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和风暖洋洋地吹刮着沿河边的一排排杨柳枝。靠一个不算高的斜坡上往河的尽头望,天晴视界好的话,能看到河口与汉江的接头处。点点的帆影,一滑而溜过河口,约莫着河口到这山坡,也有个五七里地远。一座恢宏高大的城堡,就依着这个斜坡西面矗立着,它那灰黑的堡墙,总也有个三四丈高。那条连着汉江的河,把这个大城堡围了一半,看上去城堡一半像是在水上似的,其实城堡的墙是沿着河岸岩石砌上去的。通往城堡的一条宽马路,两边是高高的山坡,中间马路则像是山沟一般。由低处往上走,直到快与山坡等高的时候,有一座青石牌坊,正面牌坊石柱下面,蹲了四座石狮子,牌坊横梁上,拱托着一块镶金字篆体石匾:“白家堡”!过了这座石牌坊,沿着宽马车道,两旁尽种着各种奇花异木,走过一座城墙桥,抬头看去,四五丈高的堡楼子,像座庙一样带着威严与冷峻的气势。进入这座堡门,像个小街市一般,住了四五十家住户。春耕已过,就等着收成,白家堡的堡楼下面,正有几个老人,人手一只旱烟袋,拖拉个没有后帮的拖鞋,蹲坐在两边的石条凳上,天南地北地说古论今呢。几个老人身边,还有两个小男孩,手里拿根火绳,帮着老人嘻嘻哈哈地点旱烟。太平的日子对人们就是福,近些年天下大乱,这些老人能混过来,说起来也算不容易了。如今几个老人“巴叽巴叽”地抽着烟,微闭着双目,享受着堡外飘进来的花香,那份自在劲,何异神仙?正所谓:“神仙无妙方,只知欢乐不知愁!”空中的云不多,一块块的像被风吹起的破纸片,午后的时光就从这些云隙间洒下一条条金色耀眼的光芒,有点刺眼。从白家堡接汉江河口不远处,一艘大木船上,黑鸦鸦地坐了四五十人,这些全都是一色的青衣大汉,斜背着大马砍刀,其中还有二十来个大汉的膝前,竖着一块老牛皮盾牌,看上去这些人神态冷漠,连高声说话的人也没有一个。江风拂面,但拂不去他们那种凛烈的肃煞之气,江水悠悠,却带不走他们的残杀决心。如今这条原本是白河小镇裘四爷的大方木船,正由高磊同他的七八名江上兄弟撑驰着,稳稳地锚泊在白家堡河口处不远的岸边,就等红日一搁在山顶上,大方船就直驰进通往白家堡的这条河。约莫着天一黑,大木船就会靠上白家堡的后堡石墙边。张博天不在船上,他的四大武士也不在。大刀山寨上的军师爷,与归顺张博天麾下的包文通二人,却坐在舵旁边高磊跟前。这是诸葛明投人大刀山寨后,第一次用兵。对他来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也因此他拟了这次偷袭计划。当然,为了这次行动,诸葛明举着他的“铁口直言”那个破卦摊子,在这白家堡摆了一天卦摊。远远的,他看到了白家堡里面白慕堂的那所巨大宅子,红墙绿瓦,青石台阶拱托着一座雄伟的门楼子,两扇特大的木门,两边一对石狮子,那样子还真够气派。高大红墙的另一面,有个侧门,看样子那儿是个马厩,不时地有马匹出进。大白天,白家堡的堡楼上,有人看守,晚上堡门一关,也只有一个人守着,另外就是一个更夫,也住在门楼上,时辰一到,更夫就会由堡楼上走出来。自从诸葛明自白家堡回去以后,他立刻调兵遣将,连张博天也全听他的安排。于是,大刀寨全体出动了!这日也是诸葛明认为的黄道吉日。云层像是越来越少,而山顶上的太阳也接上了山头,遥对着江东边天上的大半个圆月,由光芒的对照中,显然月光即将取代落日的余晖。接江河口上,高磊的大木船启动了,一溜而进入通往白家堡的这条并不算宽敞的河。这时候的白家堡前面,青石牌坊下面,张博天亲率四大武士,以及二十多名喽兵,拎着大马砍刀,笔直地站在青石牌坊下面。一个喽兵,快步地走近白家堡的堡楼下面,正逢着一个堡丁在关堡门。“干什么的?”堡丁看来人手中拎着刀,原本只是先关半扇门,却急急地又把另一扇门也关上,只露尺半宽个门缝,注视着那名喽兵。“快去通报白慕堂,大刀山寨寨主,正在你们的那座石牌坊下面,等他回话。要是晚来,当心爷们杀进堡里,鸡犬不留!”堡丁一听来的是山寇,“叭”的一声,把那个足有半尺厚的大木门合起来,一面急急地高声叫道:“有强盗呀!强盗来了!”于是,堡楼上的大铜锣响起来了。人们差不多大都在屋里饭上桌,就等张口了。突然锣声传来,这可是快两年没有的事,难道又在闹流寇?于是,堡里所有的人都走出屋外来打听。老爷子白慕堂走出大门,威风凛凛地捋髯站在青石台阶上。他的儿子白中天与白中虹,分站在他的身边。望着气急败坏的堡丁,白慕堂问道:“什么事敲警锣?”“老爷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白中天喝问道:“究竟什么事,快说!”“强……强盗来了!”白慕堂一惊,急问:“在哪里?”“就在石坊下面。”“来了多少人?”堡丁一愣,嗫嚅道:“我没有到堡楼上看,就急急赶来禀报老爷子了。”白慕堂立刻道:“赶快招集所有的人,抄家伙跟我走。”于是,就见那名堡丁沿路一阵吆喝着。还真够快,就在这灰蒙蒙的夜晚,转眼集合了五六十人,刀枪剑戟全出笼,一阵哄叫中,全跟在白老爷子身后,来到了城堡下面。老爷子白慕堂领着几个护堡武师,以及两个儿子,走到堡楼上,朝着远处的青石牌坊望去。两旁的斜坡一目了然,坡中间的马道,也躲不了人,就只牌坡下面,顶多站了二十多人。于是白老爷子笑了……“当年闹流寇,一上来就像蚂蚁抢窝,黑鸦鸦的尽是人头与刀头。如今你们看,就只那么二十来个毛贼,也敢来我白家堡撒野。”白中天一笑,道:“说的也是,要不然他们怎会等着天快黑了再找上我们白家堡来?”白慕堂一摆手,道:“走,跟我迎上去,单就同他比比人数,也好叫这些不长眼睛的知难而退!”于是,“呀”一声,堡门大开,白慕堂老子撩袍拎刀,在一众堡丁的簇拥下,大敞步地朝着石牌坊走去。两旁边,早有人点着灯球火把,嚷嚷着逼近石牌坊。一看来了不下五六十人,张博天咧嘴笑啦!他就担心白堡来的人少,因为人越多,就证明堡内人越少,那么,诸葛明他们就……白家堡的青石牌坊下面,双方面碰上了面。张博天身后的四大武士,全都敞着毛森森的胸膛,肩上放着大马砍刀,虎视眈眈的,就等砍杀。20名喽兵,青衣短打,腰缠布带,大马砍刀抓在手中,迎着灯光,一闪闪的在晃动,好像那把大马砍刀有了生命似的,就等着喝人血了。白慕堂中间一站,沉声道:“如今已是承平世界,怎么又出了你这些妖孽,敢情又要造反不成?”张博天嘿嘿一阵笑,笑得人起鸡皮疙瘩。“你?怎么会是你?”白中天满面惊异地指着张博天。冷然收起笑容,张博天沉喝道:“不错!是我,你总算还认识我。”白中天脸色一沉,道:“你好没有良心!”“你闭嘴!”白中天大怒,道:“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就暴尸荒山了,想不到你却来个以怨报德,难道你是头狼?”张博天更是怒不可遏地道:“放你娘的屁!张博天恩怨分明,心里并没有忘了你那几包药,可是你知道我张某的代价是什么?”白中天人一怔,张口结舌。却听张博天厉声道:“一大堆金砖珠宝,一大堆价值连城的珠宝,你知不知道?嗯!”冲前一步,戟指白中天又道:“那可是上百弟兄们下半辈子养家活口的,你说该怎么办?你是自己拿出来呢?还是张大爷血洗你这白家堡?”白中天总算听出一点来龙,可是仍弄不清去脉,不由冷笑道:“姓张的,这我就糊涂了,你丢了宝藏,关我白中天什么事?”嘿嘿一阵冷笑,张博天道:“张大爷早就知道你会来这么几句话,不过你也不要把张大爷当成个算盘子儿,恁你姓白的拨弄。老实说,你不把那批宝物交出来,明早的太阳,你们全白家堡就别想再见着了!”白中天大怒,道:“姓张的你凭什么说我白中天盗了你的宝藏?”张博天冷然地道:“终南山叫天岭上一年没几个人上去过,然而仅有的人,却是你!是你白中天。而且你又是专门在荒山上拨拨找找的,不是被你弄走了那堆宝藏,还会是谁?”白中天一听,不由大怒,道:“好哇,原来你是硬往我白中天头上栽赃!”白慕堂一捋嘴上白髯,道:“我儿子如果得了宝藏,老夫如何不知?”张博天哈哈一笑,道:“父子同谋,一句话两张口,张博天不会相信的。”白慕堂冷凛一笑,突然声若洪钟道:“白家堡没有做亏心事,信与不信那是你的事!”夜枭般的一声大笑,张博天道:“这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听刀声不心慌。”就见他“唰”的一声,拔出背上大马砍刀。白中天自不愿血染白家堡,急忙伸手一拦,道:“姓张的难道单凭臆猜,就能人人以罪?”张博天道:“这种事情难道要我找来三头六面的加以指认?”突然间,白中天冷冷地戟指张博天道:“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一桩事来。”张博天大眼一翻,道:“可是宝藏的事?”白中天猝然喝道:“吴猎户吴超夫妇二人,可是你下的毒手?”张博天嘿嘿冷笑,道:“杀吴超,也不过是杀鸡儆猴。你若知道张大爷是干什么出身,你姓白的就会知道没什么值得你大惊小怪的了。”白慕堂厉喝道:“报个名出来!”张博天一笑,脸上似乎突然平静很多,只听他平平淡淡地道:“当年也不知是什么人,送给张大爷一个不太雅的外号,叫什么来着?”张博天扭头问身后的欧阳泰。像在打擂般的,欧阳泰的凹嘴一咧,高声道:“阎王刀声!”白慕堂一惊,急道:“难道你就是魏阉贼手下那个助纣为虐残害忠良的杀手?”张博天又回头一咧嘴,轻松的道:“孩子们,你们听听,今天还有人想起我这姓张的!”白中天大怒,道:“真是一群祸国殃民,恬不知羞的东西,大明江山全毁在你们这群龟儿子们的手里!”张博天一竖大拇指,道:“好!好!姓白的,你先培养培养一些动刀子的情绪,然后再挥刀砍杀,才够味道。”白慕堂冷笑道:“念你们已是穷途末路,白慕堂不为已甚,要知道十里之外,就是安康,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这二十来人,一个也逃不走。趁着还没有在我这白家堡犯下什么大错,快滚吧!”白中天立即道:“不!爹,吴超一家人死得好可怜,我不放过这姓张的,我要他留下来抵命。”张博天嘿嘿笑,慢慢的……笑声渐渐地大了……笑声里充满了无比的怒声,像打雷,又像狂涛击石一般地一波一波,散布在夜空里……于是,响应着他的这大笑声中,白家堡内起了呐喊声。立刻间,白家堡内的火光冲天而起……白慕堂大惊,这才知道上当。但张博天没有等白慕堂把人手分散,立即示意欧阳泰出手。欧阳泰早就等得不耐烦,立即刀一挥,在他那粗犷的脸上,掠过一抹血腥的兴奋,大马砍刀高举着……“杀!”震天价的喊声,同时在20个喽兵口中发出来。焦雷般的杀声蓦然爆起自白家堡。这形势成了里应外合,气势上白老爷子带来的五六十名手持刀枪剑戟的堡丁,先就有些萎缩的味道。因为他们不知道贼人是怎么摸进白家堡的,更不知道摸进去多少人?如今大伙全把注意力集中在白家堡外面,谁又会想到堡内会摸进去贼人?白家堡的人进退失据,而张博天的二十名喽兵,在他与四大武士的率领下,挥动着雪亮的大马砍刀,目影下,宛如千百道寒光布成的彩芒,厉烈而凶残。于是,就在这白家堡前面不远的石牌坊下面,杀声震天地劈杀起来。张博天挥动大马砍刀,拧身迎向白慕堂,欧阳泰与令狐平,则分迎上白中天与白中虹二人。司马山与上宫中,迎着白家堡的几名武师,对砍对杀起来。于是,白家堡的人在狂杀中,拨出二十多人折回堡中,准备硬拚。当然,大伙全期望着摸进白家堡的人,不会太多,顶多像石牌坊下面的二十个喽兵,就谢天谢地了。火光越来越大,白家堡似乎要变成一座“火堡”,因为对砍对杀在石牌坊下的人,已不需要高空的月色,更不需要什么灯球火把,全都看得一清二楚。白老爷子也算是用刀名家,“大刀药王”的名号,在这川陕道上,并不是虚幌而来的。白家堡尤其在这安康一带,名震江湖,白慕堂的人面广,交情够,谁会敢来白家堡一捋虎须。当然,张博天这位当年的“阎罗刀声”,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因为他的失宝,把他原本要修心养性的打算,全都赶到九霄之外。他这是在找人拚命,谁碰上就只有认倒楣的份,就算是救过他命的白中天,也照样劈砍不误。张博天一上来,就要速战速决,只见他在火光照耀下,双手举着大马砍刀,哼咳有地尽往白慕堂的身上招呼。刀锋散发出的刀芒,还真应了他那“阎罗刀声”的外号,每一刀全带着窒人的剐响声。面对这种杀手,年高六十的白慕堂,身形左右不断晃动,手中一把泛紫的砍刀,尽在张博天的刀身上迎击。但他心念堡中安危,刀法上已布满了虚飘与急躁。欧阳泰正迎劈白中天,才不过几招下来,突听白中天高声道:“白家堡的兄弟们,大伙使把劲,消灭这些流寇余孽,我进堡去接应了!”他话声一落,一连“唰唰唰”三剑,才一逼退欧阳泰,人也几个弹纵,朝白家堡内冲去。走了白中天,欧阳泰像个疯虎一般,双手挥刀,一连砍翻迎身四五名堡丁。就在这时候,张博天已把白慕堂逼得只有招架之功。“姓张的,白家堡与你有何冤仇,你竟假借名义,夜袭我的白家堡?”张博天双手握紧刀把,刀刀幻化出耀眼的刀芒,有如条条匹练,盘绕在空中。急劲的刀声中,他向白发飘散的白慕堂,咬着牙道:“无他,归还我的宝藏,张博天调头就走!”“你你……你真的是不讲理到极点,无凭无据,竟然入人以罪,狠毒地竟然要血洗我白家堡,难道这样就能逃避江湖公道?”张博天粗壮高大的身形,有如一头北极熊,手中大马砍刀,闪劈如电。就在他那行云流水般的刀声彩芒中,淡然而果决地道:“他娘的公道个屁!讲公道也不会把俺们百十多人的半生血肉拚来的宝藏,偷窃一空。”白慕堂有些喘气地道:“如果白家堡找不到你的宝藏,难道你就把所有的人全杀光不成?”张博天的大马砍刀一刀紧似一刀,一面冷凛道:“张大爷们没有好日子过,谁也别想太平!”白慕堂不由大怒,狂吼道:“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上天岂能轻饶你等!”二人在一阵劈砍中,刀影如同步,不断地发出铿锵的重击声,眨眼间已斗了四五十招。另一面,令狐平恶斗白中虹,白中虹的一支钢剑,在几招之后,已不敢与令狐平的大马刀对砍,只能在大马刀的空隙中,疾然刺去。但往往剑走中途,却在令狐平的刀声中,疾快地收招闪避。令狐平的大蒜鼻子抽得“咝咝”响,大板牙几乎全抖露出来,嘿嘿笑道:“看你小子这身细皮嫩肉,挨上一刀准就会没命!”他话声中大马刀精闲熟练地挥出一束刀锋,招沉而力浑地斜劈白中虹的左臂。但令狐平刀尚未落下,白中虹早已奋力翻身暴退出三丈以外,看样子也是想冲回堡中。白家堡的青石牌坊下面,双方面正杀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间,白家堡的堡门大开,火光中只见男女老少,不下两百人,哭喊着自堡里冲出来,直往青石牌坊打斗的地方冲来。细看之下,还真有不少人在淌血……一看这情形,就知道堡里摸进去不少贼人,看样子白家堡这次劫难在所难免了。张博天一面挥刀劈,决心不让白慕堂有喘息的机会,一边注视着由堡内冲出的老弱妇孺。他在刀声中笑吟吟地道:“白老爷子,咱们到了这个时候,你该知道张某手中握的是王牌,而你姓白的手中,却是难以露面的蹩十!”白慕堂冷哼一声,道:“就算白家堡是个鸡蛋,也要淋你这颗石头一身蛋黄青!姓张的,把你们为非作歹的那股子狠劲,尽管施出来,看白慕堂会不会皱眉。”张博天又是一笑,道:“白堡主,如果你要为全堡苍生着想,应该听听张某人下面的话,否则,白家堡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变成坟场鬼域!”白慕堂望着一群冲出堡来的男女老幼,不由心中一软,但他痛恨张博天的凶残,不由厉喝道:“姓张的杀胚,上天为什么不把你打人十八层地狱,却偏偏叫你逃过一劫?”张博天骂道:“他娘的,老子叫你这老小子有个善终,你却偏偏不识相,也好,你既然宁为玉碎,张博天就成全你个不为瓦全!”只见他暴喝一声,“咻咻咻”连挥三刀,突然间,暴伸右足,一脚踢翻白慕堂,大马砍刀风起云涌般的刀芒,堪堪就要劈下!突然间,就听一声狂叫,一条人影,如飞一般扑到,手中剑急闪,打横里硬接张博天那致命的一刀。就听“咔”的一声,那支剑生生被张博天一刀砍断。然而,却也救了白慕堂一命。火光中,月影下,一个十分俏丽的女子,一脸泪痕挡在白慕堂的面前,那种视死如归的决心,完全表现在她那泪痕斑斑的脸上。张博天高举在空中的刀,迟疑了。这是不可想象的事,因为张博天当年迫害那些诸如东林党之类的忠臣良将的时候,比起这种感人的场面见的多了,但他从来没有挤发出一点慈悲心而放人活命。他甚至连多看一眼也没有,一刀劈下,扭头就走。然而,如今他却稍有迟疑,为什么?刀举在空中,张博天冷冽问道:“姓白的,你可是要你面前这女子死在你的面前?”白慕堂一声浩叹,道:“说吧!白慕堂听着!”仰天哈哈一笑,张博天道:“白家堡如今已尽落我张某人手中,烧杀全凭张某一句话,白大堡主,这可是实情吧?”白慕堂冷哼一声。也就在这时候,只见由堡里杀出一拨人来,为首一人,身高六尺,夜暗中望过去,活像个张飞。只见被他逼杀的一人,背上背了个男孩子,一手挥剑,一种浴血奋战的样子,且战且退,看看已到堡门外面。火光中,酷似张飞夜战马超。看了这情形,白慕堂厉声大喝道:“大家住手!”这句话还真管用,立刻间,白家堡的人全都丢下面前的敌人,有志一同,全退到由白家堡逃出来的一众老弱妇女前面,一个接一个,并肩接着。十几个哎哟不绝的受伤堡丁,也被人搀扶在一边。原来就在天将黑的时候,诸葛明率领着高磊、包文通以及五十名喽兵,乘大方木船,溜到白家堡的后堡墙边。三四丈高的堡墙,对这些人而言,原本不算一回事。就在天一黑下来,河面上的船全都扬帆归去的时候,七八根爬墙绳,已搭在堡墙上面。于是,五十几个恶汉,鬼影似地扑进了白家堡的后面,等所有的人全都隐藏在堡后墙内,没有多久,已听到堡外面张博天的那声如雷呼叫声。那是约定好了的信号声,也是诸葛明的杰作。于是,堡后面的五—卜多人,喊杀着冲入了白家堡那些高门楼中。堡内连一个抵挡的全没有,一下子全都惊慌地逃出白家堡。诸葛明派人捡几处矮草屋,点起一把火来。二十来个喽兵,在诸葛明的率领下,把个白慕堂的巨宅,完全占领下来。另派三十名喽兵,在高磊的率领下,挥刀冲向另外四十多家住户,但他们只是挥刀比划,志不在杀人。包文通双手抱刀,跟在诸葛明的身后,就在他正冲入白慕堂巨宅的正厅台阶时,突然间,自门外杀进来白中天。只见白中天挥剑如风,大叫着冲来。也就在这时候,打横里跑出一个小男孩,他正是吴超的儿子吴杰。“叔叔!”吴杰一下子抱住白中天,而包文通也适时迎上来。包文通心中明白,军师通令不准乱杀人,连寨主都听他的。自己初出师,自然不好有违命令。也因此,他只是挥刀逼迫白中天,一步步地退出巨宅,又一步步地退出白家堡。白中天气急败坏,一脸冷汗珠子来到青石牌坊下面,一见场中情形,竟痛哭失声,道:“爹,难道做件好事的代价,是遭遇一场被人砍杀的回报?”白慕堂怒声吼道:“没出息的东西,哭什么?”白中天道:“他们……他们……”白慕堂悚然动容道:“你娘她们……”张博天冷然一哼,道:“当你姓白的人头落地,白家堡一个也活不成,如今你还完整无缺,白家堡如今仍算是处在有惊无险中。”冷哼一声,白慕堂道:“原来是有计划的行动,那失宝只是一个借口了!”张博天一听“失宝”二字,脸上立现煞气,戟指白慕堂,怒声骂道:“王八蛋的,如果依着张大爷的作为,你姓白的早就魂游地府了。”猛然一挥手中大马砍刀,厉声如枭般道:“张大爷原本要杀尽沿江两岸所有可疑的人,以我手中的大刀,非把盗走宝藏的狗东西逼出来,可是……”猛然扭头对跌坐地上的白慕堂,道:“可是张博天采纳了军师的计策,目的只在找到失宝。”白慕堂厉喝道:“白家堡没有你失的宝!”张博天哈哈一笑道:“有没有失宝,马上就知道了。”白家堡所有的人,全都一惊,原来人家是在追寻失宝,而不是什么杀人越货的强盗。然而就在他们这种意念刚升的时候,只见一个细高挑的约摸三十来岁的儒衫打扮人,急步来到青石牌坊下面来。细看之下,大额头,丹凤眼,正是职司大刀寨军师的诸葛明。白家堡中的几个老妇,一阵惊呼,道:“那不正是前天在堡里摆卦摊的吗?原来他竟是个杀人强盗!”冲着白家堡的人一笑.诸葛明提剑来至张博天跟前。“寨主,堡内一切平静,弟兄们封住刀口,没有滥杀一人,就等寨主前去认宝了。”到了这时候,白慕堂算是八成相信,张博天真的失宝,而且堡中后宅中的人,全都还活着。张博天一听,立即扭头对白慕堂道:“白堡主,张博天要亲看你白大堡主的藏金地方,你怎么说?”白慕堂寒着脸,道:“沦为你姓张的刀下之俎,也只有你姓张的说了算数,白慕堂还能说什么?”张博天一笑,猛然回头道:“给我好好守着这堆人,谁要是敢动一动,只管把他脑袋切下来!”于是,白慕堂伸手入怀,掏出一把钥匙,高声道:“阿胖在哪里?”灯影下,只见人层中走出一个胖嘟嘟的中年汉子,他手上还拿着几本账簿,哆嗦着走了出来。“堡主,阿胖在侍候着。”白慕堂一摆手,道:“领他们去库里,让他们仔细的搜,好好的认,约莫着不论有或是没有他们的宝藏,咱们今晚多少还是得损失不赀,你不用伸手拦。”一旁的诸葛明微微一笑,道:“白老爷子,这你尽管放心,大刀寨不作兴打家劫舍,全都是为的寻找失宝。如果贵堡没有,咱们也不会杀了你们的人,搬空你们的宝藏,当然……”白慕堂冷哼一声,道:“直说吧!算命的。”哈哈又是一笑,诸葛明道:“如果白老爷子库存丰富,大刀寨出借条,只等失宝寻回,必然原数奉还。”白慕堂抖动着花白胡子,仰天哈哈大笑……“算命的,你拿白某人当驴?六十年岁月可不是白活,天底下还有干强盗的出条向人索借?尤其是在这种胜券已握的时刻?算了吧,别打哈哈了。”一面对白胖子道:“去把库房打开,他们怎么搬,全由他们吧!”临去,张博天把包文通叫到青石牌房下面,道:“好生看牢。”敞着一胸膛的黑毛,包文通双手抱着他的那把鱼鳞紫金大砍刀,恶狠狠地道:“寨主,咱们冲进寨里来,不杀几个人我包老二心里真憋得慌!”白家堡的一众人,看了这姓包的模样,全都一惊,心想:哪里冒出这个黑大个子,长了个绕腮胡子连胸毛,两只毛森森的大手,活像两只畚箕,手指头就如同小棒槌,不用说是那把霍霍打闪的刀,就是叫他打中一拳,也会要了老命。于是,白胖子领着张博天与诸葛明二人,走人白家堡,走入白老爷子的大宅子里。三人穿堂越厢,来到后宅,沿途就有二十多名喽罗把守宅内各通道。只是这些把守大宅内的二十多名喽罗,全都守着军师的号令,没有一人动一动白家大宅中的一草一木。白胖子领着张博天与诸葛明二人,一迳来到一个厚木门前,白胖子还真迟疑一下。但当他看到张博天的浓眉一紧,立刻抖动着两手,把那扇木门打开。张博天一把揪住白胖子,大马刀的刀刃,在白胖子的胖而白的脸面上“咝咝”地刮着,边沉声道:“张大爷要看的是白堡主的窖藏,你知道吗?”白胖子的脸全变成了灰色,嘴唇抖动着道:“大……大王爷,地窖就在屋子里呀!”嘿嘿一笑,张博天道:“你最好说实话,要不然张大爷先把你剁碎!”于是,张博天一推白胖子,三人进了这间屋子,屋子里全是些日常应用之物,还真的齐全,看样子是个大库房。白胖子推开一张放了许多杂物的桌子,就见地上现出一个洞口,斜斜的一张梯子,紧紧的靠在洞口。张博天在白胖子的灯亮下,走入地窖中……张博天与诸葛明一看,还真的吃了一惊,只见地窖虽不算大,但二尺高三尺宽的大木箱子,至少有十多只,每个箱子里,整齐地列放着白花花一锭锭的银子。张博天也只是浓眉一皱,旋而冷然一笑,对诸葛明道:“看来这里的银子不少,但比起我那些金砖宝物,也只能算是小巫一座而已!”于是,张博天开始认真地四下翻看,仔细地到处寻找,一间地窖,几乎被他翻了个身。终于,张博天转向一旁呆站着的白胖子,道:“姓白的金子不多,银子却不少。”扭头又对诸葛明,道:“姓白的没有说谎,那批宝物不在白家堡中。”一面又指着盛装白银的大木箱,道:“咱们出条子借银子吧。”诸葛明一点头,问白胖子道:“你们这一箱多少两?”白胖子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五……五千两两……一箱。”诸葛明一指白胖子手中的簿子,道:“手里拿的可是账簿?”白胖子点着头。“好!咱们上去说话。”于是,张博天当先走出地窖,诸葛明一上到大库房中,立刻道:“借支笔来!”白胖子莫名其妙,随手递上一支笔。诸葛明一把拿过白胖子手里的账本,翻了开来,一面向张博天道:“寨主,咱们该借多少银子?”张博天肥耳向后一动,道:“不要问我,依着我,我是杀人夺银。人全杀光,银全搬走,如今这是你出的馊主意,你就看着办吧!”诸葛明哈哈一笑,道:“感谢寨主知遇,诸葛明这就做主了。”于是,诸葛明动笔,就在白胖子的账本后面写道:“大刀寨借银两万两,宝物寻获,当即送还。”两万就是四大箱银子,就算是人来背,少说也要十人。白胖子一看,不由目瞪口呆。突听诸葛明对着门口高声道:“马来!”蹄声“得得”,一连拉过五匹马。立刻就见七八个喽兵,虎狼似的一冲而入。诸葛明当即吩咐道:“抬上来四箱银子,多一纹不许取,违令者立杀不赦!”一面又对另两名喽兵,道:“就在这库中,取酒两大桶,腊味三麻袋,装好上路!”七八个喽兵,行动相当快速,立刻间,把诸葛明吩咐的,全都搬装在大麻袋中,抬上了马背上细扎妥当。“寨主,咱们撤兵吧?”张博天忿忿地道:“那堆宝物究竟被谁弄走?”诸葛明一笑,道:“慢慢来,总有机会找到的!”二人出了房门,诸葛明回头叫道:“白胖子,你还立在那儿干啥?还不同咱们一起去向你家堡主报账去。”屋里的白胖子一听,哪敢怠慢,急急地手捧账簿,走出屋外。于是,白家堡的后面城堡墙外,高磊率领他的十名手下,把大方木船又缓缓地驶向汉江,划向对岸。白家堡的堡门楼下,走出了40名喽罗,他们在张博天与诸葛明的率领下,挥着白家堡的五匹马,驮着两万两银子,以及吃的喝的,浩浩荡荡地走出堡楼来……就在白家堡的青石牌坊下面,白胖子一步三蹦地来到白老爷子跟前。“老爷子,他们……”“不用说了……”潇湘书院图档,7day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