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岳此刻脑中一片浑然,他怎想得起那房中正是艾袭凤……但尽力发泄欲念,摧残艾袭凤的“红灯教主”更料不到“笑面罗刹”唱对台戏,唱出了手病,发生了这种意外的巨大变化!这恶魔此刻只是享受着处女的芳香,限见艾袭凤倏而娇啼,倏而婉转迎合,他哪会想到宋岳竟在他销魂刹那溜出庵门!于是,在阴错阳差之下,宋岳竟逃脱魔掌!但是……宋岳虽逃脱魔掌,能逃脱死亡吗?“万淫丸”服下以后,一经男女交合,固然血尽精枯而死,不经苟合,也一样要欲火焚心,血脉焦枯而亡!而此刻……宋岳却在生死边缘挣扎,在茫茫黑夜中,在荒山峻岭中乱闯乱奔。只见他步伐踉跄,身躯摇晃,嘴中不时发出吼声。穿过丛林,走向峭坡,正在此际,蓦地……一道光影,急射而来,跟在后面的尚有十余道黑影。第一道光影一落,现出一个青纱蒙面人,一见前面摇晃的黑影,身形一晃,恍若电光石火,奇快已极!蒙面人走近黑影一看,不由惊呼喊道:“宋岳!”旋即语气一窒,寒声道:“本令主问你,‘红灯教主’被你如何了?对老身以前的话考虑过没有?”嘿!听口气来的正是“孔雀令主”,亦即是艾袭凤的师父“天籁仙子”。但是,宋岳此刻理智全失,哪管他来人是谁?一听女子声音,不由疯狂大笑,吼道:“好姑娘,我正要找你,来吧……”语声中,身形竟踉跄扑去。“孔雀令主”露出青纱的双目,立刻露出惊怒的目光,晃身一闪,厉声道:“宋岳,你意欲何为?怎不回答老身之言?”宋岳双目赤红,呓语道:“我要……要你同我……好。”“孔雀令主”目光一寒,利如锐锋,怒叱道:“好宋岳,该死……打……”“打”字一落,双掌一圈,猛然推出。一阵其猛无比的罡劲,立刻向宋岳周身涌去。“孔雀令主”气愤填胸,她完全误会了宋岳,以为对方是要侮辱自己,但她岂能知道刚才的经过。当然,她更不会知道自己爱徒遭遇的命运更惨。此刻,宋岳周身没有一丝功力,眼看掌风劈面涌来,也不知道闪避,其实根本无从闪避,嘭的一声大响,竟随着掌风,倒飞而起,向峭壁悬崖落去。这时,后面激射而至的人影,已落当场,为首三人正是武林三老,见状同声惊呼,飞鹤老人首先道:“令主,这是怎么回事?”“孔雀令主”眼望深壑,目露煞光,阴森地道:“宋岳狼心狗肺,杀之不为过!”武林三老同时一声惊叹,脸上闪过一丝疑容。刚才他们虽然听到宋岳呓语,知道“孔雀令主”之言不假,但知道宋岳决不是这种人。他们平日听得宋岳那种磊落胸怀,以及不苟名利的事迹,才使武林三老觉得事出蹊跷。何况,他们昔日曾受过宋岳不伤之情,保名之德。但是,现在已成事实,又怎么办呢?眼望深不见底,黑茫茫的峭壑,武林三老同时发出一声长叹!“孔雀令主”沉声道:“‘红灯教主’循此途而来,宋岳已现,魔头未见,走,我们再搜搜!”话落人起,首先向宋岳来路纵去。武林三老默默无语,随着飞掠。十余个黑影中只有二人的心境是异样的。一个是投入“孔雀令主”麾下“无影毒医”崔鸣。他一生正邪不分,倏正倏邪,凭的全是自己好恶,他投入“孔雀令主”麾下,一方面要报复红灯教囚妻五年的怨气,另一方面是与“孔雀令主”志同道合,专与宋岳作对。另一个正是崔鸣爱女崔晴雯,眼见宋岳被“孔雀令主”一掌劈落深谷,她初恋的影像,立刻又浮起脑际,心中一阵酸痛,趁众人随“孔雀令主”起身,向前搜索飘逝之际,却溜出群众,向谷下飞泻。少女最重视初恋,崔晴雯此刻决心找寻宋岳尸首,预备代为安葬,也使自己永远难忘的情人在九泉下知道自己的心意。于是在十几道光影电射而逝之际,一条娇小黑影,立刻稍为落后,转过方向,向谷下飘去。这一代人杰,真的如此死了吗?假如真的死了,天道也无所谓报应了!“孔雀令主”走的路,正是宋岳走的方向,突然,她发觉尼庵灯光,忙向武林三老等一干高手一打手势,向丛林掠去。十几道光影,穿过丛林,到达尼庵,一见院中惨状,不由同时一惊!“孔雀令主”此刻星眸含煞,越过神堂,向第二进禅房一看,第一个,就看到“笑面罗刹”万云裳赤裸裸地挺死在禅床上……当她转过去向左边禅房推门一看,不由大惊失色!艾袭凤玉体横陈,双目紧闭,显然已死在床上。“孔雀令主”一见这种惨相,立刻急怒功心,嚎啕大哭,扑在艾袭凤尸体上悲声道:“徒儿南海一别,竟成永诀,你这样死去,为师好不痛心……告诉我,是谁如此狠毒……告诉为师吧!我要替你报仇……”但是艾袭凤听不到了,沉静无言!武林三老、“无影毒医”等耳闻哭声,齐拥入后院禅房,向内一看,立刻撤身退出,不敢细望。“孔雀令主”呜咽的哭声,在黎明前漆黑的夜空中回荡着,她心痛惟一的爱徒竟落得如此凄惨下场。慢慢地,她停止悲泣,星眸中充满怨毒,恨恨忖道:“那是谁呢?”徒儿在这荒凉的尼庵中出家,与世隔绝一样,又会是谁来过呢?”她当然不知道是万恶之魔“红灯教主”做的好事。但是她却猜测出不是这魔头,就是宋岳。因为根据眼前的尸体判断,人死未僵,时间上绝不会太久,只有这二人从这条路上来过。除了“红灯教主”及宋岳之外,那还有谁?“孔雀令主”此刻渐渐推断出轮廓!“红灯教主”非宋岳之敌,当然不敢在附近停留,那除了宋岳干下的好事,还有谁?而且那房中还有“笑面罗刹”万云裳死在当场,以她这般高手,竟遭惨死,除了宋岳之外,还有谁能致她死命,如说“红灯教主”,他绝不会杀害自己的手下。同时,再加上宋岳刚才的神态一对证,不是宋岳还有谁?“孔雀令主”想到这里,悲痛狂哭着,对艾袭风尸体道:“徒儿,为师已替你报仇了!你瞑目吧!”她的推断完全合乎逻辑。但是世界上却有逻辑以外的事,她怎能想象刚才的经过呢?“孔雀令主”为艾袭凤穿好衣服,一闪出门,蒙面青纱尽湿,目中露出悲痛憎恨的光芒,望着一干高手,缓缓道:“请各位把艾姑娘尸体埋葬吧!其余尸体也合葬好,把房子烧掉。”“天风老人”唏嘘道:“令主,如此惨状,可知何人所为?”“孔雀令主”冷冷道:“宋岳!”“宋岳?”武林三老脱口惊呼,同时反问!同时,“无影毒医”一闪而入,此刻即出,沉声道:“令主推测不错!”对这种肯定语气,一干高手,群相愕视!大家露出一种疑问表情,仿佛皆说:“为什么?”崔鸣目光一扫,缓缓道:“以宋岳的名望,难怪各位都会怀疑,但是我有证据!”“什么证据?”三老中的“游尘老人”首先发问。“老朽决不以私人恩怨来曲解!”崔鸣此刻脸色肃然,道:“证据之一,那边屋中死的正是红灯教中位坐副教主的‘笑面罗刹’万云裳,此人老朽昔日在教中很清楚,生性淫荡,妒性奇重,囊中一瓶‘万淫丸’歹毒无比!“而依艾姑娘的死状,完全是因服下此种奇淫之药,再遭摧残,脱阴而死。”“孔雀令主”一声惊噫!但是“游尘老人”首先抗言道:“淫药既是‘笑面罗刹’之物,何以说是宋岳所为?”“这就牵涉到老朽第二个证据!”雀鸣继续道:“今夜经过此处的武林人物共有三拨:‘红灯教主’,宋岳,及令主与我们,各位以为然否?”武林三老皆微微颔首。“故而以常情推测,以红灯教主最可能,但此地无红灯教主踪迹,只有‘笑面罗刹’尸体,而宋岳刚才出现。“如红灯教主在此,则万云裳既死,红灯教主不能独生,必也死于宋岳剑下,以宋岳身手当无疑问……“再往另一方面说,红灯教主绝不会对自己手下骤下毒手,故而以此推测,再加上现场情形,‘笑面罗刹’也裸体而死来说,定是宋岳先受万云裳诱惑,再以“万淫丸”逼艾姑娘服下,淫乱后离开!”“孔雀令主”一听崔鸣与自己见解相同,心中更加悲痛。但“飞鹤老人”却道:“这是不可能之事,宋岳既如此做,又何必扼死‘笑面罗刹’?”崔鸣沉声缓缓道:“老朽刚才已经说过,万云裳生性奇妒,故而宋岳必然因淫意起杀性,扼死她后,强取药物,再发生这种惨剧!”三老默然了!不论“无影毒医”是有意渲染抑是衷心推断如此,这确是最合理的解释。现场目睹的人都死了,还有谁为宋岳辨别清白呢?于是宋岳在生死未知中,又蒙上了污点!此刻,“孔雀令主”悲痛地道:“时间不早了,各位从速安葬起火吧!”于是一干高手依吩咐为已死者分别埋葬,接着一蓬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黎明前的黑夜!火光淹灭了一切惨象及罪恶!火光中,十几条黑影,疾掠而逝!于是,在火光中,天色渐渐亮了!可是,远处又出现一批武林人物,他们被火光吸引而起,疾掠飘落当场,现出身影,为首二人,正是“天地双星”等川东一千武林人物。但是,他们除了看到火在燃烧尼庵外,已看不到别的事物,又怎能知道刚才巨大的变化,而为武林埋下滔天风波呢?“天地双星”对这荒山的尼庵,竟然起火不解。但他们看不到任何东西,怀着疑问离去。为了增援宋岳,这批武林高手急急赶到。一到九连山,只见余烬袅袅,红灯总教坛已成一片瓦砾,于是抓到一个红灯教徒问明经过,摸索方向急急赶来,又见一堆火光。但是宋岳的影子呢?丝毫不见。这批人怎知道宋岳在死亡线上挣扎!天色微现曙白,晨雾一阵阵地吹拂!宋岳坠落的山壑中。—条娇小人影来回奔驰着,她正是与宋岳初恋,情深难忘的崔晴雯。此刻,她仔细搜索谷底,竞丝毫不见宋岳尸体。她满心疑惑:“难道宋岳飞了,这不可能!”她想:“在黑暗中找或者看不清。”于是抬头望着微明的天色。倏然她看到一个人形,竟挂在山壁的老藤上!她走近仔细仰视,不是宋岳是谁?她心中一阵惊喜。宋岳滚下山坡,竟被老藤挡住,于是她立刻向峭壁上纵去,伸手一挟宋岳,飘然而下。崔晴雯把宋岳平放在地上,看到他一身伤痕,心中觉得难过已极。她伸手一探宋岳胸头,竟微微起伏,没有断气!崔晴雯心中大喜,但对刚才他的呓语,却感到纳罕!伸手翻开宋岳眼皮,再一按脉搏,觉得跳得异常零乱,不由叹声道:“原来是服下了‘万淫丸’,欲火焚心……唉!假如不遇到我,一位铁铮的英雄,将立刻长埋荒山!”崔晴雯随父之侧,深谙医理!“万淫丸”虽毒歹,尚不能难倒这百毒祖宗之女。崔晴雯急忙掏出解毒及伤药,立刻为宋岳治疗起来。此刻,她不禁想起初见宋岳的情形,一幕幕回忆,又闪过她的脑际!“唉!我是爱他的……我是多么爱他啊!但是爸知道又怎么样呢?”于是她想起“孔雀令主”及父亲,心想暂时不见面为佳,眼见已处理好,宋岳等下必会醒转,于是依恋地注视仰卧地上的宋岳一眼,留下了二颗伤药,与一声慨叹,娇小的身躯却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