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爪王从长安城起身赶回潼关,到了潼关时,已是夜间三更之后。自己要赶到摘星崖看看慈云庵主,是否在那里?来到华山下刚出了万松坪,往前走了半箭地,突然一条黑影落到面前。鹰爪王忙往旁略避开正锋,喝问:“什么人?”来人冷笑一声道:“你弄得好玄虚,把他两人隐藏在哪里?”鹰爪王见来人一现身形,正是那慈云庵主,不过劈头这两句话,说得自己好生不解,忙向前施礼道:“这里有劳庵主照拂,只是庵主说的话,我实在难测高深。莫非这里有什么意外事发生?还请庵主明示。”慈云庵主诧然道:“这一说师兄是才由长安赶回么?哎呀!这可怪了,那么凤梅跟云峰两个孩子,被何人救出大营呢?”鹰爪王愕然道:“我这才赶回来,急欲一会庵主,哪有暇去到大营?难道凤梅小姐,暨小徒华云峰已脱羁囚,这可真是怪事?庵主请把细情一讲,这里怕有意外的枝节了。”慈云庵主见鹰爪王绝不是戏言,忙答道;“王师兄,从前夜走后,果然没再与闻这里的事,那就糟了。师兄你走后,我赶回碧竹庵督饬小徒们日课,黄昏后赶奔大营,到二更初我已进了大营,我当时就觉得大营里情形有异,警卫的那种森严,为过去我们没见过的。步步设伏,把一座大营防护的如临大敌,把中军三座大帐,用五百名箭手、藤牌手、削刀手,火枪手,层层守卫。我倒没把这种盛阵兵威,放在眼内,潜入后营,明防暗守,布置的十分得法。我深疑断眉石老么又请了能人。我施展蜻蜒三抄水,燕子飞云纵的功夫,跃升拘囚犯人的木屋,穴窦伏窥。哪知杨家女眷中不短别人,单单少了我的爱徒凤梅,因为防守过严,我要先暗中察个究竟,不欲遽然惊动他们,遂再到东西的囚所察看。“哪知囚所内杨施主父子家人俱在,只少了令徒。我当时还怕是吴剥皮把两人提出用刑诱供,又到中军帐查看,见吴剥皮升帐理事,却是调度他驻防各路的兵马,听他口风中,似知捻匪不久就要来取关中。那断眉石老么,竟也在帐中侍立,赶到派拨完了各路兵弁,吴剥皮才向石统带石老么道:‘怎么样了?可查明这两个小囚徒的下落?灵壁,我要不是信得及你,我真有些疑心是你卖放的了。凭你防守的那么严,竟会把人看丢了,真有些令人不解。照这样闹,连本军门这条命全有些难保了!限你三天把劫走犯人找回,把那劫掠犯人的匪徒缉捕到案,你要是这么玩忽视事,可怪不得本军门公事公办了。’但是偷睹吴剥皮说这话虽然严厉,可是面色上并没怒意。”“断眉石老么答道:‘这事还得请军门恩典,卑职既知劲敌当前,焉敢疏忽。昨夜跟卑职的师叔暨师兄弟华山追贼,彻夜奔驰,直到五更左右,才赶回大营。赶上卑职邀来的武林前辈桑、屠二位师傅,路遇见卑职的师祖天罡手闵智,带着两个徒弟路过此处。桑、屠两位把他邀到技勇营,我只跟闵师祖叙谈了不多时,再到后面查看,已不知什么时候那一男一女竟被人救走。拘囚的木屋前的技勇兵,也全没离开地方,卑职到里面查看,全是由屋面上下出入。严加拷问男女囚徒,他们异口同声的说是:在天亮前突然屋角里暗处,冒起一股青烟。那时多在睡着,只有老仆杨安、华云峰跟杨文焕的长子世忠没睡,鼻间嗅得一种异香,彼此才要说话,突然全昏迷入睡。已睡着的,根本就不知屋中有什么变故。直到天光大亮相继醒来,见所有人全好好的,只少了姓华的一人。“‘卑职盘问那班女眷,也是一样的说法。卑职因为在这样严密守卫之下,匪人竟得把人盗走,必是那横行江湖的鹰爪王所为,其中还有那西岳贼尼助纣为虐,所以卑职于事后已请一班同道先下手搜查那鹰爪王匿居的巢穴。所去的人现在还没回来,现在大营中的布置,足以防范一切,卑职绝不能辜负军门的栽培,定要把恶人拿获,请军门稍宽限一、二日,卑职就感恩不尽了。卑职的桑、屠二位老师,本是助卑职对付这班横行无忌的恶人而来,今晨突然因急事赶奔江南,叫卑职报告军门:这次捻匪三路取陕西,传言的是有匪兵十万,官方以为是虚张声势,据桑、屠二位师傅,侦得确切消息,三路匪兵似尚不仅此数。匪兵未发,已先遣了数千悍匪,从潼关,武关混入,借作内应。请军门千万不要为流言所误,不要轻视捻匪的兵力,请军门趁着匪兵未发,厚集兵力,以防万一。桑老师他们不肯早早报告军门,怕是落个图功邀赏之嫌,所以在临走时嘱卑职报告军门,以表没有他意。’那吴剥皮听石老么这番话十分满意,并夸奖石老么的老师们深明大义,嘉许备至。谆嘱石老么对其余的犯人严加看管……“贫尼当时窥听了这番话,更是如坠五里雾中。听他们暗中的话风,咱们两个徒弟,绝不是他们隐匿,很象是你把他们救出去。我再到技勇营查看,只见那个被我们吊在山涧的老贼,其余的一个不见。贫尼冒着奇险,复返后营,潜入杨夫人囚所,径闯入木屋,问凤梅的下落。杨夫人所说,正与那石老么相同。我才待退出囚所,突然有暗器的风声袭来,被我回身接住,见是一支蛇头白羽箭。师兄你大概总知道,使用这种暗器的,北派武林中绝没有会的,只有那当年威镇川中雪山二丑,能创出这种暗器来。我估量那雪山二丑,年岁已高,江湖传闻两人早已洗手归隐,还在尘世已说不定,当时使用这蛇头白羽箭的必是他嫡传的门人。彼时我用‘一鹤冲天’的轻功,穿出屋顶,虽在那么匆促的时候,我不敢给你淮阳派丢脸,把屋顶揭起的木板仍给他还原。“我亮镇海伏波剑想会一会暗算我的贼子,不料贼子竟不肯露面,只有石老么所部的技勇兵,百十名强弓利箭,雨点般的向我攒射过来。贫尼见找不着暗算我的敌人,徒杀戮一群蠢汉无益,用伏波剑护身退出后营。当时我不敢决定这个孩子吉凶生死,听吴大业的口气,又不是他隐匿杀害。我想若不是师兄你把他救走,也必是我辈中人把这两人救出来。所以我只得暂回摘星崖,想候你回来,真相自明。师兄你这时才回来,叫贫尼怎的不急?”鹰爪王听慈云庵主把经过的事说完,两道寿眉紧蹙的说道:“这真是怪事,我看这两个孩子失踪得定有蹊跷。庵主,你怎么也蒙住了?要是我道中人,哪肯用江湖上使蒙药的下流手段,我恐怕他两人定落在匪人之手了!”遂又把自己夜入将军府递信鸣冤,即已蒙将军派干练的铁副将率健卒驰赴吴剥皮大营,提解杨文焕全案到长安亲讯的经过说了一遍。继道:“我方庆幸事情顺手,不料这里又有这种变故。这样看来,断眉石老么定是约了党羽,暗中与我们较量。庵主还得助我一臂,我们得再入大营,查探一下。我预计铁副将也可以到了,看他是否好好把全案交付。杨文焕阖家即或脱出虎口,还要提防贼党们不肯甘心,半路抢劫。我们届时或须保护一程,以防意外,庵主看怎么样?”慈云庵主愤然道:“贫尼纵横江湖四十年来,仗这柄利剑与人排难解纷,锄强剪恶。什么劲敌也遇见过,就没感觉过怎样棘手。想不到雄心一泯,奉佛力禅,遇事能忍耐时且忍耐,得容人处且容人。这次反令这班小辈们轻视了我们,些许小事,到处处掣起肘来。不叫孽障们尝尝镇海伏波剑的滋味,也不知西岳老尼的厉害!势逼处此,佛菩萨也怪不得我再启杀机了!师兄走吧!咱们倒要看看这群孽障,有多么厉害哩!”鹰爪王见慈云庵主动了怒,知道她背上的伏波剑要染血腥,遂不敢再多言,随答了一声:“庵主请。”立刻各自施展开夜行术,嗖嗖两条黑影,似箭离弦的离开万松坪。沿着羊肠小道,下了山坡,扑奔大营。只见后营一带黑沉沉全无灯火,双侠施展轻功,越过鹿角,进得后营,没有多远,突然弓弦响处嗖嗖的从暗处射来四、五支暗箭。双侠各仗着身形轻快,疾如飞车的跃过卡守后营的一排帐篷。这一来慈云庵主跟鹰爪王各打招呼知道营中各处全有埋伏,全提着十二分警戒扑奔大帐。只是才到后营拘禁囚犯人的木屋前,但见除四面守卫的兵弁,弓上弦,刀出鞘,并有一大队健卒各执强弓硬弩、长枪、腰刀的列成两队,对面峙立排成一条长-,沿着后营,直排到中军大帐门口,情势严重异常。慈云庵主跟鹰爪王展开个人的身手,从僻处纵跃如飞,眨眼到了大帐后,彼此默运内家绝技,“燕子飞云纵”的轻功,从十丈外就腾身纵起,下面把守的军兵觉得头顶上黑呼呼如同巨鸟飞过。等待注目察看时,这一僧一俗,两位大侠竟借那拱卫中军帐的小帐篷顶上一接力,再一腾身,已到了中军大帐顶上,轻如飞絮没有一些声息。鹰爪王仍要用鹰爪力的手法撕裂牛皮制帐顶。慈云庵主忙一摆手,不叫鹰爪王那么大意,因为有雪山二丑的门人在,这是个劲敌!真跟他动手倒没什么,这时稍一疏忽,易为所觉,遂掣伏波剑,剑尖微动,把帐顶刺了两洞。鹰爪王跟慈云庵主一个半侧着身形面向外,一个侧着身形面向里,四面全能照顾到了,从帐顶这小洞里往里看。鹰爪王见吴提督竟没入帅座,公案后两旁稍偏着各设了座位,吴提督竟以客礼待来人。鹰爪王这才看出这位铁副将已是记名提督,赏戴花翎,军功跟吴剥皮差不了多少。明白这是多隆阿将军故意的差他来,是好跟吴提督说公事,又是将军的亲信。吴剥皮如不甘心交人,除非他立刻背叛,他忍着肚子疼也得交出来。双侠到时大约是铁副将已来多时了,情形是已到后营提犯人。吴剥皮脸红脖子粗的,力言那盗取犯人的,是江湖上一种飞贼,绝非官兵所能抵御,请铁副将自管据实回禀将军。若实有碍难,请铁副将先回长安,吴提督另行振员护送,自有交代,有什么责难自己担承。那铁副将又把话风收回,说道:“军门不要误会,并不是我敢刁难。我是觉着匪人太以胆大,就凭这种万马千军的大营,竟敢伸手劫掠拘押的犯人,真是目无国法了。好在不是主犯,我们有什么碍难,军门你就擎着褒奖吧!”正说着,进来人报:“所有犯人俱已提到在帐外候令。”那吴提督立刻说声:“带上来。”差弁往下一传喝,立刻哗啦哗啦,锁镣响动,杨文焕全家被提进大帐。杨文焕形容憔悴,女眷们更是凄楚欲绝。这位铁副将虽是久历戎行,临到战场,杀敌斩盗,血肉横飞!践着那断胫残肢,挥刃而进,绝没有什么顾惜。因为除恶才能安良,那种穷凶极恶的叛贼,跟那杀人越货的巨盗,绝不是恻隐之心所能感得动的。及至看到杨文焕全家铁锁锒铛,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先存了怜惜之意。这就是爱憎因人而施。赶紧按着名单点了名,一共是十八名的,现在短了两名,还剩十六名。只见铁副将把犯人按名点完,向吴提督道:“军门大人,这内还有举发人姓阮的,军门可把他传到么?此人是有功之人,经略大人定要特别的奖励他一番才好。”吴提督道:“此人在武守备那里,传唤他的人,去已多时,大约也就到了。”说话间外面进了差报:“阮松带到。”铁副将道:“唤他进来。”差弁们答了声,立刻从帐外把潼关告密的阮松带了进来。阮松一进大帐,连头也不敢抬,只走了两步,就跪在那。铁副将一见这种獐头鼠目的神情,就看出这小于不是好人,遂问道:“你叫阮松吗?”阮松嗫嗜着说道:“小人叫阮松。”铁副将道:“好,你这次举发通匪的杨文焕,应该得官家的奖励。你随我到长安,经略一喜欢,你大小总得弄个官作呢!”阮松不敢答言,只是叩头,铁副将笑着一手挥道:“下去吧!”差弁把阮松带了下去。铁副将立刻向吴提督道:“经略大人交派的要紧,卑职不便耽搁。车辆备好,还要赶一程路,免得误了期限。”吴提督道:“老兄何必这么忙?这种时候,押解这种通匪的犯人,路上太觉危险。老兄在敝营暂宿一宵,明日启程吧!”铁副将已有成见,恐怕吴剥皮反复,遂托辞经略性情很急,自己宁可冒险赶路,也不敢迟延误限。吴提督见挽留不住,只得令帐中将弁,把犯人押出帐去,照应上车,铁副将立即告辞。吴提督站起相送,道:“我看还是潼关借三辆囚车,把杨文焕主犯的父子三人上了囚车,不致再生意外。老兄别忘了这是通匪叛逆的重要犯人啊!”铁副将一边往外走着说道:“军门不必费事,那一来行程反倒麻烦。好在卑职带来的马队,全是挑选的劲卒,尚足以防范一切。卑职若是投有提防,哪敢那么大意,多谢军门的美意吧!”吴剥皮见铁副将十分老练,无论怎么说,绝不为所动,只得任其自便。吴提督送到帐门口,铁副将回身请提督留步,请安告辞,转身出帐。吴提督还要送到帐外,却被技勇营统带断眉石老么悄悄把衣角给扯了一下,吴提督停步不前,铁副将已经转过身去,毫未觉察。帐顶上潜伏的鹰爪王,跟慈云庵主却看得清清楚楚。双侠见石老么向吴提督低声悄语,吴提督怒容满面,只是皱着眉头,向石老么只说了声:“少时到我寝帐有话问你。”吴提督立刻传令各将官,各归营房,自己也退回寝帐。帐顶潜伏的双侠,见吴提督一退帐,大帐四周的防卫劲军也整兵撤退!只剩八名健勇守卫。鹰爪王见那铁副将从大帐出来,即由他自己带来的帐篷阻隔着,看不见车辆在什么地方。鹰爪王深恐杨恩兄在未离大营前出了什么变故,遂向慈云庵主一打招呼,从大帐顶飘身落在大帐后。彼此一计议,分从左右两翼的帐篷后,绕向前锋营。鹰爪王刚越过第三排营帐,突觉得左侧黑影中一股子劲风扑过来,忙往右一抢步,一斜身,双掌闭住门户,同时黑影中一对青光烁烁的日月轮,随着风声双轮齐下的劈下来。鹰爪王一个“霸王卸甲”,猛一拧身,身形陡转,右臂一拂,骈右掌食中二指,照来人的右胁下“天枢穴”便点。来人双轮劈空,识得鹰爪王点穴手法厉害,左脚往外一滑,双轮随着往左斜身之势一带,右腿一提,右手的单轮“白鹤亮翅”,照鹰爪王的右腕子便戳。鹰爪王见轮锋已到,右臂一撤,身躯往左一斜,左掌的“金刚指”倏的照敌人右肩胛下“-俞穴”便点,卸敌人这条右臂。敌人一抽招,“怪蟒翻身”、“毒蛇寻穴”,身形陡转,往下一塌,左手轮往外一展,正找鹰爪王的下盘。鹰爪王见敌人这对日月轮招术变化不测,见敌人左手的轮奔下盘斩来,遂把双臂往右一带、一拧,用“龙形一式”,飕的身形纵出两丈左右,往下一落。脚未站稳,突听得背后“吧”的一声,袖箭卡簧响动,知道暗器袭来,忙一斜身,又听得前身数步远喝声:“孽障!班门弄斧。”跟着一线白光过去,“钉”的一声,地上“吧答”一响,两件暗器同时坠地。鹰爪王往外一撤步,慈云庵主已到了面前。仓卒间不及答话。才要进击敌人,突听三丈外嘿然冷笑道:“我才领教鹰爪王老儿的身手,想不到西岳老尼也来趁热闹,很好。两支蛇头白羽箭,权代请帖,恭请驾临十二连环坞候教,在这恕不奉陪了。”鹰爪王忙叱道:“无名小卒,也敢卖狂,你先报上‘万’儿来。”哪知声息寂然,早已逃得无影无踪。敌人走了,官兵可被话声惊动出来,头里一列四座帐篷,有两处跑出六、七名官兵,一边往帐篷后跑,一边喝问:“什么人这么大胆?”慈云庵主忙向鹰爪王说声:“无知的兵卒,管他作甚?师兄随我来。”立刻腾身跃起,扑向左翼帐篷一带。鹰爪王一纵身,先把落地的两件暗器拣起,才随着庵主后跟从黑地里赶奔前锋营。又转过两排营帐,前面灯笼火把照耀着,慈云庵主把鹰爪王引到贴近空地一座帐旁,身形隐住,向前暗窥。只见正是铁副将督串自带来的兵弁,指挥着提解的犯人上车,四周围护着一对骑兵,一共四辆轿车。两辆敞篷车驾车的全是双套健骡,远远见那杨文焕上了第三辆轿车,这时所有车辆全是向营门那边顺着。鹰爪王跟慈云庵主潜身的地方,只能看见车尾。就在杨文焕刚被吴提督部下兵弁架上车去时,有一个兵丁,向车后蓝布围子摸了一把,立刻很显然的现出一块白粉印,远远的看着很清楚。当场的人倒全不理会,慈云庵主却警觉,低声向鹰爪王道:“师兄,你看见了么?吴提督这么交出人犯,绝不甘心,这分明是还有阴谋诡计,不可不防。”鹰爪王点头道:“庵主说的极是,鼠辈们定不甘心,我们容他走后,还得跟踪他一程,免得沿途中再生意外。”双侠计议停当,看着那犯人全上了车,铁副将指挥自己带来的人马,把这六辆车开起来,双龙出水式,铁副将督着后队,二十多支火把照耀着。那举发告密的阮松,却被监视着,也骑一匹马随在车后。哪知这小子没骑过牲口,随着车辆才走得几步,竟摔下马来!押解的官兵,只得把他架到末后的一辆敞车上,跟犯人做了一路,这一班人马在火把闪烁中直奔营门而去。慈云庵主跟鹰爪王容这位铁副将把杨文焕全家救出虎口,彼此一打招呼,立刻撤身形顺着隐僻的所在,越出大营。此时也不过四更左右,鹰爪王见前面是潼关厅的辖境,既有地方上防守吏卒,更有驻防的队伍。这一带绝不会发生变故,遂立刻绕着潼关厅西北,到了新河驿的一片丛林中。鹰爪王向慈云庵主道:“我们在此正可稍事歇息。我想这班贼子们纵有逆谋,想在中途抢劫,也定要过了华阴县城,渭河以南。萧家台以北,地名落魂堤,那是往长安的咽喉要路,只要往北,越不过去萧家台落魂堤。我们预计铁副将已知吴剥皮终要反复。既然连天明全不敢等待,定要紧赶一程。想那铁副将精明干练,必知道吴剥皮纵然蓄意想把杨文焕杀害灭口,也得暗中下手,不敢公然做这种显露反迹,予多隆阿将军以口实的举动只要能够赶到临潼,就不妨事了。”慈云庵主也道:“我也想着越是他屯兵的所在,他越不敢下手。这种悖逆的事,他绝不肯叫他部下的将官知道,动手的也定是他的死士。可是师兄也不要过于大意了。他在铁副将提解犯人时,曾暗遣爪牙,在杨施主的车辆上做了暗记,别的车辆并没有留什么标记,其意不在他人只想在杨文焕施主身上下手,这一来更形危险了。我们还是别过于耽搁,赶紧的赶到那萧家台落魂堤,倒看贼子们怎样下手?”鹰爪王道:“庵主不用忙,此处距离萧家台尚有三、四十里。铁副将走的是官道人路,奔那有驻防的官兵地方走,我们走的新河驿这趟捷径,虽然荒僻,可近着十几里。我料定吴剥皮的死党来时,定也抄这捷径,绝教他逃不出我们掌握。我有一事怀疑着,方才在大营黑地里所遇敌人,掌中的日月轮颇见功夫,及至他用暗器打来,多谢庵主的沙门七宝珠,破了他一箭,我已将落地的两种暗器拾来。那贼子临行说什么两支袖箭权代请帖,他在什么石家坞候教,这石家坞又是什么所在?我倒想不起哪里有这么个垛子窑,庵主可知道?”慈云庵主道:“师兄别是听错了吧!我听他说是十二连环坞。师兄想想:江南道上可有这么个名字?我准知道陕西境内没有这么个所在,就是北五省也没听有这么个地名有绿林人盘据着。”鹰爪王矍然道:“唔?十二连环坞!哦,敢莫是这群匪棍与我寻仇?这倒很象。庵主,这十二连环坞许是在江南。自从我跟凤尾帮结下梁子之后,我隐迹淮上,忍辱潜修,期报当年一棱之仇。不料凤尾帮的总舵,竟由江苏鹰游山移走,遍觅无踪,后来听江湖上传闻,由他们本帮第四代的龙头舵主,内三堂的老头子,在十二连环坞重建总舵,大开山门,把长江上游的水澳帮也合并了。把本帮的弟兄,全集合在总舵,比武较艺,重举出三位武功造诣超群的分掌内三堂的天凤堂、青鸾堂、金雕堂。所有老一辈的,不掌职司的,全请进福寿堂,受本帮的奉养。凤尾帮声势大振,连我那对头人听说也入了福寿堂退隐。”说着双侠各奔萧家台。这一来,有分教:双侠试身手,血溅落魂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