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彤气哼哼站下等着。此时镖众和看热闹的人群欢呼起来,大家兴高彩烈往回走。李杰、褚红、查俊、杨大刀站下陪伴卓彤,不一会果有人把刀扔了出来。卓彤拾起抽出一看,果是他的丧魂刀,当下对着红柳别庄挥了两下,喝道:“明日砍下熊震宇的脑袋,你们等着瞧!”万古雷跃马扬鞭,冒着凛冽的寒风,奔驰在荒无人迹的官道上。熊震宇第二天没有出战,据几个庄丁说,昨晚就率一班人走了,也不知回来不回来。原来,他溜了,施的是空城计。全城大小商家燃放了鞭炮,第二天还给天豹镖局送来块扁额,上书“除暴安良”。锣鼓声中,把那个扁额挂到了议事室的门枋上。接下来是诸多的宴请,万古雷请大家帮忙应酬,他现在可以脱身了,他要上京师找宫师叔,看看娇娇有没有消息。镖局的事由罗斌等主持。卓彤要等着和熊震宇算账,留在天豹庄。耿牛、李杰等要跟他去,但他顾虑熊震宇卷土重来之日,另外即将开春,镖局有生意要做,人力不能分散,是以坚持自己一人上路。出来几天,倍感寂寞,路上很少碰到行人。每到一个陌生城镇住下,更是空虚落寞。只有娇娇的倩影在心中伴着他,他时时在心中呼唤:“娇娇、娇娇,你究竟在何方?我们何日才能重逢呀……不管等多久的日子,不管要走千里还是万里路,我一定要找到你,娇娇!……”这天到了开封府,他找了家最大的旅店住下,然后上一家酒楼吃喝。此刻正是吃饭的时候,楼上的客人上了五成。他要了酒菜,自斟自饮,耳中不断传来食客们的谈话声。有一人说道:“奉劝老弟打消此念,人家现在做了都督佥事,你能奈何?”另一人道:“那么我大哥、三弟就这么冤死了吗?这些年来我一直把这事压在心底,从不对人说起,今日实在忍不住,向王兄你吐露了心曲,王兄却劝我不要报仇,这……”王兄道:“轻些轻些,你我相交多年,当知咱的性情,咱是那号胆小怕事的人吗?江湖朋友称咱弟兄开封双义,总不是胡乱称呼的吧?可这件事实在是太玄太玄,主儿的名头地位太高,老弟你在这时候去报仇,不是以卵击石吗?所以愚兄劝你把此事埋在心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总会有倒霉的一天!”“唉,王兄,小弟自知报仇无望,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喝酒吧!”万古雷听声音是在左侧方位,隔着一张桌子,声音虽然很低,但却瞒不过他的耳朵。王兄道:“郑老弟,咱知你心头难受,但不能借酒浇愁,凡事须远看,不必急于一时,这事愚兄不能不管,但要与吴大哥商量,慢慢筹划,性急不得。不然非但报不了仇,还要送了性命,你我一死,冤情不就沉海底了吗?”“王兄说得是,小弟受教了。这几年小弟将此事闷在心里,一直寻思复仇之法,都苦无良策。如今他做了高官,权大势大,当真奈何他不得,只能听王兄劝告,暂把此事放下。”“老弟这么说愚兄就放心了。咱们开封双义,吴大哥的交游见识都比咱广,这事等他回来由咱向他说,看他有什么好主意。”“多谢王兄,小弟感谢不尽!”“好说好说……此次老弟上京,可听到什么新鲜事吗?这年头皇上大捕建文旧臣,想必闹出许多惨剧。唉,曾及何时,建文旧臣上朝下朝,处置国家大事,受人敬重,不过短短四年间,就流为阶下囚、网中鱼,真叫人感叹!”郑老弟回答道:“也不尽然,那些投降归顺的旧臣,官复原职,倒霉的是那些逃走的大臣,流亡民间,被一些刁民举报,枉丢了性命。建文帝既已自焚身亡,又何苦去杀那些逃亡的文武官员呢?他们不过是不愿为官罢了。”“这些人有骨气。来,为他们干一杯!”“当朝皇帝恨的就是这点骨气……对了,小弟听说前吏部侍郎大人被发现了……”“不对,吏部侍郎不是早被处决了吗?”“那是左侍郎,右侍郎公冶子明已逃走了,被发现后没有抓住,又让他们逃了!”万古雷大惊,差点跳了起来,但他控制住了内心的激动,头也不回,更仔细地往下听。“这位侍郎大人是在何处被发现的?”“听说是在鄱阳湖一带找到的。”“前后经过如何,快说来听听!”“可有人又说,是在饶州府西郊发现的。据说公冶侍郎大人的公子公冶勋在王宫忠信卫当差,建文帝自焚后下落不明。有的说已在宫内自尽身亡,有的说已逃匿在外。不知何故,皇上密令抓捕公冶勋和他的一家。锦衣卫现任指挥使纪纲,派出大批人马明查暗访,传檄天下,各州府县务必将其一家捉拿归案。公冶一家有大人、夫人和一个女儿,听说美若天仙,依此线索,各地捕快也频频出动,并在县府城中张悬文榜,说明形貌,悬赏追缉。于是各地臣民贪那封官提职的重赏,纷纷报案,结果查明都不是公冶侍郎一家。去年十月,饶州府西郊二十里处,一幢久无人居住的私宅秋水园被人买下去,买房人自称姓张,是个黑脸大汉。离秋水园二里地的西滨村,有百十户人家,以打渔为生。黑大汉连同两位年青公子时时到西滨买鱼,此外不见有人出来。不久,消息传开,引起府台衙门捕头的注意,亲自率了八名捕快上秋水园查看。据说先是黑大汉阻拦不让进门,后来老太爷传话,要黑大汉请捕头进屋。捕头等人进去后,受到老太爷的款待。这位老人比通缉中的公冶子明年岁要大,家中也无小姐,只有三位公子爷,他们是表兄弟。捕头回来后,向知府禀报,知府仍觉可疑,派人暗中监视,并将此一情况报禀南昌江西都司。为搜捕公冶一家,在京师邻近的省份,锦衣卫都派专使坐镇,各地一有可疑人物行踪,要立即报禀都司,由锦衣卫专使下来查访。若是知情不报,就要严惩。知府听说秋水园的新主人一口京腔,外貌风度都象京官,是以上报江西都司以了责任。于是锦衣卫专使便带人暗查秋水园,结果一去不回,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知府急报江西都司,都司一面派人暗查,一面派人飞报京师,结果你猜什么人亲到饶州探访?”“难道是锦衣卫指挥使亲自来了?”“不是,锦衣卫只来了个指挥佥事,前军都督府却去了几个人。经过暗查,确认是公冶一家,那黑脸汉子和两个管家以及那老头不知是何人,捕头探访时,公冶侍郎并未见他,就是那老头出来冒充。于是锦衣卫佥事大人调派了五十多人前往围捕……”“慢来慢来,逮一个文官,何需这多人?”“据说公冶小姐武功高强,那几个管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去抓捕那天果然遭到反抗,传说那冒充侍郎的老头武功惊人,除了侍郎夫妇,其余人全是武功高手,一场拼斗,逮人的死的死、伤的伤,公冶一家逃之夭夭。听说这事惊动了皇上,锦衣卫大批出动前往江西,并下令相邻几省严加盘查,估计逃不出锦衣卫布下的天罗地网。唉,这世道也太不公道啦,好人总是难逃灾厄。公冶子明是个忠臣,忠臣就有罪吗?”“老弟听到的消息可靠吗?”“小弟从京师来开封,一路上都有人说,想来不会有假吧,你说呢?”“但愚兄在开封却不曾听人言,不知他们会不会来咱们这儿藏身?”“来开封吗?想来也来了,凡在官道上的驿镇、县城都有人盘查,他们只怕出不了江西地界,说不定就在鄱阳湖边转呢!”万古雷心急如焚,这传闻只怕不假,娇娇他们面临危难,应该马上动身去饶州探查。他此时一门心思想着娇娇,把那姓郑的和开封双义忘了,等他回过神来,人家已经走了。他付了账回到旅舍,决心赶赴饶州。第二日一早,他改道南行,晓行夜宿,不顾疲劳。这天终于赶到了饶州。他骑着马缓缓在城里转了几条街,寻找最好的旅店。他相信只要摆出阔大爷的架式,不愁打听不到消息。便选择了城中十字街的一家大旅舍,要了间上房,梳洗后便把小二叫上楼来。“城里哪家酒楼的菜好?”“回爷的话,城里的饭馆数敝店的好,就在隔壁,又方便又干净。”“好,听你的,只是时候还早,吃饭得等上一等,不妨说上几句闲话。听说你们城里逮着一个出逃的朝廷大官,不知是真是假?”“有这回事,只不过没逮着人,锦衣卫的官儿反损折了好几个人。”“是吗?说来听听……”万古雷随手摸出一两银子递给小二。小二几曾见过这般大方的客人,笑得合不拢嘴,忙接过银子揣进怀里,道:“要说这事小的知道得清清楚楚。去年十月,城西的秋水园被一位外地人买下,当地村民十分惊奇。秋水园原是城中富商的宅第,五年前遭强贼打劫,财物被掳掠一空不说,还把这位刘爷给宰了。以后秋水园无人敢居住,刘家子孙将宅第出卖,一直未有人敢买,所以空置了数年。现在居然来了新主人,村民自是感到好奇。是以有三位年青公子和一位黑脸大汉来村里买菜时,村民都悄悄注视着。三位公子生得十分英俊,跟大姑娘似的,待人也很和气,出手大方,只是那位黑脸爷让人有些惧怕。三位公子时时到湖边玩耍,有时还乘坐渔民的船在湖中游逛。不久之后,渔民知道了公子爷的姓氏,三位都姓乔,黑脸爷姓张。有时渔民上秋水园送鱼,还听见一位公子弹琵琶,说那琴声让人悲伤。有一天城里的几个地头混混去村里买鱼,这帮人是城里有名的霸王小太岁的手下,他们经常拿了鱼不给钱,村民虽然痛恨却敢怒不敢言。也是活该有事,那伙混混在村里买鱼时,乔家三位爷也正好去买鱼。当时渔民给了鱼要钱,便被那班混混打倒在地。乔家一位少爷大怒,呵斥这帮混混给钱。这伙痞子见这位公子生得俊,文皱皱的,哪将他放在心上,便一轰而上围住乔家三位公子起哄,要三位爷拿出百两银子向他们赔罪。村里人都为三位公子爷捏一把汗,哪知奇事发生了,三位公子爷非但不怕,还把这伙人痛打了一顿……”万古雷听到这里不由暗叹一声,到这种时候出手管闲事,哪有不露出形迹的。“村民们开心极了,痛快极了,长年受这班家伙的欺辱,今日总算亲眼见到他们遭报!乔家三位公子爷勒令他们赔还了鱼,还说今后再敢勒索村民,定把他们的狗爪子打断!那六个混混叩头求饶,说再也不敢来村里横行。他们走后,村民都说这帮人不会善罢甘休,小太岁手下有一帮打手,十分凶恶。乔公子说不打紧,只要他们敢来滋事,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果然,第二天小太岁率领三十来个打手,直奔秋水园,把门敲得震天价响,那位黑脸张爷出来问是怎么回事,乔家三位公子爷也跟着来到门口,乔家公子爷骂小太岁仗势欺人,叫他带着那帮痞子滚,否则定不轻饶。小太岁骂公子爷有眼不识泰山,命公子爷下跪赔礼,拿出一千两银子,那黑脸张爷大怒,抡起拳头就打。那帮地痞拿刀持棒,一轰而上想冲进秋水园,结果被三位公子和黑脸张爷打得哭爹叫娘,在门前睡了一地。小太岁见势不妙想逃走,被张爷逮住,乔公子命掌嘴,打得那小子脸颊肿得老高,叩头求饶才放了他。回城后,小太岁把衙门总捕头请到家里来,说这班人除了黑脸汉子,三个乔公子说的都是京师口音。京师的阔少爷为何跑到饶州府来,八成是逃跑的京官。总捕头听了半信半疑,亲自带人上秋水园,受到乔老爷的款待。乔老爷口音不似京里人,说自己在京经商多年,如今关了店铺,找个风光宜人的地方闲居,以度晚年云云。总捕头回来后报与知府,知府大人觉得蹊跷,一个富商带着三个公子爷跑到这里做什么?只怕不是等闲之辈,遂又报往南昌府都司。一位锦衣卫使带了四个同伴来到饶州府,就住在我们小店。唉,说起来,小的还心有余惧。这几位爷太难侍候,火气大得不得了,动辄张口骂人,小店专门派两名伙计侍候,他们仍嫌不周到。住了半天,就吵得一个店不得安宁。第二天他们去了知府衙门就再未回来过,第三天中午衙门总捕头到店问锦衣卫的大爷在不在店中,小的们说没有呀,昨夜并未回店就寝。总捕头大惊,说坏了坏了,只怕出了事,小的们不敢多问,心里也惊奇万分。总捕头走后,那五位爷再未回来过。下午总捕头派几位捕快来,取走了五位爷留在房里的衣物。大约十二月初吧,敝店忽然来了一大帮官爷,把小店全都包下,不准接待别的客人。原先住店的,得马上搬。小的们这一下忙坏了,官爷们喝三吆四,半点怠慢不得。最让小的们吃惊的是,知府大人亲自来了小店,拜会几位从京师来的官爷。总捕头对敝店东家说了,来的是锦衣卫佥事大人和左军都督府的几位爷,要东家好生侍候,马虎不得。东家又悄悄关照小的们千万小心,这些官爷可得罪不起。小的们个个胆战心惊,不敢有丝毫大意。住店的官爷连同随从足有五十六位,把小的们忙得团团转……”万古雷岔言道:“那些官爷来做什么?”小二道:“当时不知道,后来才知他们是来捉拿秋水园那一家人的。第二天有三位官爷从房中走出来吓了小人一跳,几疑小人的眼珠子是不是出了毛病。三位爷换了衣服,扮作平民出店骑马走了。小的心里想,这么大的官,怎么穿得这般寒伧……”“什么官?为何要换装?”万古雷为了让小二说得详细些,明知故问凑趣。“什么官小的不知道,他们三位爷换装是去查案的,这叫微服私访……”“既不知什么官,你如何知他官职大?”“小的见其他官爷对他们极是恭敬,三位中有两位身份更高。小人听他们称这两位是方大人、陆大人,跟随这两位爷的是张大人。这位张大人有时还被人称张兄,方大人、陆大人就没人称兄道弟,是以小的判断两位官大……”“好,你接说吧,他们出去私访,后来呢?”“后来嘛,大概是第三天夜里吧,小的被喝叫声惊醒,原来是官爷们呼喝,小的连忙起来,打开门到院子里一看,只见一些官爷扶着一些血染衣服的官爷,吓得小的直哆嗦。没受伤的官爷命小的烧热水来,小的连忙去照办,直闹腾到天亮。快到中午时分,又用马车拉来了许多死去的官爷,只剩下二十位,还包括受伤的。没受伤的官爷中午走了五位。姓方的、姓陆的和锦衣卫那位佥事老爷都带了伤,不过伤不重,都匆匆忙忙走了。府台衙门的捕快全都出动了,大街上还张贴了秋水园那几位爷的形貌文告,小的这才知道,原来秋水园的新主人是朝中的大官,姓公冶,是朝廷捉拿的要犯。官爷们夜里去捉拿时吃了亏,死了三十六人。这以后查得很紧,凡是来住店的,店家要把客人形貌禀告衙门捕快,天天如此,直到前几天才松了下来。但小的听说,锦衣卫派了几百人下来,在邻近省份查找公冶一家下落……”“原来是这么回事,好,多谢你……”“还有呢,听捕快说,公冶家三位公子、两个管家和那位张爷武功了得,他们最想不到的是一位老太爷,本领也大得吓人。就是这位老太爷和一位公子爷最厉害,京里来的官爷,大都栽在他二人身上。最叫人惊奇的是,那位公子爷是个冒牌货。女扮男装,是公冶家的小姐。她会打一种暗器,手一扬就死人。客官想想看,那天夜里除了京师来的人,还有当地的捕快兵丁,少说也是去了百把十人,结果……”“那么,公冶一家逃到哪里去了呢?”“这个说法就多了,有的说在鄱阳湖里,乘船逃到九江去了,有的说逃往浙江……”看看小二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了,他便去酒楼吃饭。在开封,他猜想“张爷”八成是黑金刚张镇东,所谓三位公子爷,大概是娇娇和翠喜、凤喜两个丫头,至于那位老者,会是谁呢?今日听了小二的叙述,他也不明白这位老者和两位管家是谁。但不管如何,娇娇到了这里是无可怀疑的了,明日就到滨湖村去看看。至于小二说的官爷们,不知是何人,不去管他。他边想边喝酒,心情压抑,十分焦虑。娇娇一行人是九人,公冶大人和夫人不会武功,逃走十分不易,他必须尽快找到他们。第二天一早,退了房,骑马朝滨湖村去,二十来里路半个多时辰就见到村子和一座庄院,它们在相同的位置上,都是面向湖边,彼此相距二里左右。他猜想那庄院就是秋水园,便策马慢慢走去。只见湖波荡漾、一望无际,天空阴沉沉,湖水似乎也变成了淡灰色。他不由想起了唐代文人王勃的佳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千古佳句。若是无灾无难,与娇娇住在这里,每天看看湖景,心境平和,与世无争,那该是多美的日子啊!不一会,已到秋水园,看着关闭的大门,墙内光秃的树木,不禁深深叹息。要是他早知道她在这里,就把她和家人接走了,如今只能面对人去楼空的房舍无比惆怅惋惜了。唉,娇娇、娇娇,你究竟在哪儿呀!他掉转马头,很想去村里问一声,又怕引起猜疑,便打消了念头,心情沉重地往回走。忽然,他发现湖边一只船上有人,便走过去探问。船上是两夫妻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们似乎正要行船。“借问两位,那屋子里有人吗?”中年船夫正解绳缆,头也不抬地回答:“没人,人走了,是所空屋。”“这屋的主人姓氏能告诉在下吗?”“不知道。”船夫十分生硬地说。“这家主人上哪儿去了?”“不知道,我们只管打鱼,不管别人闲事。”那少年问:“大爷,你是什么人?”“你少岔嘴!”中年渔夫斥道。“我是这家人的朋友,万里迢迢来拜访他们,请各位行个方便告诉在下如何?”万古雷说着摸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那渔夫瞅了一眼他手上的银子,道:“大爷,我们是打鱼人家,怎知那家人的行踪?”说着划动了桨,船儿缓缓驶离岸边。银子不管用,万古雷无奈,只好离去。没走几步,心想何不去村里打听一下,白跑一趟又有什么要紧?于是便策马向村子走去。村子里人人都以疑惑的目光看他,回答是千篇一律的“不知道”三个字,他就是拿出银两也没用,只好打道上路。他先去了九江府,后又到了南昌府,都听不到公冶娇一家人的消息。想来想去,只有到京师走一遭,看看宫师叔那儿有没有消息。三月中旬,他来到了京师,在承恩寺广场找了间旅店住下,然后步行去六顺巷。此时已近黄昏,他快步到了宫家门前敲门,来开门的是汤老五,一见他大是高兴。连走边喊道:“你们瞧,是谁来了!”宫知非、马禾、刘二本、罗大雄正在吃晚饭,见他来了都十分兴奋,忙叫他坐下喝酒。宫知非笑眯眯问他:“天豹庄建起来了?”万古雷道:“建好啦,愚师侄还开设了天豹镖局,正要请各位前辈去主持大局呢!”宫知非一楞:“你小子有毛病,开镖局干什么?成天替人家押财运宝,风里来雨里去,这是好玩的事吗?你好糊涂!”万古雷把开设镖局的意图说了,马禾、刘二本、汤老五都说是个好主意。宫知非道:“这么说,你小子被人家从军旅中赶了出来,就想在江湖上招惹是非,干一番事业,行行侠,仗仗义,对吗?”“是的,这么做,方才不辜负恩师教诲!”“得了得了,你师傅要你做大官,名垂青史,你小子却不争气,把乌纱帽给丢了,还说什么不辜负疯老儿的教诲……”“和尚师傅并不看重功名,所以……”“这些不说也罢,你两个师傅本就想法不同,是以造就了你这个怪人……你要在江湖上行侠仗义自然是好事,但你得应付形形色色的仇家,别想过安生日子,我老爷子若跟你去,那也是一辈子不得安宁,这事不划算。”刘二本道:“他有事就来找咱们,你早就牵扯进去,还说什么划算不划算!”万古雷道:“对嘛,师叔又何必斤斤计较?”宫知非道:“你小子远在太原府,要找我老爷子谈何容易,你不在老爷子吃得香睡得稳,何必跟你去自找罪受,你们说对不对?”汤老五笑道:“我看你只是嘴上说说,他和耿牛、还有娇娇不在,你不是天天都在念叨么?这会儿又……?宫知非道:“这就是当人家师叔的代价,只要他喊一声师叔,你就得去为人家操心,这世上实在是太不公平!”万古雷笑道:“师叔心好,我们这些做晚辈的都记在心里呢,不会忘记的。”“我问你,找到娇娇那丫头了吗?”万古雷叹气一声,把一路寻找的情形说了,直听得大家唉声叹气。宫知非道:“都怪你小子误了事,大军进城时你却留在镇江,这下可好,上哪儿找去!”马禾道:“锦衣卫尽力查找,迟早会查到他们一家的踪迹,我们又帮不上忙,这便如何是好?大家快想想办法。”宫知非道:“急也无用,依我老爷子看,京师得留人在此,要是他们被追拿归案押解到京师,我们还可以设法援救。要是人都去了太原,谁来帮她们?你们说对不对?”罗大雄道:“这主意好,俺留下。”他们边吃边谈,说起燕王称帝后,大杀建文旧臣的残暴,无不叹息。当晚万古雷回了旅舍,第二天一早去承恩寺探望道衍法师。法师刚上朝归来,听说他来了,忙命沙弥把他引到方丈室。万古雷一见法师,深深一揖。道衍法师道:“不必多礼,这一向到哪儿去了?让老衲好生挂念。”万古雷说了天豹庄、天豹镖局的情形,道衍法师不断点头,末了道:“贤侄正该如此,上次离别,老衲说过,军中失去一员大将,江湖上多了一位义侠,此乃苍生之福。”万古雷道:“师叔怎不还俗治国?”道衍法师微笑道:“老衲顺天运助燕王成就帝业,如今已经成功,老衲就该功成身退了。想当初,老衲也并非为了做官。如今老衲任僧录司左善世,正六品,掌管佛教事宜。皇上并不亏我,意欲让老衲还俗,赐宅第美女,老衲拒不收受,只住在寺中。所赐金帛财物,老衲部散给亲族乡人。老衲本意顺天行事,并非贪图功名,贤侄总该知晓了吧!”万古雷叹道:“师叔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功成后若居寺庙,千古再无第二人!”道衍法师淡淡一笑:“贤侄谬赞。”万古雷道:“朱兄呢,现任何职?那李景隆听说并未治罪,反封了高官。”道衍法师道:“李景隆在诸功臣中受封最高,授最高爵衔,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子太师曹国公。朱能封右柱国,低于李景隆,贤侄听了一定出乎意外!”万古雷惊道:“竟有此事!他李景隆……”道衍法师道:“其实也不奇怪,李景隆暗中助皇上成就大业,功不可没!”万古雷目瞪口呆,摇头叹息,又道:“方天岳、孙锐锋两位现任何职?”道衍法师道:“方天岳本想任锦衣卫掌印,但皇上任用了纪纲。此人生性冷酷,杀人如同儿戏,皇上用其诛除异己,兔死狗烹,今后必无好下场。方天岳官封都督佥事,在前军都督府任职。孙锐锋在江西都司任都指挥同知,受前军都督府统辖,去年十二月因抓捕公冶子明一家不力,被方天岳奏禀皇上免职……”万古雷不禁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在开封府一家酒楼上,那姓郑的汉子对开封双义说的一番话,原来牵涉到的人就是方天岳。那么派往饶州捉拿娇娇的,是方钟岳和陆北秋。方天岳在暗中一直挑拨自己与孙锐锋的关系,现在又整治孙锐锋,捉拿娇娇一家十分卖力,竟是个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道衍法师道:“你为何不说话,感到意外是不是?孙锐锋被免职,情形如贤侄一样,都是因为公冶一家的的缘故。须知建文帝下落不明,皇上寝食难安,暗中派心腹大臣四处访查,而伴随建文帝逃亡的就有公冶勋,因之捉拿公冶一家至关重要。也许公冶子明知道建文帝下落,另外关押着公冶子明一家,可以迫使逃亡藏匿的公冶勋向朝廷投降,交出建文帝。所以谁捉拿公冶一家不力,谁的官职就保不住,方天岳正是利用这一点,让孙锐锋丢官的。”万古雷道:“建文帝不过逃得一死,皇上又何必赶尽杀绝,放他一条生路也无妨呀!”“错了,建文帝是太祖皇帝立的皇太孙,继承大业顺理成章。燕王说来说去在世俗眼光中仍逃不了一个‘篡’字,因之建文帝可以随时东山再起,名正言顺,是以皇上十分顾忌。为何对不降的建文旧臣要搜捕追杀,原因也在于此。所以,皇上决不会让建文帝藏匿民间。”万古雷叹了口气,话题一转,把在开封听来的消息说了,说那姓郑的不知为了什么要向方天岳报仇,可惜当时没有向他们打听。道衍法师道:“若不是老纳奏禀皇上,方天岳挑拨离间、任用亲戚排斥异己,他今日的官恐怕做得还要大些。”万古雷道:“小人得势,古之有之,我总算亲眼目睹。对了,燕北三杰、关中四剑、原王宫卫队两位总教习石宏、黄浩东现在何处?”道衍法师道:“关中四剑等跟随徐王妃、世子殿下来到京师皇宫,但宫中内卫由太监执掌,四剑请求外调,在京卫任职,受前军都督府统辖,季国盛等则在江西都司,此次捉拿公冶一家失职,也被免去了官职。方天岳说他讲私情,推病不到饶州。他们大概也回北平府去了。”一顿又道:“方天岳已受命捉拿公冶一家,听说他已前往江西都司坐镇,老衲也为公冶一家担忧,贤侄有他们的消息吗?”万古雷长叹一声:“没有,小侄正苦苦寻找,也不知他们藏到哪儿去了。”道衍法师道:“老衲知道贤侄与公冶女公子的交情,人之为情,不惜赶汤蹈火,贤侄今后当谨慎对付方天岳,尽快找到公冶一家。”万古雷道:“多谢师叔!”一顿,又道:“燕王不失为明君,登天子位后,何以这般大肆屠戮,愚侄为此不安,早知如此……”道衍法师道:“屠戮建文旧臣确实过份,当年燕王再度出师,直袭京城之际,老衲曾求告殿下,若是进了京师,大儒方孝孺定不会投降,望殿下不要杀他,以令天下读书人齿冷。但殿下因他不降还是灭了他九族,连他的学生也不放过,成了诛十族。此举让老衲惋惜不已,但也无可奈何。一切皆为天定,此乃劫数,人力难以挽回。皇上雄才大略,虽有瑕疵,冶国必有建树,贤侄不必忧虑。”万古雷道:“建文帝仁厚,宽以待民……”道衍法师接话道:“此乃天意不必多说。”万古雷换了话题:“郭剑平兄、曹罡兄去了哪儿?若在京师,当去拜望。”道衍法师道:“听说他二人被派往云贵,是云南还是贵州不详,受右军都督府节制。”万古雷又坐了一会,告辞出寺。道衍法师亲自送他到大门,互道珍重而别。回到六顺巷,把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宫知非道:“你再到饶州一带打探打探,那方天岳既然专程前往捉拿他们,不捉到怎会罢休?我老爷子仍坐镇京师,你就快些去吧!”万古雷当天下午就离开京城。万古雷来到了池州府,照例住店打尖。他在城中转了转,见“杏花楼”门面豪华,便走了进去,直上二楼。迎面墙壁上龙飞凤舞题着一首诗,仔细看去,却原来是唐代诗人杜牧的《清明》一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题字的人自号酒翁,一笔字挥洒自如,写得实在不错。他在靠窗处坐下,客人只上了三成,小二立即笑盈盈来招呼,见他注意墙上的字,便道:“客官是初次来到池州吗?”“不错,是头一遭来!”“墙上所书之杏花村,就在西郊,杏花村是天下闻名之村,酒也香遍五湖四海,客官不妨来上一壶,包客官赞不绝口!”万古雷一笑,来了兴致,道:“原来诗中之杏花村在贵地,那自该尝一尝这名酒,就来上一壶,再来四个拿手菜……”小二走后,他又瞧墙上的诗,越看越觉得字写得苍劲有力,堪称上品。此时小二送了个拼盘来,见他还在观赏字,便笑道:“客官读书人,一定赞赏酒翁的字,来小店吃喝的文士,无不交口称赞。有的说,小店酒乃本地一绝,这字也为一绝。”万古雷道:“这字确实写得好,这酒翁是本城的才子吗?”小二笑道:“他哪里是什么才子了,也不知从何处来,不过是个落魄的糟老儿罢了,他去年来小店吃喝,无钱付账,便说墙上题诗以充酒资。敝东家看不起他,便说先试试他的字如何,叫拿了笔墨纸来,他一挥而就。楼上食客中有懂行的,齐声夸奖这位老兄的字好,敝东家这才让他在墙上题诗冲账。”“这位老人家想来已离开此地了。”“他确实离开过本城,但前几天又回来了,每天在大街上摆个写字摊,只要酒钱够,他便不肯再写,就是加了银两也不写。客官你说怪不怪,哪有卖货拒收好价钱的?”“啊,这么说,他还在摆摊?”“不会,怕早收摊了。隔三岔五他就来小店吃喝一次,倒也不欠银两。他来后若听人赞美他写的字,也不出声接话,一个人自斟自饮,若有人邀他喝酒,他先声明不写字……”正说着,小二一指楼梯上:“喏,说曹操曹操到,他又来喝酒了。”万古雷侧目看去,只见一白发老翁,身躯瘦削,中等个,一身青布衫,缀有几个补钉,但洗濯得干干净净。他虽老迈,精神却十分健旺,只是那双虎眉和那双鹰眼,有几分乖戾。他目不斜视,到窗边觅桌坐下,与万古雷中间隔了一桌。小二笑嘻嘻走过去道:“酒翁来了,是不是照例来三壶酒,两盘菜……”言未了,万古雷起身抱拳道:“老人家,久仰大名,在下恭请老人家同桌一叙如何?”酒翁瞟了他一眼,道:“老朽此刻不卖字,叨扰了酒饭也不以字作酬。”万古雷道:“是是是,照老人家规矩行事。在下明日再请老人家售字如何?”小二岔言道:“酒翁,这位客官看上了你的字,有心请你喝一杯,并不要你的字。”万古雷又是一揖,道:“请老人家移驾如何?要不在下把碗筷移过来。”酒翁道:“老朽过来吧,公子请坐。”万古雷道:“不知老人家喜用什么菜……”小二岔言道:“小的知道,酒翁最喜……”万古雷道:“不必再说,你只管照老人家的口味送上菜来!”小二笑道:“不妥不妥,这位酒翁喜欢的菜既多又贵,客官何必如此破费?”万古雷道:“小二哥,只管照老人家口味上菜,别管价钱,有多少上多少!”小二笑着走了,酒翁却不出声。万古雷道:“晚辈姓万,名古雷,不知老人家高姓,能否告知晚辈?”酒翁道:“萍水相逢,知晓姓名何用?再说老夫已有好长时间不用姓氏,就以酒翁相称吧。人在世上,有个称呼就可以了。”“是是,就称酒翁老前辈吧!”小二送来杯筷,万古雷斟满了酒,道:“在下敬老人家一杯,祝老人家长寿!”酒翁也不客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万古雷又替他斟满杯,他又是一口喝干,然后道:“自斟自饮,不用麻烦。”万古雷便叫小二再送来三壶酒,一人两壶。酒翁话也不说,连干五杯,这才夹菜。万古雷道:“前辈的字力透纸背,这般功底叫在下佩服,少说也有数十年的功夫。”酒翁道:“尊驾喜欢写字吗?”“小时练过字,大来忙于俗务,早不写了。”“唔唔……”酒翁心不在焉地应答着。万古雷知道这样的恭维话酒翁早已听腻,但又想不出别的话来说,因道:“前辈何处人氏?”“忘了,多少年不曾向人提过藉贯。”万古雷又碰了壁,心想他不愿深谈,多说无益,不如闭上嘴吃喝吧。主意打定,不再说话。等小二端了几个菜来,便殷勤地劝酒劝菜,不时说些某道菜做得好的闲话,他发现老儿神色缓和了不少。此时又上来了三位客人,一女二男,见窗边桌位已满,被小二迎到中间的一张桌子坐下。那姑娘打量窗边桌位时,注意到了万古雷和那个白发老头。坐下时又仔细端详万古雷,越看越吃惊。便问小二道:“靠窗坐的一老一少是什么人,小二你认识吗?”小二笑答道:“回小姐的话,那老儿便是在墙上写字的酒翁,卖字为生,常来敝店喝酒,这字就是他写来充酒资的……”姑娘道:“那年青的呢,是不是本地人?”“那位爷是过路人,只因赞赏酒翁的字……”“这些话不必说了,快准备菜去吧!”“师妹,你打听那人……”一青年人问。“周师兄,此人颇象小妹的仇人。”另一年青人道:“不会吧,怎会这般巧?”姑娘道:“难说;得想个办法打听一下。”周师兄道:“好办,愚师兄问他,他若不是,自会回答。但若是呢,要如何处置?”姑娘道:“立即动手,取他首级!”周师兄道:“在酒楼上动手只怕不妥,高师弟你有何高见?”高师弟道:“我们先吃喝,一面盯着他,等我们吃喝完了再去问他,若然是师妹的仇人了,那就追他到城外一刀结果了他!”周师兄道:“我看这主意好,师妹说呢?”姑娘不住盯着万古雷打量,道:“不用问了,我看八成是他!”高师弟道:“不会认错人吧!”姑娘嗔道:“瞧你说的,我能把仇人认错吗?虽说我与他只见了一面,但永远不会忘记!世上不会有如此相像的人,就是他!”周师兄道:“空着肚子不好动手,师妹且忍一忍,待会儿赶紧把饭吃了。”姑娘道:“兵刃都放在店里了,怎么办?”高师弟道:“凭我们三人,难道还收拾不了他?没有兵刃又何妨?”姑娘咬牙道:“我恨不能一脚踢死了他!”周师兄道:“师妹不必太激动,待愚兄问清了他的姓氏再说,不可鲁莽行事。”高师弟道:“师妹,报仇的事就由愚师兄替你包了,你只管放心吃喝!”周师兄瞟他一眼,十分不快,道:“师弟,你我只能把人拿下,由师妹处置才是。”此时小二送了酒菜,三人匆匆吃着。姑娘一面吃一面盯着万古雷的一举一动,见他与那个白胡老头很少说话,酒也不多喝,只看着老头一杯杯酒往肚里灌。她心里有事,哪里吃得下,不一会便放下了碗筷。高师弟见她不吃了,把碗一放,道:“我这就去打听,看他是不是师妹要找的人!”周师兄道:“说话客气些,套出他真话。”高师弟道:“放心,我知道。”他起身走了过去,姑娘和周师兄都紧张着瞧着他,只见他绕个弯儿,走到梯口才朝向万古雷的座椅走去,他也真够细心的。来到万古雷身前,他一抱拳道:“对不住,请问兄台可是万古雷万公子?”万古雷讶然抬头道:“在下正是万古雷,恕在下眼拙,不知在何处见过尊驾?”高师弟道:“在下不认识阁下,但阁下欠人一笔债,债主今日欲请兄还债!”万古雷道:“请问在下欠了谁的债?债主是谁?可否请来一见?”高师弟冷笑道:“你欠的是人命债,是以兄台只好把一条性命留在池州府。”万古雷道:“兄台认错人了吧,在下与兄台素昧平生,哪里来的什么人命债?”高师弟道:“你是不是万古雷?”“是啊,是又怎么了”?“既然是,又何来认错之说?兄台你就跟在下到城外走一遭,别再噜哩噜嗦不认账!”“在下欠谁的人命?”“我的!你休想抵赖!”万古雷扭头一瞧,又来了一男一女,这话是女的说的,不禁十分奇怪,道:“姑娘,在下何时欠了你人命债,彼此素不相识……”姑娘冷笑道:“那年在景州被你逃脱,今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看你再往哪里逃?”万古雷皱起眉打量她,听她提起景州,这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便道:“记起来了,在下当时在返回北平府途中,姑娘追来找在下报杀父之仇,这事在下至今不明白……”“哼,你做事自然不会忘掉,还说什么不明白,你总算承认了……”万古雷打断她的话道:“姑娘,我什么也未承认,我只说记起你找我报仇的情形,我至今不明白与姑娘有什么仇,姑娘请说明白!”一顿,又道:“三位坐下来说如何?”周师兄冷声道:“姓万的,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休要推三推四,这是推不掉的!”高师弟道:“你既然杀了人,那就一命抵一命,你耍赖也没用,今天你死定了!”酒翁对他们说的充耳不闻,连头也不抬,只顾喝酒吃菜,别的事他毫无兴趣。万古雷道:“姑娘,你说在下杀了你什么人,不妨当着这两位仁兄的面说清楚了!”姑娘道:“你杀了我爹,我非杀你不可!”“我在何时何地杀了令尊,令尊高姓大名?”“白河沟之战,有人亲眼目睹你行凶!”万古雷不禁目瞪口呆,又好气又好笑,道:“姑娘,你这样说有何凭证?白河沟之战千军万马厮杀,死的人成千上万。那一战在下确实参加了,也杀了不少人。但那是两军交战,我怎知哪一位是令尊?再说对方铁骑往来驰骋,可说混乱不堪,厮杀时谁也顾不上谁。有谁能够知晓在下有没有碰到令尊呢?不知姑娘听谁说在下杀了令尊,能说出此人来吗?”姑娘道:“哼!你休要花言巧语糊弄人,看见你杀我爹爹的人认识你,你休想赖掉!”“是吗?这个人认识我,那么他是不是我的部下?请姑娘说出姓氏。”“你休想套我的话,我当然不会告诉你,免得你杀人灭口,你当我三岁小儿吗?”“他既是我部下,又怎会认识令尊?”“问得好!让姑奶奶告诉你,当时爹爹与你相遇,你喝问爹爹姓名,爹爹说了,你就劝爹爹弃械投降,爹爹忠君报国,哪会跟你们这班逆贼造反,你就乘爹爹骂你之际,突下毒手,否则以我爹爹的武功,你休想逃得了性命……”万古雷见她银牙紧咬、眼泪滚滚而下,不由心软,道:“姑娘,你上人家的当了,那是挑拨离间之言,沙场征战谁来得及问姓氏,那是戏台上的演绎,说什么‘来将通名’……”“住口!任你舌如巧簧,休想哄得了姑奶奶,现在你跟我们到城外,别的话少说!”万古雷道:“姑娘你仔细想一想……”姓周的师兄道:“别再费口舌,走!”万古雷道:“这显而易见的挑拨离间之言,姑娘为何就这么相信呢?奉劝姑娘……”“你走不走?不走我就在这里动手!”姑娘紧握双拳,杏眼圆睁。万古雷叹口气,道:“好,结了账走。”说着对酒翁道:“对不住老人家,在下留下十两银子,请老人家代为付账,以后有缘再相会。”酒翁似乎饱经沧桑,遇事不惊,道:“好说好说,剩下的银两你明日来十字街取,老朽就在那儿摆字摊。如果你来不了,老朽就替你买纸钱烧了给你,你就放心去吧!”万古雷一笑:“在下死不了,剩下的银两就当在下请老人家再喝一顿酒的酒钱吧!”“多谢多谢!”“明日在下还要找老人家买字……”周师兄喝道:“你有完没完,快走!”万古雷道:“你少给我耍威风,我对你已忍让再三,别以为我怕了你们!”周师兄大怒:“好小子,有话到城外说,这里人多碍事,要不大爷早把你打翻在地!”万古雷冷笑道:“就凭你?好,既然你们不讲理,我就和你们到城外走一遭!”说完大步往梯口走去,头也不回。周师兄等三人连忙跟在后面,怕他跑了。下得楼来,万古雷问:“走哪边?”周师兄道:“高师弟带路,你跟着走!”万古雷双手一背,迈着方步,十分从容。走着走着,听脚步声少了一人,回头看,姑娘不见了,便道:“正主儿呢?怎么……”周师兄道:“你管不着,她自然会来亲手结果你,你莫非等不及了?”万古雷道:“你们奈何不了我,到城外走一遭是多此一举!”高师弟怒道:“小子你休狂,高爷偏不信邪,今日就要你的命!”万古雷道:“那姑娘要报父仇,与你何干?你二人非但不加劝解,反而在一旁凑热闹,听不进良言相劝,你们想想,在战场上……”周师兄喝道:“你休想说动我们,今日你死定了,一命抵一命,两不亏欠!”万古雷道:“真是无可理喻!”不多时,出了城门,万古雷听见有人急速跑来,回头一瞧,只见那姑娘带了三把刀来,这才明白她刚才是去取兵刃,不禁摇头苦笑。此刻天已暗下来,城外行人稀少,四人走出三里地,天完全黑了,便停下脚步。姑娘“唰”一声抽出柳叶刀,厉声道:“姓万的,纳命来!”喝声中劈出一刀。万古雷轻轻一闪躲过,道:“姑娘,把话说清再动手如何?”姑娘叱道:“没什么好说的,看刀!”万古雷一连避过三刀,嘴里道:“姑娘,在下奉劝你明智些,我根本就没见过令尊,这是有人蓄意挑拨离间……”姑娘一心报仇,只顾出招,连攻八招都未奏效,不禁怒火攻心,使出全部本领,一把刀呼呼有声,刚猛无俦,一口气又攻出了十招。万古雷火了,喝道:“住手,我有话说!”姑娘吓了一跳,不由自主收了式。万古雷道:“我再说一次,姑娘你中了人家的离间计,令尊死于沙场,与我无干。四年靖难之役,不知死了多少将士,这岂是私人恩怨?奉劝姑娘好好想一想……”姑娘反驳道:“我用不着想,你不是光明正大胜了我父,你施诡计暗算,你是个卑鄙小人,我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万古雷大怒,喝道:“住口!你刚才说我是卑鄙小人,暗算了你爹,完全是一派胡言,你有什么凭证?你敢不敢把那挑拨之人叫来,大家两面对证!告诉你,姑娘,我要杀人,用不着施什么诡计,你说话谨慎些!”周师兄喝道:“你这卑鄙小人,还敢……”万古雷一声断喝:“你给我住口,再敢出言辱及我的品格,我就对你不客气了!”高师弟大叫一声:“恶贼休狂,看刀!”万古雷滴溜溜一转,到了他身后,高师弟一刀走空,身子突转,一刀横扫。万古雷退一步让过,道:“我已忍耐再三,请你们也克制些。我最后说一次,姑娘你受人挑拨……”周师兄从一旁蹿上来,一刀劈他肩胛,高师弟则横斩他腰肋,姑娘斜劈他脑袋,三人配合默契,叫他往哪边闪都要碰上刀口。可是,三人都感到刀已走空,万古雷没了影子。此时天已黑定,他们是站在官道上动手,路两边都有行道树,三人四面一看没人,不约而同朝树上找,连找了几棵树都没有人。姑娘气得跺足,道:“好狡猾的家伙!”周师兄道:“大意了大意了,没想到这小子溜功这么好,没关系,总会找到他的!”高师弟说:“他明日要找那酒翁买字,我们不会去等着他吗?”姑娘道:“那是说给我们听的,他早溜了!这下坏了,天涯海角,再上哪儿找他!”周师兄道:“明日要赶路,不如现在回城找,一家一家旅店搜,看他躲哪儿去!”姑娘大喜:“好主意,快走!”三人施展轻功,很快回到城里,一家家旅店去打听,有没有一个叫万古雷的人住店。万古雷早防到这一着,他回到店里就嘱咐了小二,给了银子,因此三人打听不出来。此刻他在上房里躺着,在想这姑娘的事。是什么人在挑拨离间呢?他实在拿这姑娘不好办,因此他只有逃之夭夭。适才他跃到了一株树上,接着又蹿到另一株树上,不费吹灰之力就摆脱了纠缠。明日说好要去买字,又怕再遇到他们。若不去买字,实在可惜。那酒翁决非等闲之辈,只可惜老人家不愿多说,无法知他名姓。不管如何,明日定要去见一面。第二日清早,小二告诉他昨夜果有三个带刀男女打听他,要他出门小心。万古雷问小二,知不知道摆字摊的老先生。小二说城里摆字摊的有五六个,那个酒翁在十字街,离此并不远,顺街向西走出十来丈就到。酒翁吃了午饭才摆摊,他得等上半天。问知不知道酒翁住在何处,小二说他可以帮打听。万古雷给了他五钱银子,小二欢天喜地跑出去了,不多会便回来,道:“客官,他就住在南大街上的东升客店,离摆摊处只几丈路。”万古雷便出门去找,先到十字街,再折向南,走不了几步就见一家小客店,招牌上正是东升客店。到柜上一问,店家说他住西厢第一间屋。万古雷走过去敲敲门,酒翁开了门一看是他,就说:“来取银子吗?”“不是不是,小可求老先生几个字……”“老朽只在字摊上写字,你到十字街等吧!”万古雷一楞,老儿竟有这么多规矩,也不生气,道:“是是,在下本该如此的,但怕昨日那三位来纠缠,所以冒昧找到门上……”“你做了亏心事,所以怕人家找麻烦。”“绝无此事,这姑娘好没理儿,听人挑拨,在下根本不认识她父亲……”“好,进来坐吧。”万古雷进屋靠窗坐下,这屋并不宽敞,老人则在床上坐,道:“要茶吗?这茶可不好。”万古雷道:“不必了,只求前辈赐几个字,在下今日离开池州。”“你说你没杀人家的老父,有何凭证?”万古雷苦笑道:“老人家,沙场对阵,从未有相互通名的,当时一片混乱……”“你是朝廷的官还是燕王的官?”“在下是燕王麾下。”“你们不是胜了吗,那你怎么没有做官?”“这个嘛,说来话长,我是被免职的。”“那一定是胡作非为,仗势掠财杀人……”“哪有此事,在下违令进入京师寻找一位故友,被人告了一状,因而免职。”“那姑娘昨夜怎么放过了你?”“在下不与之斗,逃之夭夭。”“三人打你一人,你只好逃走。”“并非如此,在下与姑娘无仇,她受人挑拨,在下不能与之计较,故而逃走。”“你想求什么字?”“求老人家写两份匾额。”“说吧,要什么字?”“一份写‘天豹庄’,一份写‘天豹镖局’。”“怎么,你开了镖局?”“是的。我把老先生的字带回,制成木扁,一块悬挂于庄门之上,一块悬挂于镖局。”“那好,看在昨日一席酒宴份上,老朽破例在店中为你写字。”不一会,老儿研好墨,取出两张宣纸,照万古雷说的字写了,放在桌上晾干了。“居住之所,怎会取天豹为名,好凶戾!”“在下随燕王起事时,所率卫所就称天豹卫,如今一些弟兄愿跟随在下解甲归田,就建了天豹庄安顿大家,这名称不过是怀旧而已。”“天豹庄在何处?”“太原府城东二里处,欢迎老人家去做客。”“你在太原开镖局,跑到这里来作甚?”“在下为探访一位故友,途经此地。”“你要上哪儿?”“先到饶州,再到九江,其实为了找人,无固定去处,到处打听碰碰运气而已。”“这么说,你并不知道你那位朋友在何处?”“是的,这样找人希望渺茫。”“既不知其人在何处,又何必去找?”“迫不得已,这位朋友可能处于险境。”“被仇家追杀吗?”“不是,遭朝廷追捕,他是前朝官员。”“明白了,你要救他?”老儿一顿,又道:“字迹已干,你可以带走了。”“多谢前辈,在下奉送百两作字酬。”“七个字值这不了这许多。”“这样的字实在难得,就请收下吧!”“你真要给这么多?”“是的,老人家的字值这么多!”万古雷放下银票,带好字,道:“这就别过老人家,今后请到天豹庄做客!”“以后看情形吧,”老儿并不热情。万古雷匆匆回到旅舍,收拾好东西,立即动身上路。刚出大街,就见到那寻仇的姑娘正和两个师兄骑马往这边来,他心想晦气,怎么又撞上了,不理她,自管走路。三人也看见了他,也不叫喊,在后头跟着,显然是出城后再说。他让马缓缓走着,不慌不忙。出了城,则快马加鞭,后面传来一阵喝叫,要他站住。他不愿纠缠,只顾放马奔驰。他的马儿是军马,脚程快,耐力好,那三人始终没有追上。中午,他在一个镇上买了干粮,让马儿吃了草,又接着赶路,相信三人不会追来了。来到安庆府,吃了饭就躺在床上睡觉。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他被窗外的响动惊醒,便起身打开门一看,走道上直挺挺站着三个人,每人手中握着一把刀,见了他也不说话,他不禁十分惊诧,这三人显然被人治住了。他回屋点上灯,出来举灯一照,不禁乐了。只见找他寻仇的姑娘站第二,头一个是师兄,第三个是另一个师兄。三人脸上又惊又怒,六双眼睛瞪着他,露出惊恐神色。他故意装作不知,道:“三位,深更半夜的,找在下有事吗,那就请进来坐。”三人被点了穴,连哑穴也遭制住,既不能动又不能说话,只把眼睛瞧着他。“怎么,不愿进来吗?那就对不住,在下日夜赶路疲劳,要睡觉。”万古雷说着关了门。不一会,他又把门打开,道:“三位,你们这么站着,难道是替在下守卫吗?不敢当呀,三位请回去吧,我与你们无仇,别再烦我。”三人愤怒地瞪着他,他也把眼睛瞪大,道:“怎么,你们不服气?那我宰了你们!”三人大惊,把目光避开了他。他暗暗好笑,心想不知是什么人帮了他,莫非是酒翁?让他们站在过道里到天亮不成体统,让他们进屋来自己又睡不成觉,若是替他们解了穴,他们就要与你厮打,这该怎么办呢?瞧瞧天空,黑沉沉的,离天亮还有些时候,不如解了穴让他们走吧。于是他又道:“这样吧,我替三位解了穴,三位自行回旅舍,别再找麻烦成吗?”他在第一个师兄后颈上轻拍一下,解了哑穴,道:“我说的你都听见了,答不答应?”周师兄道:“你做梦,杀人抵命,你休想逃脱。你故意引我们来此,事先约好同伴暗袭,有种的解了穴,明刀明枪斗一场!”万古雷道:“什么?我引你们来此?这真是说到哪儿去了,我睡我的觉……”“住口,你住店不用假名,不是引我们上钩吗?你这小子当真是又阴险又……”万古雷沉下了脸:“你是不是想变作哑巴?要不要我成全你,把舌头割了?”周师兄一惊,不敢骂了。“你们究竟是谁,报上名来。”周师兄不说话。万古雷实在烦透了,一一替三人解了穴,把门一关,不理他们。三人在外楞了一会,走到过道另一边商议。不一会又来到他门口,姓周的师兄道:“姓万的,我们明日再找你!”万古雷不作声,闭眼睡觉。天亮,他牵马走出旅店,街对面人家三人正等着他,见他跨马走去,便跟在后面。万古雷自管走自己的,一出城就纵马飞驰,但三人紧紧跟着。跑出三十来里地之后,他让马歇口气,自己在树下坐着。不一会,三人追上来了,见他坐着,便勒马停住。姑娘道:“万古雷,在此了断!”万古雷不理睬,看马儿在地边吃草。三人把马拴好,亮出家伙围了上来。万古雷叹口气道:“你们这些人脸皮真厚,怎么又来纠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姑娘道:“我与你有杀父之仇,不找你找谁。告诉你,我叫常玲,死也让你死个明白!”姓周的道:“我叫周雄,他叫高峻,起来,亮出你的剑,偿还血债!”万古雷道:“我与你们无仇,所以不与你们交手,你们该认真想上一想,别……”常玲喝道:“起来,别耍无赖!”万古雷火了,慢慢起身,斥道:“不知你们是谁教出来的弟子,居然这般不讲理?”高峻喝道:“放肆!昨夜是谁暗算大爷,你把姓氏说出来!”“我怎知是谁暗算了你?我睡我的觉……”周雄道:“先把你捉住,不怕你不招!”常玲急不可耐,抽出刀就砍。万古雷轻轻一跃,上了树。高峻、周雄立即出手,但万古雷已到了两丈外的一株树上。常玲娇叱一声,向他扑来,他早已到了三丈外的树上。三人奋起追赶,却是无法靠近他。追出十多丈后,万古雷突然返身疾奔,冲到三人拴马处,抽剑劈断了缰绳,把马赶得乱跑,然后他才跃上自己的马儿,一溜烟逃走。三人气得又是叫又是喊,又忙着去追自己的马,等他们忙够之时,万古雷早没了踪影。※※※※※※万古雷天不黑就到了南昌府,在城中“祥和”旅舍住下,然后到附设的酒店用膳。他曾在饶州呆了一天,什么线索也得不到,便索兴来了南昌府。方天岳在此坐镇抓捕公冶一家,到这儿来也许可以听到一点风声。酒楼上食客不少,乱轰轰的,小二将他引到一张空桌下,邻桌的谈话引起他的注意。这是三个年青汉子,身着劲装,一望而知是会家子,瞧他们神态,十分傈悍。着蓝衣的汉子道:“小弟在路上一直纳闷,总坛传飞鹰令将我等召到南昌府来,到底有什么急事?为何连堂主都不知晓。”着褐衣的汉子道:“八成是要对付什么人,不然会召堂中武功最高的人来吗?”着紫衣的人道:“别管他什么事,明日到梨花庄不就知道了吗?听说梨花庄庄主的两位千金美如梨花,武功也甚是了得,明天能不能饱饱眼福。你我兄弟正当年少,可乘机亲近亲近,说不定会受到两位小姐的青睐呢!”蓝衣人笑道:“徐老弟,听说这两位小姐浑身都长刺,且目高于顶,别自寻烦恼!”徐老弟道:“莫兄,休长他人志气,灭自已威风,我徐剑南在江湖上不是无名小卒,你和赵兄也不是庸碌之辈,梨花庄两位小姐纵使目高于顶,也不敢小觑了你我弟兄。”赵兄笑道:“老弟,人家自不会小觑了你我弟兄,但也不一定会与你套近乎呀?”莫兄道:“不过话又说回来,男女之情在于一个‘缘’字,万一你我弟兄被小姐看上也说不定,这次就去碰碰运气吧!”徐剑南道:“小弟就是这个意思,平日你还不便跑到人家庄里去,这一次我们是奉命而来,名正言顺做了他们的上宾,机会难得。”莫兄道:“我听说江湖上到梨花庄求亲的人不少,老庄主则由两位千金自己决定,结果全遭拒绝。求亲的人要么相貌太粗,要么武功不济。若你长得还像个人,两位小姐看顺眼了,就与你比试一下武功,若长得不是东西,那么非但不与你比武,连面都不见!”徐剑南笑道:“有趣有趣,我们试一下如何?我正想领教领教梨花庄七十二路梨花枪法。”莫兄摇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们是奉召来听候差遣的,切莫节外生枝。”赵兄道:“莫兄说得是,总舵的飞鹰令轻易不出,出则有急事大事,千万莫掉以轻心!”徐剑南道:“说说而已,见机行事吧。”万古雷心想,这几年在军旅,忙于征战,对江湖上的情形知之甚少,这三人不知属什么帮会。至于梨花庄,过去曾听说过,主人卫天雄属正道人物,这个有飞鹰令的帮会,想来也不是黑道上的,他们来此干什么与已无关。这样一想,也就不再注意他们。此时,他无意中朝梯口处瞟了一眼,正好看见有人上来,此人二十多岁,相貌有些熟悉,不知在哪儿见过。他上来后,侧身等候后边的人上来,那小二见了他,飞快地赶过去与他招呼,似乎彼此熟悉。后面上来的人让他吃了一惊,竟是京师武林泰斗子午刀欧炎、欧杰父子和门徒陈晃,他们怎么也到南昌府来了。此时小二将他们带到楼中间一张空桌坐下,离他有六七张桌之远。只听小二称呼那个先上来的年青人为“陈爷”,这一瞬间他想起了这人是谁子,怪不得看着那么眼熟。此人就是几年前同铁金刚卓彤一起被关在晋王府地牢中的陈灵。大家一起逃出后,各自东西。看小二对他熟悉的情形,他多半呆在这地方。可惜有欧阳父子在座,不然可找他打听些消息。正想着,忽见陈灵又站起身,对欧炎等人道:“前辈慢慢用餐,晚辈还要接待几位贵客,先走一步!”欧炎道:“请便请便,表少爷不必客气!”陈灵转身径梯口走去,万古雷急忙向小二招手,付了银钱,急步追赶下楼。陈灵正往大街南端走去,便抢上几步道:“陈兄留步!”陈灵一回头,打量万古雷:“兄台何人,看着眼熟,一时记不起在何处见过,请恕罪!”万古雷一笑:“那年同在晋王爷的地牢中……。”言未了,陈灵激动地抱拳一揖:“哎呀是古雷兄,想不到,真想不到……”万古雷笑道:“陈兄总算未把小弟遗忘!”陈灵道:“惭愧惭愧,救命恩人,岂能遗忘,只是太出意外,一时糊涂,请兄鉴谅!”万古雷道:“好说好说,我是说着玩的,陈兄上楼时,我也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陈兄,直到小二称呼陈爷这才记起来。”陈灵道:“原来万兄也在酒楼,恕在下失礼,竟然未瞧见万兄……”“不说这些客套话吧,陈兄此时可有空闲?”“在下确有要事,万兄下榻何处,半个时辰后在下来拜访如何?”“好极好极,不过陈兄对人切勿提及小弟姓氏,以免引起意外风波。”“好的,请万兄放心!”万古雷说了住处,陈灵便匆匆而去。回到房里,万古雷在想,陈灵显然是在接待客人,而且客人不止一个。这些客人是不是和徐剑南等人一样,都是去梨花庄的?如果是,欧炎称呼陈灵为“表少爷”,那么陈灵就是梨花庄的重要人物,从他那里,定能得些消息。当然,也不要期望过高,他不一定知道锦衣卫、江西都司追捕公冶一家的事……怀着急迫的心情,好不容易熬过半个多时辰,终于盼来了陈灵。一进门,陈灵就道:“对不住,琐事缠身来迟,劳兄久候!”万古雷道:“不妨不妨,请坐下说话。”陈灵坐下道:“那年蒙兄相救……”万古雷截住他的话道:“休提休提,彼此共过患难,也算有缘。陈兄住在南昌府吗?”陈灵道:“是的,在下住在城西梨花庄。”万古雷道:“陈兄是梨花庄的……”陈灵接话道:“梨花庄庄主卫天雄是咱的姨父,那年在太原府与兄分手时,羞于提及。”万古雷道:“原来是梨花庄少主人,失敬失敬!那年陈兄为何去了太原府?”陈灵道:“咱老家是大宁,十八岁那年家父过世,母亲便带咱到梨花庄投奔姨父。去太原是探访家父的一位堂兄弟,结果人未找到,却因打抱不平得罪了晋王,小弟寡不敌众受擒,多亏兄台相救,否则只怕死在狱中不为人知。回来后,曾向家母、姨母和姨夫都说起过,盖因晋王是皇亲国戚,小弟只好忍了一口气。”万古雷道:“陈兄忙于待客,梨花庄要举行什么盛典吗?是不是老庄主庄贺生日?”陈灵叹了口气道:“并非咱姨夫过寿诞,接待客人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江西都司刘大人要梨花庄参予捉拿钦犯,梨花庄无奈……”万古雷心一跳,忙岔话:“什么钦犯?”“听说是建文旧臣、吏都侍郎公冶子明……”万古雷虽已猜中几分,但还是震骇不已。他又问:“捉到了吗?”陈灵道:“没有。听说公冶子明的女儿公冶娇武功高强,还有一个老者和三名壮汉身手也不凡,是以在梨花庄召集各地高手来对付。”万古雷道:“江西都司刘大人与贵庄交好吗?否则梨花庆岂肯听令行事?”陈灵道:“说起来,咱们与刘大人并不相熟,咱们奉的是……”一顿,叹了口气道:“这事说来话长,小弟心中十分忧虑……唉,不提也罢。瞧,光顾咱一人说了,也没问问万兄这几年的情形,实在是失礼了。”万古雷心想,看他神情忧虑,有难言之隐,其实梨花庄的事自己并不想多打听,要紧的是娇娇的消息,以后他如果知道了,能告诉自己就成。因道:“不瞒陈兄,在下到北平府后,又受到锦衣卫的侵扰,于是投效了燕王,这几年过的是戎马生涯。去年大军进京师之际,在下驻军镇江府,因牵挂京城的一位好友,私自违反军令入城,被皇上免了职。在下于是去了太原,与军中部下共建天豹庄、天豹镖局。此来南昌府,也为的是京师的那位朋友。”陈灵道:“原来如此,以兄的身手,在江湖上大有可为,令小弟羡煞!”万古雷道:“适才兄带上酒楼的欧阳父子,小弟在京师就认识,他们是小弟的对头!”陈灵吃了一惊:“子午刀欧老前辈是白道上的知名角儿,怎会与万兄结仇?”万古雷把当年受史孟春等人迫害的事,说了个大概。陈灵听得目瞪口呆,因为这其中夹有公冶娇,正是他们奉命对付的人物。末了,万古雷道:“陈兄想已知晓,小弟来南昌府,也为的是查找公冶大人一家的下落。陈兄其实不必作难,各干各的事,你我见面,纯属偶然,我不会为难陈兄……”陈灵道:“万兄千万别误解了小弟,小弟永铭万兄救命之恩,如今能为万兄效劳,小弟决不退缩。何况梨花庄与公冶一家本无纠葛,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只要有公冶一家的消息,小弟定会报知万兄,请万兄放心!”万古雷大喜:“若能得兄相助,古雷不忘大恩,请陈兄受古雷一拜!”陈灵急得跳了起来,双手抓住立起身来的万古雷,道:“莫折煞了小弟,小弟愧不敢当!比起兄台的救命大恩……”万古雷忙道:“好、好,你我坐下,这大恩两字,彼此都不再提。”坐下后又道:“公冶娇与小弟早结为知己,是以定要救出她们,就是苦于不知他们的藏身地点,若得陈兄之助,定能获知他们的踪迹,小弟这就放心了。”陈灵道:“万兄,请恕小弟直言,此次以梨花庄做个集会处,有许多高手要来,欧炎父子只是当中的几位。而兄孤身一人,寡不敌众,要想救人只怕是难上加难。”“我天豹庄有好几位高手,但已无法去知会他们,所以只有小弟一人,但兄台不必多虑,到时多以智取,事情仍有可为。”陈灵道:“万兄住此不便,小弟带万兄去一个朋友家,一来不易被人查觉,二来小弟联络也方便,不知万兄以为如何?”万古雷道:“住店易泄踪迹,有住处当然好,只是打扰贵友,于心不安。”陈灵道:“无妨,他是小弟的知交,咱们这就去吧,有话在那儿说也方便得多。”于是万古雷收好东西,随陈灵出店。陈灵将万古雷带到城西顺城巷,主人是对年轻夫妇,男的姓申名义,女的叫胡英莲。寒喧毕,陈灵说明了来意,申义当即把万古雷安排住西厢房。这幢四合院天井宽大,种有花木,十分雅静。在西厢房客室,陈灵道:“小弟本要回庄,明日是集会之日,听说有大人物光临。但有许多话小弟要向万兄说,今夜就不走了。”申义道:“正好秉烛夜谈,我叫你嫂子去做几个菜,大家畅饮几杯如何?”胡英莲道:“这还不容易,叫厨娘生火,我马上就可以做好!”陈灵道:“多谢嫂子,让嫂子费心操劳。”胡英莲道:“咦,你这是什么话,和你嫂子还讲客气吗?真是的!”说着下厨去了。陈灵道:“万兄重入江湖,可听说过一个叫精英会的帮派?”万古雷道:“没听说过,小弟与熊震宇的红柳别庄较劲时,只听说有个一阳教。”陈灵道:“精英会何时成立不知,总坛设在何处不知,但势力非常强大。今年初,有四位在江湖上极负盛名的前辈,联袂到梨花庄做客,庄主一看拜贴,慌忙亲自出迎。这四客尊客是衡山三剑王、袁、高三位和追风刀张兆,庄主久闻大名,但不曾与他们见过面……”万古雷忍不住道:“原来是他们!”“怎么,万兄熟悉他们吗!”“陈兄先说,小弟慢慢再说吧!”“当时,庄主叫咱和表弟表妹也来拜谒了四位前辈,行礼寒喧后便让咱们走开。也不知他们谈了些什么,足足有一个时辰。当天庄主宴请他们,咱们年轻一辈与之同桌,但只听他们说些闲话。饭后四位贵客走了,说第二天再来听庄主的答复。晚上,庄主夫妇把咱和咱娘叫来,在座的有表弟表妹,还有庄中的四大高手。咱不禁十分惊奇,不知出了什么事。庄主面色凝重,道:‘你们都知道庄中来了客人,这几位客人都是名噪江湖的正道高手。他们来此的意图,叫老夫惊诧万分。他们居然要梨花庄入精英会,在南昌成立分堂,由老夫任堂主。’此言一出,引得大家议论纷纷,庄主叫咱们莫激动,听他说。他道:‘老夫问他们四位,精英会是做什么的?他们说,江湖帮派嘛,也没什么特别的。江湖上有少林、武当、峨眉、华山等等帮派,还有数不清的这个教那个会,只不过精英会精英荟萃,非别的帮派能比。盖因主持会务的,都是当世奇人,个个武功通玄。老夫说多谢精英会看重梨花庄,但梨花庄不愿入什么帮派,好意心领。那王昌玉说,既然精英会看上了梨花庄,那就无拒绝之理,否则太不给人面子,这不是让精英会栽跟头吗?老夫说,梨花庄无意加入帮会,也无意扫精英会的脸面,这事大家不申张,外边就不会知道。袁子安道,以我们衡山三剑的名头,和梨花庄比上一比,梨花庄能压倒衡山三剑吗?老夫答,自然不能。他道,对呀,你想想,以我们三剑在武林中的地位,在精英会里还得服从会主,会主的威望和武功若是不及我们,我们能听从调遣吗?那么能使衡山三剑折服的,又是什么人?难道他们还奈何不了你小小的一个梨花庄?所以咱们把丑话说到前头,你要还不给面子,这后果就难说了,梨花庄只怕会庄毁人亡!老夫大怒,说精英会能强迫人入帮伙吗?这算什么正道英雄!张兆道,强迫你入会又怎么了?你不见燕王起兵反朝延,这不是坐上龙椅了吗?你敢说他不正道,篡位?所以说,这世上本就是强者为王,你若自信梨花庄能与精英会一较高下,甚至还可以胜了精英会,那你梨花庄非但不须入会,还可以号令精英会,调遣我们这帮人。我劝你明智些,做个南昌分堂堂主有什么不好?有精英会为你撑腰,你在江湖上更有面子……老夫听不下他这些混账话,便说梨花庄无意入会,请他们不要再说。高文超火了,当堂要与老夫比试武功,被张兆拦住。张兆又问老夫,你有没有听说过铁臂翁游敬?老夫说游老是江湖奇人,有谁不知道。他说,游老是精英会的头目之一,你好好斟酌斟酌,明日回话。老夫听他这么说,不得不改变初衷,留他们吃饭……’此时大小姐忍不住了,说铁臂翁是什么人物,爹爹为何怕了他?庄主叹气道,铁臂翁功臻化境,是白道上最负盛名的武林元老。此老性情刚烈,下手狠辣,因此不唯黑道上的人怕他,白道上的人也对他十分畏惧。他与各大派的掌门没有多少往来,一向我行我素。但此老已有二十来年不曾在江湖上露面,怎么会突然出来建创个精英会呢?老夫琢磨再三,光凭衡山三剑和追风刀就让梨花庄吃不消,再有铁臂翁一帮人,梨花庄能是对手吗?所以老夫把大家找来仔细斟酌,该怎么办才好。庄主说完,大家七嘴八舌,大都反对受人节制。唯庄中四大高手沉默不语,只听我们这帮年青人瞎嚷嚷。庄主征询他们的高见,他们这才一一说话。他们说,梨花庄不受人节制最好,以梨花庄之力,合斗三剑一刀不至于败阵,但精英会若大举而来,梨花庄就不是对手,因此为保住梨花庄老小的性命,恐怕不得不委屈听命于人。咱们表兄妹四人竭力反对,说三剑一刀不过是虚言恫吓,谁知精英会是个什么帮会……话未完,庄主夫人道,你们年青不懂事,四位爷顾及面子,未说真话。就凭衡山三剑和追风刀的能耐,梨花庄就未必对付得下来,更不用说他们再搬来其他高手。这事十分棘手,莽撞不得。咱大表妹不服气,说没有交手怎知不是对手,梨花庄决不能向人低头。大家议论来议论去,都不甘心屈服于人,老庄主决定明日拒绝入会。第二天一早,三剑一刀带着三男一女来到。这几人也是名噪江湖的高手。他们是洛阳女侠叶芳、青城双杰柏乾、柏坤与金刚掌陶槐。于是庄主又被他们游说了一通,但庄主依然不买账。衡山三剑冒了火,要与庄主动手。咱们表兄妹和四大高手早有准备,立即在室外列阵,叫他们出来,三剑一刀等人便来到室外。那洛阳女侠从怀中摸出一枚响箭向庄外抛去,只听嗡一声,十分响亮。张兆说,庄主别忙动手,咱们再请几个朋友进来见一见,若庄主见了他们还要动手,那时咱们再奉陪。庄主闻言,急制止咱们,要咱们等等看。片刻后接连跃进几人,这帮人面相凶恶阴挚,经张兆引荐,竟是天地双魔王通、柯典、阴手无常麻威、追魂居士左信元和追命鬼玄木。这一来,咱们都惊呆了,庄主立即道,不必比试了,咱们认栽。张兆遂请后来的那班魔头不要动手,大家请进客室说话。他们在庄中住了两天,开香堂令咱们入会,签字画押。老庄主做分堂堂主,其余皆为执事。第三天他们才扬长而去,老庄主气得病了一场。之后,倒也没有什么事,大家渐渐从悲愤中透过气来,日子又恢复了正常。直到这个月月初,衡山三剑和张兆又来了,命梨花庄准备迎接各地来的高手,以抓捕朝廷钦犯公冶一家……”万古雷问道:“精英会的总坛在何处?”陈灵道:“不知道。咱们只知三剑一刀是总坛的护卫使,职务高于分堂堂主。他们来,咱们就得服从他们的指令。”万古雷道:“我知道这伙人都是谁,只是想不到又出来个铁臂翁,真是怪哉!”陈灵诧道:“万兄怎会知其底细?”万古雷道:“这主谋就是化名史孟春的皇甫楠,不知道皇甫佑安还在不在世!”陈灵和申义惊得膛目结舌,作不得声。此刻胡英莲和仆妇端来了酒菜,四人边吃边谈。陈灵、申义都说糟糕,梨花庄陷入泥沼中,只怕无力自拔,陈灵求万古雷出个主意。万古雷道:“皇甫楠与我有杀父之仇,我正查访他的踪迹,没想到会在这儿从陈兄处得到这么重要的消息,真是不虚此行!原来他已组成了精英会,看样子欲在江湖称雄,我这里先要设法找到公冶一家,然后全力对付精英会。以梨花庄目前的处境。不宜与精英会公开对抗,只要不是真心归顺,可以暗中作好准备,一旦时机成熟,便可反戈一击!”申义夫妇对了个眼色,就凭万古雷这么年青的人,能和精英会对抗吗?陈灵道:“庄主平日就是这样对咱们说的,他本想去少林寺求救,又想联络建昌府的白云庄,但平日与白云庄没有往来,人家会来帮你吗?想来想去,远水解不了近渴,只好暂时忍耐……”一顿,又道:“公冶家的事,包在小弟身上,一有消息,便来禀报。”万古雷道:“多谢陈兄,小弟静候佳音。”谈谈说说,直到三更方才各自安歇。第二日天不亮,陈灵就赶回庄去了,万古雷在申义、胡莲英陪同下,在屋子里呆了一天,一直不见陈灵露面,不禁心中焦燥。申、胡二人旁敲侧击,打听他的师门出身,万古雷含含糊糊应付,看出他二人不放心自己的武功,不禁暗笑。吃过晚饭,三人在天井里乘凉时,陈灵才匆匆来到。万古雷大喜:“有消息吗?”陈灵道:“劳兄久等,小弟实在脱不开身,今日除了江湖好汉,连前军都督府的方大人也驾临梨花庄,忙坏了庄主一家。这位方大人人才一表,年纪又这么轻,令大家吃惊不已。而且你们猜怎么着,他也是武林人出身……”万古雷一笑道:“不错,方天岳是襄阳府武林世家的公子……”陈灵奇道:“咦,万兄认识他?”万古雷道:“自然相识,他从京师来本城坐镇抓捕公冶一家,今日他说了什么没有?”陈灵道:“他说蒙精英会协助捉拿钦犯公冶子明一家,他十分感谢,请大家戮力同心,一举将罪犯抓获。他又说,罪犯中除了公冶娇要抓活的,其余可提头来见。他说完之后,总坛飞鹰特使曾玉麟、许亮分派了与会之人,分四路访察鄱阳湖周围。方大人断定钦犯一家就藏在鄱阳湖,要大家细心察访。”万古雷喃喃道:“我明白了,原来方天岳早与曾玉麟,许亮有勾结,那定是在德州的时候。方天岳究竟安的什么心,处处与我作对,我有什么对不起他的!现在看来,他是个十足的卑鄙小人,连对他有恩的孙锐锋也不放过……”陈灵道:“咦,万兄你说什么?”万古雷道:“说起来话长,姓方的十分阴险,你们要十分小心才是!”陈灵道:“方大人和曾、许两位飞鹰特使对咱两位表妹甚是殷勤,他们人才一表,风度翩翩,咱为表妹担心。这方天岳一来,庄主夫妇对精英会的看法又有了改变。方天岳是襄阳府一剑震武林的传人,又是前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大人,精英会既然与他有交往,能是个邪道帮派吗?因此咱想请万兄去梨花庄,当面把你所知的情形说出来,好让庄主心中有底。”万古雷道:“天地双魔等黑道人物曾来恐吓过庄主,这些黑道妖邪是精英会里的人,精英会是个什么帮派,难道还看不出来吗?”陈灵道:“这个嘛,张兆曾说过,他说这些人原是锦衣卫中的官佐,还分什么黑道白道。庄主私下里说,锦衣卫坑害官民,人人痛恨,这些邪道妖孽进了锦衣卫,难道会变成好人吗?他们是一丘之貉!可是,方天岳、曾玉麟、许亮文质彬彬,虽然十分傲气,那是他们的地位尊崇。在精英会中,飞鹰特使地位很高,超过各地分堂堂主,所以咱十分担心,怕庄主上了当,以后陷入火坑!”万古雷道:“我可以去见庄主,但庄中住着这么多人,出入不便。”陈灵道:“待咱设法,务必见上一面。”万古雷道:“曾玉麟、许亮带来了多少人,有哪些高手,衡山三剑来了吗?”陈灵道:“此次来的有总坛护卫使衡山三剑、追风刀张兆、天地双魔王通、柯典、追魂居士左信元、金鹰武士恶头陀沙空、追命鬼玄木、阴手无常麻威、金刚掌陶槐……哎呀,咱也记不住那么多,有四十来人,加上各地分堂来的高手三十多人,实力够吓人的。这还不算江西都司和锦衣卫的人。说实话,咱真为公冶一家担心,也为万兄你担心!”万古雷道:“他们人虽多,但分散开来,是以陈兄不必担忧……”言未了,申义道:“我插句话,就算他们把人分散开来,但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尊驾只是一人,能从他们手中救人吗?”万古雷道:“不能力敌那就智取,对吗?”申义胡英莲对视一眼,不禁摇头。胡英莲道:“陈兄弟,你刚才提到的,都是江湖黑白两道的高手,庄主定有自知之明,只怕不会再与精英会作对,你说呢?”陈灵道:“庄主不愿屈从于人,只要万兄陈述利害关系,庄主知晓精英会的底儿,就不会被几个翩翩公子迷惑!”申义冷冷道:“那就见一面试试看吧,我想庄主不会拿全家人的性命冒险!”陈灵讶然道:“不会吧,万兄武功高强,天豹庄实力雄厚,两方联合,定能……”申义岔话道:“那是你说的,得庄主认可才成,等庄主与这位万兄见了面再说吧!”万古雷自然听得出申义两夫妇的意思,但他并不怪罪他们,便道:“申兄说得是,就请陈兄请卫庄主一见。”陈灵想了想,道:“事不宜迟,明日庄中高手就要出发,今天夜里见吧,咱这就去请!”说完,匆匆走了。申义道:“万兄真要孤身一人去救令友?”万古雷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申义道:“精英会在江湖上并未有恶迹,武林各大派不会与之为敌,以万兄和天豹庄之力,请恕在下直言,无疑不是对手。万兄何不韬光养晦,等待时机呢?”万古雷道:“救人为当务之急,所以顾不了许多,纵使刀山火海,也只有一闯!”申义胡英莲不再说话,告别回屋。万古雷知他们不相信自己有这个能耐,也不多说,自在房中等候。他的心思飘到了鄱阳湖。从方天岳口中知道公冶一家并未离开鄱阳湖周围,情势十分紧急。方天岳的人多,可分几路搜索,自己一人又该怎么办呢?要是去了一个地方,公冶一家在别的地方被人发现,他哪里来得及去救助他们?这事使他发愁,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沉思中不知不觉到了三更,就听院中有人轻轻落地,便迎了出来道:“陈兄回来了吗?”陈灵应道:“小弟来了,庄主和三位表弟妹也都来了。”说话间万古雷来到门口与他们照面,果见有一位长者和三个年青男女,便抱拳道:“深夜烦劳庄主,在下深感不安!”卫庄主道:“哪里哪里,屋里坐好说话。”申义夫妇也从正屋出来见礼,万古雷点燃了客室的灯,大家分宾主坐下。万古雷在灯光下迅速打量卫庄主一家,只见卫天雄年届花甲,相貌堂堂,一脸正气。两位姑娘生得娇艳美丽,卫公子则文雅清秀,一家人都给他以好感。卫庄主等人也注意到万古雷英姿勃勃,满脸正气,潇洒中又有几分严峻,风貌上比方天岳、曾玉麟等人还要胜三分,不禁有了好印象,这样的人能够信赖。卫天雄道:“几年前,曾听到过江南神剑的大名,今日有幸一见,足堪平生之慰!”万古雷道:“不敢,晚辈出道甚晚,还请前辈多多指教!”卫天雄又引荐了大儿子卫英,女儿卫玉婵、卫玉娟,然后接着道:“听灵儿说,万庄主知晓精英会根底,能否请万庄主说个详细。”万古雷道:“说来话长,晚辈简要述之。”接着,他从皇甫楠化名史孟春说起,直说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在燕王军中的事只随便说了说,还把方天岳的为人也作了描述。这段曲折的经过,听得大家入了神,对万古雷的遭遇十分同情。卫天雄道:“原来精英会由前锦衣卫的头目组成,皇甫楠又是皇甫佑安的亲子,当年三大魔头恶鹰皇甫佑安、大漠神女奚凤玲、豺精司羽横行一时肆虐江湖,老一辈的武林人记忆犹新。如今老魔父子组成精英会,只怕不安好心,否则怎么会强迫武林同道入会?晚饭后曾玉麟又告诉老夫,庐州飞虎堡不久将会臣服精英会,白云庄则排在飞虎堡之后,只要武林四大世家入了会,精英会将成为武林第一大派,就连少林、武当也难望其项背云云。由此可见,皇甫楠在官场上失去的权势,要在江湖上捞回来,这实在是江湖上的一大祸害!”万古雷道:“前辈心明眼亮,一语中的,皇甫楠定会搅得江湖不得安宁,武林正道人氏不能再助长其凶焰,应及早觉察他的野心。”卫庄主道:“只是精英会高手太多,但凭梨花庄和贵庄联手,只怕难以匹敌。”万古雷道:“精英会的作为,不久将为人知,相信少林、武当各派,不会坐视不管。”卫英道:“那是以后的事,眼前却是奈何?梨花庄不是精英会的对手,只好忍耐一时。”卫玉婵一双妙目注视着万古雷道:“万少侠此来是为了救公冶一家,少侠形单影只,不是太冒险了吗?面对如此多的高手,少侠纵然知晓公冶一家落于谁手,又能奈其何?”万古雷道:“情非得已,不得不为之。”卫玉娟道:“万庄主这样做,无异以卵击石,于事无补。我不明白,万庄主为何要逞匹夫之勇?到头来人救不出,不是白扔了一条命吗?不知万庄主是怎么想的?”卫天雄忙道:“小女年幼无知,说话没有分寸,望万少侠恕罪!”卫玉娟翘起嘴道:“爹,女儿说的是实话,怎么是年幼无知了?”万古雷道:“小姐说得是,但公冶一家情势危急,在下不得不冒险一搏!”卫玉婵道:“请问少侠,公冶娇小姐容貌如何?请说说她的长相!”姑娘问得突兀,万古雷不禁一怔。卫庄主道:“婵儿,怎么问起人家相貌来了,这叫万庄主怎么回答?”卫玉婵道:“女儿自有道理,这又有什么不好回答的,照实说就是。”一顿,又对万古雷道:“姑且把女子姿色分为上中下三品吧,你只须说说公冶小姐属哪一品就成。”万古雷毫不犹豫地道:“应列上上品!”卫玉婵、卫玉娟一愣,相互瞧瞧,以有些不信的样子。本来嘛,卫玉婵只把女子姿色分三品,最高上品,可他却加了一品,成为上上品,那不是成了人间所无的仙女了吗?但她二人并不多说,只异口同声道:“明白了,原来如此!”卫天雄诧道:“你们明白什么了?”卫玉婵道:“方都督大人传令,只须活捉公冶娇,其余人格杀无论。公冶小姐是位美女,他要活捉公冶小姐的目的,不是很清楚了?”卫天雄、陈灵等都点头道:“说得是!”卫玉娟咬着牙道:“哼!表面上是谦谦君子,骨子里却是坏透了!”卫玉婵道:“我早就看出他不正经,你不见他对庐州分堂来的那个常姑娘大献殷勤吗?只要是有几分姿色的女子,他都……呸,不说了,一句话,不是好东西!”万古雷诧道:“常姑娘也是精英会的?”卫玉娟道:“怎么,你认识她?”万古雷叹了口气,道:“我总算明白了,常姑娘是受了他人的蛊惑才找我麻烦的!”接着说了常玲找他报仇的经过。卫英道:“果然是个阴险小人,笑里藏刀!”卫玉婵道:“万庄主,我们梨花庄这么多人都斗不过精英会,你却单枪匹马要扮演英雄救美人的英雄角色,身为一庄之主,这样做十分不明智,但庄主似乎坚持己见,莫不是仗着有超凡的武功,何不露一手给我们瞧瞧!”这丫头口舌尖利,说出了大家心中所想。卫庄主道:“婵儿,怎能这样说话……”卫玉娟接话道:“爹,姐姐说的对呀,若万庄主武功压不过群魔,又怎能对抗精英会?我们梨花庄和天豹庄联起手来又有何用?所以请万庄主显示两手功夫,好叫人安心嘛!”两个丫头不过十八九岁,说话全无顾忌,想什么说什么,不管别人怎么想。卫庄主和陈灵都有几分尴尬,卫庄主道:“你二人口无遮拦,话不能这么说!”陈灵道:“万庄主武艺高强,那年……”卫玉婵道:“表兄你不必说了,那年是那年,对付的人不同,再说我并非为难万庄主,只因万庄主欲只身救美人,不顾性命,我们能坐视不管吗?因此只有万庄主显出两手令我们佩服的功夫,我们也才放心呀,这难道不是好意吗?”申义、胡英莲不住点头,十分赞同。万古雷道:“在各位面前,在下不敢献丑,但二位小姐请放心,精英会来到贵庄的人,在下几乎都交过手,他们还奈何不了在下。”众人听他这么说,十分惊异。天地双魔、衡山三剑难道还胜不了他,这未免太夸大了吧。看来他是信口开河,过于狂妄。卫玉婵冷冷道:“你是说和衡山三剑交过手?还算上天地双魔、追魂居士?既然万庄主有这么高的功夫,那当然就不用我们操心了!”卫玉娟道:“万庄主胸有成竹,年轻轻就练出一身惊人武功,可敬可佩!未来就靠天豹庄去灭了精英会,我们梨花庄大树底下好乘凉,拜托拜托!”两个丫头热嘲冷讽,看来十分生气。卫庄主忙道:“真是不懂事,你们怎么能这么说,要灭精英会,岂是一帮一派能做到的?这要武林各大门派联手才成,小孩子家……”卫玉婵岔话道:“爹,女儿今年十八岁了,虽未闯荡过江湖,但在梨花庄也见识过各种人物,并非什么也不懂的傻丫头,万庄主这般自大,对梨花庄并无诚意,我看我们还是走吧,留此无益!”陈灵急了,道:“表妹,话不能这么说,万庄主怎会没有诚意?他最知精英会底细……”卫五婵不等他说完,岔断道:“表兄,不必说了,我们若有公冶小姐的消息,自然会知照万庄主。至于救人,我们却无这个能耐,好在万庄主武艺高强,也用不着我们相助。”万古雷心想,人与人要相互了解当真不易,自己实话实说她们却不相信,若是与她们比试比试,胜了她们又伤了面子伤了和气,这该怎么办呢?只有不理会她们算了。因道:“多谢小姐,只是彼此无法联络,看来在下得跟随在后,随时互通声息。”众人见他并不生气,也有些诧异。照理说他应马上答应显显本领,否则面子上怎么过得去。可你瞧,他神色自若,满不在乎,由此看来,他的功夫确实不怎么样。当着梨花庄庄主的面,他怎敢出丑,大丢颜面?卫庄主本也想看看他的功夫,以他的年龄当然超不过自己,最多与女儿相仿。就凭这点能耐,梨花庄与天豹庄联手又有什么用?看来梨花庄只能忍下一口气,不能轻举妄动。这样一想,便道:“精英会的人与我们在一起,他们都认识万庄主,所以万庄主跟在我们之后不妥。再说兵分几路,不知哪一路能找到令友一家,庄主跟定一路,岂不误事?”万古雷道:“前辈说得是,不知方天岳在配置搜捕人员时,哪一路最强?”卫天雄道:“对了,方天岳曾说过,估计公冶一家买了船在湖中飘逸,因为沿湖各县都有捕快兵丁严加访察,不见踪迹。若彼等沿江而下或逆江而上,也该有了音讯。但监守再严,也有疏漏之处,我们兵分五路,三路沿湖查找,一路奔湖口县府,一路奔都昌县府。至湖口县的要北渡长江至宿松县查找,至都昌县的随后赶往湖口,至彭泽县查找。他还说以这两路为主,有消息要迅速飞报江西都司。”万古雷道:“方天岳走哪一路?”卫天雄道:“他坐镇南昌府,调派人员。至都昌府一路的有天地双魔、追魂居士、阴手无常和一些搭配人员,不下十多人。至湖口的有衡山三剑、追风刀、金刚掌等,也有三十多人。梨花庄跟随的是衡山三剑一路。”万古雷道:“何时上路?走陆路水路?”卫天雄道:“走陆路,限两天到达。曾玉麟、许亮和我们一路,万庄主你走哪一路?”万古雷道:“我先到都昌,然后酌情再定,也许要跟在各位后面。”卫英道:“我们人多,无法联络,曾玉麟他们对梨花庄也并不完全放心,必对我们加以监视,所以万庄主你只好一人行动了。”万古雷道:“是的,在下只有隐蔽行踪。”卫庄主道:“时候不早,我等告辞!”万古雷送至大门,互道珍重而别。回来后向申义夫妇辞行,独自连夜赶往都昌。第二天傍晚,万古雷进了都昌城。他在城北找了间小旅店,以假名住下。为打听消息,上城中最大的酒楼用膳。此时楼上人多,他被小二引到一张有人的桌前,道:“客官,今日客满,就与这两位客人挤一挤吧!”这两人是三十来岁的汉子,他们对小二道:“不成,你另找座位,去去去!”小二无奈,东瞧西瞧,恰好两张桌外,有张桌上也是两位客人,便带了万古雷过去,道:“老先生,这位客人单身,和老先生坐一桌吧,今日小店客满,实在对不住!”老儒生打量了万古雷一眼,道:“可以。”年青的书生似不太愿意,道:“这……”老儒生接嘴道:“不妨不妨,客人请坐。”万古雷抱拳道:“谢了!”当即坐下,要了四碟菜,半壶酒,小二高高兴兴走了。万古雷注意到,年青书生翘了翘嘴,满不高兴,老儒生向他递了个眼色也没用。既然不受欢迎,把脸对着人家就有些尴尬,于是他把身子侧着,去打量楼上的食客。适才不让他坐的两条汉子看来是江湖客,他竖起耳朵听他们说些什么。只听一人道:“找了这么多天,人也没个影儿,如果上头人来了,怎么交代?”另一人道:“那又有什么办法,咱们得到的线索够多的,这里也有他们的踪影,那里也有人瞧见他们出没,结果追到那儿去一瞧,根本不是上头要找的人。这些王八羔子都想受赏,是以捕风捉影,害苦了咱们两只脚!”“这两天上头要来人,该怎么说?”“如实说就是了。”“不成不成,上头催得紧,张千户坐卧不宁,离开时千叮咛万叮咛,要咱们抓一两个可靠些的线索,等他从南昌回来,也好向上交代。如果咱们说这里根本没线索,他饶不了咱们。”“去他娘的张千户,咱们不能瞎编线索吧?”“当然不能。我的意思是,凡是听到的线索,管他可靠不可靠,一古脑儿搬出来就是了。”“那些线索十分荒唐,有的说见了公冶父女,有的说只见四个人,有的说见五个人,你想他们总共八人,这对得上号吗?”“那不然,也许人家分两路走呢?”“对!就这么说,真不真,去查就是了。”万古雷心头一震,这话不无道理,娇娇他们会不会分开逃走呢?分开就缩小了目标,不那么惹眼,这完全是可能的呀!听口气,这两人是锦衣卫,应对他们多加注意。“再过一两天,张千户就会带了人来,听说都是武林高手,有他们相助,再好不过。”“多来些人当然好,咱们不用这么辛苦。”两人说话声音不高,但万古雷耳力极好,一个字也不会漏掉。“依咱看来,城西离湖边近的那些村落最可疑,北边也一样。要是咱,也会躲到这种地方,一有风吹草动,就可乘船逃走。”“你说的虽有道理,但捕快们去查过,渔民都说没有生人来过村里。”“咱不信捕快的两条腿那么勤,沿湖边住的人多,但十分分散,他们能全都跑到吗?”“说的是,等明后天人来了,就去搜上一搜,说不定还真藏在那儿呢!”“听说前军都督府的方大人亲自坐镇,这回可不是闹着玩的,抓到犯人官升两级,若是有点差错,那也是吃不了兜着走!”“我说明天一早你我再到城西去看看,这回走远一些,就辛苦辛苦吧!”就在此时,同桌的年青书生恨声道:“该死的鹰爪,又来骚扰,俺恨不得……”老儒生道:“少管闲事!”万古雷听出来了,这书生是个姑娘,女扮男装,而且是会家子,耳朵也挺尖的,听到了那两人的谈话,不知她和老儒生是何许人,不过与自己无关,晚上还是去探一探湖边,碰碰运气,也许会找到一些线索。又听姑娘道:“张叔怎么还不回来?”老儒生道:“也许明天回来吧!”话音刚落,有个粗嗓门应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随着声音走过个五旬壮汉来。姑娘喜得“哎呀”一声跳了起来,老儒生也笑容满面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你怎知俺父女在这里吃喝了”张叔一身儒生穿扮,闻言笑道:“我是来吃饭的,打算吃了饭再去找你们。”年青书生高兴已极:“辛苦了辛苦了,待侄儿再叫几个菜,为张叔接风洗尘!”说着从桌边拉出张凳子,请张叔坐下,然后皱起眉头对万古雷道:“我说你换张桌吧,俺这里来了人,挤不下,你说成吗?”万古雷道:“只要有空桌,我就让。”书生把小二叫来,一是添碗筷加菜,二是替万古雷找个空地方搬走。小二为难地说道:“公子爷,对不住,桌桌都满了,没地方搬……”书生道:“谁说的,那儿就可以搬。”小二见他指着原先就不让坐的那两个客人,摇了摇头道:“公子,刚才两位爷就不让坐,这会儿也不会相让,就请四位挤一挤吧。”书生不依,正要说话,老儒生和张叔都说算了算了,好在是方桌,将就些吃吧。书生没法,瞅了万古雷一眼道:“我说兄台,你坐在这儿妨碍我们说话,自己找地方吧,干么非坐在这儿惹厌呢?”万古雷道:“兄台自管说话,在下不听也就是了,这楼上这么挤,叫在下上哪儿去?”书生柳眉一竖:“咦,你上哪儿去俺管得着吗?要是好说不听,俺发起气来就……”老儒生道:“别说了,些须小事,何足挂齿,就让这位兄台吃完这顿饭吧!”万古雷道:“多谢老先生!”说完,捧起酒杯,把脸一侧,瞧着别处。书生道:“喂,你快些吃呀,发什么呆!”万古雷道:“在下喝酒一向如此,从不匆匆忙忙,如果匆忙,就太无意思,酒也不香。”书生嗔道:“够了够了,谁耐烦听你这些歪道理,你快些吃了走吧!”万古雷道:“莫催莫催,在下……”老儒生道:“蝶儿,不可如此,俺说俺的吧!”一顿问张叔:“老弟此行如何?”张叔道:“收获甚丰,想打听的都知道了。你们想找的人,就这么巧,三个都来了!”老儒生与书生大吃一惊:“三个都来了?”张叔道:“不错,这消息千真万确,我这是从梨花庄一位大管家口中打听到的。”书生咬牙道:“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张叔道:“不是时候,蝶儿你切莫冲动,这次来的人身份都很高,是精英会里的头面人物,他们一大帮人在一起,不能以卵击石!”书生恨声道:“可是张叔,俺苦等了五年多,正要出行去寻找他们的踪迹,他们却自己送上门来,俺不管如何,定要拼个死活!”老儒生“嘘”了一声道:“小声些,不说了,回去后再计议,得想出办法来。”张叔道:“阮兄说得是,听我先说说听来的消息吧。这次朝廷派了前军都督府的一位都督大人前来南昌都司坐镇擒人。这位都督姓方名天岳,是襄阳武林世家方家的公子,可谓年青得志。精英会的人马,正是应他的招请而来的。看来,他们不捉住公冶一家决不罢休。”老儒生道:“这事令人费解,捉一个文官,何必兴师动众,这其中必有蹊跷。”张叔道:“你们要找的主儿,有两人是精英会中的护卫使,地位高过分堂堂主,一人是金鹰武士,与分堂堂主地位相等。因此三人也非从前可比,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万古雷对这些消息不感兴趣,但听出来三人是与精英会中的某几个头儿有仇,是以极想知道这三人的根底。他为了掩盖自己的想法,把目光侧向了一边,无意中发现有三个壮实的年青人正注意着老儒生等人的谈话。这三人看上去仪表堂堂,尤以一白衣公子最为英俊,但他忽然以袖遮面,只用两只眼睛打量书生。他们距此隔着不下四张桌子,显然先前并未注意到老儒生和这个冒牌的书生,是张叔来了后,书生站起来才引起他们注意的。看那白衣公子的神态,似与书生相识,但又不愿被她认出,是以才用袖子遮面。这个发现使万古雷感到有趣。此时又听书生道:“张叔,明的不行,暗的也不行吗?你教俺的那一手……”老儒生道:“回去计议,在此不必多说。”一顿又问道:“你说他们何时来此地?”“今夜到不了,明日上午准到。”书生又激动起来:“好极,俺这些年就盼着这一天!老天保佑俺报仇雪恨!”老儒生看了万古雷一眼,见他眼睛朝着别处,便道:“这位公子,请问尊姓大名?”万古雷一扭头:“尊驾是与在下说话吗?”老儒生道:“不错,既坐一桌,也是缘份,不知公子可肯见告姓氏?”万古雷道:“可以可以,在下姓雷,名有福,不知老丈尊姓大名?”书生瞪了他一眼:“何必告诉你?”万古雷装成书呆子,道:“在下不曾问你,你又何必多言,真是扫兴!”书生“咦”了一声道:“你!……”老儒生接话道:“老夫阮奎,公子可曾听说?”万古雷道:“对不住,在下不识老丈。”老儒生观察着他道:“不论识与不识,老夫等所谈之言,望公子勿为外人道,以免惹祸,请公子务必记住老夫之言!”万古雷道:“是是是,在下不说。”书生问道:“你听见俺说什么了?”万古雷道:“在下与兄台无缘,兄台说什么,在下并未洗耳恭听,是以回答不出。”书生道:“你这张嘴叫人讨厌!”万古雷生气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在下从此刻起,不与兄台说话!”书生见他板起面孔那付呆相,对他少了几分疑心,但仍然警告他:“谁耐烦与你说话,俺只告诉你,你要是到处乱讲,哼!俺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给俺好好记住!”此时小二上了菜,老儒生让书生给张叔斟了酒,然后举杯敬酒,吃喝起来。万古雷不时注意着那以袖遮面的白衣书生,只见他低声与同桌两人交谈,无法听见说些什么。片刻后他眼望着这厢站起身,走了过来。万古雷连忙侧转头,装作看另一边去了。白衣公子悄然来到桌前,老儒生等三人正说话,不曾注意他,只听他激动地轻轻喊道:“阮叔叔,钟姑娘,想不到会在这儿见到你们!”万古雷注意到,老儒生和年青书生吃了一惊,抬头望去,不约而同惊呼:“申少堡主!”申少堡主十分感慨,道:“这么多年,晚辈到处打听两位的消息,没想到今日会重逢!”老儒生在最初的惊讶之后,立即平静下来,道:“有劳少堡主挂念,申堡主还好吧?”申少堡主道:“家父家母都好,自阮叔走后,家父时时念及。“一顿,目光转向张叔和万古雷,道:“恕晚辈眼拙,这两位是……”老儒生道:“这位是张清和,人称神镖。这位嘛,不相识,是同桌吃饭的。”又对张清和道:“飞虎堡申勇志、申少堡主!”张请和道:“久仰久仰,幸会幸会!”钟姑娘不断注意着申勇志,道:“这些年,申少堡主只怕早把俺忘了吧!”申勇志忙道:“哪里呀!”一顿,急忙换话题,道:“我有两位朋友,引荐给三位。”说着向同桌的两人招手,两人忙走了过来。申勇志道:“两位是京师双龙镖局的镖主陈卫、张权。”接着又引荐道:“这位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降龙刀阮奎阮前辈,这位是神镖张清和,想来二位也听说过。这位叫钟蝶钟姑娘,我们算得上是世交……”钟蝶见万古雷居然大模大样听他们讲话,不禁生气道:“我说你,该走了吧!”万古雷一愣:“酒没渴完,怎么走?”钟蝶嗔道:“你真讨厌,快些走开!”申勇志道:“请三位到晚辈桌上一叙如何?那边宽敞些,好说话!”钟蝶道:“义父,走吧,这人碍眼!”阮奎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少堡主住在何处,我们吃完再去拜访如何?”申勇志道:“好好,晚辈住迎宾客店。”阮奎道:“少堡主请吧,我们后来!”申勇志等人走了,钟蝶道:“义父,你似乎并不高兴见到少堡主?”阮奎道:“又不是他失踪了,突然相见很高兴。他家在飞虎堡,随时都可以找到他。别忘了,失踪的是我们,所以有什么可高兴的?”钟蝶道:“可是,毕竟五年没见了呀,好歹相识一场,你不听他说,他在找我们吗?”阮奎冷笑道:“飞虎堡不愿得罪了你的杀父仇人,所以你不必奢望于人。”钟蝶幽幽道:“这俺明白!”万古雷心想,再不走未免不像话了,他叫来小二算账,故意装作喝多了的样子,摇摇晃晃下楼而去,那钟姑娘也没再找他麻烦。回到旅舍,歇了一个时辰,这才带上兵刃从后窗跃到房脊上,飞也似地向城外掠去。不久,到了湖边,沿岸往西走,只见一些土坯房分散在堤岸山丘上,星罗棋布,上哪儿找?这一片湖称西鄱湖,又叫落星湖,湖面较窄小,宽不过十里,岸边丘陵起伏。在这种地方藏身,叫人难觅。他施展轻功,从湖边往里走出二三里,就见大片树林,只好停下。叹口气,打道回府,躺下睡觉。第二天中午,他出店吃饭,仍去那家大昌酒楼。路经迎宾客店,不经意扫了一眼,却见天魔王通、地魔柯典、恶头陀沙空和那个混在万家当护院卧底的徒弟任威等一大帮人正从里院走到外院。他急忙把头一扭,快步走过店门,又赶紧往对街走去,混在人群中,不时回头看。只见这些家伙往大昌楼方向去,粗略数一数,不下三十五六人,还有几个本地捕快在后头跟着。不一会到了大昌楼,全都往楼上去。一个捕头模样的人,对掌柜指手划脚说了几句,掌柜连忙往楼上去,亲自招呼这些大爷。万古雷在街上漫步,他要等这些家伙吃喝时再上楼。忽然,他瞧见降龙刀阮奎、神镖张清和、钟蝶从街一头走来,来到酒楼门口,阮奎上了楼,片刻就下来,三人说了几句话,便匆匆上楼。万古雷心想,这城里就大昌楼门面最豪华,有身份的人都到这里用膳,要找人便上这儿来。这钟蝶要找精英会的人报仇,莫非要在楼上动手?不如跟上去看看,必要时助一臂之力。于是从怀中取出折扇,哗一声打开,迈开方步径自进了酒楼。上到楼面一看,客人已有了七成。天地双魔等在楼中间占了四五桌,钟蝶等三人则在靠窗处,于是他悄然以扇遮脸,去到对面墙角落处,那里空了一张桌,他正好藏身。要了酒菜,便注意观察。只见天地双魔与追魂居士左信元、恶头陀沙空、追命鬼玄木等坐一桌,正忙着吃喝,靠窗的钟蝶等三人则紧紧盯着他们,看不出谁是钟蝶的仇人。过于一会,钟蝶和张清和先后离开坐椅,分开向天地双魔那一桌靠近,在相隔四五张桌面的地方,钟蝶扬手一甩,打出三件暗器,直袭追命鬼玄木。张清和与此同时也打出了五件暗器,直奔追魂居士左信元。另一只手一扬,三件暗器直袭另一桌的阴手无常麻威。酒楼上本就嘈杂,他们在如此近的距离内突然下手,叫人防不胜防。但是,追魂居士左信元、追命命鬼玄木老道以及同桌的都是高手,暗器破空声虽被嘈杂声掩盖,但近身时却都有了警觉。与左信元相对的天地双魔同时一展袍袖,两股罡风把暗器击飞。阴手无常麻威击出一掌,同时腾身而起。这不过是瞬间的事,四周食客皆未受惊。此时不等钟蝶、张清和打出第二轮暗器,追魂居士左信元已从座椅上扑向钟蝶,钟蝶根本料不到仇人的身手竟有这般高,一时愣在那儿不知所措。其实,她这一愣,也只是眨眼间的事,然而这一“愣”,她已逃不出老魔的魔爪。与此同时阮奎大呼:“快走!”喊声惊醒了钟蝶,她立即腾身向窗边掠去。但她虽然这样做了,已经慢了一步。在她双足未离地时,左信元的双掌就会打在她身上,要了她的命。这真是千钧一发!幸而在角落里的万古雷帮了她的大忙,救了她的命。左信元正要击毙偷袭他的对手时,一阵尖锐的呼啸声已到了他的背后,这暗器劲力之强,从呼啸声中便可知道。他要是双掌落在对手身上,那呼啸声令人胆寒的玩意儿就会击在他的后颈上,让他的脑袋分家。击毙对手和保命当然是保命重要,一点马虎不得。于是他只好使千斤坠,猛地一下缩头弯腰落在楼板上。只听“咣啷”一声,暗器斜飞而上,在横梁上撞得个粉碎,落下的粉沫溅了他一身。此时钟蝶顺利腾身而起,跃到了窗前。但天地二魔却紧追而来,眼看她难以脱身。降龙刀阮奎抽出腰刀,一刀劈向天魔王通,试图阻止他追袭钟蝶,但却无法阻止地魔柯典。与此同时,阴手追魂等人已扑向神镖张清和,他也难以脱身。蓦地又是几声尖啸,分别袭向天地双魔和麻威等人。吓人的尖啸迫使这些黑道高手不得不认真对付,只好放开就要到手的猎物,躲闪不知是什么玩意的怪暗器。瞅准这个空档,钟蝶等三人已从窗口跃出,顾不得惊动街上行人,施展轻功蹿向了背街背巷,刹时便没有了影踪。而酒楼上的食客则惊得争先恐后地往楼下逃去,一时大呼小叫拥塞在梯口。天地双魔等人打出罡风击落暗器,才发现是盘子碗碟,有人将盘子旋转打出,发出啸声,这需要惊人的内力才能做到。这个发现使他们又惊又怒,立即搜索楼面,可剩下的人都挤在梯口,已经不多,此人显然已经离开,能抓到手的人都是些不会武功的人,只好放走。但有一人从角落里走出,道:“在下认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