掌,使万古雷掂出了对方的份量,是个一等一的高手。他不禁心中一懔,不敢大意,急速追了上去。耿牛与罗斌款及上房就见有四条黑影落地,大喝一声追了上去。喝声惊动了暗哨,立即吹起竹哨,值岗卫士纷纷冲了出来。按规定,值更卫士现身追贼,其余弟兄并不乱动,以免暴露这里的兵力。此时万古雷追上了两个落在后面的黑衣人,两人出于无奈,只好转身出手,两把雁翅刀向万古雷砍来。万古雷意在阻敌,当即闪开,也不还手,去追超前面一高一矮两个黑衣人。在大门值岗的百户查俊,率四名弟兄迎头拦截,那一高一矮的黑衣人为救落在后面的同伴,只得刹住身子,腾空倒跃,回到同伴身侧,向缠位同伴的罗斌、耿牛出手。两人使的是剑,寒光一闪,快速无比,杀得耿牛、罗斌措手不及,退了两步。趁这当儿,四人又向大门冲去。万古雷亮出了剑,迎头向最先冲到的两人出手,把两人阻了一阻,后面的耿牛、罗斌已赶了上来,与使刀‘的蒙面人斗了起来。就在此时,西侧一方蹿出了五条黑影,后面朱能、曹罡、郭剑平等在后紧迫,片刻就到了万古雷等人后,百户关良、饶信、褚红、柏伟从大门两侧的边屋中冲出拦截,双方大打出手,…场混战。但九个蒙面人并不恋战,斗不了十个回合,一个个脱身而去。九个蒙面人分作两起,并不相互照顾,各走各的。万古雷紧紧跟住那两个蒙面人,刚出墙不远,就追上了落在后面的两个持刀蒙面人。但他旨在追前面的两人,让耿牛去打发这两人。前:面一高一矮两个蒙面人跑得极快,引起了万古雷的好胜心,他提起功力急迫,赶上了身材娇小的蒙面人。那蒙面人突然刹住身形,转身就是一剑,嘴里叱道:“你找死!”这一瞬间,万古雷惊得灵魂出窍。遂即一阵抑制不住的狂喜从心中涌起,他忘了避开利剑,忘了一切,情不自禁大喊道:“娇娇!”娇娇这一剑含怒而发,没想到对方突然僵在那儿,不避不闪,嘴里竟喊出了她的小名。天啊,这不是她刻骨铭心惦记、思念的万大哥吗?心念闪动间,她急忙撤去真力,但剑尖还是触到了他的胸膛上,惊得她尖叫起来。万古雷罡气护身没受伤,随手把剑推开,忘情地,叫道:“娇娇、娇娇,想死我啦,公冶兄呢?”娇娇泪流满面,一下扑到他怀里:“我伤了你啦,快上金创药……万大哥,你……”万古雷不敢抱她,他已听到了公冶勋的声音:“万贤弟,你找得愚兄好苦!”他连忙轻轻推开她,道:“我没伤,娇娇放心。公冶兄,小弟好想你哟!”耿牛、罗斌也奔了过来:“娇娇小姐!”娇娇连忙离开万古雷一步答道:“耿兄弟、罗兄,你们这一向可好?”苏杰、黄铮也过来见礼,大家都很高兴。万古雷道:“还有那五人呢?要不要把他们也请来?”娇娇道:“那是锦衣卫的人,别理他们!”万古雷随公冶勋兄妹进庄。公冶勋道:“贤弟,不瞒你说,愚兄等正是来探查的,贤弟引我们入庄,无异引狼入室。”公冶娇叫道:“说得好难听,我们是狼吗?进去看看布何不可,出来时忘掉一切就是了,古雷哥,你说是不是?”古雷笑道:“庄中之秘,瞒得了公冶兄和各位的法眼吗?走走产。进去再说。”随后赶来的朱能、郭剑平等人听见,都走过来相见。公冶勋与郭剑平本就交好,见面自是十分激动。万古雷又替朱能引荐了公冶勋,朱能方知是忠信卫的指挥使,京师有名的无尘公子,当下表示了自己的仰慕之情。大家来到议事室,点上灯烛,除去面巾,万古雷和娇娇年余不见,相互不断打量。无论是他们自己说话还是别人说话,她们的目光总会不时地交织在一起。在万古雷眼中,娇娇似乎长大了些,出落得更美丽更动人,更令他倾心醉心。在娇娇眼中,万古雷依然潇洒英俊,而且多添了些严峻,比过去更成熟,更老练,更让她依恋动情。当着这许多人,他们无法畅叙离别之情,但他们的眸子却告诉了对方自己那深深的、浓浓的、长久的情意。他们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彼此的心灵。相信对方信守誓约,无论是山崩地裂;还是地覆天翻,他们永远不会背弃!两心相知,拳拳之忱;相互诚信,永结同心……此刻公冶勋说到他们来此的原因。他道:“自周王被郡王告了状遭囚后,天下谣言纷起,我奉皇上之命私访北平城。娇娇死活要跟着来,说是想见万老弟……”娇娇羞红了脸,嗔她哥哥:“说你的事,提人家干什么?人家想来就来!”公冶勋笑道:“好,不提不提。来到北平后,娇娇去找了季兰姑娘,打听万贤弟,但季姑娘说并没见到万贤弟。娇娇回来后发脾气,说季兰不够朋友,她曾当面点出万贤弟是燕山右卫的千户,而季姑娘居然矢口否认。我说这不奇怪,谁不知你大哥是忠信卫掌印,能把实话告诉你吗?娇娇说这有何关系,抛下彼此的官职,只讲私人情谊,有什么不可以的?我说别人信不过我们,也是为万贤弟好……”万古雷插言道:“小弟在此地,连季前辈和季姑娘都不知,所以……”公冶娇道:“得了,她连见过你都不承认,真把人给气死,我只好不理她,赌气回来!”公冶勋道:“我们在城里住了七八天,碰上了旗手卫掌印张孝龙,他与锦衣卫指挥同知贡胜奇相识,把贡胜奇引荐给了我。”公冶娇接话道:“这老家伙我认识,真想一剑把他戳个透心凉,让他见鬼去!”公治勋笑道:“真是孩子气,贡胜奇奉皇上之命而来,你能与他动手吗?据贡胜奇说,他已见过燕王,燕王不承认有罪犯藏于手府中,但他这不过是个藉口而已,只要找到窝藏钦犯的凭证,朝廷就可以对燕王下手,所以捉拿你老弟只是退而求其次的目的。妙就妙在他知我与万贤弟的情谊,所以不提姓名,我也不问,大家心照不宣。接着他说他手下人发现南边城外二十里地:有个神秘的庄院。据周围的百姓说,只见过不多的人出进一片林子,但有时却有好几辆马车拉粮食进林。有胆大好奇的去探看,都被阻在林外不让进。贡胜奇说,请我们协助前往一探,张孝龙点头同意,我也不好拒绝,晚饭后,张孝龙带子产赵联来会合,贡胜奇只带两人,于是他们五人做一路,我四人做一路,施展轻功进了庄……”朱能极为紧张,道:“大人看见了什么?”公冶旬一笑:你们这里住了不少卫士,此地想是个训练武士的秘密场地,对吗?万古雷道:“几百个人而已,在这里习练武功,他们本是燕王侍卫。”公冶勋道:“贡胜奇、张孝龙都发现屋里住着人,他们如何看待这批武士,就看他们回去如何启奏万岁爷了。”公冶娇道:“提不提是贡胜奇、张孝龙的事,莫再说这些,万大哥说说别后情形。”公冶勋道:“这位朱千户为人如何,万贤弟公然招引愚兄入住,他不会去告燕王吗?万古雷道:“朱兄为人正直,不会去进谗言,再说告了也不在乎,小弟只想与大哥小妹见面了,别人怎么想小弟并不放在心上”姣姣道:“你的日子还过得好吗?万古雷气道:”蒙燕王收留,这才有了安生日子。“‘娇娇接嘴:"我在京师与宫前辈他们时时注意皇甫楠的举动动,雷哥你放心,只要有机会,娇娇一定不会放过他!”公冶勋道:“贤弟今后打算如向?”万古雷道:“效忠燕王,听天由命!”公冶勋道:“皇上决意除番,燕王府不是久留之地,贤弟还是另作打算娇娇道:“雷哥,你们跟我们回京师吧,你和郭兄、罗兄、曹兄、耿贤弟可藏身郊野,管他削藩不削藩,与我们无干。我们只要盯住皇甫楠,找机会报仇,别的什么都不管,好吗?”曹罡道:“京师已无俺的立足之地,回去便是自罗网,锦衣卫鹰犬遍地都是,躲不掉的。要不,又何必逃到北平府?”郭剑平道:“我等已成了钦犯,到北平府后蒙燕王收留荫庇,此恩此德不敢忘。愚兄别无出路,只有一心效忠燕王。”公冶勋道:“只怕日子不长。一旦燕王爵位被削,如同周王一般成为阶下囚,岂不累及各位?是以愚兄以为,离开北平为好。”娇娇道:“我们来北平,表面上是奉命私访,其实是为了见到你们,把消息带来。燕王是皇上最忌讳的藩王,势在必除,你们在燕王府效力,必受牵连。因此我和大哥巴巴地赶了来,就为了为说你们迅速离开燕王府。以各位的本领,天下之大,处处去得!”公冶勋道:“实情如此,各位不必再犹豫。无论燕王反与不反,都注定要失去权势王位。若是反叛朝廷,那就连命都不能保,我最担心的是各位,燕王若对抗朝廷谋反,各位要是听令行事,那将玉石俱焚……”.公冶娇见万古雷等人并不动心,反而个个脸上现出难色,不禁急了,道:“雷哥,你快些答应吧,话说得很明了,还犹豫什么?”万古雷不说话不成了,他道:“公冶兄,娇娇,你们的心意,古雷十分明白,这都是为了我们好,但古雷却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古雷被锦衣卫掌印害得家破人亡,逃至北平藏身,但朝廷行文天下,要捉拿古雷,锦衣卫高手也追踪到了北平,幸蒙燕王收纳,并委以重任,逃过锦衣卫的追捕。大丈夫恩怨分明,杀父之仇古雷必报。燕王知遇之恩必酬。况此时离开北平府,又到何处去安生?至于未来天下大事,非古雷所能预测,只有听天由命了!”公冶勋见郭曹罗耿等人都点头,知道他们不会离开燕王府,只好叹息道:“人各有志,不能勉强,各位请记下在下之言,万勿随燕王谋反,犯下不忠的叛逆大罪!”曹罡道:“俺现在就是死罪,有何不同?”苏杰忍不住插言道:“各位,公冶大人一片好心,没想到忠言逆耳,各位居然听不进去。在下以为,以燕王手中几支劲旅,尚不足与朝廷抗衡,各位如果执迷不悟,不过自取灭亡罢了‘。奉劝各位好好想上一想,莫辜负了公子的心意!”公冶娇十分着急,她倏地站起来:“雷哥,你出来我有话说!”当人的面把万古雷叫出去,这得有很大的勇气才成。万声雷一愣之下,连忙走了出去。公冶娇把他拉到一边,问他:“你怎么了,为何不离开燕王府,跟我回去?”古雷在黑暗中一把握住她的小手,道:“娇娇,我恨不得与你天天相聚,但你也明白,我是回不去的。未来天下必然大乱,我和你都无法避开。但不管未来局势如何,我对你的情意终不会改变。一旦时机成熟之日,我一定会来找你,只要你不变心娇娇—头扑进他的怀中,哭着道:“我会等你,等你一辈子,此生此世,永不负你……”,古雷紧紧抱住她,两滴热泪滴在她的脸上,他们紧紧依偎着,两颗心消融在一起……这正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山雨欲来风满楼。如道衍法师和金忠所料,十一月燕王麾下所辖精兵一万五千士卒以防蒙元南侵为名调赴开平,使燕王府只剩下两百来个侍卫。朝廷又命谢贵任北平都指挥使,掌北平军务,又派可靠之人任北平布政使,掌民政,并对燕王行监察之责。燕王在北平府的军政大权名存实亡。第二年,即建文元年,元日初,有人告湘王谋反,帘遣大臣前往荆州查询,湘王内心恐惧,难以为自己洗刷,遂在宫中放火自焚。消息传来,燕王府上下莫不惊慌。万古雷自那夜见了公冶勋兄妹后,第二天傍晚便奉命带人转移。这是朱能请示了法师后决定的。听说要到燕王府的后院去,万古雷十分惊诧。朱能说,你到那里就知道了。燕王府第原旧元隆福宫,房屋宽大,院落幽深。万古雷在朱能引导下,来到后面一重废弃的大院,再往前走,竟是新盖的房屋,四周围墙又高又厚,像是城墙。朱能道:“万老弟,天豹卫的人就佳在新屋里,你我的宿处在。那一边。”查俊、关良等五个百户自去安置弟兄们,万古雷和曹罡等人则跟着朱能到大院尽头,那儿有一幢楼房,不下十间屋予,当晚草草安顿了。第二天,天微明,万古雷就被一种声音吵醒,仔细听来,似有似无,仿佛来自地下。他从楼上下来,站在地上听,果然是从地下传出来的。接着忽又听见一阵鹅鸭嘎嘎叫,便回到楼上循声望去,却是那废弃了的旧宫院内,居然有一群鹅鸭昂首阔步,熙熙攘攘。他不禁惊得目瞪口呆。此时,住在对间的朱能开门出来,见万古雷呆望着宫室一边,便笑道:“万贤弟感到惊讶是吗?待郭曹等各位起来,咱带各位去看看,方知道衍法师用心之良苦!”郭剑平、罗斌、耿牛、曹罡都起身,闻言便要朱能引路,大家去看稀奇。朱能笑着指地下道:“下面是地下室,有数百名工匠在打造兵器。”万古雷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朱能引大家到又高又厚的围墙边,便见到沿墙根埋下了大小瓮缸,以作销声之用。朱能道:“放养大批鹅鸭,以它们的吵声来掩盖士卒的操练声,各位可放心操练矣!”对道衍法师的智慧,众人无不佩服。从这天起,万古雷率大家天天操演。自燕山左右卫都被调赴开平后,留在燕王身边的卫率不过二百人,万古雷等人才真正感受到肩上责任之重,切切实实懂得了“燕王基业在你们手上”的那句话。因之万古雷加紧六百士卒的武功训练,又指点查俊等五个百户练功,罗斌则跟着耿牛学刀法,郭剑平、曹罡也天天苦练。除了武功,便是操演阵式。这天,出乎意外,季兰和田翠仙、田翠花、黎香蕊、钟玉桃、丁小菊来看望他们。过年时,除了季兰,大家欢聚过数次。虽然同处宫室,见面的机会不多。季兰依然英风飒爽,俏丽妩媚。她望着万古雷,迅速打量了一番,微笑道:“万兄,好久不见啦,还以为你溜了呢,道衍法师瞒得人家好苦!”万古雷道:“即来之则安之,在下可不是说话不算数的人。”一顿又道:“令尊呢?该不会随燕山左卫去了开平吧?”季兰道:“哪能呢?家父是带棒差操,不管军务。孙大哥、方大哥都留在燕王殿下身边随驾,只是燕王殿下要上京师朝规,两位大哥、家父和王刘二位叔叔都要随行,真把人愁死了,要是皇上下令拘押他们……”说到这里,季兰秀目含泪,再说不下去。万古雷惊道:“有这等事?”钟玉桃道:“是的,是徐王妃告诉我们的,殿下为使皇上释疑,亲自上朝翅见,以示已无反叛之心……但大家都说,此举只怕危险,皇上削藩不会更改,这不是往虎口里送吗?是以宫里的人都惶惶不安。季姑娘说,大哥你与道衍法师亲近,请你敦促道衍法师劝住殿下,莫往京师去,其后果不堪设想。”季兰抹去泪水,道:“万大哥,拜托了!”万古雷一愣,道:“我有许多天未见到法师了,只要见到,一定尽力而为。只怕我的话不管用……”季兰道:“惟尽心力而已,殿下若执意要去,那是谁也阻挡不了的。但此行只怕是法师和金忠的主意,殿下自己不会往虎口里送。”丁小菊道:“这和尚也真是的,什么主意不好出,偏要让殿下去冒险!”万古雷听丁小菊语气不敬,便道:“小菊,不可乱说,若是道衍法师的主意,那就必有道理,法师的智慧,非我等能及。话才出口,就知道不妙,但已不及收口。只见季兰粉面一沉,瞪着万古雷,冷冷道:“万大哥,此事非同小可,殿下去京师有个三长两短……”一顿续道:“这后果不说你也知道。可为什么偏要殿下去冒这么大的风险,用意何在?消除皇上对殿下的猜疑吗?消除了有何用?削藩已定局,猜不猜疑都要削藩。更何况殿下面见皇上又如何?根本消除不了皇上对殿下的猜忌。因此去京师百害无一利。万大哥,凡事要为大局着想,切不可以私情蔽目看不见大局。我知道法师对万兄十分器重,万兄虽然到追不得已才投效了燕王,但法师却提拔万兄成了指挥使,后来者居上,官比孙大哥、方大哥还要大。尽管如此,也不能事事都听法师的,无论是谁,只能效忠燕王,切不可因法师提携了你,眼中就只有了法师,没有了殿下,这不是本末倒置吗?所以请万兄出于公心,劝法师谨慎从事,莫太过于自信,毁了殿下,毁了大家!”一席话,把万古雷教训得目瞪口呆。—对季兰,他曾有过一丝情意。但后来彼此志趣不同,那一丝情意如发不了芽的种子,悄悄消失了。来北平府后,他在季国盛的诱导下归顺燕王,因为季国盛说得清楚,不效忠燕王就无法替他解厄。之后,季兰对他又恢复了往日的热情。没料到几个月不见,她对他又产生了这么多的误解,叫他十分迷惑,又十分伤心。在她心目中,自己是个只见利忘义的小人,如果这样看待他,他用得着为自己洗刷吗?他心灰意冷地说:“受教了,多谢赐教。”钟玉桃等诸女自然向着万古雷,也知道季兰这番话来自孙锐锋、方天岳,一个个十分气愤,但季兰是她们的头领,不便出言指责,她们一个看着一个,只好去劝慰万古雷。“万大哥,这主意不是你出的,问问法师看,尽尽心力而已……”这个说。“万大哥,法师也不一定听你的,但为了燕王殿下的安全,大哥也只有尽力而为!”那个道,“要是殿下非去不可,那也不怪你的!”季兰也觉得自己的话份量太重,这的确不是万古雷的责任。她因孙锐锋要随去京师护驾,为了郎、为殿下的安危乱了方寸,不知不觉便拿万古雷作了出气包,未免有些过分。她不无歉意道:“万兄,我出于公心,话太概说重了些,请万兄原谅,我……”眼泪如泉涌出,她转身跑出门外走了。众人追着出门叫她,但她头也不回。钟玉桃道:“大哥别与她计较,都是孙锐锋、方天岳的话蒙住了她,她又为孙锐锋担心,怕随驾去京师出事,所以方寸大乱。”万古雷这才明白,苦笑道:“没关系,你们姑娘请要心中有气,就找我出气吧!”钟玉桃瞟了一眼郭剑平,道:“哪能呢,除了万大哥,还有、别人可以出气,否则,光是万大哥一人,受得了吗?喂,你说对不对?”最后一句是问郭剑平的,郭剑平一愣之后道:“对对对,我们都可以做出气包。”这话引得姑娘们笑起来。田翠仙道:“出气包俺早就有了,不必再换一个。”众女瞧着曹罡笑,曹罡道:“笑什么?俺爷们心宽量大,谁与一个小女子计较!”这话了不得,招来姑娘们一顿好骂。正在又笑又嚷的时候,道衍法师和金忠突然驾到,慌得姑娘们赶紧收敛,告辞离去。见过礼,请法师、金忠坐下。曹罡等人要走,道衍法师请他们留下,说不必拘礼。万古雷迫不及待地问法师:“听说殿下要往京师朝觐,这不是太过冒险了吗?”曹罡道:“风声日紧,干脆反了他娘的!”罗斌道:“对啊,这样熬着太难过,还等什么呢?非等到皇上下手那一天才举事吗?”金忠笑道:“两位贤侄之言必是大家心中所想,宫中上下莫不如此,但时机尚未成熟,就只能坐等,苦是苦矣,可又奈何?”道衍法师微笑道:“殿下赴京朝觐,势在必行……”曹罡忍不住接话道:“果然是法师出的主意!”道衍法师诧道:“为何这般说?”旋又笑道:“人人以为这主意是老衲出的,其实错了,这是殿下的决策,一个英明的决策!”耿牛冲口道:“这是让殿下进入虎口!”金忠道:“说得不错,是进入虎口!”众人讶然道:“那为何先生不阻止……”金忠道:“莫急莫急,听老夫慢慢道来。”一顿,续道:“皇上对诸藩王,最忌者非燕王莫属。但燕王是诸王中的长兄,向无劣迹给人口实,又拿不到燕王谋反的凭据,因此一时不能废削燕王,只能调兵遣将,对燕王严加防范。试问各位,皇上未削燕王,你能造反吗?理由何在?再说要举事又谈何容易,燕王制下精兵已被调走,拿什么去与朝廷大军对抗?”道衍法师道:“先生言之有理,造反实为不得已之举,不到时候岂能轻举妄动?以时下局势而言,我方实在不利,若皇上速然下手,后果不堪,因此要设法拖延时光,等我方稍为有利时再举事不迟。明了这一层,当知殿下赴京朝觐的良苦用心,虽说冒险,却值得一试!”万古雷道:“可要是万一皇上下手,殿下蒙难京师,这该如何是好,到时悔之不及!”道衍道:“不能不有此一虑,但皇上仁弱,削藩不够狠辣,藩王若无过失,便不敢果断处之。燕王殿下亲到京师朝觐,以明心志,这可以使皇上暂时宽心,以换得时日作好举事的准备,燕王大智大勇,敢于赴京,这正显出殿下的雄才大略,堪与古人赴鸿门宴媲美……”金忠道:“殿下亲赴京师,在天下人面前表明并无二心,皇上能将殿下拘拿吗?”万古雷想想也对,不由衷心佩服。道衍法师道:“齐泰、黄子澄之流,虽力主削藩,但书生谋划,并无胆略,即使殿下赴京师,他们也不敢断然拘押殿下,此去当无虞。”金忠道:“老夫打下一卦,主吉,殿下当平安归来!”曹罡道:“这么说,殿下是非去不可?”金忠道:“若不去稳住皇上,一旦皇上听信朝臣蛊惑之言,后果不堪。”万古雷道:“既是殿下非去不可,我等愿随侍左右护驾,以保平安!”道衍法师道:“贤侄等被锦衣卫通缉,不能在京师露面,护驾只有另选他人。除关中四剑,还有孙锐锋、方天岳、燕京三杰。贤侄等留在后宫练兵,用兵之日不远矣!“罗斌问:“殿下何日起程?”道衍法师道:“后日一早动身,燕王二百名侍卫随行,贤侄等不必送驾。”众人齐声道:“谨尊法旨!”道衍法师道:“各位尚须努力,对六百壮士严加训练,武功必须有长进,未来以一当十。还是那句老话。殿下基业就在这支劲旅上,在各位手中。依老衲算计,不出半年就是用兵之时,各位马虎不得!”金忠道:“锦衣卫和皇上派来的密探仍在北平府,贤侄等要多加小心,防人偷窥。”道衍法师道:“老衲和金施主前来,是调派天豹卫从后日起守卫王宫,以代替随殿下赴京师的侍卫队。请各位与青娥队赵芝兰千户商讨布哨之事。”说着站起来,与金忠匆匆走了。两天后殿下起程,王宫上下,莫不惴惴不安。万古雷命百户查俊、关良、饶信带一百五十人守卫王宫,又让罗斌、耿牛主持其事,他自己也常常过去,尽心尽力。在王宫,他常见到季兰。季兰愁眉不展,失去了往日的英气,见于他也不苟言笑。他不由想到,姑娘你不是要男儿建功立业吗?心上人尚未驰骋沙场,不过是护驾进京,就愁得掉了魂,真要率兵征战,又将如何?原来她竟是这般柔弱,这可是自己未曾想到的。相比之下,娇娇似乎还更坚强些。那夜在天豹庄话别,她珠泪滚滚,泣不成声,等公冶勋要走时,她收了泪,道:“雷哥,今后你出生入死,历经艰险,娇娇的心会伴着你,哪怕九死一生,最后都会转危为安。你千万记住了,娇娇等着你,一辈子等着你!只可惜娇娇未能与哥哥一同赴汤蹈火,但娇娇的魂灵儿跟着哥哥,祈求上天保佑赐福……”每想起娇娇的话,都会令他柔情缝绪,热血沸腾。能有这样的红粉知己,一生之大幸也!他定不辜负娇娇,永远怜她惜她钟情于她,至死不渝!除了忙军务,闲暇时他就情不自禁思念娇娇。一度令他动心的季兰,虽然美丽诱人,但已激不起他的热情,视她如平常人一般,反不如钟玉桃、田翠仙等人亲近。在她心司中,男儿的楷模便是孙锐锋,其余人不是没志气就是挟私心谋私利。她居然认为自己官封指挥使,就对道衍法师感恩不尽,因而黑白不分。她说自己投效燕王是“迫不得已”,然而后来者还居上,官职超过了她的心上人,实在大是不该!前两天她还对他说:“有件事想问问万兄,不知万兄愿不愿说真话?”他到宫里视察守卫,在花园里碰上她。“姑娘有话只管问,在下不说假话。”“道衍法师为何这般赏识你?”“赏识我?这何以见得?”“咦,你装什么傻?不愿说吗?”“姑娘这话从何说起?在下当真不明白,是不是因为在下做了指挥使就……”“就什么?说呀!”“这指挥使不过是个空衔而已……”“好,这且不说,法师把天豹卫六百人给你指挥,这难道还不是赏识你吗?”“可这是个拼命的差使呀!”“不错,可除了你,别人就不去拼命吗?王爷的卫队不过二百来人,你却有六百人,是王爷现在手中一支最大的劲旅。你想想吧,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你不交给别人,这不是赏识你吗?你想你是什么时候才投效王爷的?孙大哥呢?孙大哥是什么时候入王府的?他是王爷卫队的指挥,深受王爷的宠幸,可天豹卫不交给他却交给了你,这其中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万兄你能坦然告诉咱吗?咱真的好奇……““季姑娘,这秘密只怕在道衍法师心中,在下并不知晓,在下只知奉命行事而已!”“咦,你……好,还是咱问你吧,听说你称法师师叔,法师与你有师门渊缘?”“在下有位师傅认识法师。”“原来如此,果然是师门之谊。”“可在下……”“不必说了,法师既然把天豹卫交给万兄,万兄当知肩上重任,到时可不能对不住王爷。”“姑娘此话何意?”“殿下手中就这点兵马,……大家全指望你啦,那可是半点失误不得,不知万兄你胜任吗?”“不知道,这也是实话。”“一个指挥,不仅自己武功要高,还要熟悉兵法,更要具有胆略,孙大哥就是这样的将才。他有雄才大略,又有冲霄之志,只可惜王爷过于宠幸他,将他留在身边做侍卫头领……”“放心,今后孙兄定有大展宏图的时候,燕王一旦举事,还愁孙兄不带兵冲锋陷阵吗?”“虽说如此,咱不怕你多心,天豹卫交给他指挥更叫人放心些,万兄不熟军旅之事,万一指挥失误,毁了这支劲旅,咱们就完了!”“季姑娘说得是,在下才疏学浅,难当重担,只可惜天豹卫不是在下的私产,不好送人!”“咦,什么话,你……”“这是心里话,望姑娘多包涵。”这次谈话之后,他平添了一份心事。从季兰口中,测知孙锐锋定是对他不满,以后难免勾心斗角,他必须小心。对季兰,他有了反感,上次谈话只略讥讽了她一下。她对孙锐锋的情意本来无可厚非,但不该迷了心窍。接下来的日子叫人难过。王宫里就罩着一层愁雾。徐王妃整日紧锁眉头,就像举丧似的,王宫没有欢笑,没有生气,大家都盼着燕王殿下早些平安归来。就连天豹卫的士卒也受了感染,若不是万古雷严加督促,连操练也没劲。终于有一天,卫队遣人飞报,燕王殿下平安归来。宫人奔走相告,宫娥张灯结彩。徐王妃带青娥队亲往迎接。夫豹卫奉命留在宫中,不准外出暴露。但人人脸上有了喜色,一个个精神振奋。万古雷没赶上这场热闹,一如往常督导士卒练功演武。王爷的归来,有如一次冒险远征,获得大胜而归。随他去的侍卫,人人都有奖赏。据说王爷上了金銮殿,见了皇上并不下跪,有位监察御史弹劾燕王对皇上大不敬,居然面圣不跪,当受惩处。王爷与皇上虽属叔侄,但君臣之礼为先,回宫后再叙来情。皇上念燕王至亲,未听御史之言。但是皇上却派了一名卫士随侍燕王左右,此人叫善安,已随王爷到宫中。孙锐锋、方天岳等护驾有功,擢升指挥使,燕京三杰和两位教习升同知,关中四剑也升了指挥使。邹强、吴绍南升指挥佥事,王俊、张华升千户。当然,这都只是些空头街,意在表明身份地位,并不领兵。万古雷撤回了一百五十名士卒,查俊说侍卫傲慢无礼,轻视天豹卫,听他们说,要与天豹卫的人比试比试。万古雷道:“休要计较,勤练武功就是。”查俊的话,万古雷并未放在心上。燕王回宫后的第五天早上,道衍法师和金忠先生又来后宫,把万古雷叫到楼上说话,万古雷当时正在天井督促士卒练功。道衍法师道:“王爷下午要观看天豹卫演练,事关重大,不可有失误。”万古雷见法师郑重其事的模样,便道:“弟兄们操练阵式长久,谅不会出差错。”金忠道:“在天豹庄,贤侄会见忠信卫指挥使公冶勋一事,可曾对不相干的人说过?”万古雷一愣,道:“此事只告诉了钟玉桃、田翠仙她们,并未和不相干的人说起过。怎么,有什么不妥?”金忠道:“王爷知晓了此事,问及法师和老夫,经法师与老夫说明,燕王便不再提。”万古雷不悦道:“莫非殿下对古雷有所疑?古雷行事光明正大,无愧于心……”道衍法师道:“贤侄休要气恼,如今风声鹤唳,朝廷暗探密布,不得不对每个人的行为加以注意。况贤侄与皇上亲信会面,自会引人怀疑。但老衲与金施主为贤侄作了担保,王爷殿下自会释疑。但宫中一些人对贤侄掌天豹卫有些不放心,请王爷亲自监察。所以今天所演练至关重要,不能出半点差错。”金忠道:“更有人要考较天豹卫的武功,说训练了这么长时间,到底是个什么样,总该在大家面前亮亮相。今后就靠这只队伍创业,应让大家心中有数。若是卫士武功稀松平常,趁早更换主帅,迟了只怕来不及。有的人直言不讳,奏禀殿下任命孙锐锋指挥天豹卫。”一顿之后续道:“贤侄听了这些疯话,非但不能往心里去,更不能负气影响了练兵……”万古雷漠然道:“晚辈不才,确实难当重任,殿下若让孙指挥使统率天豹卫倒也称职,晚辈可交出指挥权就是。”道衍法师道:“贤侄,若老衲与金施主要挑选孙指挥使任天豹卫指挥,又何必等到今日?不瞒你说,老衲与金施主在遴选天豹卫指挥时几经思量,一直未能作出抉择。直到与贤侄见面后,才作出决定,交与贤侄。因此不管有什么闲言碎语,贤侄均可不加理睬,以大局为重。今日若有人当面冒犯贤侄,贤侄切不可暴跳如雷,动辄交出天豹卫指挥权,让老衲与金施主白白耗费了一番心血,千万千万!”万古雷道:“法师之言,令古雷惶恐,古雷何德何能,敢居于人之上,这令小侄惭愧!”金忠道:“张玉、朱能善谋划,今后用兵之时,他们能调度千军万马。但与贤侄相较,武功还差甚远,天豹卫在举事时必须以一当十、以少胜多,头领必须武功高强,此其一。另外,在武功高的人选中,除了武功,还看心性品格,此其二。别的不再多说,贤侄当仁不让,天豹卫只能由贤侄执掌,这并非为了法师和老夫之利,也不是为了贤侄之利,这是为了王爷的千秋功业,你我无愧于心无愧于人!”万古雷站起来一揖:“受教了,古雷当不负所托,请先生、请法师放心!”金忠和道衍相视一笑,颇感慰藉。金忠又道:“招募士卒之事仍在暗中进行,但王宫银两匮乏,贤侄能捐资助军吗?”万古雷道:“这就请罗兄弟出宫一趟,捐助之数由黎总管定,小侄心中无数。”当下命人请罗斌、耿牛回来,让他二人立即出宫回家找黎成,看能抽出多少银资。罗、耿二人兴冲冲走了,他们有半年多没上过大街了呢,也不知什么样了。道衍法师又道:“下午操练时,若有人让王宫卫队与天豹卫比武,不必谦让,以胜了为好,否则天豹卫的招牌就砸了。”金忠道:“比武难免,贤侄要有准备。”万古雷送走两位前辈后,立即传命士卒队。天井中龙腾虎跃,弟兄们正练武功,号令一下,迅速归队。每队百人,共列六队。队前由一名百户和两名总旗带队。原先百户只有五人,万古雷从六百人中挑出了一个带队,待立战功后再报请抉升百户。此人名李杰,年方二十,原任总旗,率五十士卒。万古雷在考核总旗以上武官时,发现他相貌出众,行事一丝不苟,武功颇有根底,并不弱于查俊等人。指点武功时,又发觉他悟性极高,进境神速,便起了爱才之心。经了解,李杰出身燕地,父亲是戌边大军中一个百户,在阵上身亡。李杰从小习武,曾蒙一个走方僧指点,因而武功大进。他被召募到天豹庄后,颇受弟兄们尊重。被提为总旗。万古雷让耿牛授了他三环刀法,对他刻意栽培,他对万古雷也忠诚不二。此时,万古雷扫视着汗流满面、衣冠不整的弟兄们,心里充满着爱怜。他扬声道:“弟兄们,下午王爷驾临教场,审视天豹卫演武,望弟兄们尽力施展,且勿堕了天豹卫盛名。须知我天豹卫是一支打不散、击不败的铁旅,使殿下看了放心。”话声一落,六百士卒齐声答道:“效忠燕王,驰骋沙场,进死为荣,退生为耻!”这四句话是万古雷拟的,士卒人人背得。万古雷又命大家要着装整齐,散去后准备。弟兄们无不兴奋万分,说说笑笑走了。万古雷心想,现在是活跳跳的人,一场征战后还会有多少人活着呢?这个念头一闪,他便强制自己不去想,还有许多事要做呢!……下午申时正,燕王、徐王妃在男女随员侍卫簇拥下来到演兵场。古雷早已命人在侧面支放了两排桌凳,自己和郭、曹等头领迎接殿下就座。六百士卒排列整齐,躬身齐道:“恭迎殿下,吾王千岁、千千岁!”燕王与王妃中间就座,道衍法师、金忠先生、孙锐锋等则坐在燕王一侧,青娥队主官则坐在王妃一侧。大家放眼场中,只见天豹卫分六队排列,每队持白底黑豹旗。士卒个个精神昂奋、英姿勃勃,张玉亲自擂鼓,弟兄们抽出腰刀,操演起阵式。燕王仔细观看,只见阵式变化巧妙,弟兄们动作整齐划一,既威武又灵活,不禁大喜,夸奖道:“好!好!”道衍法师和金忠面带微笑,心中甚是得意。季国盛等初次见到天豹卫的人,看得十分欣喜,不住赞好。孙锐锋、方天岳、关中四剑等人则面无表情,心中却不是个滋味。孙锐锋在燕王府中名头极高,可说是年青有为,无人出其右,公认为燕王府中的第一高手。他对自己也自视甚高,等闲人不在他眼中,自方天岳来后,他就有了个竞争的对手。但方天岳对他极为恭敬,处处以他马首是瞻。他也就放松了对方天岳的监督。没料到校场演武,突然出现刺客,方天岳反应灵活敏,最先赶到救驾,燕王当就把方天岳提到指挥同知一级,与自己平起平坐。这使他心里不是滋味。身为王府第—高手,怎么会落在他人后面、救驾不及呢?但不管怎样,他相信自己仍是王府第一高手,方天岳至多和关中四剑一样,仍然在他之下。他没有料错,方天岳仍很尊重他,并未超出一个下属对上司的范围。他是王爷卫队指挥,方天岳只是个副指挥,当然应听命于他。可惜,好景不长。当他得知道衍和尚和金忠先生秘密建了一支队伍,这支队伍的指挥居然是万古雷之后,他气得几天睡不好觉。他当然知道这只六百人的队伍在燕王殿下心中的分量,未来的基业就着落在这支队伍身上。这么重要的差使,怎么能不是他孙锐锋而是万古雷呢?这不是当王宫所有人的面寒碜他吗?这都是愚蠢的老和尚干的好事!万古雷这小子凭的什么?他胸无大志,庸之碌碌,直到走投无路才被迫投向燕王府。对这样的人,信得过吗?他武功虽然不错,但决不会超过关中四剑,超过方天岳,更不会超过自己。他能胜任天豹卫指挥,举事时打出个局面来吗?不成、不成!为殿下基业着想,为王宫所有人着想,他必须让天豹卫归属他指挥。他是王府第一高手,这个重任只能由他承担,除了他,什么人都不配!请殿下审看天豹卫操演,正是他出的主意。只要天豹卫不入殿下的眼,万古雷就得滚蛋。为此目的,他忧心忡忡与方天岳、关中四剑等人商议,为了殿下的基业,他义不容辞啊!场中演武一项项进行。阵式演完,操演刀术,刀术完是弓箭。孙锐锋极是不耐,便道:“启奏殿下,武功单练不能考较出真功夫,不如由王宫卫队士卒下场与天豹卫士卒比武,便可看出优劣。”燕王笑道:“爱卿所言有理,传万爱卿!”万古雷奉命来到驾前,燕王道:“令王宫卫队与天豹卫较技,各出五人对练……”一顿又道:“但下场之人不得由主官选派,由……由谁选派,殿下一时未想好。”道衍法师笑道:“由徐王妃点将如何?”燕王笑道:“好极好极,由王妃点吧!”徐王妃笑道:“法师这不是为难我吗?这么多的人,连个姓名都叫不出,如何点呢?”金忠道:“这容易得很,可以击鼓传花,鼓声停,花在谁手里,那就谁出场。”大家都说好,这样做最公平。徐王妃道:“为何这样做呢?”燕王道:“比武之人由主官挑,那当然是挑本领最好的。若是击鼓传花,随意挑选,方可看出这支队伍是不是人人都强,懂了吗?”徐王妃来了兴致,便亲自来到台前,季兰和钟玉桃则取手帕折选成花备用。孙锐锋命侍卫队在场中列队,天豹卫由郭剑平发令,重新排列整齐。季兰亲自把手绢递给了侍卫队领头士卒。钟玉桃手绢则给了天豹卫的勇士。全场人众都兴致勃勃,等候鼓声。徐王妃笑意盎然,玉手举起鼓槌,奋力击鼓。“咚咚”声一起,手拿绢帕的士卒就迅速把手帕给后面的人。大家看着笑着,突然鼓声一停,欢呼声骤起,来不及递出手帕的武士,便离队走了出来。如此这般,挑选了十人。第一阵,比弓矢,一对对来。天豹卫箭箭中靶心。侍卫队五人射出的箭,只有八成中靶心。总教习石宏道:“殿下,侍卫队天天值卫,习弓箭之时极少,不似天豹卫天天习练!”燕王笑道:“实情如此,看拳脚吧!”第二阵,比拳脚。双方按接花顺序出阵。第一对走出,引得坐观演武的随员们大笑。侍卫队的人,高大魁梧,体魄健壮。天豹卫的人,瘦削矮小,身体单薄。燕王也哑然失笑:“这一阵已胜负分明!”徐王妃笑道:“这能成对手吗?天豹队该换个子大的人来呀……”说话间,场中已动了手。使大家感到惊讶的是,那瘦小的人,面临强敌非但不畏惧,反而抢先进击。这一斗打得十分激烈。看得出两人武功相若,棋逢对手。但是,你不由注意到,小个子身上有什么东西引起你的兴趣。你看他,勇猛进袭,就像一头动虎,凭着一股蛮勇,要把对方击倒。你会想到,这样的人是不甘心失败的,他宁愿拼个同归于尽也不会退缩一步!大概就是这股拼劲,小个子渐渐占了上风,这使得侍卫队的人着急起来,一个个呐喊给他助威。而天豹卫的人,坐地而观,不出声。大个子受到鼓舞,来了狠劲,结果两人同时倒地,算成平局。可大家的心目中,暗暗为小个子喝彩。接下来的四场较量,天豹卫胜三和一。五场较量,和两场,侍卫队输三场。这个结果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燕王也感到十分惊讶。第三场,比兵刃。燕王道:“晓喻比武壮士,不可伤人!”张玉宣布了殿下旨意,较技开始。第一对仍是大个子和小个子。人们饶有兴味地注视着这不般配的一对。拳脚上不分上下,兵刃上呢?可是待双方一开打,众人心中的疑问就消除了。瘦个子挥舞腰刀,又猛又快,完全是拼命的架式,从气势上完全压倒了大个子。兵刃不比拳头,碰一下可是玩命的。三十招一过,大个子只有招架的份。张玉喝令停手,转入第二对。令众人惊异的是,天豹卫人人如此,出刀又快又猛,招式敏捷致命。后面四场比试,场场都以侍卫队无法还手收场。天豹队五战五胜,这结果震惊了所有的人。大家不约而同拿眼去看万古雷,这是他训练出来的弟兄,是一批身手不凡的勇士!道衍法师笑了。金忠先生则毫不掩得意之色。他们早就估计到,该是这种结果。燕王十分兴奋,道:“张爱卿,请天豹卫的主官过来,本王有赏!”张玉还未及出声,只听关中四剑的老大祝源道:“殿下,天豹卫日日练功,有这般成就,可喜可贺,但这样一支劲旅交由一个商人之子统辖,担得起冲锋陷阵的大任吗?时下殿下原有之精兵已被调走,他日惟一可依靠的便是这支劲旅。依微臣之见,天豹卫应交由孙大人指挥,合侍卫队为一!“老二茅镇方道:“祝兄所言极是,孙大人久在殿下身边侍奉,对殿下无比忠诚,天豹卫由孙大人统率,微臣等才放得下心!”总教习石宏道:“各位所言正合吾意。孙大人学富五车,武功高强,天豹卫在孙大人手中,定能为殿下创大局!”方天岳道:“殿下,孙大人智能双全,执掌天豹卫最为合适,今后……”燕王抬手道:“慢,据本王所知,万古雷武功不亚于熊爱卿,况天豹卫被他训练得这般勇猛,岂不正好担当大任?”方天岳抢着说道:“殿下,万古雷武功虽好,但决不是孙大人的对手,只要下场一试便知!”这就是说,让孙万两人较技。熊杰道:“殿下,去年与万古雷较技,微臣不及出全力就被殿下止住,今日可在此一试,瞧瞧万古雷能不能胜过微臣。”总教习石宏道:“万古雷若胜不了微臣,这天豹卫的指挥一职只好拱手让贤!”燕王一回头:“法师为何不出一言?”道衍法师微微一笑:“万大人训练有方,与天豹卫士卒又已相熟,若中途换了主官只怕不妥,望殿下明察。至于万大人的武功,老纳倒不为他担心,他足能自保!”金忠道:“殿下,若无万古雷,天豹卫只怕没有这般出色,大家有目共睹!”关中四剑老二茅镇方道:“法师说万古雷武功足以自保,这话当真吗?”道衍笑道:“自然当真,出家人不打诳语,若是各位不信,不妨一试如何?”这老和尚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挑逗人比武吗?果然,关中四剑、两个总教习都嚷了起来,说他们就是不信,今日就要试上一试!孙锐锋半天没说话,此时插了一句:“武功足以自保的话,法师不是说得太满了吗?足以自保,就是天下人都伤他不得。万大人果然有这么大的能耐?孙某愿讨教讨教,以增见闻。当然这不过是相互切磋,提高技艺而已。”道衍法师立即接话道:“两位切磋武功,那可是让大家开了眼界,老衲极愿一观。”燕王笑道:“大和尚如此爱瞧热闹,岂是心静念佛的人!”一顿又道:“久闻孙爱卿一对追魂笔十分了得,今日不妨显露一手让大家见识见识!”方天岳等人立即应和,盛赞追魂笔威名。季国盛等坐在后排,一句话也插不进,他反对关中四剑等人与万古雷比武,他知道这只会结下怨仇。没想到连道衍老和尚也在推波助澜,而且让孙锐锋战万古雷,不由惊得呆了。孙锐锋是未来的女婿,这是女儿自己选定的。若依他的意愿,他看中的是万古雷,因此千方百计地将万古雷引荐进燕王府。他知道女儿看上的是孙锐锋,他荐引万古雷完全出于公心,出于为殿下招纳英才。可是,他早看出,孙锐锋和他身边的人不喜欢万古雷,可道衍法师独具慧眼,看中了万古雷。这使得万古雷在王府的处境不好。天豹卫若无万古雷,能有这点成就吗?你听听,他们要把天豹卫夺过来。为达此目的,他们要在武功上挫辱万古雷,这又怎能让他们逞一时之快呢?万古雷武功之高,他若知之不深,西门仪却是知根知底的。因此与孙锐锋较技,真不知谁胜谁负。但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结下深仇大恨该怎么办?他越想越急,便从后排椅绕到前边来,正好万古雷被从教场招来。万古雷本可侍立在燕王驾前的,但他宁愿和弟兄们在一起。三阵比武压倒了侍卫队,他在事前并未想到。这一来,孙锐锋对他更不满,但并不是他要比武的,他为弟兄们骄傲。他虽然离燕王就座处七八丈远,但关中四剑等人的声音却听得清清楚楚。不但是他,郭剑平、耿牛、罗斌、曹罡都听见了,连查俊等头目脸上也现出忿忿之色,这实在欺人太甚。他曾想马上走到燕王驾前,拱手交出天豹卫,但道衍法师的话,又使他有些犹豫。曹罡忍不住道:“听听,这帮小人,天豹卫花了俺们多少心血,他们想捡现成便宜!”罗斌道:“这些人太狂,不知天高地厚!”万古雷淡然道:“天豹卫不是我的,我也不争这个指挥权,殿下交给谁就由谁去指挥!”查俊离他们近,低声道:“大人,弟兄们愿跟大人赴刀山下火海,大人千万别抛下弟兄们……”万古雷一笑:“孙大人是府中第一高手,由他统率你们有何不好?”查俊道:“孙大人之名弟兄们久仰,但与各位大人相处已熟,大人们对弟兄亲如兄弟,所以人人愿随万大人冲锋陷阵……”万古雷道:“这由燕王决定,由不得我!”耿牛道:“师兄,这几人卖狂,要不要俺教训他们!”正说着,张玉来招万古雷。“孙锐锋要与贤侄较量,望贤侄推辞不可应允,咱看他们不怀好意。”张玉年过半百,与万古雷等人相处甚是融洽,平日私下里以叔侄相称,十分亲善。万古雷一笑:“小侄自有应对之策。”来到燕王驾前,万古雷躬身行礼:“参见殿下!”然后挺身而立。燕王道:“爱卿训练天豹卫有功,倍受大家赞赏。但天豹卫是王宫惟一一支劲旅,因此应由武功最好的人来指挥,这是众爱卿一致的主张。为此,孙指挥使有意考较爱卿的功夫,以使众爱卿判定,爱卿是否能任天豹卫掌印。”万古雷道:“殿下,微臣有自知之明,愿拱手让出指挥权,交由能人指挥!”燕王一皱眉,不悦道:“爱卿何出此言?须知事关重大,诸爱卿对天豹卫掌印人选的慎重斟酌,无可非议。天豹卫关系着今后大家的生死存亡,所以必须遴选大智大勇、武功极高的人就任。卿未经过考较,就自行认输,岂是大丈夫所为?若卿当众证明自己是最佳人选,那就能够令人口服心服,不知卿以为然否?“万古雷心中一懔,燕王的话,确乎在理,拿眼去瞟道衍法师,见他一个劲点头,正欲张口回答,却听道衍法师道:“殿下圣明,这天豹卫的指挥若没有过人的功夫,有谁会服?今由王府第一高手出面考较功夫,足以证实万指挥使是否称职,这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但老衲以为,不光是他们两位,任何人要想任天豹卫指挥使都可以下场比试,胜者任职,不知殿下以为如何?”燕王欣然道:“好主意,公平合理!”万古雷双手抱拳行礼接着大步走到教场站定,道:“万古雷候教!”道衍法师和金忠先生见他生了豪气,欣慰地直点头。关中四剑的老四熊杰,大踏步下场,嘴里道:“上次你我未分胜负,今日正好一博!”万古雷微笑道:“熊大人欲争天豹卫指挥权吗?”熊杰道:“咱是殿下卫士,岂会与你争什么权!”万古雷双手一背:“恕不奉陪!”熊杰道:“咦,你……”道衍法师道:“不争天豹卫掌印者退下!”王宫卫队总教习石宏走出来道:“让我与你比试比试!”侍卫队五名侍卫输给天豹卫五名弟兄,石宏脸上感到挂不住,他这个总教习在王爷眼中,岂不被看轻了?他要挽回面子。万古雷道:“石总教习欲争天豹卫掌印?”石宏道:“不错!”说着亮出铁锏。万古雷缓缓出剑,道:“请赐招!”古宏道:“那好,看锏!”声到锏到,“呼”一声一个泰山压顶,直取对方魁首,招末使者,忽然换了招式,调头直戳对方腰肋。这沉甸甸的玩意儿在他手中毫不费力,就像挥舞根竹棒一般。所有人众看得津津有味,不少人为石总教习叫好。连攻五招后,人们发现万古雷还未反攻一招,只一味躲闪。但他躲闪时只跨一步,要么退后,要么往前,要么或左或右。无论石总教习攻得如何猛烈,都被他轻易避过。这使大家看出了一些味道,接下来的五招,石总教习攻得更猛。万古雷依然只移动一步,但手中剑开始还击。这一来,石总教习十分忙碌,大家见他或跳进或退后,似乎打得很激烈,而万古雷依然是不紧不慢,从从容容移动一步。这真是怪事!看得大家先是惊讶,后来就觉得好笑,石总教习瞎忙活什么呢?紧接着石总教习的铁锏和万古雷的剑相撞击,不知为什么,万古雷居然与对方硬挡硬打,只听一阵当当声,火星四溅,众人看得清楚,每次撞击,石总教习的铁锏都要蹦起一尺高,若是挡架对方的剑,则铁锏下沉,终于在第五招止,石总教习的铁锏从手中跌落。轻兵刃击落了重兵刃,这要多大的神力?燕王大声喝彩:“好!”这一声好,引得大家齐声喝彩。石宏手臂已被震麻,但他并不服气。“你使巧,咱不服,再打!”他大声喝道。燕王道:“石爱卿退下,请孙爱卿考较。”哪知并未退回席去的熊杰已经出剑,他站在三丈外看万古雷与石宏动手,看出万古雷确有取巧处。万古雷每格挡一剑时用的是空发力,在兵刃相触的刹那猛加了力,石宏则是用了多少力就是多少力,所以吃了亏。他熊杰不信治不了他万古雷,所以索性拔剑就上,免得万古雷找借口不交手。他一出剑就十分迅猛,施出了八成功力,剑速之快,叫人眼花缭乱。须知关中四剑威名远播,并非浪得虚名之辈,这一施展开来,只听罡风霍霍,剑光将万古雷身影裹住,赢得了场上行家的彩声。万古雷见对方来势凶猛,先采取了守势,五招后突施狂龙剑法反击,只用了两招就迫退了对手,紧接着施出天弓剑法中的“粘”字诀,使对方剑式无法展开,招式只施出一半就无法施展下去,只好改招换式。五招下来,熊杰大怒,觉得浑身不得劲,窝一肚子火,就在这时手腕上被对方以剑身拍了一下,手腕一麻,捏不住剑,剑从手中滑出,插在地上。这情形颇出众人意料之外,大家从熊杰的气势上看,该有一场恶斗才是。哪知虎头蛇尾,熊杰刚攻了几招,剑式便乱了套,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常常只使出半招就改招换式,弄不了几下居然连剑也握不住了,究竟怎么回事啊?这当中,只有道衍法师心中明白,但他决不会说半个字。他希望万古雷教训一下这些目无余子的狂徒,让他们收敛些做人。熊杰此时又羞又怒,一弯腰拔出地上的剑,施出了全力,嘴上大叫:“你施诡计,不算数!”万古雷不想当众辱他,但又不能和去年一样,打个平手。他必须让天豹卫的弟兄对他有信心,必须让燕王确信他是天豹卫最合适的掌印,必须让煞费苦心栽培、信任他的道衍法师放心。所以他使了巧,拍落熊杰后中剑,让他知难而退。哪知人家不领情,竟然与他拼命。他不能让下去,他必须当众立威。主意拿定,他立即反攻。先以粘字诀阻塞了对方的剑路,再施出狂龙八式的一招。这一次,五招就见了分晓。他划开了熊杰胸前衣服,然后跳出圈外。熊杰并不知晓,正要追上,就听见张玉喝道:“熊大人输了,殿下命你退场!”熊杰嚷道:“咱怎么输了,胡说八道。”关中四剑的三剑脸上挂不住了,项飞急忙纵跃过来,低声道:“看你胸前衣襟……”熊杰低头一瞧,划破了一大个口子,一愣之后,喝道:“罡气损坏了衣襟,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咱又不是负了伤,怎么能算输?”项飞道:“殿下命你出场,咱们走吧!”熊杰忿忿然道:“万古雷,你休得意,日后熊某还要找你讨教,今日咱并未输给你!”万古雷道:“随时候教!”关中四剑之首祝源道:“咱来会你!”燕王道:“祝爱卿,看孙爱卿的吧!”孙锐锋一躬身:“遵命!”季国盛总算抢到了说话的机会,忙道:“慢,咱有话说,锐锋你稍等一等!”孙锐锋不悦道:“前辈请讲!”季国盛道:“殿下,这比武是动真格的,伤了谁都不好,不如以五十招为限……”方天岳道:“如果胜负不分呢?”季国盛道:“切磋武功,何须分胜负?”方天岳道:“不分胜负,如何定天豹卫的掌印?”燕王道:“季爱卿说得对,高手比武要分出胜负不易,就以五十招为限,如果双方打成平手,这天豹卫掌印仍是万爱卿,若万爱卿输了,就由孙爱卿接掌印之职。”道衍法师道:“殿下英明,如此决定最好,既饱了眼福,又遴选出天豹卫主官,真是一举两得!”季兰从前并不知道有天豹卫的存在,天豹卫搬进王宫后院她和大家才知道的。万古雷一度没了影儿,说是被法师招去,没想到竟是秘密上任天豹卫指挥使。自从燕山左右卫和其他卫调走后,她才知道天豹卫的份量。起先她根本就没把天豹卫放在心上。区区六百人,顶多做王宫卫队。现在她才明白,天豹卫是惟一可依靠的一支劲旅。这么重要的卫队,为何没有交给孙大哥?却交给了投效没有几天的万古雷!诚然,万古雷是个文武全才,但决比不上孙大哥的才华。孙大哥进燕王府已有三年多,深得燕王殿下宠信,做了王宫侍卫队指挥。可是,天豹卫掌印这么重要的武官,没有委派他。她替他叫屈,替他不平!对万古雷,她不放心。把惟一的一支队伍交给万古雷,就等于把殿下的基业、大家的性命都交托给了他,这能使人放心吗?论才智,论武功,万古雷都比不上孙大哥。她的孙大哥是王宫第一高手,这是老前辈关中四剑说的。他们既然承认不如孙大哥,还有谁敢说个“不”字?因为王宫内,无人是关中四剑的对手。因此孙大哥的威望,无人能比。她把想法对父亲母亲说了,要父母找机会对殿下、王妃说,天豹卫应交孙大哥执掌。父亲季国盛不以为然,母亲赵芝兰同意。据季兰在宫中听到的,除钟玉桃等一伙人之外,无人不说天豹卫应归孙锐锋执掌。并且说是道衍法师背着殿下自作主张干的好事,把天豹卫的掌印交给了自己的师侄,足见和尚有私心。可是,说的人尽管不少,可天豹卫并未和王宫侍卫队合并,交由孙大哥指挥。据许多人说,要等殿下从京师回来,相信天豹卫定会改换掌印。直到今天,终于有了眉目,殿下要以武任职。她确信,万古雷武功虽高,决不是她孙本哥的对手。她满怀喜悦,等着胜利的一刻。站在她旁边的钟玉桃、丁小菊等一伙人,交头结耳叽叽喳喳,议论着这一场比试。黎香蕊小声道:“我说姐妹们,孙大人可是王宫第一高手,咱万东家是对手吗?”丁小菊道:“傻瓜,亏你有这一问放心吧,这位第一高手马上就是第二第三了。”黎香蕊奇道:“怎么是第二第三?输了成第二,何来第三?说傻话!”“嗬,你小丫头来得晚,什么也不知道,傻乎乎的,我说第二第三,自有道理。”钟玉桃笑道:“我来说吧,还有耿牛。”黎香蕊不信:“什么?你说那傻小子……”这时只见孙锐锋一个飞燕穿帘,跃到场中,身段之巧,轻功之高,赢得一片彩声,把姑娘们的目光吸引了去,马上就要比武了,大家又紧张又兴奋,不再斗嘴取笑。孙锐锋有意卖弄了轻功。从进入燕王府后,他从未有过机会展示他非凡的身手。在沧州随师学艺时,他聪明伶俐、悟性极高,深受追魂笔欧阳迁的喜爱。欧阳者人一生只收过三个徒弟,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大师兄,再就是他孙锐锋他投入欧阳迁门下时,从未见过大师兄和二师姐。老人也从未提起过,也不准他提。四海闻追魂笔大名的,纷纷来拜师,但都被老人断然拒绝,他是上千人中的一个幸运儿。出师时,欧阳迁对他道:“徒儿,你的功夫已学成,可以到江胡上闯荡去了。为师性情有些孤僻,脾气也躁,因此不善与人相处,这是为师的短处,使世人对为师有所误解。而你性情也有些冷僻,又十分高傲,这可是要不得的事。你虽继承了为师的衣钵,但不可狂妄,须知强中更有强中手,这世上没有人能做到武功第一,你要好好记住为师的话!”出道后,仗着家中有钱,他带着盘缠四处游历,闯下了响亮的名头,师傅的话早就抛诸脑后。他相信自己凭着聪慧,再加上师傅传授的武功,这世上只怕无人能胜了他。因此,他国空一切,对人傲慢。别人还以为是有其师必有其徒。这实在是冤枉了欧阳迁。欧阳迁只是性情孤僻,不喜欢说话,使人产生误解而已。在燕王府,他受到了恩宠。关中四剑与欧阳迁有段渊源,正是他们把他引荐给燕王的,引荐时就说他是王宫第一高手。从此,他以此自居,习惯成自然。哪知来了个万古雷,居然掌了天豹卫,无形中超过了他,是以他无法容忍。此刻,他亮出了一对铜打的判官笔。万古雷注意到,笔头比常见的判官笔小,但笔尖更锐利。追魂笔名头不小,他的关门弟子当然不是弱手,万古雷不敢掉以轻心。孙锐锋左手笔朝对方一指:“出招!”万古雷知他托大,举手一指:“出招!”一孙锐锋冷笑一声:“你好狂,看招!”他展开了攻击。“穿、点、挑、扎”两只笔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配之以灵活多样的步法,时而夹以腿攻,令对方防不胜防。两只铜笔金光闪闪,如两条金蛇盘旋,小巧灵活,但每舞动一下,都带着罡风,威猛已极。“哇,好强的内力!”“咦,招式之绝妙,俺从未见过!”“金笔秀士,果然不凡,佩服佩服!”“这才叫真功夫,不愧为王官第一高手!”喝彩声、赞扬声四起,周围气氛空前热烈。大家相信,万古雷走不出二十招,必败。的确,从气势上看,孙锐锋占了优势。但是,十招过后,情势起了变化。万古雷一把剑显出了威力,只听丁当两声,火星四溅,判官笔的攻势被遏止。又是十招过去,双方展开了对攻。这真是妙不可言的一场攻防战。攻得出人意外,守得使人叫绝,常常在危急中化险为夷,使行家里手赞不绝口。空然,金光一闪而没,孙锐锋收式退后。这才斗了三十招,莫非就分了胜负?只见孙锐锋凝神提气,双目精光灼灼,场上人众一下噤声,预感到孙锐锋将要施出绝技,作惊天动地的一搏,不禁都紧张起来。再看万古雷,依然气定神闲,只是看着对手的眼睛。注意着他细微的动作。孙锐锋三十招战不下对方,不禁又惊又怒。万古雷虽不是府手,三十招足以将他击败。然而他出了大力却没能做到,万古雷的武劝确实高明,比他估计的要高出许多。但他并没气馁,因为他还未尽出全力。,他相信只要施出杀手,尽全力一击,定能将万古雷击败。保住地王宫第一高手的美誉。他手按右手握柄机簧,只听“呛”一声,笔尖缩回杆内,弹出一把利刃,长尺半,寒光闪闪,这是他出道以来首次使用这把刀。场上人众深感意外,判官笔中还有花样。不禁发出惊叹声,指指戳戳,议论纷纷。就在此时,孙锐锋发起了进攻。判官笔是短兵刃弹出的刀又细又长,连着铜杆,足有三尺余,使出的招式与判官笔的招式退然不同,来势之猛,令人瞠目结舌。万古雷与之对攻,在以粘字诀阻塞对方刀路时,乘机反攻,以快制快。但是,孙锐锋的左手判官笔却常常威胁着他的空门,使他防不胜防,牵制了他的反攻。他们又斗了十招。这十招气势超过了前二十招。两人停手后,各自相对调息。孙锐锋额头见汗,胸前起伏不停。万古雷微微喘气,比对手稍好些。孙锐锋没有和的打算,还有十招可以出手,这十招他无论如何都可以伤了对方。傲然一笑,他道:“万大人再接我十招,正合殿下规定的五十招数,好,注意了……”万古雷回他一笑:“请!”孙锐锋出全力展开了猛攻,要打得对方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要使对方十分狼狈,丧魂失魄,满场逃跑。然而第二招就被对方阻住,刀路不通。紧接着对方剑芒大盛,一招紧似一招,出手方位奇巧,剑身带着罡气,劲力之足,使他手忙脚乱,几次兵刃交接,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生痛,笔刀险些脱手飞去。急怒之下,他力图扳回先机,但只是空想而已。他只能使尽浑身解数才能躲过一次进攻,而第二次进攻又接躇而来,两次进攻之间找不出空隙反攻,他还是只有招架的份。不知不觉,他已退了五步。不管他如何努力,始终无法反攻,直到对方打满十招才抽身跳出圈外收式。他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满面,赶紧调息。万古雷胸前起伏,也有满头汗水。这个结果,颇出人意外。以为孙锐锋一定赢的人,觉得不可思议。熟知万古雷的田翠仙等人,则大惑不解,这孙锐锋当真有这么大的本领吗?你看他最后只有招架之功。却没有被挫败,为什么呢?此时,张玉大声宣道:“孙大人,万大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材,王爷有旨嘉奖”‘就是说,两人战成平手。但大家都看得出来,万古雷明显占了上风。没有人欢呼,天豹卫的人至始至终保持着静默,他们腰板挺直,端端正正坐着,队形依旧整形不乱。燕王十分高兴,万古雷果然是个人才,道衍法师没有看错人,天豹卫交给他最妥当,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于是兴致勃勃起立,下面天豹卫的弟兄立即“刷”一下跳了起来,队形不乱,行列整齐,不由连声赞道:“好卫士,好弟兄……”说着走了过去,在弟兄们丈外停住。他扫视着天豹卫的弟兄,大声道:“自古强将手下无弱兵,指挥使练兵人有方,本王十分嘉许,望天豹卫弟兄再接再励,秣马厉兵,养精蓄锐,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借重弟兄们的时候不远,但等那一天!”燕王十分激动,说到最后一句时高举右后握拳,有力地挥动。六百壮士齐声呼“效忠燕王,驰骋沙场,进死为荣,退生为耻!”接着呼三遍。强悍有力的呼感,震撼着整个演武场。所有的人都激动起来,当他们听清了语句之后,都热情奔放地跟着呼喊起来。站在燕王身后的徐王妃,含着泪举起手跟着呼喊。所有青娥队的女卫士,也放声娇呼:“效忠燕王,驰骋沙场,进死为荣,退生为耻!”一遍又一遍,呼喊声不止。徐玉妃流下了泪水。燕王眼眶润湿。透过六百弟兄的身影,他仿佛看到了千军万马冲杀在沙场。一定会有这一天,他咬牙起誓。燕王疯啦!消息如一阵风,吹遍了北平府。有人亲眼目睹,燕王殿下衣冠不整披头散发,在大街上狂喊乱叫、语无伦次,喊神叫鬼,直吓得百姓四处奔逃避让。侍卫们无法捉住燕王手脚,反被他打得东逃西窜。有人亲自看见,燕王冲进小饭馆抢吃客人桌上的饭菜,惊得人众慌忙逃开。有人则见燕王躺在路边呼呼在睡,随行侍卫站得远远的,不敢叫醒他。万古雷在深宫后院只知练兵,他与郭剑平、耿牛等人亲自指点百户、总旗、小旗的武功。再由他们指点自己的部下。他不时抽出两个士卒较技,从旁指点。自从在较场与孙锐锋比武后,他在天豹卫,在整个王宫的威望扶摇直上。不少人暗地里称他是王宫第一高手。天豹卫的弟兄们以能有这样的指挥使而感到骄傲,是以士气高涨,练武之风大盛。查俊等五个百户更是埋头苦练。李杰不甘人后,在十二个总旗中,他武功最高,直追查俊等人。万古雷见他悟性高常多加指点。由于不出门,除了练兵,万古雷什么事也不知道。只是钟玉桃等姑娘们隔两天来学艺时,才能从她们嘴里听到一些王宫里的消息。三日,刘廷在开平、彰洁、顺德、山海关都布下了重兵,把北平府紧紧嵌住,只要燕王稍有异动,各路大军就会长驱直人北平府。四月,燕王为表心迹,命三个小王爷进京,参与太祖皇帝周年忌日大祭。孙锐锋、方天岳、关中四剑等人随侍护卫,王官上下再次愁云笼罩,担心三位郡王被皇上扣下,结果平安归来,燕王为之举行大庆,说:“天不亡燕!”这些事虽然令人震惊不安,但也绝对比不上燕王得了疯病的消息让人煎心、让人失望!消息是钟玉桃诸女带来的,万古雷惊得瞠目结舌,半天没有作声。燕王已失心智,无异成了废人,他辛辛苦苦训练天豹卫,不啻是白花了心血。什么帝王之相,什么雄才大略,既然成了废人,还说什么建功立业、开创大局!看来,他留在宫中无益,回家去吧。打点细软银票,带着耿牛、钟玉桃等人,到天下找个好去处,隐姓埋名……一时间,他心灰意做。他对钟玉桃说:“若在宫中见道衍法师、金忠先生,就说我想见他们,有事请教。”这一僧一俗是晚上来见他的。一见面,万古雷见两人气色如常,和平常没有两样。不禁生气道:“殿下得病,两位前辈似乎并不着急,莫非已有了灵丹妙药不成?”道行法师和金忠相视而笑。万古雷道:“晚辈今夜向二位辞行,殿下骤失心智,在此已无可为。”道衍法师笑道:“此病并非不可治,但病在心中,药剂不灵,是以老钠束手等待。”“这话何意?师叔不妨讲明白些”金忠笑道:“老夫为贤侄解疑吧,法师之意,殿下病根在心中,无药可治。但只要等待些时日,疯病不治自愈。““咦,以王爷之尊,抛头露面街巷之间,夺食于面摊饭馆,有失体统,若不是有病,这种种行为岂是装得出来的?哪会不治自愈呀!”道衍法师收敛了笑容,道:“你知道护卫队有个百户密告朝廷,说燕王图谋不轨的事吗?”万古雷道:“知道,听说他和邹强、吴绍南两人跑了,季国盛前辈手下的两名得力校尉被锦衣卫捕走。说邹强、吴绍南,我本该对他们起疑的,在太平府时,我曾见两人摸出封书信给晋王府的人看,王府的人本把他二人当成我与罗斌弟,见书信便不打扰他们。现在想来,他二人大概是锦衣卫的密探。”金忠道:“季国盛未识破他二人身份,至今懊悔不已!”道衍法师道:“两名校尉在京师被锦衣卫严刑拷打,招出了王府打造兵器、训练士卒的种种内情,被皇上下令处决。王府现在已无机遇可言,朝廷随时会对燕王下手……”万古雷道:“事已如此,为何不反?要坐以待毙吗?”金忠道:“重兵压境,孤立无援,殿下顾虑重重,因此便称得了狂疾,命护卫百户邓庸上京呈送奏章,以使皇上得知殿下得了疯疾。这是个缓兵之计,……”一顿摇头道:“这一招哄得了皇上,却瞒不过诸大臣的眼睛!”万古雷讶然道:“既知无用,又何必……”道行法师道:“情势对我等不利,都督来忠领马步三万守开平,原燕王制下精兵,也拨给他节制。此外还有彰德、顺德、山海关、临清都驻有重兵,况北平府城内又有指挥使谢贵监视燕王,情势真是危如累卵!”金忠道:“这危如累卵四字一点不过分,今年以来,除湘王自焚,齐王、代王、眠王相继被废,现在该轮到燕王殿下了!”万古雷不解道:“情势危急,火烧眉毛,两位为何不劝殿下起事,难道就这么迟疑坐困、引颈就戮吗?殿下打的究竟什么主意呀。金忠道:“殿下并非不明大势,由于我方太弱,拖得一时算一时。”道衍法师道。“还未到火烧眉毛的时候,真要烧了眉毛,不得不反矣!”万古雷道:“这么说要等到何时?”金忠道:“快了,贤侄可作好准备。招之即来、要稳住军心,不可大意。”道衍法师道:“一旦燕王举事,成败全在师侄一人身上,老衲确信师侄不负众望!”万古雷起身行礼:“晚辈深知重任在身,即日起枕戈待旦,剑不离身,招之即来!”金忠道:“贤侄还须小心,天豹卫除殿下本人以及老夫、法师外,其余人均不得调派一兵一卒,以防奸细乘隙而人,中调虎离山计!”万古雷道:“是,小任记住了。”道衍法师道:“燕王或许还会到大街上癫狂,朝廷在城内密探不少,除了孙锐锋等人护卫外,贤侄也派耿牛、罗斌带人暗中保护。此外夜时加强王宫护卫,老袖与金施主住在宫中,有事即可紧急磋商。”吩咐毕,二老匆匆离去。万古雷当即把郭剑平等人叫来,说了种种情形,告诉大家,举事在即!曹罡道:“奶奶的,俺已等待得不耐烦,天天窝在这里。实在叫人憋气!”耿牛道:“俺也是不好受,就像关大牢!”郭剑平道:“我也在等这一天快快到来,那时候再不用躲躲藏藏。”罗斌咬牙道:“有朝一日杀上京师,定要把锦衣卫这窝狐鼠碎尸万段!”万古雷笑道:“只要皇上下手,燕王被逼无奈,就会豁出一切,举兵造反!”一顿,收敛了笑容,续道:“但我等只有六百人,加侍卫队也不过八百余之众,不足千人倒举事时,要面对数倍、数十倍的敌人,能否抗得住对手的优势兵力,是举事成败的关键所在。各位,到时就看我们的了。曹罡道:“放心,天豹卫以一当十,到时你我冲杀在前,定是所向披靡!"万古雷道:”我相信天豹卫足以对抗一支大军,这话不必再说。从明日起,耿、罗二位兄弟带十名弟兄上街,暗中保护殿下。今夜起,加派岗哨,大家辛苦些……”过了几天,并未出事,燕王不再外出,在宫中躺卧。耿牛等里,充当两棵顶梁柱。她决定对万古雷好些,过去对他有些失礼,她想作些弥补,以期使他和孙大哥携手,度过即将面临的、九死一生的争斗!此刻她和钟玉桃前来,是奉了王妃之命。季兰瘦了许多,万古雷有几分怜惜地看着她,温言问道:“季姑娘,生病了吗?”季兰道:“没有呀,都是因为郡王们去京师,叫人心悬着呢,这么急,人还不瘦吗?”钟玉桃也斜着眼,故意叹口气道:“就是嘛,除了三位小王爷,还有孙指挥使呢,叫我们季姑娘牵挂得心也碎了,人自然就瘦啦……”季兰掐她一把:“死丫头,你敢笑咱!”玉桃“哎哟”一声叫道:“好狠心……”季兰脸红了,道:“万兄,王妃制作了一面大旗送给你们,天豹卫三个字是殿下书写的,王妃一针一针亲自把它绣了出来,那插着双翅的天豹,则是青娥队姑娘们绣的,有我、有玉桃她们。王妃说,下午给你们送过来。”万古雷一惊:“啊哟,这怎么担当得起?”钟玉桃道:“王妃说,用兵的时候到了,天池应该有一面大旗,让人人都看得见,举着它,无往不胜,所向披靡……”万古雷道:“多谢王妃,多谢姑娘们”季兰道:“咱为即将来到的风暴兴奋,又为它发愁,区区八百健儿,要对抗十倍于我之敌……唉,真不知到时候会是怎样一种景象!”钟玉桃道:“姐妹们都在心里急着呢,人人勤练武功,恨不得到时候以一当百!”耿牛忽然插话道:“你们青娥队只管在王宫呆着,不管皇帝老儿派来多少兵卒,自有俺天豹卫兜着,管叫它丢盔弃甲!季兰来了豪气,道:“别小看咱青娥队,巾帼不让须眉,到时走着瞧!”姑娘们说了一阵闲话走了,万古雷等商议了下午迎接徐王妃的事、决定全体士卒披上崭新的盔甲。万古雷在燕王阅兵时派罗斌、耿牛回去,与黎成磋商,捐了一万两银子。燕王十分欣喜,命拿出部分银两给天豹卫制新衣,今日徐王妃亲授天豹旗。大家都必须穿得干净整齐。命令传下去,弟兄们停止了练武作好准备。下午,徐王妃在青娥队簇拥下来到后宫大院,只见天豹卫兄弟披挂整齐,右手持刀,左手持盾,一个个英姿勃勃,生龙活虎。万古雷、郭剑平、曹罡、耿牛、罗斌走上前去,对王妃拱手行礼。徐王妃含笑道:“各位免礼。授旗之前,有几句话要说,请各位将军带路。”万古雷等齐声回答:“遵命!”他们将徐王妃引至队伍前,全体士卒低头喊道:“参见王妃!”声音整齐宏亮。徐王妃含笑点头:“免礼。”遂收敛笑容,严肃说道,“先帝分封诸子,旨在屏藩、护卫国家。然先帝驾崩,王道废驰,骨肉相残,燕王及妾身等人岌岌可危。这都是京城几个奸臣唆使皇上所为。燕王不敢有背先帝嘱托,为国家、为社稷,不得不有所作为,这得仰仗天豹卫弟兄之力,我这里先行谢过。天豹卫定然不负众望,出师之日,所向无敌!”弟兄们热血沸腾,齐声高呼:“效忠燕王,驰骋沙场,进死为荣,退生为耻!”徐王妃眼含热泪,从季兰手中接过天豹旗,季兰、钟玉桃、丁小菊等帮着展开,只见旗底是黄缎,天豹卫是三个黑字,以黑丝线绣成,旗中有一头胁插双翅的豹子,形态威猛、栩栩如生,是请宫中画师画的,由黑缎拼缀而成。李杰把准备好的旗竿送上,姑娘们把旗套好,李杰双手一抖,天豹旗舒展开来。旗长丈余,宽六尺余,弟兄们兴奋得高呼跳跃。万古雷举手示意安静,他激动万分,有话要说。徐王妃贤德,他常听玉桃她们说起。王妃亲手绣制天豹旗,使他体会到王妃对天豹卫寄托着全部的希望,可以说全家老少的性命,都在天豹卫手中,他实实在在感受到了自己肩上的千钧重担。作为天豹卫的头领,他决不负众望。他道:“弟兄们,王把亲手绣制天豹旗,是天豹卫全体弟兄的荣幸!天豹卫效忠燕王殿下,临阵杀敌。永不退后!只要有一个弟兄活着,天豹旗就不会倒!“人在旗在,人亡旗倒!”“人在旗在,人亡旗倒!”六百壮士大吼……徐王妃和姑娘们激动得流了泪。此时战鼓咚咚,按预先的布置,罗斌擂起了鼓,壮士们按阵法变换队形。李杰高举天豹旗,不时将旗甩开,站在阵中心。徐王妃无比激动,她从勇士们身上获取了力量,鼓足了信心。从一开始起。她就支持燕王图谋大局,舍此别无出路。削藩之后,一家形同囚徒,性命朝不保夕,不如冒险一搏。她夜夜设香案祈祷,保佑燕王继承先帝大统。在局势日趋紧张之后,她日夜悬心,深知双方力量悬殊,天豹卫是燕王惟一的依靠,她对无药卫便频频加以关怀。看过天豹卫与侍卫队比武之后,她确信天豹卫勇士能以一当十,是一支精兵,便萌生了绣制天豹战旗之念。看着勇士们操练,她感到万分欣慰……她确信,燕王雄才大略,帝业必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