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心领着,一身忧蓝群裳的海梦化蝶、雷鬼、“夜钓娘”云烟踪、郁颠波,还有“落潮诡箫”黑吟珑、“剑星”凌飞等七人,来到“落风崖”下。“修罗”的眼,赫然发闪着。寒冰心仿若可蹦出电光的双眸,紧紧盯住崖上。的确有股异常的气息。非常深邃迷离,嗯,仿佛与“落风崖”凝合一般的屹立不动、卓毅绝固。是属于有危险的气脉!是他吧?是“孤独”吧?是他,独孤寂心吧!寒冰心迈开脚步,右脚一点,人便迅捷飞往“落风崖”崖后。“落风崖”前方凹处,是块坚硬的大石壁。但它的后背,却是一个斜升的大土坡,总长二涯离(约七十公尺)。他来到崖后,看了看斜斜攀起的陡坡。冷冷的笑缕,从他的嘴角逸放出来,那份入骨的厉气,瞧来分外寒心!寒冰心左脚一蹬,人便悠然升起二十尺(约六公尺),轻轻点着斜坡,他前飞的势子没有稍缓,又再借力掠升。几个动作间,他便要跃到崖上。他身后紧随着,身法各异的六人。其中,全身上下满是深忧蓝裳的海梦化蝶,飘姿最是优雅,颇有一种未历红尘的脱俗仙态。她头戴蓝帽,帽檐下是柔柔翻扬着的蓝巾。蓝巾后是一双,梦!一双梦般的眼眸。深蓝如海的梦!海梦化蝶。“修罗海”里最神秘的女子。她就像是海与梦的组合,离邃、无常、飘忽,仿佛永难索出她真正的底蕴与深度。海梦化蝶与“冰骨霜心”唐梦诗,是“修罗海”的两大支柱!同样的冷漠、同样的孤绝、同样的独来独往,只是,一个是海般宽涯的梦,一个却是冰刺骨随的梦。两个,梦!两个人。两个如梦的女人。就在寒冰心要踏上崖顶时,海梦化蝶隐在蓝帽蓝巾后,秀如川流的眉,陡然蹙着。好怪的,暗觉!她感到,崖里有一种生命的波伏。这股脉动,含着惊绝的死气,沉重的令人呼不过气。好像“它”随时都会窜起般的恐祟与魔乱,剧烈的冲激着海梦化蝶。她缓了缓势子,深吸了口气,犹在坡上的身躯,滴溜溜地急转开来。深蓝的中带,陡地破空悬荡,一流流激旋,满满的溢住,她与寒冰心身前的空间。寒冰心同时也察觉到了。他就这样停在崖与斜坡的边缘处。狂卷的风,将他的白裳,狠狠地拽起,又狠狠地抚弄着。海梦化蝶的蓝巾,在狂烈的风里,密密缠着他翻覆白衣的前方空间。忧深的蓝梦!好一段时间,没瞧过化蝶的“蓝梦若海”巾舞。还是,那么的令人神魂翻旋啊。寒冰心看着,身前流舞浪动的蓝巾,想着。其余人,也很快地察觉出,那股暗重气态的沉险,连忙作出反应,以防被那暗气骇至,夺心丧志。他们果然在这里!这么重的气,同时却又有一种灵韵妙致的味儿,若说这不是,那第五宿“孤独”的气,还真叫人难以相信。“孤独”!独孤寂心!与他“修罗”寒冰心,并称为武林两大新秀奇迹的“孤独”独孤寂心,终于两人到了该会面的时刻。一股令人颤栗的气息!又冰寒、又凶冷、又天灿、又绝乱、又惊采。是谁?一旁还有一道如梦的气息,那又是何人?无涯若海的梦域,忧怀尽的情思,是怎样的人,能并梦与海为一身?一直昏沉的意识,再度运作着。比诸,“黑手”司徒千秋的绝世霸气,毫不逊色的厉狂寒觉,又再次透土穿来。好一个高手!正挑衅着眠唾的他。不是“仙子剑客”云破月“剑行月夜”的淡空柔劲;不是游僧空宇“佛相无主”的空灵虚捱;不是“潜龙”厉翼北“抗心淹”矛法的冲旋飘乱;不是“白手”司徒蕾“袖里剑藏”的诡妙无矩:也不是“天刀”萧游涯“绝寒刀法”的巅顶酷寒;也不是“军王”冷龙枫的漫野血味;也不会是“黑纱”雪夜舞的神秘荡忽;更不会是“邪尊”凤霞飞的无边邪力。这样的冰、这样的冷,是唐梦诗?不、该不是。“冰骨霜心”并没有这种翻天覆地的厉气。这股厉与寒,就像抗天逆道的修罗一样,平静中有无限的杀机、淡漠中有无穷的沸狂——是谁?到底是谁?与司徒千秋、云破月、凤霞飞、空宇僧等高手修为一般的人,这人是谁?独孤寂心感到,他体内的血,正慢慢地沸滚着!因为,那刺凿心骨的冷煞,所以,血苏醒。他一直所不明白、不承认的血杀味,正浓浓地散漫着。好冷的气!好热的血!好烈的真实!他所想寻找的真我,到底是怎样的呢?他有些混乱了。他,独孤寂心又要“落风崖”崖上。空宇与云破月首先察觉有异。好惊人的身法、好轻的脚步,竟到了崖边,才让他们感到,一股森冷的寒气,隔空洒来。是高手!坐着的空宇,气转劲运,原姿势暴退,来到崖边才奇绝的,由坐为立,正对着来人。云破月则缓缓站起,含蕴的剑气,很快地渗过虚空,流满了整个崖上。其他人也马上有了反应。所有人都迅快的作出,反击的预备动作。“来者何人?”厉翼北抽出潜龙矛,猛喝。暂时的,情势陡地定止!崖上隐着的千余道目光,全数投向崖边衣裳飘旋的一人。还有,从那人身后翻出荡扬的蓝巾。寒冰心脚步一溜,人已到崖上。在他之后的六人,也随着跃到崖上。海梦化蝶双手一摆,蓝巾很是优雅地旋回她的身上。“冰心!”唐梦诗立即喊道。“你们认识?”司徒蕾问。云破月卸去满空的剑气。“是大姊的师弟,‘修罗’。”空宇也放松势子。“不愧是,‘修罗海’的新领导人。好好!终于,还是你先找着了。”“空宇大师。师姊、云阁主、雪姑娘。还有,未曾谋面的诸位,在下寒冰心。”寒冰心从容不迫拱手问礼。司徒蕾却开门见山,直问道:“寒先生,所为何来?”寒冰心白留的脸皮,仿佛浮过一道血气似的胀红、消去。“想见一见,他!独孤寂心在下闻名已久的‘孤独’。”仿佛回应似的,“落风崖”上的利风,又再飙吹,就像有人在操纵着一般。崖上的人,都不自禁地望向同一个方向。那是一个土洼。一个最最黑暗的地处。“孤独”与“修罗”终于到了他们相见的时候。燕孤鸿看着,翔靖相双北鸿的起起落落,心中赞着这小子的傲人天赋。这时,只见翔靖相左脚一溜,整个身子,拉到一人的侧旁。他右脚一顶,那人踉跄跌了出去;双北鸿掠开两道弧光,紧粘着那人。那人斜着暴跌十尺(约三公尺),一路撞开了不少人。被撞的那些人,只来得及瞧到,两道翅羽似的刀光旋舞着,然后便晕了去。“北鸿之翼”!这是,后来人对“北鸿”翔靖相双刀刀法的称呼。也就是,如今“圣统联合”余下的二十几人,所见的刀中奇景。翔靖相的两肋,好似突出了两刀光的羽翼,电闪灿绚,夺人心目。令人心丧胆逝的刀啊!翔靖相一脚踹晕那人,脚猛一旋,北鸿刀再亮光晕。弯曲的刀芒,紧簇成一团,就像北鸿缩收着翅翼一般,电光石火地落到二十多人的身上。一时间,“碰碰碰!”声不绝于耳。“圣统联合”的百人组织,悉数倒下,没一人可以站着。“啪!啪!啪!”燕孤鸿拍着掌。碧月夜也附和着。“精采!精采!”燕孤鸿赞道。翔靖相北鸿一回,又插入腰侧。燕孤鸿笑:“不过几个回合,你便料理了一百多人。虽然是一些不成材的废物。但也算得上是大有进步了。你的刀法,就像北鸿的羽翅,以后即称为‘北鸿之翼’吧。”碧月夜也泛开笑靥。她道:“那么,从今天起,‘北鸿’便正式出道,以刀与梦,迈向江湖水恒般的茫然与苍老罗。”属于她的真性,似乎正慢慢回归着。“沉璧”的炫光,是晕华千宇的,又怎能沉寂?碧月夜正慢慢走出,以往愁痴的伤怀。因为,她的身边,有他。燕孤鸿这只孤雁啊,虽然他始终会飞去,始终会离去。但至少,目前她的身边,都还有他。她的身边有他,至少口前还在,那就够了。对她而言,她并不准备有以后的字眼。因为,她与他的将来,是注定分离的,她很清楚。孤雁总会飞向,他心中更高更远的奥秘之宇。所以,现在更胜于未来的可能性,也凌驾在过去的绵绵思忆。碧月夜在这样的心境下,与他抵死缠绵、绝不稍离。翔靖相想着“北鸿之翼”,他的刀法名。双北鸿刀与“北鸿之翼”啊,多美的刀!多美的武道!令人,心不由地喜着。他简直是要手舞足蹈起来。太热烈的兴奋。燕孤鸿则因为“北鸿之翼”的炫亮,心中涌起一份异常的骚动。淡薄许久的战意血心,又再次挑燃了。他本以为,他已混去斗杀的狂气、青春的做然。想不到,他并没有。他只不过是欠乏一战的敌手。翔靖相的年轻热火,与许多新倔起、重新复出的高手,却将他深埋的战血,揭露于他的意识之中。他已不能不战!因为,他的刀,与他的梦,正渴望着另一次全面性的飞升突破。“孤独”与“修罗”,近来江湖最为惊传的卓绝人物,他“横虹孤雁”可会与他们相逢,甚至一战?可有这样的可能?寒冰心全然无惧于,崖上千余双目光的凝注。并非是,他狂大独傲或是自恃有熟识的人在崖上,而是,因为他全副心力,已被那股深渺的暗息,所吸引着。是“孤独”吧!独孤寂心果然在这崖上。只有,独孤寂心才有这样的凛默气宇。寒冰心虽不由自主地,为那脉绝特的气悸动着,但同时,他也放开地狱修罗击天般的森厉鬼气,猛悍地激荡着,那股隐而不发的气流。“孤独”与“修罗”!两道蓦然激起的狂腾,迅捷地飙荡于“落风崖”崖上。气扬、气灭、气旋、气寂、气狂、气杀!崖上的人,仿佛陷入凌盛乱迷的空浮波涡里,不得自拔。云破月身心俱静。她无波无动地屹立于这两大高手生命最剧野的触碰。这两天来,已昏沉假死数日的独孤寂心,终于有了异象发生。仍是蒙睡的他,总不自觉地散漫着,一股赛过一股的暗暗黑气,满满地填塞着整个崖上。“落风之役”力竭几近于濒死的他,终于要从天地寂深的无合之境,醒来!云破月剑芒缓溢的眸里,透出这样的讯息。在黑气最浓时,连灵问剑也都不禁地弹纵着。在初到崖上的那一日,众人商讨着,如何将独孤寂心埋入“芙蓉沼”的难题。然而,所有人都很清楚,以他们当时的形势来说,根本没有能力,护送独孤寂心到达该处。即使是,坚持要将独孤寂心送往“芜蓉沼”的凤霞飞与司徒蕾,也都不能否认这一点。于是,身为剑法大家的云破月,便成为众人询问的主要对象。云破月仍旧一副柔态仙姿。她淡然道:“不需将他送入‘芙蓉沼’。”司徒蕾首先质疑,道:“但他明明嘱咐我们要将他置于‘芙蓉沼’内。这又如何说?”凤霞飞点头表示赞同。“关心则乱啊。”“你说什么呢?”一直真气未复、邪力尽丧的凤霞飞,总不自觉地露出女儿娇态。“那时候,独孤少侠想来,并未料到司徒盟主会如此大胆,率我们重返‘落风崖’。他要我们留他在‘芙蓉沼’,只不过是,不想让我们有个负担罢了。并非定得置于‘芙蓉沼’不可。”“你怎能肯定?”司徒蕾慎重地追问。“独孤少侠的确是,史上第一个功成‘异宗’真气的大匠。虽然,破月不能全然清了他的运功方式。但可以确认的是,独孤少侠必然是在一种极限的情况下,运用‘天地无极’神功,以致于他能大异现有的运气方法,开拓出一种崭新的气宇天地”云破月沉吟片刻后,又道:“也就是说,我‘剑阁’的‘天地无极’,是正。则他‘异宗’的‘天地无极’,就必是反。这断然无疑。因此,照道理说,他该是于任何处,都能运使‘天地无极’神功,并非是‘芙蓉沼’有什么特别的功效。当然,愈贴近天地自然,就愈好。故而,他才会希望我们将他埋入‘芙蓉沼’,以便更利于吸收天地流气。就我的想法,将他埋于此地土石下,让他不受外力干扰,便是最好的方法。”当今天下,若论剑道谁能与屡创奇迹的独孤寂心,相提并论的,恐怕就只有云破月这新一代虚实难测的“剑阁”阁主了。因此,她的提案,获得大多数人的认可。独孤寂心就这样被藏进崖上一处土洼里。因为“元剑”与“极剑”,因为“剑阁”与“异宗”。两个处于同一巅峰上的人,最后必然需要用剑,来证明他们的道。这似乎是莫可奈何的。云破月不免有所慨叹。她与独孤寂心一战决剑的时刻,会在什么时候来临?“元剑”与“极剑”的交击,又会是怎样子的?还有,为什么?为什么他,独孤寂心有这样的魅力,足以领御吸引这么多人?他真能?号称嗜血狂魔的“孤独”,到他这一代,怎有这样大的变易?两个武学奇迹“异宗”与“极剑”,竟都发生在他身上?独孤寂心那一双深邃寂寞的眼,到底蕴有多少无尽的可能?“修罗”的天心奇渺,已是难度。而他“孤独”的心,简直就像是暗黑渊薮,无涯无域,深迷的令人发慌。此时,云破月心中一动,转首一望,正巧便看见独孤寂心的眸。正是,那一双使人惶然、惑心的暗眸。他已醒来!独孤寂心正从土洼里,坐起。他又再度回神返回。这个血杀无穷的人间。他又回来了!“孤独”与“修罗”啊。他们的相会,将为神州天下带来怎样的变数?云破月望着显得昏浮的日,思虑着这样的未来景况。独孤寂心一眼望到寒冰心。寒冰心也立即注意到独孤寂心。两人的目光,于空中碰击出。熨烫的火花。独孤寂心略一运劲,人便站起。寒冰心脚一滑,如电钻出,直到独孤寂心身前三、四尺余(约一公尺)。独孤寂心与寒冰心,两人身上的气旋,慢慢狂飙卷起。“‘孤独’?”“阁下是?”“‘修罗’寒冰心。”“‘孤独’独孤寂心。”独孤寂心很清楚,他遇上了一个卓绝的新世代高手,和他一样奇速窜出的高手。‘“想来,你不是很清楚我是怎样的人?”“的确,不清楚。”“‘武劫’榜上,你是除了‘横虹孤雁’外,第一个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攀上‘十九天’的绝才。我‘修罗’则是继你之后,首先登上‘地榜’的奇迹。”“哦。”“不惊讶?”独孤寂心全然的淡漠。“是不惊讶。”“好!”“是很好。”寒冰心很快地与独孤寂心对话着。“你确然是个十分有魅力的人。”寒冰心说。“你也是。”独孤寂心说。“看来,我们很难不对上。”“未必。”“哦?怎么说?”“目标,未必相同。”“有道理。只要,我们走的路不同,选的方向不同,我们的确可以不对上。我追的梦是,天下人都能追梦!你呢?”“真实的自我!”“真实的自我,这就是你所想寻找的?看来,我们真不同路。太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可惜?可惜,没有我这个敌手?”“对。是很可惜啊。少了你,这个追梦的过程,将有太多太多的乐趣失去。不过即使是,我们所执着的选择不同,却也未必一定就遇不上。无常世事、无常人间,有太多太多的可能了,对吗?”“嗯……”独孤寂心当然了解寒冰心的意思。他们之间,也许还是得要一战。因为,一种类乎默契的生死祸福感。独孤寂心顿了顿,又问:“天下人都能,追梦,是你的梦?”“没错。方才已说过。”“你的梦,是牺牲?还是,自我?”“何以这么问?”“你的感觉,很危险!”“真荣幸!能让你这么危险的人,说我危险。哈哈哈!”寒冰心厉气四漫,冷笑道。“你会为了天下,牺牲?”“会。我确实会。”“很伟大。也很,自私。”“嗯……?什么意思?”“愈伟大的存在与梦,愈有它不可抹灭的自我性。”独孤寂心一口气说了出来。“说清楚。”“整个天下,都将卷入,你的梦界。即便,你能为天下牺牲,天下人,也未必承受得住,你的牺牲。”“说得好。那么,你觉得我该放弃?”“你会,放弃?”“不会。我从不放弃我的梦。”“我,觉得,没有用。你既是‘修罗’,从地狱而来、踏过无数血心的修罗,又怎会抛去你,用梦筑成的,一切?”“你不打算阻止我?”“阻止?”“你说的,我会将整个天下,都卷入我的梦里,难道,你不担心,我会为所欲为?”“路,很难走!”“你怀疑我的能力?”“神州,卧虎藏龙,有太多拥有实力的人,还未现身。”“例如?”“岭土‘续天居’、疆土‘王者之殿’、胜土‘不夜天’、龙土‘绝姿宫’、岛土‘九五界’等,这些只是,我所知的,一部分。更不用说,其他。”独孤寂心与寒冰心的谈话,已慢慢到了一个焰火风雨掠散的紧要关头。异域“鬼舞教”千余人,究竟能不能生还?也许决定的关键,就在这一场对话。生生死死,本就是难以预料的。也许,这一番言语,真能洱去这杀劫。且看今朝,笑傲人间!“孤独”与“修罗”,两人两心两血千余人的生命,竟在他俩人的血心血手之下,缓缓颤存着独孤寂心的心,亦笑亦哭着呢——OCR书城扫描,第一王朝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