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如水。星辰零落。苍穹风啸云幻,层层叠叠,看不到一丝月光。四周荒凉而凄迷,一片漆黑!但是赣粤交界的九连山麓,一片密林前,却呈现着一片扣人心弦的紧张情势!十二个红灯教徒,围成一个三丈方圆的圈子,手中兵器不一,像一棵棵没有叶子的秃树,静静屹立着,惟一可以看到动静的,只是十二对泛起狠毒和恐惧光芒的眼珠在那儿溜溜转动。而圈子当中,静如山岳地屹立着一位剑眉星目,手持长剑的少年。他的双眸中,暴射出一股慑人心魂的寒光。他这目光中,好像可以看出他内心熊熊燃烧的仇火。恨!怒!加上一种人类中难以看到的煞气,此刻在他的眼睛中,暴露无遗。他!正是单身欲闯红灯教的宋岳!现在,他的脚步在一种令人无法觉察的程度下,慢慢地动。身躯随着一点点地在旋转,目光缓缓地扫视周围每一个人,嘴角斜翘,现出一道冷酷的弧线,似是不屑,也加深了脸上的杀机。风中飘游着一股血腥味,这是从地上一堆血泥及“天星煞”的人头上散发出的。双方在这刹那,静静地僵持着。血腥味虽愈来愈淡,可是场中的杀气却越来越浓!宋岳转满一个圈子,他已看清了这十二个敌手!正对向着他的一个,只剩下一条独臂,正是南闽九宫山,自己剑下游魂的“夺命厉魔”车煌。只见他目光中射出一股阴沉的光芒,配着一副厉鬼似的脸,活像一个僵尸。靠左边数,一排四人,个个头上牛山濯濯,身穿红色袈裟,第一个却是“龙池”遁走的藏派番僧呼图木。宋岳一眼就看出都是藏派一流高手,四个和尚脸上杀机浓厚,显然想依恃人多,为已死的番僧呼图克报仇。再下去二人却是昔年在玉门关上见过,随侍红灯教主之侧的护法及执法香主——枯瘦短小的身裁,除了目光炯炯外,丝毫没有表情。最后靠自己右手的一排五人,个个身穿朱衣,胸绣红灯标志,大约也是香主之流人物。不错,这五人正是红灯教总坛堂下五大香主,号称“红灯五煞”!宋岳眼见敌人大半都是自己手下败将,有的虽未曾会过,想也不堪一击,他鼻中不由微微发出一声轻视的冷笑。但尽管如此,却不愿未谋先动,浪掷一击。因为宋岳明了,这批人中,任何一个,都是极扎手的邪道高手。假如以一对一,他相信没有一个能逃出自己剑下五招。但是,现在十二人围攻,情形又自不同,这并不能以十二个五招一加,就能完结了事。最主要的,在未见“红灯教主”之前,宋岳实不愿轻耗功力,但他知道对方围住自己,决不肯轻易放手。故目前最佳的办法,必定要快刀斩乱麻,一出手就要使对方躺下三个,先震慑住这批恶徒心理。这,就要寻找机会了!宋岳心念起伏,星目中暴射出二道慑人魂魄的威棱!瞥扫四周,考虑向哪一方面先下手。而红灯教徒那边十二人的心理与宋岳何尝不是一样。吃过宋岳苦头,知道厉害的人,对宋岳的身手,皆有些微战栗。不过今天在自己门口,胆势略壮,无法予对方致命一击前,谁都不愿出手,先找晦气!而这些人的地位在教中皆是极高之辈,剩余不知厉害的人,未见上司发令,当然谁也不会先出手。于是在这片刻之间,场中十三人僵持着,都在相互注意对方的分神疏忽刹那,一举致对方死命。空气如凝结一般渐渐下沉!静寂。一片静寂,几乎每个人都可以听到其余的人心跳的声音。正在此刻……场中响起一阵冷酷而轻狂的笑声:“嘿……嘿……嘿……”这阵冷笑,充满了蔑视与杀机,使场中红灯教的高手神色一震。宋岳薄薄的嘴唇,冷笑之声一落,倏然长剑一挥,撒出一片寒气森森、凌人心魄的星芒,向“夺命厉魔”倏欺二步。车煌惊弓之鸟,神色一骇,不由自主地暴退一步!其余十一人倏见宋岳身形一动,以为对方抢先动手,齐都身形一晃,手中兵器一摆,想要出袭……就在众人要动未动之际,宋岳身形飞快一旋,长剑挥出层层寒涛,向周身外一圈。这一旋一圈的快速程度,简直眩人眼目,十二个红灯教高手都觉得每人眼前有一道剑光在飞舞。不由皆神色一惊,身形微顿,手中有兵器的香主之流人物,立刻挥出挡剑。岂知在这飞快刹那,寒涛似的剑光倏然消敛,只见宋岳仍静静地屹立原地,丝毫未动。他手中长剑垂地,仿佛刚才他根本没有动手一样。十二位邪道高手神色俱呈一怔,不知宋岳究竟怀何心意?这些写来虽长,实际不过眨眼之间的事!“夺命厉魔”一见这种形情,发觉自己这一畏怯退身,太以示弱,在一般香主眼中,简直丢脸至极,不由脸色一涩,飞快飘进一尺,站在原来位置,补上缺口,鼻中阴涩的一哼,借以隐蔽一点窘态。他哼声未落,宋岳又仰天哈哈狂笑了,笑毕,眼神轻蔑地一扫场中诸人,冷冷道:“车煌,你对小爷既然这么害怕,又何必还要来送死?”“夺命厉魔”脸色一变,独臂轻微地在抖动,阴恻恻地道:“姓宋的小子,今天就是你的末日,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语气虽怒而厉,却仍掩不住眼光中有一丝窘惧之意!宋岳冷涩地道:“嘿!你既急要去与你那难弟做伴,只怕你今天掉的不止是一条左臂!”“夺命厉魔”声名何等慑人,被宋岳一再讽刺,哪受得下这口冤气,双目阴焰骤盛,一声阴哼,正要出手。但一看到宋岳手中微抬的寒光森森长剑,此刻竟在作不规则地抖动。这些微动作别人皆没有注意,但车煌目光一瞥,神色一变,立刻把一股阴厉愤怒之火,压了回去。原来宋岳的长剑抖动,极为轻微,幅度只有三指之宽,可是,剑指正对着车煌,而微颤一下,必幻出七朵银星,如过年夜空中的烟花,凌空飞射。这一手,在抖霍挥动之下,幻出七朵银星,并不算奇。但是要以三指宽的幅度,颤出七朵清晰的银星,却并不简单。如不是内功已通玄之辈,岂能露出这一手?尤其不是正对宋岳的其余十一人,虽见长剑微颤,只以为宋岳心中激动所至,根本看不到在剑芒三寸小圈中幻现的七朵银星。难怪“夺命厉魔”凶焰顿敛,强压怒气。在这瞬眼之间,宋岳已微微转身,对四个藏派番僧冷冷道:“四位出家之人,难道也想趟浑水,助纣为虐?”为首的呼图木手中“阴阳双轮”一摆,厉声道:“小狗!你在龙池,杀死本门师兄,今天佛爷要你血债血还!”宋岳冷冷道:“既要血债血还,呼图木!你当初何必逃走?”呼图木脸色通红,由红变紫,突然怒吼一声,双轮飞舞,作势欲扑!旁边的“夺命厉魔”倏然低喝一声,独臂一挥,忙拦住道:“大师何必急在一时?”宋岳嘴角一翘,轻微一哼,又对二位护法执法香主,冷冷道:“二位常随贵教主身侧,玉门关一见,今天才再次相聚,敢情也想插一脚?”为首枯瘦矮小的阴沉老者,冷笑道:“你为本教死敌,今天只怕你难逃天罗地网!”“那等下就试试!”宋岳冷酷的语声一落,眼神一瞟“红灯五煞”,见五人手执鬼头刀,虎视眈眈地凝视自己,跃跃欲动,也不理会,身形仍转回原来正对车煌的位置,冷冷道:“各位是想与区区动手?”语声残酷得好像不是出于活人口中,配合于一双威棱四射的目光,十二个邪道高手不禁为之一悚,没有人出声回答。宋岳微哼半声道:“区区来此,只是为贵教主而来,只要各位不想插手,让开道路,宋岳决不出手与各位为难!”这次,有回音了!只见番僧呼图木哈哈狂笑,打破沉寂道:“你以为用几句话就能打发过去?”宋岳目中精芒陡盛,冷哼一声道:“区区既敢找来此地,又何惧这些微不足道的阵仗……不过,各位不妨自量身手,是否是区区敌手?”呼图木老羞成怒,厉喝道:“好狂小子,你以为今天好过?嘿!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辰,各位上!”语声中,“阴阳双轮”一摆,划出二道雄厚而紧密的银芒,光旋电转,挟着刺耳锐啸,直向宋岳卷去。呼图木这一忍耐不住,抢先发动,早在宋岳意料之中。这时他已筹好对策,脑中飞快转过一念:“对付这批恶徒,不用诡计,难以立刻解决,用兵之道,贵在奇正不一……”心念一动,就在对方双轮刚起刹那,蓦地……他发出一声如雷大喝:“住手!”这喝声犹如雷霆发威,震山撼岳,群峰俱颤!刚要围袭的十二位邪道高手,耳闻这威凛大喝,心神俱震,不由身形一顿!呼图木倏收双轮,冷冷道:“小子,你还有什么话说……”语声未完,倏见宋岳左掌猛然推出,口中喝到:“先要你命!”一道狂飚,疾奔而出!呼图木一骇,身形飞闪,厉叱道:“好小子,放刁……”岂知这道狂飚倏然消失,只见一道如虹剑光,反向“红灯五煞”袭去。宋岳衡量当场形势,知道以“红灯五煞”这五人最弱,遂趁敌方心神刚分之际,施出声东击西之计,果然奇袭奏效!只见银芒飞泄中,场中立刻响起三声凄厉长嚎!“红灯五煞”防不到宋岳竟先拿自己开刀,眼见剑光电闪而至,身形急闪,但以宋岳剑术,岂容对方逃出志在必得的一击,剑光一回,血雨飞洒中,三煞立即身首异处,尸横当地,只剩下老大老二退避得快,倒飘一丈!这变化起于霎眼之间,其余红灯教徒见状大震,齐声厉叱,蜂拥而上,掌风轮影,如浪潮一阵阵的汹涌攻出!于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立刻开始!宋岳一见奇袭得手,包围圈呈现缺口,哪肯错过机会,眼见对方掌力兵器袭至之际,身形如电光一闪,飘出外围,长剑接连闪出十余道寒芒,首先向“夺命厉魔”袭去,口中大喝道:“车煌!小爷就第一个送你上西天!”“夺命厉魔”倏见剑光缭乱,飚然袭至,神色大惊,独臂一抡,厉吼一声,斜侧一闪,五指就向宋岳身上五大死穴扣去。这时,宋岳凝聚的“芥子神功”早已运到十成,一声大喝,身形一转,左掌弧形飞出,一招“风云变幻”,袭向车煌上身,长剑撒出千重银花,向就近的一名番僧刺出。这一招二式配合之妙,已达巅峰!那番僧及“夺命厉魔”一声惊呼,身形连退三尺!这时,所余“红灯五煞”老大老二两人已刀光一闪,疾欺而上。呼图木和另外二名番僧挥着六只银轮也呼啸而至!在这刹那,宋岳脸上杀机陡盛,一声冷峭至极的嗤笑响起,辣手陡出。他脚下一点,身形猛然一飘,兀地笔直上升,然后飞快下扑,长剑一招“云汉九式”中绝学“云端飘雪”,挟着一点点银花,如雪花般缓缓而降!说他慢,其实快速已极,左拳一招“万径灭踪”,就向外围的护法二香主扫去!这二招拳剑绝学一施出,场中只见白花花的剑光及刚猛无俦的劲气巨浪!于是又是二声惨嚎响起!护法、执法二名香主,身形倒撞出一丈,鲜血狂喷,各被掌风扫中,五脏离位,倒地不起!一位番僧,脑袋被削去一半,脑浆四溅!在这片刻之中,红灯教又失去三位高手!十二人去掉一半,剩下的六人,皆被骇人的声势震住,脸上失色,排列一起,目光中露出惊惧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