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待公冶勋等走后,独坐亭中沉思。诸王之中,他最担心的就是燕王。然而皇上对燕王的偏爱,你就是抓到燕王的把柄又能怎么样呢?记得凉国公蓝玉私下里曾对他说:“殿下,当今诸王之中,圣上最钟爱的是哪一位不知殿下已觉察出来了吗?”他当时回答说:“那自然是燕王了。”蓝玉道:“臣闻燕王在封地颇得民心,不少人夸燕王有人君之度,更有些算卦术士造谣惑众,说燕地有天子之气,这不明指燕王而言吗?以臣之见,殿下对燕王不可不防,他日生野心谋反的只会是他!”蓝玉是统兵之将,权势极重,他既这么说,今后自己倒可仰仗于他,只可惜他又被皇上处死,株连了太多太多的人。如今皇上龙体渐衰,继位之日临近,对燕王的顾虑也日胜一日。派遣公冶勋去暗查能查出个结果来吗?他知道什么结果也不会有,这样做,不过是得些确实消息罢了,能奈其何?正思忖间,听见有人说话,回头看去,见随身太监史靖正拦住三个太监,其中两人是张泰、康鹤,另一个是老太监盛经子。此人经常侍奉于皇上左右,是皇上的心腹太监,便连忙道:“史靖,让他们过来!”三个太监近前行了礼,盛经子道:“殿下,奴婢听说殿下驾前新来了一位武功高手,这位能人为何不见了?奴婢极盼见上一面。”朱允炆诧道:“什么武功高手?”“就是那位叫公冶勋的公子。”“啊,你说他呀,已经走了,有什么事?”盛经子冷笑一声:“奴婢这两个不争气的徒弟,在殿下面前丢人现眼,好生叫奴婢不安,奴婢特来见识见识这位公冶公子的武功。”“原来如此,他已走了。”“请殿下将其招来与奴婢一见如何?”这是什么话,哪有皇太孙替太监召人之理?这老东西太过放肆,皇太孙心中十分不悦。但老家伙据传是宫中数一数二的高手,皇上让他做了随身护卫,夜间寝宫的安全,也交由他负全责,不可得罪了他。因道:“盛公公要见公冶勋,有事吗?”“有啊!他自恃学了点武功,竟敢到皇宫内院放肆,折辱张泰、康鹤,这明摆着是瞧不起奴婢们了。这个面子奴婢可丢不起,要是让皇上知道了,还以为奴婢们是酒囊饭袋,又如何能保护宫闱禁地?还不如把锦衣卫的人弄几个来了。是以奴婢定要瞧瞧这公冶勋究竟是一个怎样了不起的人物,不信大内高手会被他比了下去!故请殿下将他招来,奴婢也好讨教讨教!”朱允炆这才明白他的用心,心想这下糟了,原只想看看公冶勋的武功,以便酌情任用,没想到他胜了康鹤、张泰会和盛公公结怨。当下便道:“这事不能怪公冶勋,今后他也在宫中当差,大家不可伤了和气。”“殿下放心,奴婢岂敢得罪公冶公子,不过是向他讨教讨教而已!”说完冷笑几声,向皇太孙行个礼告退,气呼呼走了。朱允炆目注三人远去,对史靖道:“奇怪,盛经子为何知晓公冶公子在此?”史靖道:“回殿下,盛公公只要随便找个人问一下,宫里的侍卫、太监就会如实禀报。”“听说盛经子是大内第一高手,这话确实吗?他比起你师傅俞观来如何?”史靖道:“奴婢的师父俞公公虽然身手不凡,但不能与盛公公相比。听说与盛公公武功在伯仲之间的,整个宫中只是少数人,老太监吴乾仁公公是其中之一,另一人是锦衣卫指挥使。有的则说还有不少人,只不过深藏不露而已。那吴公公从未授徒,也未显示过武功,因此他是不是武功高手,奴婢们也说不准。”“这吴乾仁可是在御花园里管园丁的那个老太监?看他步履蹒跚、老态龙钟的模样,能是武功高手吗?莫非传言有误。”“回殿下,奴婢的师父相信传言是真。”“唔,有根据吗?”“有,但奴婢不知详情。殿下,盛公公在宫内无人不畏惧三分,公冶公子那日比武胜了张泰、康鹤的事,早已传遍宫中,这无疑开罪了盛公公,扫了他的面子,不找公冶公子挽回颜面,只怕不会甘休。”朱允炆道:“这是我下的旨意,令他们比武,岂能怪罪到公冶勋头上?”“殿下不知,盛公公器量窄小,宫内无人敢开罪于他,是以奴婢甚为公冶公子担忧。”“有什么好担忧的?公冶勋是我东宫卫士,他能怎么样?只怕没这个胆量吧?”“殿下,明着来他自然是不敢,但如暗中派人下手,来个不明不白地死去,那也奈何?”“好可恶的东西!”朱允炆骂道。“殿下,盛公公深得皇上宠幸,武功又深不可测,因此皇宫卫队里的头儿,大都对盛公公毕恭毕敬,他吩咐下的事,人人照办。加之宫中会武功的太监,不少是他的徒子徒孙,因此谁要是得罪了他,就会死得不明不白。”“咦,照你这么说来,他岂不成了宫中的霸王,皇上岂会容得他在宫中横行不法?”“万岁爷对诸般情形一概不知,又有谁能接近万岁爷时可以避开了他呢?”朱允炆心想,这话不错,连自己这个皇太孙去见皇上时,盛经子都站立在一旁陪着皇上,莫说其他的人去见皇上了。“那么,你和你师父是不是盛公公门下?”“奴婢师徒与盛公公并无师门渊源。”“我那卫队指挥使何骐,与盛经子有无来往?你知不知情?”“据奴婢所知,何指挥使和其他卫的几位指挥使与盛公公均无往来,他们的武功不弱,不受盛公公的摆布,和盛公公手下太监时有冲突。”“这么说来,忠信卫的头儿都是靠得住的?”“据奴婢所知,他们都忠于殿下。”“看不出,你居然知道这么多事,既然如此,为何平日不禀告?”“殿下不问,奴婢不敢多嘴。奴婢知晓的事,宫中人人知道。”“王三如何,是不是盛经子门下的人。”“是的,他师父陆荣生是盛公公的徒弟。”“呀,我的两个亲随太监中,一人竟是……”“殿下放心,王三自跟了殿下,对殿下忠心耿耿,决无二心!”“你怎知他心中所想?”“奴婢们天天在一起,无话不谈。”朱允炆“唔”了一声,不再说话。心中暗忖,过去从未想过宫中太监、护卫的事,原来也这般复杂,以后要多个心眼才成。想到此心中一动,问道:“宫中卫士、太监,可有与诸藩王有往来的?”“有!”史靖回答得很干脆。朱允炆道:“你说说看。”“诸藩王都曾在宫中长大,侍候他们的太监就不少,至于卫士,负守护之责,自然相识。”“你说的是一般情形,我问的是:现在宫中卫士头目,可有与诸藩王往来密切的?”一顿,又道:“这样说也不妥,应该说他们暗中与诸王有无联络。诸王在外地,自不能与他们见面。”史靖道:“回殿下,非但各卫指挥使与诸藩王有联络,就是宫中太监也如此。但没有人明来明去,因此无法知晓他们与哪位王爷联络。这事在宫中,人人心照不宣。”朱允炆暗暗吃惊,照这么说来,宫中的一切情形都有人外传,自己的一举一动也瞒不过诸藩王,这事千万不能疏忽了,等自己荣登龙位时,一定要妥善处置,不能为人所乘。俄顷,朱允炆又问:“忠信卫的头目,有和藩王暗中联络的吗?你要具实禀报。”“回殿下,奴婢不知。”“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怎么又不知了。”“殿下,宫中卫士、太监与藩王联络都在暗中进行,谁也不知谁的底儿,大家都守口如瓶,无人将此事挂在嘴边议论,怕遭横祸。”朱允炆想了想,道:“你师父在哪一处当差,把他要到东宫如何?”史靖大喜,道:“师父余公公现在御马监当差。师父一向敬服殿下,说殿下仁善,以文安邦,嘱奴婢忠心侍奉殿下。若师父能到东宫侍卫殿下,那是再好不过。”朱允炆道:“那好,就这么决定。”史靖又道:“殿下,师父有两个知己太监,一名米孝义,一名赵崇,两位公公武艺高强,一向对盛公公的霸道不服,若将他二人调到东宫,既能守护殿下,又能为殿下监察宫中侍卫、太监的动静,并充当耳目。”朱允炆道:“好,依你所言,今日就由你去各监传我令谕,着他们三人到东宫当差!”史靖大喜过望,立即跪谢皇太孙隆恩。此时,忠信卫指挥使何骐和指挥同知方宏匆匆而来,朱允炆诧道:“二卿有事吗?”何、方二人连忙行礼。何骐道:“禀殿下,臣等闻盛公公来御花园找公冶公子较技,特赶来照应,以防公冶公子吃亏。”朱允炆道:“这话怎么说?”何骐方面大耳,一脸正气,年岁四十上下。方宏年岁轻些,三十五六岁,魁伟健壮。朱允炆边说话边打量他们,不由把他们与公冶勋作个比较。按理说,他二人忠心耿耿,执行差务尽心尽力,没什么让他看不顺眼地方,可他与他们却无话可说。而对公冶勋却是不同,他与公冶勋十分投契,与公冶勋说话毫无顾忌,这不仅仅是他们年岁相仿,更主要的是情投意合,或者说这是缘份。思忖间只听何骐道:“殿下,盛公公一向骄横,睚眦必报,公冶公子比武胜了张泰、康鹤,盛公公岂肯罢休。”“他敢把公冶公子怎样?”“殿下,盛公公与公冶公子比武时下毒手,让公冶公子带上内伤,一两日后身亡。既是比武,难免伤亡,殿下也不好怪罪于他。”“二卿畏惧盛公公吗?”“殿下,盛公公武功极高,又深得皇上宠幸,臣等虽不惧怕,但也不去招惹他。”“公冶公子早已离去,二卿退下去吧。”何骐、方宏行礼走了,朱允炆慢慢从亭中走出,打算回宫。走着走着,忽见水池边半卧着一个老太监,只见他一手支头侧卧,一手指指点点,指挥着几个小太监在花丛中修枝剪叶,不禁心中一动,此人莫非就是吴乾仁?于是顺着小径绕向池塘。史靖遂吆喝道:“殿下驾到!”那些正专心修枝剪叶的小太监,一看是皇太孙来了,慌忙整衣跪下迎接,口呼千岁。而吴乾仁却不慌不忙,慢条斯理晃悠悠站起来,由一个小太监手中接过一根木杖,这才跪下一条膝盖,再跪另一条腿。朱允炆不等他叩下头去,就道:“免礼,平身!”老太监闻言也就不行礼,慢慢站了起来。“你就是管花园的主管吴乾仁吴公公吗?”“奴婢正是吴乾仁。”朱允炆打量着他那老太龙钟的外貌,心想这能是一个武功高手吗?只怕传言有误。又问道:“你每日都在花园中?”“是,奴婢每日都在园中。”盛经子虽已六十五六岁,但身体发福,虽说不上很胖,但面色红润光滑,十分富态。而吴乾仁年岁与他相仿,但看起来却老了许多,个子矮小,又瘦又干,像个小老太婆,两人差别太大。但也许如人所言,真人不露相。不管他会不会武功,这一把年纪了,不该再劳作。因道:“吴公公年岁已大,不必再在园中操劳,回头让史靖去打个招呼,免了差吧?”吴乾仁抬头看了皇太孙一眼,道:“奴婢虽老不中用,却不愿成天闲着等死。”“噢,吴公公不愿闲着,到东宫来当差如何?你可以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干什么。”吴乾仁又迅速看了皇太孙一眼,道:“奴婢喜种花,到东宫去却派不上用场。”朱允炆微感惊讶,他居然拒绝自己的好意。照理说得到皇太孙的恩宠,无不额手称庆、受宠若惊的,可他却无动于衷。“那么说,公公精以爱花木培植了?”一个小太监插言道:“禀殿下,吴公公酷爱名花异草,无所不知,若为殿下荐引……”吴乾仁道:“又来多嘴,殿下对花草并无兴趣……”朱允炆道:“不,我亦喜爱花木,只是不懂罢了,吴公公若肯解说,我极愿听。”吴乾仁目中闪过一丝喜色:“殿下若不嫌奴婢唠叨,就请殿下随奴婢去观赏一二。”朱允炆道:“好,有劳公公。”吴乾仁像变了个人似的,陡然间精神抖擞,喜笑颜开,说了声:“奴婢头前带路!”便向一条小径走去。朱允炆微笑着跟在后面。※※※※※※万古雷把乔莺、余三娘、伍彤安顿在园中东南角上待客的花锦楼,离他的竹梅居十来丈远。公冶勋一行并未久留,只把乔莺的经历说了说,只因公冶勋等五日后要外出,只好把乔莺主仆托付与他照顾。当晚,公冶勋兄妹、方天岳、苏杰、黄铮及季国盛等相继来到,乔莺等不便袖手旁观,带着兵刃出来与大家相见。万古雷道:“不敢劳动三位……”言未了,余三娘道:“公子切勿这般说,蒙公子收留,贱妾等感激不尽,公子既有事,贱妾等岂能不闻不问,愿微尽薄力。”万古雷欲待再说,公冶勋笑道:“万老弟不必再说,有这许多老少英雄相聚,还怕对付不了阴司四煞吗?余大嫂一番好意,却之不恭,多一人多一份力……”方天岳接嘴道:“古雷兄放心,阴司四煞来时,由小弟出头打第一阵刺探虚实,各位旁观应可想出应敌之法,不让四煞伤人。”这意思说得婉转,叫古雷不必担心乔莺等人受伤,尽可让她们参与其事。因时辰还早,众侠三三两两分开,有的在客室闲卿,有的在花园小石凳上谈天。季国盛父女约了方天岳,在花丛旁的石凳上坐下。王兆康、刘继贤一旁相陪,胡琴先生则被万古雷请到客室奉茶。公冶勋兄妹及苏杰黄铮在座。几位管家和年青子弟则在园中巡逻。梁雅梅被遣去照料乔莺主仆。季国盛是当着众人面邀请方天岳的,他道:“方公子,在下有事请教,可否到那边小石桌前一叙,外间较凉快,方公子以为如何?”这样说,其他人不便再跟去凑热闹。方天岳见季兰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他,哪有不答应之理,连忙道:“是是,晚辈极愿与各位前辈一叙,在石凳上坐最好。”那小石桌离竹梅居不过七八丈,厅中人可以看得见他们,彼此随时可打招呼。坐定后,季国盛道:“方家在武林声名显赫,在下等虽在北方,但亦十分崇敬,早想结识贵府之人,只可惜无此机缘,不料却在万公子家与公子相遇,彼此可算有缘!”方天岳道:“前辈过奖,方家蒙江湖朋友抬爱,对家祖家父极给脸面,凡是方家派人送出的书信,武林朋友都不会相拒。晚辈在江湖行走,亦受到朋友们的照顾,交了不少朋友。燕京三杰晚辈早已听说,迟至近日才与三位遇见,晚辈大有相见恨晚的感慨!”他的话前后不连贯,但季国盛等并不计较,以方家在江湖上的威名,他那自诩之言并不过份。须知实情如此,有谁愿意得罪方家?王兆康笑道:“咱们三人徒有虚名而已,方公子剑术精湛,不愧为后起之秀?”刘继贤道:“以方公子的武功,要在江湖称雄不难,只是如今情势不同,只做个行侠的剑客,未免糟蹋了一身杰出的武功!”方天岳诧道:“前辈此言晚辈不甚明白。”季兰道:“方公子行走江湖,难道未听说过,如今黑白两道的英雄,都争相投到各个藩王府去了吗?把一身不俗的武功,用于建功立业,不再为武林中的恩怨纠缠不休打打杀杀!”方天岳道:“这事在下听说过的……”季兰接着道:“那公子作何想?”方天岳道:“在下以为,大丈夫在世,自当有所作为,若能效忠国家,建大功立大业,那是求之不得的事。但若无此机缘,仗剑行侠江湖,管人间不平事,也不负一身所学。”季兰道:“两者相比,孰轻孰重?”方天岳道:“自是建功立业为重!”季兰十分欢喜,道:“好,英雄所见略同!但公子既有报国之心,却为何依然飘荡江湖。”方天岳叹口气道:“报国无门耳!”季国盛等故意不插言,让季兰对他说。季兰道:“咦,这就奇了,时下诸藩王都在招纳贤才,方公子为何不择明主投之?”方天岳道:“不瞒姑娘,有几位武林朋友也曾要将在下引荐给一位藩王,但在下素闻这位藩王喜怒无常,若是投奔了去,在府中充个侍卫,岂不羞辱了家声?”季国盛看话已入港,便插言道:“方公子之言极是。大丈夫当投明主,明主则渴求人才,以方公子的武功及家世,怎能委屈去王爷府中做个侍卫,这不仅屈才,也误了前程。”方天岳觉得这话很对心思,道:“前辈说得是,这几位朋友邀晚辈去,说是在卫所先任百户,待有军功时方能升赏!请前辈们想想看,我方某人就只配做个军中的百户吗?”季兰见他愤愤然的模样,笑道:“你又何必生气?不正好告诉你,这位王爷不识人嘛,那你一口回绝了就是,理他们作甚?”方天岳依然气难平,道:“姑娘不知,那王爷周围已有了许多武林人,那几位朋友引荐在下去王府,见的不是王爷,是府中的侍卫头儿,由他们给你派差安顿你,王爷根本不知!”刘继贤笑道:“这些武林人妒贤嫉能,害怕将公子引荐给王爷后夺了他们的位。”方天岳道:“不错,正是如此。我那几位朋友在侍卫中,就只是个百户的身份,轮不到他们去见王爷,只有听候差遣的份!”季兰道:“你那几个朋友未免没有骨气,既然在人家手下受气,何不抬脚就走!”方天岳道:“在下也是对他们这样说的,但他们却说,武功不如那些头目,若不经允许离开王府,当视作叛逆加以治罪,他们虽然后悔,却已经是无法可想,只能呆在王府。”季兰杏眼一瞪:“真没出息,怕什么?”方天岳道:“在下也是这么说的,只要他们跟随在下走,看看有谁敢来撒野!但他们说不愿拖累在下,王爷若发缉捕令至各地,各地捕快都得遵命照办,这日子也不好过。”季兰生气道:“别提他们了,这么窝囊,哪象个大丈夫!”一顿,道:“说你吧!”“说我?说我什吗?”“咦,你这人真是,说你的打算呀!”“哦,原来如此。在下此次来京,一来游耍,二来瞧瞧可有机遇。哪知这一趟我却是来对了,机遇就在眼前,得来却是不费吹灰之力!”季兰等迅速对了个眼色,季兰道:“方公子是说,已有了机遇,因为你与公冶公子交上了朋友,公冶公子自会荐你,对吗?”方天岳点头:“不错。无尘公子既蒙皇太孙垂青,入朝为官只是迟早的事,只要他……”季兰嘴快,道:“公冶公子已荐引了你?”“没有,此事在下还未与公冶兄商谈!”季兰似是松了口气,又迅速与父亲对了个眼色,道:“公冶公子自己都不知在何处当差,又怎能将你相荐给皇太孙?”季国盛道:“方公子决心投效朝廷了?”方天岳道:“是的,在下以为,与其投入藩王府效劳,还不如直接投效朝廷。”季兰冷冷道:“那可不见得,这不过是你的一孔之见而已……”方天岳见美人忽然变了脸,由热变冷,不禁摸不着头脑,心想我难道说错了话不成?她怎么以这样的口气对我说话,真是怪事。此时已近二更,仆役来请去用夜点。季国盛道:“今日言不尽意,改日再谈。”方天岳道:“愿向前辈请教。”众人吃了夜点,埋伏于园中,静等阴司四煞前来。哪知快到四更,却是不见踪影,于是遂告辞而去。第二天日快当头,万古雷才起了床。仆役送上洗脸水时也送上了一份书信。拆开一看,是春桃姑娘写的。大意说,有要事相告,请于午后至大功坊聚宝门前的“兰香”茶室会面。此刻离吃饭还有两刻时光,正打算去见乔莺、余三娘,问可有什么需要。他虽请梁雅梅陪客人在花锦楼同宿,但作为主人也该探问。刚出门,就见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来禀告,刚刚吃过午饭的仆役,竟有十二人中了毒,梁护院已经知晓,派人去请了郎中。万古雷大吃一惊,慌忙赶到厨房,只见梁建勋铁青着脸站在伙房隔壁仆役用膳的餐室内,那些中毒的男女仆役,已经一命呜乎,直挺挺东倒西歪睡了一地,闻讯赶来的亲眷,一个个放声大哭,其余仆役也纷纷落泪。万古雷见中毒死去的有五名女仆七名男仆,他们一个个面呈黑色,脸相怕人。梁建勋见他来了,把经过情形略说一遍。原来,按万府的规矩,不当差的仆役先行用膳,膳后再去替换当差的来吃饭。是以只有十二人中毒,要是所有人、包括主人一起用膳那后果就不得了,岂不死个干干净净?然而这毒是什么时候下的,下在什么菜肴里,是谁下的,现在还一无所知。正说着,马车把一位老大夫载来了,经他仔细检查,发现饭中有毒,判断毒放在水里,用毒水煮饭,以至害人。他查出水缸里的水有毒,水井里的水都是干干净净的。但他却不知是什么毒,竟然无色无味,而且也无能解毒。送走郎中,万古雷满腔哀伤回了竹梅居。他心中明白,定是五毒先生仇灵子做的手脚。不是他亲来下药,就是有人潜入万府。这些人未免太过份,毒杀这些下人有何用,为何要伤及无辜?对这班凶残的恶人,决不能再留情。他也知道,此举意在警告万家,震慑全府,逼人就范。但不过是徒劳,他决不屈服?他念头几转,觉得敌暗我明,再这样斗下去,只有挨打吃亏的份。若是查到对方巢穴,便可上门搅他个天翻地覆。那春桃既不是普通乐伎,也许知晓一些情形,她既约我相见,不妨就去问问她。主意打定,匆匆出门。来到街上,找了家饭馆用膳,心头总拂不去仆役惨死的阴影,不禁越想越怒,索性叫了壶酒,慢慢的饮,并苦思对敌之法。待约会时刻快到,方才付账下楼,匆匆走去。此刻行人众多,人如潮涌,他避让着迎面相对而来的人,心里却想着对敌之策。突然,有人挡住去路,便向横里迈开一步好绕过去,然而那人也横迈了一步,又挡住了他。不假思索,当即又往左闪,偏巧那人也一闪,挡在前头。他本来就充满了怒火,忍不住抬起头瞪了一眼,是什么人这般不知趣。只见一个年纪幼小的书生,不过十四五岁光景,生得目清眉秀、唇红齿白,这样的半大儿郎,怎好生人家的气。于是,头一低,又往旁边让,哪知对方身一横,把他挡住。“不会走路吗,怎么挡了人家的道!”那书生说话不知为何压低着嗓子,怪声怪气。万古雷不由火起,明明是你挡道,反来指责别人,头一抬,怒声道:“你讲不讲理,明明是你挡了在下的道,怎么反咬一口!”“你才不讲理呢,明明是你挡了小爷的道,非但不赔礼,反而出语粗俗,不知羞吗?”万古雷正想大发脾气,转念一想,与这样的少年人计较个什么,还是去赴约会要紧。把头一低,朝横里大步跨出,不再理睬对方。“咦,想走吗?没那么便宜的事,你得给小爷说清楚了才行,究竟谁挡了谁的道!”万古雷发现少年书生挪动身子又挡了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小子何许人,如此霸道?便抬头瞪着对方,总算把人看了个仔细。这小子生得好俊,面容极熟,不禁一怔。“咦,你瞪着人家干什么,不认识了?”这回他没有压着嗓门说话,清脆动听,不禁恍然大悟,一腔怒气消去,笑道:“原来是公冶小姐,怎么着了男装,倒叫人认不出。”公冶娇道:“谁叫你低着头不看人,就是抬起头也视而不见、目中无人。”“啊哟,不敢不敢,在下真的没有认出……”“不对吧,明明是认出了装不认识……”“冤枉、冤枉,在下岂敢这般对待小姐。”“你匆匆忙忙往哪儿去?”“在下应邀去拜访一位朋友。”“人家正要前往你府上,可你却不在家。”“小姐要到寒舍,有事吗?”“怎么,没事就不准去了是不是?”“不是不是,在下只是随口问问。”“那怎么办?我上你家,你却去访友。”“这个……实在对不住小姐,在下应一位朋友之约,说有要事相告,小姐明日……”“叫我明日再来?真叫人扫兴!”“实在对不住了,请小姐原宥则个。”公冶娇略一沉吟,笑道:“有了,我和你一道去吧,人家本就是来找你玩的。”万古雷一愣,心想不妥,公冶娇去了,春桃还愿不愿说真话?于是道:“这不大方便,要不请小姐先到寒舍,让雅梅陪小姐……”“这么说,你是不带我去了?”公冶娇不高兴了,小嘴呶着,眼瞪脸板。“对不住小姐,今日之约有要事,不能……”公冶娇不等他说完,赌气转身走了。万古雷慌了,忙道:“小姐……”公冶娇立即转过身来,一脸笑意:“怎么,你愿意带我一同去了是不是?”万古雷一愣:“不是啊,小姐听我说……”公冶娇气得一扭身,头也不回走了。万古雷摇摇头,心想糟了,她还是个小孩儿,若向她哥哥告状,岂不引起误会?可今日实在是不方便带她去,只有今晚向公冶勋告罪了。这样一想,松了一口气,赶紧朝前走。来到聚宝门附近,找到了兰香茶室,一掀门帘跨了进去,只见室内布置雅致,楼下客人已上满了五成,正聚精会神听人说书。满场扫视,不见春桃,便往楼上去。楼上布置更为典雅,客人较楼下少些,各自低声交谈,并不喧哗。正打量间,角落上有人向他招手,正是春桃,她着了男装,一个人坐在那里,附近几张茶桌都空着,说话方便,就向她走去。哪知她却站了起来,微微一笑,转身推开壁角上的一扇门走了进去。万古雷走到门前,见门上挂有“客人止步”的字牌,想是店家用屋,便走了进去,春桃示意他关上门,插上木梢。只见站立的地方是一条走廊,春桃在前面引路,拐个弯进了一间精美客室。春桃满面春风,笑盈盈道:“公子请坐。”万古雷道:“多谢。想不到还有这样一个好去处,姑娘和茶室主人一定相熟了。”“那是自然,若非主人允准,岂能进来?”“姑娘邀在下前来,说有要事相告……”“公子先别急嘛,先喝口茶再说不迟!”春桃说话间已冲好一杯茶,双手端了过来。万古雷无法,只好端起茶盅。春桃道:“这几日府上有人侵扰吗?”万古雷也不瞒她,照实说了。春桃讶然道:“原来公子已经知道了!”“姑娘指何而言?”“阴司四煞。没想到他们已经下了四煞令!我还当公子不知他们到京师来了呢!”“那么说,姑娘约在下来,就为告知此事?”“当然不止。”一顿,又道:“史孟春原想让锦衣卫对付府上,但公子却与公冶公子交上了朋友,使他们有了顾忌。须知公冶公子是皇太孙驾前的常客,锦衣卫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万古雷道:“岂有此理,万家是规规矩矩的商家,并无违法之举,他锦衣卫凭什么来对付万家,这不是毫无道理的事吗?”春桃道:“锦衣卫行事,自不会不抓把柄。他们只要让一两个死囚咬定,万家与谋反的某个罪臣暗中勾结,以银两助其谋反云云,不就构成了抓捕万家的理由了吗?总之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公子不见当朝文武大臣,不是有好些人都以谋反罪灭了门吗?这些大臣忠心耿耿,到头来又落个什么下场!”万古雷一想,这话确实对,锦衣卫要栽赃害人,易如反掌,这倒是不得不防。春桃续道:“公冶公子插手万府,使锦衣卫有了顾忌,是以史孟春改换了手法,要以江湖手段对付万家。最近又请来了五毒先生伍灵子,这个公子已知道。还有拘魂钩闵泰,追风刀张兆,衡山三剑王昌玉、袁子安、高元超,再就是阴司四煞。这些人都是黑白两道有名的高手,公子千万不可等闲视之!”万古雷暗暗吃惊,春桃说得一点不夸张,这些人只要随便来一个就够对付的,何况聚集在一起。这史孟春到底何许人,能这般呼风唤雨,把这些有名的武林人收纳于麾下。念头转了转,他道:“姑娘说阴司四煞真的来了吗?不是病驼那几个冒牌货?”春桃道:“据我所知,四煞昨日才到。”“姑娘何以知之?”“靠的是眼线,决不会错。”“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个,恕我不能奉告,除非……”“姑娘信不过在下吗?”“若信不过公子,又何必把消息告诉公子呢?难道公子不明白,我们是在帮公子你呀?”“在下怎会不明白,正因为感谢姑娘,便欲知晓姑娘底细,倘若互不交底,能深交吗?”春桃道:“公子想与妾身深交吗?”说时两只大眼盯着万古雷,十分急切听他回答。万古雷心里一跳,觉出她眼神中有些异样,不敢与她对视,慌忙移开视线,道:“姑娘帮助在下,彼此就该成为朋友。”春桃听他这平淡的回答,未免失望,叹口气道:“要成为朋友不难,只要公子投效一位王爷,与我们在一起,那就成一家了。”“姑娘效忠的是哪一位王爷?”“公子在投效前最好不要知道,一旦知道了,公子就非投效不可了,若再拒绝,定有横祸加身,是以公子不必忙于知晓。”略一顿,又道:“公子究竟愿不愿意如我所愿呢?”万古雷道:“在下无意去王府当差。”“公子可是要效忠朝廷?”“在下出身商家,子承父业,顺理成章。”“公冶公子乃皇太孙宠幸之人,已被皇太孙任为东宫忠信卫指挥同知,只要公冶公子向皇太孙引荐,万公子前程远大。”“咦,你说什么公冶兄任了官职,我怎未听他说起,姑娘只怕误听传言了吧?”“这事千真万确!不过请公子切勿在公冶公子面前泄露贱妾身份,千万别说贱妾告诉你的事,不知公子愿作承诺否?”“放心,我决不对人泄露就是。”“公子,我有一言相劝,愿听否?”“姑娘请说,在下洗耳恭听。”“当今皇上已近古稀之年,近来时有病痛缠身,毋庸讳言,皇太孙继位在即。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然而皇上的十多位皇子,受封于藩,划地为王,又各自拥有甲兵,权势极重。其中不乏雄才大略之士,而皇太孙仁柔文弱,岂能驾驭得住诸王叔?届时天下大乱,群雄并起,焉知今后何人得坐龙椅?是以有识之士,理应审时度势,选择明主投效,将来封王封侯,封妻荫子,成开国之元勋。以公子才智,不难成为人上人,又何必眷恋家中雌伏,不愿展翅云霄呢?贱妾此言,出自肺腑,望公子明鉴?”万古雷道:“姑娘目光远大,不让须眉,但在下无意谋取功名,皆因有自知之明,在下文不通经略,武功又平平……”春桃接话道:“但公子家中富有,这就足以成为进身之阶,况公子文武双全……”“慢、慢,姑娘说家中富有是进身之阶?”“不错。俗话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没钱怎能养兵?没钱怎能置办器械?以公子之富有,哪个王爷不愿收纳公子,以得财力之助?”万古雷恍然大悟,春桃他们之所以看上他,原来是为了万家的钱财,怪不得要笼络他了。因道:“在下明白了,但还是无意投效。”春桃道:“公子面临强敌,那史孟春对码头势在必得,不惜派出武林杀手作案,以公子现有之力,怎能抗拒?因此公子只有投效贱妾等的主人,贱妾等才能助公子退敌!”“就凭着魏大侠、卢大侠两位吗?”“当然不止,我方高手在京师的有十好几位,足可助公子退敌,望公子三思!”“姑娘是否能告诉在下,史孟春究竟何人?”万古雷有意避开答复,岔开话题。“史孟春的来历我们还未查清,但已知晓锦衣卫千户柴忠、指挥佥事富志安与其过从甚密,此外还有些身份不明的江湖人物在其府上出出进进。我们曾派人夜探史宅,去的人一进去就被发现,差点不能全身而退,可见其宅防守之严。公子试想,与这种神神秘秘的人对阵,能有几分胜算?不如听从妾身的劝告,投效王府。否则,情势危急,难逃此劫!”春桃满脸忧急之色,一片诚挚,使万古雷十分感动,便道:“多谢姑娘关怀之情,容后图报。但在下自信能对付史孟春这个恶徒,请姑娘不必担忧。至于投效王府一事,在下自有苦衷,只能辜负姑娘盛情了,请姑娘勿怪。”春桃大失所望,幽幽道:“公子为何就听不进妾身的只言片语呢,莫非嫌我是个流落风尘的下贱女子,因而……”“姑娘千万别这么说,姑娘不过是托身画舫,遮掩本来面目而已,以姑娘的谈吐,岂能是一个风尘女子?在下决无轻视之意!”“公子既然不愿投效王府,何以拒敌?”“在下就凭现有之力与敌一搏。”“追魂剑方天岳武功高强,但也不过一人而已,公子究竟有何仗恃,能否告知贱妾?”“并无仗恃,只凭府中几位弟兄。”“公子不谙江湖事.恕贱妾直言,只凭府中现有之力,怎能抗拒阴司四煞这样的杀手,公子难道一点也不着急吗?贱妾真为公子焦心!”“姑娘但请放心,在下……”“唉,公子说来说去都是这几句话,并无退敌良策,贱妾本该在此危难关头助一臂之力,但上命难违,只好愧对公子!”“姑娘至诚之心,在下决不会忘。”“公子执意不允,贱妾无法可想,请公子回去后三思为解燃眉之急,只有投效王爷,公子若是回心转意,请立即知会贱妾。”万古雷起身一揖:“在下告辞!”春桃无奈,幽幽道:“但愿今后能相见!”万古雷道:“在下定会探访姑娘。”“公子之言可真?”“出自肺腑,决无虚言!”“唉,只怕世事多变,各自东西……”万古雷心想,的确如此,有谁能知道今后会怎么样呢?便道:“世事难料,人生聚散无常,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春桃轻叹一声,不再说话。万古雷仍由走廊出茶室,刚走几步,一张茶桌上有人叫他:“万兄,不理人吗?”万古雷扭头一瞧,忙停下脚步笑道:“原来是公冶小……”旋又改口:“是公冶小弟。”公冶娇不知为何板着脸:“坐下说话。”万古雷过来坐下,道:“小……小弟为何一人来此喝茶?没有回府上去吗?”“你到那里面做什么?”公冶娇不答反问。“会一位朋友。”“是吗?贵友是干什么的,怎会躲在客人止步的房间里会客,鬼鬼祟祟的!”“这儿人多,不方便说话。”“你见的是男客还是女客?”万古雷不防有此一问,搪塞道:“自然是男客了。小弟不是要到寒舍吗,现在去如何?”“谁还有兴致去你家?你行为不端,人家从此再不理你,还要把今日所见告诉哥哥!”万古雷一愣:“在下行为不端?此话从何说起?”他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刚才和春桃姑娘进了那道门,半天才出来……”公冶娇红着脸,一脸恼意:“可你还哄人家说去见男客,哼!却原来不正经!”万古雷目瞪口呆,心里叫苦,后悔不该对她说假话,这下让她有了误会,得赶快释清为好,否则自己在她眼中岂不成了花花公子?公冶娇又道:“你瞪着人家干什吗?我跟在你身后来到茶馆,那春桃虽是着了男装,却被我一眼认了出来,你说是不是她!”万古雷无奈,只好承认:“姑娘说得不错,那人确是春桃,但她邀在下来此是因为……”“不必多说,谁想听你的秘密,我只对你说,哥哥将你当成人中龙凤与你相交,哪知你却不知自爱,竟跑到茶室里来找……”脸一红,咽回了几个字,续道:“一个人须学好,要上进,莫学那纨挎子弟,只知吃喝玩乐,虚掷光阴,到老来一事无成,徒叹奈何,你该……”万古雷见她板着脸,一本正经教训自己,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插言道:“承教承教,不过小姐不知真相,是以有了误会。”“误会?我亲自看见的!”“小姐看见什么?不就是进了那道门吗?进了门,门外的人自然不知道里边的情形。其实,春桃姑娘有事告诉在下,她说阴司四煞已到京师,要在下小心提防,并告知在下,史孟春与锦衣卫佥事富志安也有勾搭云云。”公冶娇狐疑地看着他,道:“你哄我,春桃是‘艳芳’号画舫上的歌伎,不知江湖事。”“错了,小姐,她的身份神秘,我虽问不出她的来历,但猜想她决不是一般歌伎。”“咦,当真?”公冶娇脸上有了喜色。“在下若有一字不实,定叫雷打……”“嘘——谁要你立誓的,人家相信你就是了!”公冶娇半嗔半喜,十分娇憨。万古雷总算松了一口气,道:“春桃姑娘托身画舫,迎迓四方游客,因此消息得来容易。阴司四煞既已现身,今夜必来侵扰……”公冶娇道:“怕什么,有我兄妹在,决不让阴司四煞伤你一根毫发!”“多谢多谢!有姑娘和令兄以及方少侠、苏黄二位相助,在下心中一点也不怕。”公冶娇忽然“哎呀”一声,脸又红起来,道:“我忘了哥哥的话,他说你武功决不弱于他,那不是比我还要高吗,何消我关照你。”“令兄夸奖在下,其实在下怎能和令兄比。”“这话也对,不然你在京师早该有名。”万古雷见她幼稚,毫无心计,暗暗好笑。公冶娇又问:“你说方天岳这人如何?”“武功高强,豪侠仗义,令人敬佩。”“是吗?可我觉得他爱夸口,成天对着我夸夸其谈,炫耀方家在武林中的声望。”“方家为武林四大世家之一,在武林中地位极高,并不弱于各名门正派,方兄所说并无夸张之处,小姐不熟谙江湖情形,有所误会。”“哼!你以为人家没走过江湖,就什么也不懂吗?一个人本领再高,也用不着挂在嘴上说。他没事总爱找人家说话,一张口就说他在江湖上的丰功伟迹,而且说些……说些……”公冶娇忽然说不下去了,脸也红了起来。万古雷奇道:“说些什么?怎么不说了。”“也没说什么,只是些奉承话。”万古雷不禁好笑:“小姐外慧内聪,文武双全,方兄自不免仰慕,这也无可指责。”“那我怎未听你对我说这些话?”万古雷一愣,十分尴尬,支吾道:“小姐之才,在下也是佩服的,只是和小姐见面少,所以……所以没有机会……”“现在只有我和你,你怎么不说?”万古雷一怔,念头几转,道:“小姐一坐下就说春桃的事,其间并无空闲,在下没法说。”“现在不是有了空闲吗?说吧!”“说什么呢?小姐貌比天仙,文武双全……”“就这么两句,没有了吗?”“暂时没有了……”万古雷窘得脸红。“方天岳不像你,他说得可多了,你以为我爱听奉承话吗?那就大错特错了。”“他对姑娘说些什么?”万古雷动了好奇心。“他说我国色天香,绝代佳人,又说什么他对我无比仰慕,愿充我裙下不二之臣……”万古雷一听,忽觉心中有了酸溜溜的味道,那方天岳莫不是动了她的念头?幸亏她年岁尚小,不解风情,竟把他的私话也拿来对自己说,否则,方天岳岂不是要捷足先登?抬头看去,公冶娇脸红红的,似乎十分害羞,心头不禁一震,她莫非已懂事了,知道这些话的含意,不知她为何要说与我听?“我说我不要人来充臣仆,这些话对别人说去吧!”公冶娇匆匆结束了叙述。万古雷不知该说什么,一时无语。公冶娇换了话题,道:“哥哥已被皇太孙授了忠信卫指挥同知官职,告诉你了吗?”“没有,昨夜令兄并未提及。”一顿,又道:“在下该向令兄道贺,这可是大喜事。”“你愿进宫当差吗?”“在下不曾想过,再说我也无能充任官佐。”公冶娇叹了口气,道:“家兄做了官,人人都说好,其实不然。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若是皇上宠幸之时,你自然风光之极,权柄在握,威风八面,倘若一旦失宠,丢官丢命不说,还要累及九族,到时只怕悔之不及!”万古雷想不到她小小年纪,竟然说出如此有见地的话来,不禁对她刮目相看。心想她年岁虽轻,但已不是小孩子了。因道:“小姐不必忧心,皇太孙仁厚,对公冶兄宠幸有加,前途无可限量。”“你和我哥称兄道弟,怎么对我却称小姐?”“这个……好,愚兄即时改过口来。”“大哥一早去了柳姐姐家,那方天岳也不知上哪儿去了,我背着娘溜出来,此刻快到用午膳的时候,娘不见我又要说我了。”万古雷付了茶资,两人出了茶室。两人住所在相反方向,万古雷送她一程。※※※※※※柳锦霞对公冶勋任东宫卫队忠信卫指挥同知一事十分高兴,还将他引去见老夫人,受到老夫人的称赞,命丫鬟传话厨房多备几个菜,要留公冶勋用午膳。之后两人又到花园闲坐。柳锦霞容光焕发,丽如天人,看得公冶勋心醉。柳锦霞说什么,他都微笑着听。他欣赏她说话时的一颦一笑,喜欢听她那悦耳的语声。此刻无论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她在一起。四天后他要离开京师,要好长时间才能见到她,是以要珍惜这宝贵的光阴。忽然,他心血来潮,面对如此佳丽,何不泼洒丹青,为她画一幅绣像?他兴致勃勃地说道:“霞妹,愚兄……”话未完,他忽然一甩右手,打出一股罡风,同时跳了起来。人刚站立,阳光下白光一闪,破空之声响起,柳锦霞脸色一变,长袖一甩,将疾射而来的三点寒星击落。公冶勋双肩一晃,向五丈外的花坛扑了过去,柳锦霞莲足一点,朝斜刺里跃出,与公冶勋成犄角之势。两人还未落地,只见六点寒星从花坛后飞出,三点直奔公冶勋,三点射向柳锦霞。两人连忙甩出长袖,把暗器击落,但紧接着又有三颗寒星射到,两入只好吸气下坠落地,再发罡风击飞暗器。就在两人落地之时,一个蒙面青衣人从花坛后跃出,直逼公冶勋,一掌向他胸前击到。公冶勋仓促应敌,双足刚沾地就被迫出掌,双掌相击,一声大震,两人同时后退,蒙面青衣人退了两步,公冶勋多了一步。两人当即调息,内心都感到十分震动。柳锦霞担心公冶勋吃亏,正待朝青衣人进击,花坛后忽又蹿出一个蒙面女子,身着劲装,手持窄如剑身的腰刀,白光一晃,一刀夹着罡风劈到。柳锦霞在自己家中,自然不带兵刃,身躯一闪,以食中两指朝对方腰肋点去。蒙面女子一惊,朝后退开一步,一刀横斩而出。柳锦霞见其变招迅速,连忙后退,刀锋一过,立即伸玉手抓对方腕时。那蒙面女子并不闪避,左手一掌劈向对方酥胸,右手微微一抬,一刀当头劈下。两人均知对方武功不弱,不敢大意。瞬间交手五个回合,谁也未能抢到上风。这边公冶勋早已猱身而上,双掌轮番出击,与蒙面人打在一起。从刚才的对掌中,公冶勋已测出对方的功力,知道遇上了劲敌,因此不敢怠慢,一上来就全力进击。那蒙面人在防守中竭力抢攻,但对方掌势雄浑飘浮,变化奇诡,是以三招后便落了下风,守多攻少。忽然,花坛后又跳出两个人来,个子都不高,使的是短兵刃,带护手的铁筷子,而且筷头十分尖锐。此种兵刃又称点穴针,用这种兵刃的人都是打穴高手。两人直奔公冶勋,以三打一。公冶勋被两人一夹攻,顿时落了下风。这两人手法奇诡,四只点穴针,穿、点、扎、挑、拨、缠,专点他身上各部位的要穴,他手中无兵刃,不能硬挡硬架,也不能将对方从身边逼退。加上这两人身段灵活,配以双腿出招,时而点穴用针,时而以腿出击。两条腿蹬、铲、弹、踢,竟然是凶狠异常。公冶勋在三大强手攻击下,被迫以守为主,稳住局面。倏忽间斗了十个回合,他总算适应了点穴针的招数,便提起七成功力,竭力在对方破绽中反攻,渐渐扳回了劣势。照这般打下去,五百招难以分出高下。在一边相斗的柳锦霞已占了上风,眼见公冶勋被三个高手围攻,担心有失,便猛提功力以求速胜,她以观音指连连向对方戳出,迫得蒙面女子东躲西闪。观音指力到处,无坚不摧,一个大花盆被指风击得粉粹。“住手!在下有话要说。”与公冶勋动手的蒙面人突然大喝,并率先跳出圈外。两个使铁筷子的蒙面人也各自跳开,落了下风的蒙面女子赶紧与他们会合一处。公冶勋气定神闲,道:“有话就说吧。”蒙面人道:“无尘公子名不虚传,果然高明。但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如果我等再增人手,公子只怕难以对付。是以在下有一言相劝,请公子退出万家这场是非,以公子身份,本不该卷入江湖是非的,又何苦为万古雷这小子与人结下仇怨。须知江湖仇怨一旦结下,从此就会纠缠不休,公子不得安宁,这实在不是好事。在下对无尘公子一向仰慕,故特来以武拜谒,纯属一片好心,不知公子以为然否?”公冶勋尚未答言,柳锦霞叱道:“大胆的东西,竟敢到都督府来撒野,还不给我跪下请罪,否则你们一个也走不掉!”青衣蒙面人并不动怒,心平气和地说道:“柳小姐,我等私闯都督府确实不该,但为了请公冶公子退出万家这场是非,只好冒犯了柳小姐,这情非得已,请小姐宽宥是幸!”柳锦霞见对方口气已软,心想他要公冶勋退出万家是非的意图正中我意,又何必为难他们,但这些江湖人不给点颜色也未免不知天高地厚,小觑了官家的威严。于是斥道:“纵然你们出于劝阻公冶公子的好心,但大白天私闯都督府第,显然未将官家放在眼里,你们也太过放肆,我且让你们这班无知刁民长长见识!”话一落声,举手一挥,道:“家将护卫何在!”突然间,四面八方,花坛后、树冠中,草丛里,一下跃出了二十多个带甲家将,将众人团团围住。这还不算,只见一排二十八个士卒,手持强机弩,从一排矮树丛后走了出来,机弩对准了青衣蒙面人等四人。这种强机弩威力强大,能连发,纵是武功高手,也难挡二十支强机弩的攻击。是以青衣蒙面人等为之一惊。柳锦霞又道:“先前我未招他们,是以各在隐身处不动,你们当真以为都督府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言犹未了,那使铁筷子的一个蒙面人冷笑道:“纵有这些家丁家将,也困不住在下等人,柳小姐也未免小觑了江湖好汉!”柳锦霞大怒:“不长眼的东西,不给点教训,看来你是不服的了!”一顿,喝道:“上!”蒙面青衣人连忙道:“柳小姐,请听在下一言,我等并非有意冒犯都督府,请小姐高抬贵手,我等今后再也不会跨进都督府一步!”柳锦霞也不想大打出手,她要趁此机会劝公冶勋脱离万古雷家的是非,便把手一挥:“退下!”家将家丁眨眼间退走不见。柳锦霞续道:“念你初犯,又为的是劝解公冶公子退出江湖是非,本小姐就宽宥一次!”公冶勋这下才有了说话的机会:“你们是何人,奉谁人之命来做说客?”蒙面青衣人道:“我等是谁无关紧要,不过是受朋友之托,请公子退出万家是非。”“好好,你们的意思我懂了,去吧!”“公子答应退出是非了吗?”“这个嘛,不劳动问,我自有主张!”“公子能否给在下一个确实的答复?”“我已说了,你们去吧!”“公子务请三思,千万不要引火烧身,在下可以奉告公子,以万古雷家的那几个管家护院,实在是不堪一击。纵使有方天岳出手相助,也是众寡不敌,请公子……”“不必多说,你们快走吧。但我也有一言相劝,下次再敢对我无礼,休怪我手辣!”“如此说来,公子是非插手万家的事了?”“告诉你们的主子,你们胜不了万古雷兄弟,不信就走着瞧!”公冶勋板起了面孔。青衣蒙面人一挥手,四人遂向花园西墙蹿去,眨眼越墙而过,没了踪影。柳锦霞道:“你该明确答复他们的。”公冶勋道:“他们岂能唬得住我!”“话不是这般说,他们虽无礼,但劝你不要介入江湖是非,这话却没有错。”“万兄弟与我情同手足,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况这并不是什么江湖是非,是史孟春要强占他家经营的码头,京师岂容他横行霸道!”“这话虽有道理,但吾兄现在是皇宫卫队头领,怎好与这些江湖人争争斗斗。吾兄应为东宫皇太孙尽心竭力应差,岂能为这般小事劳神。”“贤妹,愚兄四天后离京师,这四天内不能袖手旁观,就容愚兄对万贤弟尽点心力吧!”柳锦霞见他语出诚挚,料想不能令他改变主意,另外被他出京师的话所惊,便按下心头的不快,问道:“哥哥要到哪儿去?”“奉皇太孙差遣。”“有什么事,不能说给妹妹吗?”“去暗访几位藩王的行为,这事极为机密,不可与人道,妹妹是第一个知道的人。”柳锦霞芳心大悦,道:“小妹又不傻,岂会说与外人?但哥哥此去危险,无人相助吗?”“有,都是忠信卫的属下。”“藩王在外,权势极大,手下有不少武功高强的江湖客,哥哥此去小妹放心不下,不如女扮男装,跟在哥哥身边。”“此事万万不可,与愚兄同行的都是部属,妹妹乃千金之体,路上极为不便,再说伯父伯母也不会允准。其实妹妹不必担心,愚兄自信武功尚可自保,同时此去不过暗访,不是去厮杀,妹妹自管在家中等待哥哥回来就是了。”“小妹也知身不由己,不能随哥哥同行,只是不愿意离开哥哥而已!”柳锦霞叹了口气。“愚兄快去快回,至多三个月……”“什么?要三个月?那还不够长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哥哥也不想离开妹妹,但公务在身,情非得已……”柳锦霞脉脉含情,一双媚眼凝视着他:“妹妹不误哥哥公务,会在家等候哥哥回来,望哥哥早日完成差务,妹妹备水酒为兄接风。”公冶勋入迷地看着她,心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想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又碍着花园里有值勤的卫士。正不知该说什么好,柳铭恰在此时笑嘻嘻来了。“公冶兄,霞妹,该用午膳了!”柳铭边走边说,“公冶兄荣任忠信卫指挥同知,小弟向兄道贺,此事已在朝中传遍……”公冶勋连忙道:“不敢不敢……”说着与柳锦霞一同起身,向通内宅的月洞门走去。柳铭笑道:“公冶兄前途无量,好叫小弟羡慕,愿追随公冶兄左右,共创功业!”公冶勋笑道:“贤弟若不怕委屈,愚兄当向皇太孙荐引柳兄到忠信卫如何?”柳铭大喜,道:“只要兄不嫌弃小弟……”柳锦霞道:“得了吧大哥,内外一向疏懒,进军中谋个苦差,岂是你受得了的?”柳铭道:“与公冶兄在一起当差,情形就不同了,若再把张兄、郭兄也引荐了去,大家好朋友在一起,岂不快活?只可惜妹妹是女儿身,这份快乐是享不到的了,愚兄深表遗憾!”说完还故意重重叹口气,有意气气她。柳锦霞嗔道:“谁稀罕与你们这些臭男人呆在一起?那才真是乏味得要命呢!”柳铭笑道:“不对吧,只除了公冶兄……”“你再多嘴,打你!”柳锦霞抬起了玉手。这时刚好进了小跨院,柳铭直起嗓子喊:“娘啊,妹妹要打人,欺负哥哥呢!”柳夫人正在餐室等他们来用膳,闻身走到门边探视,嘴里道:“吵个什么,也不知羞,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儿般乱嚷嚷。”柳锦霞笑道:“活该,谁叫你告状!”公冶勋抢步上前向夫人请安,大家笑嘻嘻入室用膳,说说笑笑,充满天伦之乐。膳后老夫人回内室,柳铭知趣地避开,公冶勋与柳锦霞又到花园闲坐。两人娓娓而谈,情话绵绵,浑不知时光匆匆,转眼间金乌西坠。公冶勋又在柳家用膳,天黑方才归家。公冶娇将白天见到万古雷的事说了,最后道:“春桃说阴司四煞已到,要万大哥当心,哥哥你究竟能不能对付得了四煞?”两人在公冶勋的书房说话,却听窗外脚步声响,随即有人道:“公冶兄在吗?”这是方天岳的声音,便答道:“请进!”方天岳兴冲冲进了客室,后面跟着苏杰、黄铮。大家又相互见礼,然后坐下。方天岳道:“听说公冶兄被皇太孙任用为东宫卫队指挥同知,不知当真吗?”公冶勋心想,这消息竟然传得这般快,嘴里答道:“确有此事,方兄在何处听说?”方天岳避而不答,只道:“恭贺公冶兄荣受军职,据说平日军职晋升不快,但公冶兄一上任就是从三品的职阶,足见皇太孙拔擢人才。小弟与公冶兄甚为投契,有个不情之请,公冶兄能否在殿下驾前引荐小弟,小弟愿与公冶兄同进退,效忠殿下,相互提携。”公冶勋一怔,此事并未想过,一时不好回答,便道:“方兄愿入忠信卫当差,小弟自当为方兄引荐,待面见殿下时上奏。”苏杰怕公冶勋为难,便道:“方兄,大家都是自己人,小弟直话直说。皇太孙非比常人,公冶兄不能随意引荐亲朋,以免有笼络亲信、谋求私利之嫌。若是皇太孙下旨要公冶兄招纳人才,公冶兄才好提出相荐。”方天岳见公冶勋不说话,似乎默认苏杰之言,忙道:“苏兄言之有理,公冶兄若有不便,此事也就作罢,公冶兄千万别作难!”公冶勋道:“小弟见机行事就是了。”方天岳见他并不热心,心中十分不悦,心想无尘公子难道嫉贤妒能不成?若彼此是好兄弟,在皇太孙驾前为何不能引荐?莫非他怕皇太孙宠幸于我,将他压了下去?心里转着念头,但不形诸于脸,道:“多谢公冶兄。”而公冶勋其实不像苏杰所说那样,在皇太孙驾前避嫌。只是因为引荐人并非小事。试想皇太孙不久将登龙位,一句话就能让人做个一品大臣。若是万古雷愿意,他毅然将万古雷引荐给皇太孙殿下,因为他对万古雷的品德信任得过,这样的人在皇太孙身边守卫,哪会有不放心的。而方天岳彼此才见面,他对方天岳的为人还未弄清,怎敢随意向于太孙引荐?此刻他随便答了一句:“方兄不必客气。”便将话题转到今夜可能遇到阴司四煞上面。黄铮道:“若四煞真的到了京师,加上病驼等人,还有那未露面的恶头陀沙空……”公冶勋道:“不止这些个人,我上午在柳兄家就遇上了四个高手……”当下把情况说了说,续道:“很显然,这四人是跟踪我到柳家去的,他们旨在使我退出这场是非,足见史孟春决心抢夺万兄弟家码头,不达目的不罢休,今明两晚,势必派出大批高手一决生死,各位万万不可大意!”一顿,对公冶娇道:“娇娇,你从今夜起不要到万兄弟家去……”话未完,公冶娇把身子一扭:“我要去!”“敌势极强,你年岁太小,又无历练……”“我若是永远不与人动手,何来历练?”“这话自然不错,但对手非比一般高手,愚兄能全神对敌,无暇照顾妹妹……”“用不着照料,我自己能管自己!”“愚兄确信,家宅附近人家布了暗桩,你留在家,也可保护爹娘,若是有个好歹……”“我不信他们敢碰爹娘一根毫毛……”苏杰劝道:“小姐千之体,犯不着与江湖凶徒去拼性命,不如在家为好。”公冶娇不听:“我说了要去就是要去!”公冶勋道:“咦,娇娇,你该听话才是。”公冶娇道:“不跟你们去也不要紧,我长着脚呢,那就各去各的吧!”公冶勋无奈,道:“好好好,我怕了你啦,你千万别一个人乱蹿,一同去吧!”公冶娇一笑:“这才是好哥哥哩!”方天岳被她一笑笑迷了,呆看着她目不交睫,心想这样的美人儿还到哪里去找?便道:“公冶兄不必担心,小弟当细心照料小姐。”公冶娇嘴一撇:“我又不是小孩儿!”方天岳有些尴尬,忙说话转移大家的注意。他道:“今夜必有一场狠斗,小弟愿打头阵,称量称量阴司四煞到底有多少斤两!”苏杰道:“公冶兄,你今为朝廷命官,恐怕不便再与江湖人纠缠,不如由我与黄老弟去助万公子,公冶兄就不必亲自去了吧!”公冶勋一笑:“贤弟好意心领,但共赴危难彼此才是好弟兄,贤弟以为然否?”苏杰肃然道:“愿与兄赴汤蹈火!”公冶勋道:“我信得过贤弟。”一顿,又道:“时候不早,大家坐息一个时辰就走。”于是,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