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鸡啼破晓之际。天色依然空荡如壳,宛如似这着一层轻纱般朦胧。山仔压低嗓门道:“羽叔,看这天色灰蒙蒙的,说不定没机会看到日出了。”“那倒也不见得!“独孤羽指着蓦然泛红的东方,低声道:“快看那边!”只见,层层阴云之后,一抹殷红似燃的太阳,正露出一道细细的光影,光影虽是不甚明亮,但却染红半边天空,和峰崖间滚滚如浪的云海。一时之间,天上、峰下俱成一片翻腾如沸的红彩!渐渐……初露的旭阳,又冉冉地上升一点点……再一点点……终于,太阳像是自云层间蹦出来似的,整个露出脸来,颜色也由血红转为橙赤,接着缓缓幻做温暖的金黄。刹时——金黄色的阳光,仿佛向大地撒落一层金粉似的亮了起来。远山近岭完全笼罩在这片绚丽的金黄世界之中。这宛如财富般的梦幻色彩,闪射出千万道醉人心神的耀目光华,跃动的金光,令在场许多人几乎为之屏息昏绝。“叹为观止”四字已不足以形容,造物者此刻对天地万物所施用的点金魔法!山仔方始嘘出长长的一口气,几近敬畏道:“这就是峨嵋山有名的佛光?我看比较像皇帝老爷的金库大开!”独孤羽淡笑道:“根据传闻,所谓佛光的景象,最初是银涛万顷,荡漾天空,继而如绵雪平铺,好似一片琉璃海。然后会在这片海上,忽然有一轮圆光出现云端,五色绚烂,有若彩虹,中间空明虚湛,越往上升,光圈越大,那才是叫佛光!”“哦!”山仔失望道:“那咱们刚才所看到的只是日光,不是佛光?”独孤羽否定道:“不是!据说佛光通常是在天气晴朗的下午时分才会出现,那时若站在睹光台,便可以在光圈中看见自己的影子,那就叫摄身光。摄身光消散之后,睹光台对面山峰上立刻风起云飞,在风云中,又会呈现大圆光,横贯数座山峰,闪动着各种奇光异彩,景致格外瑰丽眩目!”山仔好生失望道:“那咱们这次没机会看到这种神奇的佛光喽?”独孤羽道:“除非你想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继续待在这里晒太阳。”山仔无奈地耸耸肩,叹道:“我看还是算了,咱们趁那些吃菜人还不知道有人在他们头顶上动土时,快快溜之也乎!”他回身之际。未注意到有块瓦片已经松脱,正好踩在上面,脚底一滑,差点摔倒在瓦面上。独孤羽眼明手快地稳住他,但是掉落地面砸碎的瓦片,已引起殿内峨嵋僧人的注意。“谁在屋顶?!”独孤羽顾不得隐藏身形,伸臂挟起山仔,快逾闪电地射向十丈外的一株大树,再做一晃身,他业已带着山仔消失于林间。将当当急响的警钟,抛在了身后。直到此时,始有无数灰衣僧人自大雄宝殿中奔出,四下搜寻。睹光台上也有不少人闻声而来,加入搜查的行列,只是没有人搞得清楚,他们究竟要找什么?只有一名年约四旬,慈眉善目面容清癯,留有长须,身着道袍,手持拈尘的中年道长,卓立于金顶寺西侧禅房之外。他面露微笑地轻拈长须,目送着独孤羽带着山在扬长离去。这位道长身后,一名身背三尺青锋的年轻道士,神态恭谨地随侍于侧。自然,这名年轻道土不是别人,正是武当七英之首的悟心!进入山区之后。独孤羽轻易地摆脱了峨嵋僧人的追蹑,并不急于前进。山仔感到纳闷,问道:“羽叔,咱们一路都是赶死死,好不容易进入峨嵋山,你怎么反而悠哉起来?为什么不赶快去找雪魂灵珠?”独孤羽平静地道:“就是因为已经进入了峨嵋山,所以才不用应于奔命……”山仔自以为是地点头道:“对,对,反正峨嵋山就是在这里,也不会跑掉,咱们当然不用太辛苦的到处乱跑,慢慢来就可以。”“那倒未必!”独孤羽道:“等时候一到,你想慢都不成!”“时候?什么时候?”山仔更是一头雾水。独孤羽谈笑道:“你以为咱们现在是闲逛?那你想得未免太天真!”他见山仔仍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索性点明道:“方才咱们惊动峨嵋派,他们定会提高警戒,如果我们现在立刻行动,岂不是自投罗网。所以要等比武开始之后,他们忙着大会之事,那时的守备自然较松懈,这才有利我们的行动,你连这层道理都想不通,真是太差了!”“哦!原来如此。”山仔干笑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是故意不去想通。”“是这样吗,”。独孤羽故意瞟他一眼,接着又正经地说道:“再说,峨嵋山区恁般辽阔,若无线索,你打算到哪里去找灵珠?”“对呀!”山仔迫不及待问:“那咱们要如何找线索?”独孤羽抬头点了点近岭,轻吟道:“金顶之巅,百穴之汇,灵阴所孕,雪魂在即!”“金顶之巅,百穴之汇,灵阴所孕,雪魂在即!”?山仔皱着眉头,喃喃自语地又重复了一次。“羽叔,这几句话倒有点像看风水的地理先生常念的台词呐!”独孤羽轻笑道:“不错,所以我正带着你四处看风水,找地理呀!”山仔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咱们这四处溜达是在客串地理先生。”他随即摆出一副很有学问的样子,对着青山绿水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嘴里犹自嗯嗯哦哦不知咕哝些什么。那模样,果真有三分地理师父的德性。独孤羽好笑道:“看不出你懂不懂,架势倒是挺唬人的呐。”“看多了嘛!自然就会了。”独孤羽询问般地抬了抬眉毛。山仔咯咯谑笑道:“以前我们四小龙在太原,可是有名的孝子贤孙。不论是抬棺、哭墓或丧事跑腿,保证扮什么就像什么,在那一行里也算颇有名气。因此时常有人重金礼聘我们替他们办事,自然就有机会跟着地理先生到处寻脉探穴,学他两手啦!”独孤羽嗤笑道:“啧啧!瞧你说的跟真的一样,不知情的人还真会以为你是何方的高人呐!”顿了一顿,独孤羽促狭道:“你既然也学过风水堪兴,我倒要考考你。”山仔神气地抖肩仰首,唱诺道:“可也!放……呀马过来!”独孤羽强忍着笑意道:“以方才那四句隐诀配合此地地势,你认为我们该往哪一个方向去?”“这个嘛……”山仔故作慎重地左徘徊,右徘徊,犹不时掐指计算,一副认真仔细的模样。装作半天,山仔大喝一声道:“就是那边!”他随手在半空一划一比,天知道他比的是何方?“哪边?”独孤羽故作茫然地追问。山仔神色庄重道:“就是那边!”“那边是哪边?”山仔嘿嘿瘪笑道:“就是我也不知道的那边啦!”独孤羽“喀”地敲了他一记响头,仰天大笑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山仔揉着微肿发痛的脑门,愁眉苦脸道:“你说什么?我听没有!”独孤羽早已习惯山仔如此三不五时,偶发的乡土之音,他迳自语含深意道:“自己已经知道的事理,不要傲于启齿,需能有心将自己所知真理告诉不明白的人,而自己尚未明白的事情,也不要羞于开口去请教明理的人,如此,你的智慧就更能长进!”山仔疑惑道:“我记得古董是说,凡是知道便是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这样才是真的知道也!”独孤羽神情微肃,淡淡道:“去想想这两种说法,究竟有何异同,以你的聪明智慧,应该凡事多用脑,少用口。”山在久不见独孤羽如此严肃的表情,闻言之下,不觉地心神徽凛,立刻收起嬉笑的心情,仔细去体会独孤羽方才所言……独孤羽不打扰山仔的沉思,自顾自地环顾四周的地形,他也如山仔方才一般,不时掐指细算。只是独孤羽口中并未喃喃有词,他仅以充满智慧的眼光,深速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有顷。独孤羽轻嘘道:“该是那里没错!”山仔回过神来,急忙问道:“哪里?你看出什么了吗?”独孤羽遥指右方一条弯曲绵延的山脉,解释道:“东方偏南隶属异位,此岭草木青绿,阳光普照,又是活龙所在,该是地灵所钟,至于百穴之汇的正确所在,就得到那里之后再仔细寻找。”山仔佩服道:“羽叔,你不但正统的学问丰富,就连这种旁门来术,懂的也很多嘛!你究竟是怎么学来的?”他本来还想加上一句:“什么都懂的人,还算是人吗?”不过,根据他以往痛苦的经验,只要他如此口出不逊,保证又得挨上一记响头,索性这话他自己留在心里偷偷说过就算!独孤羽目光虽利,却也无法窥透山在这种我有话要说的心声。“处处留心皆学问!”独孤羽淡然道:“只要你有心认真学习,你会发觉,在我们身边周遭,以及行动坐卧之间,便已充满知识与学问。”独孤现正觉得自己这话已说得太深,恐怕不是山仔所能理解。山仔忽然道:“自然即是道,道在日常生活中,所以行动坐卧之间,处处皆是学问,处处也都有道!”独孤羽惊异地盯着山仔,他没想到以山仔如此年龄,竟能悟透道家思想的最高境界。他问道:“你这话是自己体会出来的吗?”山仔耸肩笑道:“一半是,一半不是,有一次我帮人扮孝子哭墓时,在休息时间听到一个老道公对他徒弟说的。他还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觉得好像很有理,可是又不知道理在那里?”他泄气地挥挥手,叫道:“哎呀!我也迷迷糊糊搞不清楚啦!”独孤羽黯黯然低喟道:“原来如此!终究你只是知道,而不是悟道。唉!你的确是佳质良材,可惜就欠巧匠雕琢!”山仔眨眨眼,俏皮道:“所以我很有眼光地选择和你混在一起,我是良材,你是巧匠,咱们这叫最佳拍档,一拍即合!呵呵……”独孤羽闻言并不如山仔所预料的开怀大笑,反而又是深深地看着山仔,那眼光中包含无限的慈样和怜爱,还有一些山仔说不出是什么的神情。山仔被看得很别扭,不禁嘿嘿长笑道:“羽叔,我脸上是不是有花?你为什么看得那么认真?”独孤羽道:“没什么!咱们往东南方去看看吧!”他领身而去。山仔急忙追上,心中暗自咕哝道:“奇怪,羽叔近来是怎么啦?老是怪里怪气,好像有话要说一样,可是,他为什么不说?我又不能敲他脑袋,他怕什么嘛!”他们两人一前一后,退自朝独孤羽所说那条活龙地脉电射而去。打从远处看来,这座蜿蜒的山岭虽然不甚高峻,但是,直到此刻,山仔亲自进入这座山脉之后,他方才发现,真是山不可貌相。他与独孤羽两人踏着岭间一条淙淙小溪底的涧百,朔没而行。不过是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山仔已经累得满身大汗,气喘嘘嘘。他费力地跟住前面身形依然潇洒轻松的独孤羽,心中早已在盘算,该如何找借口休息,才不会再挨上一记爆粟子。“哎唷!”山仔看准一块不甚牢靠的溪石做为他落脚换气的垫脚处,正如他所预料,这块溪石经他用力一蹬,立刻哗啦滑动。而山仔便故意惊呼一声,顺势往左侧摔去,姿势优美地跌进一处积水颇深的小潭,引起“噗通!”巨响。独孤羽讶然回头时,正巧看到水花四溅,待他回身探视,山仔却在心底暗叫:“凉呀凉呀凉!有够爽……”独孤羽负手笑道:“亏你学了一身不错的轻功,这么好走的路,竟然还会走得摔倒,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山仔抹去脸上的水渍,理直气壮道:“谁说这是好走的路?这明明是溪,才不是路。更何况我正在专心浏览四周风景,才会被那块石头给陷害到!”“是这样子吗?”独孤羽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故意加强语气地反问着。山仔嘿嘿瘪笑道:“假设它是啦!”独孤羽看着他讨饶的傻笑,也扳不起面孔说教,只好无奈地摇摇头,轻笑道:“好吧!就让你好好歇一歇,免得你在背后骂我虐待你。”山仔连忙举手发誓道:“我绝对不会在你背后偷偷骂你。”“我只会在你面前大声抱怨!”“你只会在我面前大发牢骚!”他们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忍不住相视哈哈大笑……山仔拨弄着水花,呵呵笑道:“羽叔,咱们越来越有默契了也!”独孤羽淡笑不语,环顾一下四周之后,催促道:“休息够了没有?该上路了,我希望正午之前能找得到百穴所汇的地点。”山仔一身是水,哗啦而起,轻快地掠到独孤羽身旁,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在正午以前找到地头?”独孤羽解释道:“从百穴之汇,灵阴所孕这两句话看,我们要找的地方应是阴气较重的地方,而雪魂灵珠为那股阴气所孕育,可能出土的时辰也与阴气有关,午时时刻正好是天地由阳转阴的时辰。早些去等着,比较不易错过灵珠出现。”山仔想了想又问:“就算找到百穴之汇,我们怎么知道那珠子要在哪里出土?”独孤羽轻笑道:“那就得凭运气,大凡灵物出土,都有某些征兆,所以我说咱们得尽早到达,便是这个原因。”“等?”山仔搔播后脑,愁眉苦脸道:“我怎么觉得,那好像是很笨的方法!”“你有更好的方法?”独孤羽不以为忤地淡然反问山仔。山在摇摇头,干笑道:“我还没有开始想,所以暂时没有。”独孤羽淡淡地瞅眼道:“那么,只好委屈你也暂时笨上一笨喽……”蓦地——“啪!”然脆响。独孤羽语声未歇,猝然挥掌,赏了山仔屁股一大巴掌,同时,笑喝道:“走吧!你还装哪门子呆,油嘴滑舌的小东西!”话落,独孤羽已扭身逸出丈外。山仔抱着臀部哇地大叫,一边忙不迭追身而行,一边哇啦嚷嚷道:“我抗议!你怎么可以偷袭我的尊臀如此重要的部位!而且,我这么老实、善良又无害的人,怎么懂得油嘴滑舌?我冤枉……”独孤羽对他一路的叫嚷,根本充耳不闻。忽然,独孤羽低斥道:“噤声!”他似是发觉什么情况。山仔连忙用手捂住自己大张的嘴巴,硬将其他尚未出口的抗议吞回肚里,与独孤羽同时闪身隐向树丛之后。山仔探脑张望半晌,压低嗓门道:“没有人嘛!羽叔,你太神经过敏啦!”独孤羽目光微闪,沉声道:“现在是没人,但是马上就有人来!”果然,不出片刻,山仔便听见溪流上方处,传出有人踩踏枯枝落叶的细琐声,随即有轻微人声隐约响起。但是一来距离太远,加以溪流哗啦哗啦的响声,使得山仔听不出来人究竟说些什么。独孤羽却是双目微阖,聚精会神地运功聆听着在他们两人上方所传出的语声。有顷。他似有得,唇际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又过片刻。独孤羽侧首对山仔轻笑道:“有人提供我们很大的线索,看来百穴之汇得来全不费工夫。”山仔惊喜道:“你听到什么?”独孤羽神秘地一笑,忽然伸出手托着山仔的腋下,纵身向溪涧旁的绝崖,笔直地冲掠而上。山仔但觉眼前一亮,巳和独孤羽上到约有五大高的崖顶巨岩顶端。他放眼打量,只见眼前尽是一片辽阔的树海,然而在树海之间,却隐约可见一条经由人工整理出来的羊肠小径,不知迤逦向何方。独孤羽顺着小径向前指,愉悦道:“看见前面那处山谷没有?它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山仔眯起眼睛,仔细凝望后,若有所觉叫道:“哈!那里好像是好几条山脉交会的最低点,难道那里就是所谓的百穴之汇?”“应该是!”独孤羽笑吟吟地接着又说道:“根据地势,那里低洼而不潮湿,况且背后有山为倚,前事煦煦春阳,又有小溪环抱而过,正是此脉活龙穴眼所在。方才走在小径中的两人是峨嵋派中辈份最低的弟子,据他们所言,小径正是通往峨嵋派历代祖师灵骨存放之处。这一切迹象显示,百穴之汇应该就是峨嵋派历代祖师灵塔所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山仔咋舌道:“乖乖!从溪底到这个崖顶,再到树林的小径,这距离拉直来算最少也有十丈开外,何况,还有水声、风声、树声的干扰,羽叔……你居然还能将那个峨嵋和尚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佩服!佩服!”独孤羽淡然道:“千里眼,顺风耳,对一个一流的武林高手而言,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更何况,方才的话声,正好是顺风而来,想听清楚根本就是轻而易举之事。”他斜瞟山仔一眼,消遣道:“你自已听不清楚,已经是程度太差,而你如此大惊小怪,更是贻笑大方!”山仔不料这记马屁竟拍到马腿上去,只有摸着鼻子,糗大地嘿嘿直笑。独孤羽瞅眼笑谑道:“怎么不说话啦?”山仔树个鬼脸,苦笑道:“我还在研究,为什么忘记笑的人比较大方?所以没有空说话。”独孤羽微怔半晌,方始明白,原来山仔将贻笑大方误解为“遗”笑大方,而且山仔更是自作聪明,将这个“遗”字解释成“忘记”。独孤羽只得头痛地拍拍额际,大声叹道:“天呀!果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山在习惯性地接口吟哦道:“烂了的木头不可以雕,大便做的墙不能摸!”独孤羽对如此惨不忍闻的翻译法,除了摇头,还是只有摇头的力气。“差!太差!程度真是有够差……”独孤羽顿足离去,索性来个耳不闻为净,无心之下,却不知不觉学上了山仔满口乡土的说话方式。山仔朝独孤羽的背影扮个鬼脸,忍不住得意地咯咯偷笑道:“不知道是骗你的啦!嘿嘿……”他吹着口哨,心情愉快地跃下崖顶,双足朝小径深处追去……那只是一处贴着山壁而建,状似庙堂门面的入口。左右各一,约有一人环抱粗的高大石柱与撑起斜飞的檐角,俱是一式灰白色岩石所砌。那里,就像每一座祠堂一样,沉晦而不起眼。但却多出一股肃穆的气息。也许,是因为屋檐下那座青石香炉的关系吧!山仔随着独孤羽隐身在距离峨嵋派历代灵塔约莫十丈开外的一株大树上。瞧着余烟袅袅的香炉,虽然距离十丈之遥,山仔似乎仍能感受到灵塔所散发出来的那股子沉闷气氛。他不禁压低嗓门,犹豫道:“呃……羽叔,我好像听说,一般人家历代祖师的停灵处,都列为一门一派的圣地也!”独孤羽瞪他一眼,徐缓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是听我说的才对,你又有什么古怪的主意,干脆直说好了。”山仔咧嘴一笑,眨眼道:“我只是想提醒你,这擅闯峨嵋派圣地,万一被人发现,可能会引起那些秃驴的不高兴。”他讲的倒很含蓄。“是又如何?”独孤羽淡然问道:“你含糊他们吗?”山仔看得出独孤羽的眼神中不以为意的神情,他立即明白,独孤羽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了。而以病书生之名,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多引起一场江湖风波,多沾惹些血腥而已,独孤羽是不会在乎这种事的!山仔吃吃一笑,口气带着三分轻佻,七分狂傲,道:“含糊?这两个字怎么写?我可不知道!”独孤羽轻笑一声:“好,你说话越来越有我狂傲的格调,我喜欢!”他像是欣慰,又像是勉励地拍拍山仔的肩头,接着道:“不过,虽然不含糊,能不让峨嵋派那些老秃驴发现咱们闯进他们的圣地,方是上上之策。能够避开的麻烦,自然别去招惹才是聪明之道,待会儿尽量小心自己的身形,走吧!”说完,独孤羽人已似苍鹰掠空般,猝然直扑十丈外灵塔入口而去。山仔尚无法一口气凌空跃过这十丈的距离,因此他选定中途一株看来弹力不错的小树,做为他落脚换气的地方。他整个人连跃带扑,窜向独孤羽身影消失的入口。但是,山仔没想到那棵小树的弹性出乎意料的好,当他猛力蹬向树林,弹射而出时,方始发觉用力过猛,心中暗叫:“不好!”无奈为时晚矣!他已失去了控制,人如脱弦之箭一般,不听使唤地射入了灵塔之内!山仔骤觉眼前人影闪晃,口中连忙大叫:“闪呐!”他已砰地一头撞上眼前人影,同时冲势未歇,带着对方继续飞滑而出,两人缠做一堆,重重摔向石壁!“呃!”“哎唷!”山仔抱着撞肿一个大肉包的后脑,满眼金星地挣扎坐起,慌忙道:“羽叔!羽叔!你没事吧?”“我好得很!”独孤羽竟安然站在三步之外,皱眉摇头地着着山仔,他身边另外躺着三名昏迷不醒的年轻灰衣僧人。“噫?”山仔再度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奇怪道:“我不是撞上你了吗?”他侧目一瞄,原来被他撞中,而且不幸当了他的肉垫子的人,并非山仔以为的独孤羽,山仔忍不住呵呵笑道:“看来,我还帮你摆平一个对手啦!”独孤羽没好气道:“那是我看你情况不对,特意送上门让你当垫子用,否则,呼呼……现在躺在地上的就不止四个人!”山仔吐吐舌,窘笑道:“被你这么一说,我陶醉的美梦全碎了!呵呵……”“少罗嗦!”独孤羽笑骂道:“还赖在地上做什么?动作快一点,咱们还得四处找找看,雪魂灵珠究竟藏于何处?”山仔拍拍屁股站起来,这才注意到自己所在之处,并非一般屋式祠堂,而是一个半由天成,半经人工开凿而成的山洞。这个山洞约有三人叠站高,宽约百步、深达七丈有余,洞顶悬有两排油灯直达洞的尽头,是洞中光线的来源。洞内十分干燥清爽,空气毫不腐闷,洞壁呈拱圆形,壁上有无数约人掌大小的半圆形凹桐。凹洞中一一供奉着峨嵋派历代掌门以及有功于派内之门人的牌位。一尊就着洞壁刻凿而出,与洞齐高的巨大地藏王菩萨石像,法相庄严地镇坐于洞底,守护着这些业已长眠的峨嵋弟子。此外,就是一张精致的白色大理石供桌,端置于地藏王菩萨座前,桌上少不了摆置着鲜花、素果与香炉、木鱼。还有一本翻开的诵经课本,歪斜地挤在青烟袅绕的檀香炉旁,左侧那支红烛也遭人打翻,掉落在桌上,此时早已熄灭。从这桌面上凌乱的情形看来,不难猜出,刚才独孤羽闯入之时,大概使这些犹自规规矩矩在诵经礼佛的小和尚们受了不大不小的惊吓呐!山仔四下打量之后,以怀疑的口气道:“这就是峨嵋派的圣地?藏有雪魂灵珠的地方?不像嘛!怎么会这么简单明了?既没有曲折离奇的地道,也没有恐怖惊人的机关布置,一点也不特别!”独孤羽眉头微皱,沿着洞壁举步走向洞底,同时一边以手轻敲石壁,或而停身查看每一个置有牌位的凹洞。山仔却是兴致勃勃地浏览每一面牌位上书写着供奉者的名称,他发现最接近洞口的第十一代掌门人神位,是掌门人中的最后一个牌位。“那么……现在在位的掌门人,应该是第十二代喽!”他无聊地自言自语。独孤羽却回答道:“没错,峨嵋派如今的掌门,正是第十二代的法空。”他接着有些嘲讶地又加上一句:“人家早年行走江湖时,还搏得个烈火神僧的雅号!”山仔黠笑道:“羽叔,你对这雅号似乎很感冒!是觉得这个雅号不够雅?还是曾经被这把火烤过?”独孤羽轻哼道:“凭他法空,想要烤到我,还早得很。我从前倒是没和他打过交道,不过却听了有关法空的传闻,他那外号,是因他性烈如火而来。以一个出家人来说,他的气量可不算大!”山仔俏皮道:“哇噻!那他要是知道咱们如此闷不吭声闯入他家祖师的别野,那他这把火就又有得烧啦?”“别野?”独孤羽迷惑地盯着山仔。山仔挥手比划道:“就是这里嘛!也有人称阴宅,也可叫灵塔。说它是别野,是比较高级的称呼。”独孤羽以几近呻吟的口气道:“拜托!野字下面如果有土,请你念成‘树’的音,是别墅,不是别野,白字专家!”山仔糗大地呵呵笑道:“早说嘛!你说了,我就不会当白字专家啦!”独孤羽摇摇头,迳自又开始四下探察。他对山仔的文学造诣实在是不敢领教!山仔跟在独孤羽屁股后面转了半天,也着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穷极无聊,索性走向供桌,抓起桌上供果就吃。晤!反正也快到午饭的时候了嘛!山仔嘴里塞满东西,模糊不清地道:“羽叔,你要不要也来个梨?味道挺不错!”独孤羽皱眉道:“嘴馋,也不怕毒死你!”山仔吞下嘴里的梨,黠谑直笑道:“这些秃驴哪敢用有毒的东西拜菩萨,除非他们不想上天堂,想到十八层地狱底下观光!”独孤羽没理会他,兀自沉思道:“莫非是我误解隐诀之意?还是寻错地方?”山仔吃完一个梨,一串葡萄,又啃掉两个苹果,这才满足地抹抹嘴巴。他一派乐天地憋笑:“反正,既来之,则安之。咱们还有好些地方没翻遍呐!如果翻遍了这个山洞还找不着线索,咱们就像羽叔你说的,呆上一呆,等等着雪魂灵珠会不会自己出土自首,如果还不行……”他对正注意听他说话的独孤羽耸了耸肩,吃吃笑道:“那就表示情报错误,咱们只能唰唰去,一切再重新开始!”独孤羽面色凝重道:“原先我说要傻等,那是因为没料到此地有人看守,如今,先不论躺在地上的这四人时辰一到必会转醒,就是不醒,峨嵋派也会派人前来换班轮值,那时还是会出纰漏,所以,如今咱们已经没有等待的本钱!”山仔沉吟道:“大不了咱们等到有人来换班时,再把那些人放倒就是啦!”独孤羽摇头道:“那地上这些人呢?如果他们该回去而未回去,势必引起注意,可能会引来更多的人,那时就麻烦大了!”山仔犹豫道:“也许这些人都只是小角色,回不回去不会有人注意的。”“不要心存侥幸!”独孤羽脸色倏沉,教训道:“闯荡江湖最怕就是托大与心存侥幸,在这个血淋淋的环境里,想要顺顺利利地活下去,凭的全是机智和实力,而不是奇迹,枉何一丝妄想和疏忽,都将使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甚至毁身丧命!”山仔久不见独孤羽如此疾言厉色,骤然被训,不由得心头直跳,呐呐低语道:“我知道了!”独孤羽脸色稍缓,拍拍山仔肩头,温言道:“好啦!咱们再彻底搜搜这地方,若是仍无发现,就先离开这里再从长计议!”山仔见他恢复了和悦,皮态复萌,挤眉弄眼地道:“没问题,只要你不生气,什么都好商量。”独孤羽瞪眼佯怒道:“谁说我不生气?”山仔逗弄道:“当然是我说的,难道会是睡在地上做自旧梦的那些懒和尚?”说完,他似模似样地抛个媚眼给独孤羽。独孤羽被他逗得“噗哧!”失笑,面孔再也板不起来,只得莫可奈何地挥手赶道:“去去去!别碍手碍脚地挡着我做事。”说着,他大步走向那张他尚未检视过的大理石供桌。山仔赶上前去,献着殷勤道:“羽叔,这桌子太重,我替你搬!”“别动它j”独孤羽来不及阻止,山仔已将供桌用力推开,就在供桌蓦然滑动的同时,山洞突然猛烈震动。山仔冷不防脚下一个踉跄,人已摔倒在地。随着山洞的抖动,一阵“咔咔!”巨响,似是金属绞动的声音,自洞口传来。独孤羽蓦地回头,只见一块巨岩正缓缓而降,已将洞口堵去了大半。他大惊之下,顾不得许多,挟起方自站稳的山仔,厉啸一声,双脚猛然蹬地镖射,身如闪电般扑向只剩尺余空隙的洞口,稍差一线几乎被压扁地带着山仔侧身滚出洞外!“砰!”然闷响!巨岩重重落下,再度震得地皮打颤。独孤羽和山仔不禁同时抹把冷汗嘘口气。但他们二人一口气尚未吐尽,一阵阵沉闷宏亮的钟声,仿佛来自地底深处般,“当”、“当——”,撼人心弦地响起。钟声响自地底,却立即在群山间造成回音,一时之间,仿佛有无数的巨钟或远或近地当鸣不息。不过瞬间,钟声不但回荡在辽阔的山区,而且一声响过一声,这澎湃的音波,宛如一股凝聚成形的狂猛汹浪,呼轰着朝洞口处汇集而至!山仔抚耳大叫道:“羽叔,我快受不了啦!”独孤羽亦被这诡异的钟声,震得血气微荡,他深吸口气,迅速调匀体内浮动的真力,挟起山仔,暴喝一声,朝山后脱射而去。但是——独孤羽不过射出三丈之外,使发觉不对,因为他仿佛陷身在比洞口更巨大的音波压力之下。于是他急忙刹住身形,凌空一个美妙地回转,改向左侧谷底跃出。然而,谷底的情势依然不乐观,山仔经不住如此巨大压力的一再冲击,已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独孤羽原本为避免碰上峨嵋派闻惊而至的人,因此不愿选择通向灵塔那条小径作为退路,但他颖悟到这钟声定然有困敌的作用,且山仔已受内伤,他不得不试试最后一个可能的方向,振臂朝小径反扑而回!果然,独孤羽落向小径之后,顿感音波压力消除。他不禁暗自佩服道:“好高明的机关设计,不但能传讯,更可困敌伤敌,想来是利用地形与奇门之术配合布设而成的吧!”他放下了山仔,连点山仔的数处穴道,并喂山仔服下一颗药丸,这才关心地问道:“伤的如何?”山仔苦笑道:“还死不了。”嘘了口气,山仔又问:“羽叔这是怎么回事?”独孤羽叹笑道:“你不是嫌人家的圣地太简单,没有机关布置吗?如今它可向你证明它的威力!”他随即将对这钟声何以能伤人的原因,以方才的推想,大略解释给山仔听。山仔苦着脸道:“羽叔,对不起,着样子,这次我闯的祸可不小,峨嵋的那把火,这回可逮着机会好好地大烧特烧一顿!”“既来之,则安之!”独孤羽沉静地笑道:“烈火神僧如果逼人太甚,病书生可也不是委屈求全之人。”山仔忽然道:“你听,钟声停了也!”独孤羽淡淡一笑道:“而且,人也来了!”小径上杂沓的脚步声甫响,随即涌出为数约百名手持齐眉棍的灰衣僧人,这群灰衣僧人见到山仔他们立刻散开,将山仔和独孤羽围在中间。山仔抹去嘴边血渍,和独孤羽同时缓缓站起,四周僧人有些紧张地握紧齐眉棍,准备随时出手。“掌门人到……”随着这声唱喏,一名年届五句,手持禅杖,身着紫金袈裟的浓眉老和尚,在四名同龄黄衣和尚的护驾之下,由小径那头缓缓行出。他的身后尚跟随着一大批衣色复杂,打扮各异的武林人物。看来,这阵钟声,不但敲出峨嵋派掌门人,连带的也将参加武林大会的各路英雄好汉敲出满心的好奇,想瞧瞧究竟是何方的神圣,既然有如此大的胆子敢闯入峨嵋派历代祖师的长眠之所!四个灰衣僧人见自家掌门人到来,个个恭敬地肃手行礼,小径旁的僧人更是识相地往两旁一闪,让出通路,让法空和众武林朋友进入包围圈中。法空注视独孤羽良久,方始冷然道:“阁下可是有病书生之称的独孤施主?”独孤羽淡淡地负手回道:“不错!”“哼!”法宝森寒道:“老油想请教独孤羽施主,为何擅闯本派圣地?莫非认为本教可欺?”他手中弹技重重往地上砰的一顿,引得杖头垂环一阵哗啦撞响。独孤羽淡然道:“大师,擅向贵派圣地,虽是我较失礼,却也不需如此故作声势,这未免显得幼稚了些!”法空本就有意先声夺人,如今被独孤羽一语挑明,不禁恼羞成怒道:“如果擅闯一派之圣域只能算是失礼,那么施主你的礼未免也太大了些,老钠认为你分明是在挑衅!”“是这样了嘛?”独孤羽始终平板淡漠的态度,使得法空几乎气炸心肺,但在众多同道面前,他又不能表现得暴跳如雷,以免有失身份。他只好勉强压制怒气,恶狠狠地吐出两字:“正是!”独孤羽冷漠且平静地道:“如果你已经作如此的认定,那么就算是好了!”法空暴烈道:“各位施主,各位师兄,独孤施主业已承认擅闯本派圣域是为挑衅而来,本派向他要求一个公道,尚请诸位同为证人!”他这话明着说给众人听,真正用意却只是希望得到武当与少林这分执命牛耳的两大门派认同。毕竟,法空也曾听闻独孤羽和武当掌门玄天道长相交颇深之事。武当掌门玄天道长和站在自己右侧的少林方丈晦明禅师对望一眼……“无量寿佛!”法空在心中暗自冷哼道:“玄天,你果然替这姓独孤的出头了!”他脸已微见不悦。“道长不知有何见教?”法空勉强忍着性于冷冷地开口。玄天道长轻扬拂尘,尔雅道:“方丈,依贫道所闻,方才独孤檀樾言下之意,只是不应辩驳,这与承认前来挑衅差异极大,大师是否给予独孤檀樾一个申辩的机会,或者可以尽释前嫌,避免造成无谓的冲突。”少林方丈大师晦明亦是颔首道:“老钠觉得玄天道长之言颇为中肯,不知师兄以为然否?”法空见晦明禅师都已开口表示支持立天道长,只得板着脸,硬绷绷道:“两位贵友既做如是言,老衲岂有不遵之理?”玄天道长和晦明禅师都已听出法空暗讽之意,但两人只是互视一眼,发出个无奈地会心微笑。法空冷硬道:“独孤施主,承玄天道长和晦明大师说情,老纳便予你一个辩驳的机会,你说,你为何增闯本派禁地?如果于情于法有据,老衲可大力承担为你开脱。”独孤羽迳自再对玄天道长和晦明禅师,抱拳长揖道:“道长,禅师,助言之恩不胜感激,只是独孤某人向来不受威胁,更别提法空之言,犹如施恩舍惠,更是独孤羽不屑受者。况且,不论在下为何闯入峨嵋派禁地,闯入已是不争之事实,说与不说,对峨嵋派而言业已无关紧要,他们恐怕早巳打定主意,非得严惩不可!”独孤羽话刚说完,峨嵋派已经响起一片斥喝与骚动的声音。法空大怒道:“独孤羽,你这狂夫未免太过于目中无人!”独孤羽轻摆衣袖,不愠不火道:“独孤某人十数年来,即是如此,遗憾的是,大师如今才知道,这就太过于孤陋寡闻!”法空被独孤羽如此针锋相对,讽刺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独孤羽,别人畏惧你病书生之名,我可看你不在眼中,你今天想在峨嵋派中撒野,你是自找死路!”“护法金刚何在?!”法空怒声大喝。他身后的四名黄衣僧人立即躬身应诺:“弟子在!”“给我拿下这厮!”“阿弥陀佛!”晦明禅师见场面火爆,急忙长喧佛号,打着圆场道:“师兄,今天是贵派大庆之日,实在不宜大兴干戈,师兄可愿听老衲一言,暂捺肝火,以免破坏如此祥瑞之庆!”法空愤然振袖道:“莫非听任那厮狂妄小子嚣张至此!”晦明禅师安抚道:“师兄如若真要惩治独孤羽,岂不正好落他口实,证明师兄早已打定主意,不予圜转之余地!”那边一玄天道长也劝着独孤羽,低声道:“独孤,这些年不见,你的性子可是一点也没改,你明知法空的个性受不得激,你又何必故意和他过不去?”独孤羽面色稍霁,低哼道:“你没听见他是怎么说的,承你们的情,还要我说的于情于法有据,他会为开脱!我看他是痴人做梦,搞不清自己有几两重!”“这也叫癞蛤蟆打哈欠——哈!好大的口气呀!”山仔不甘寂寞地插上一句。独孤羽这才想到要山仔向玄天道长见礼。山仔因玄天道长是独孤羽所推崇之人,而且方才又出面为独孤羽说话,心中对玄天颇有好感,于是毕恭毕敬地向玄天长揖而拜。独孤羽很少见他如此真心诚意,反倒有些怀疑道:“你今天怎么这么乖?该不是又有其他歪点子吧?!”山仔嘻嘻笑道:“如果换了别人,我这拜过之后,当然得想些空头捞回本钱才罢休,不过,既然是玄天道长,我可就不敢撤野。”玄天道长阿笑道:“我是不是该觉得很荣幸?”独孤羽促狭道:“有这必要!据我所知,能让这小子如此真心诚意敬重的人可不多。”山仔爽快道:“不止是不多,一共只有两个,就是眼前的两个。”独孤羽戏谑道:“真是荣幸之至!”玄天道长看着他们二人如此互相谐谑打诃,有感而发道:“独孤,你与从前的确大有不同!”独孤羽莞尔道:“比较有人性是不是?”“比较开朗、幸福!”玄天道长道:“不过,言归正传,今天无论如何,是你闯入人家门派的禁地,自是你较理亏,你何不稍退半步,先将此事带过再说。”独孤羽古怪道:“你是怕如果不能善了时,我会吃亏?”玄天道长轻叹道:“独孤,你莫忘了,眼前就有不少武林中人想与你过不去,他们只是差个借口而已,你又何必让今日之事成为他们理所当然的借口。”山仔抢着说道:“道长,你是说有人想打落水狗?”“不止是想。”玄天道长肯定道:“而且一定会动手助拳。”独孤羽与山仔不约而同地冷哼道:“叫他们来好了!”他们俩相视一笑。玄天道长劝道:“独孤,好汉毕竟架不住人多,你的本事我清楚,但是你得为山仔考虑一下,那些豺狼虎豹可是只求目的,不择手段!”山仔昂然道:“我不怕!”独孤羽却沉吟半晌,道:“好吧!玄天,只有你能让我卖这个面子。我就尽量压压气焰,只要法空那老秃驴不太过份,我就不为己甚!”“如此甚好!”玄天道长诚挚道:“独孤,可得谢谢你赏我这个脸。”独孤羽连忙道:“什么话!老友,我只怕会为你惹上些不必要的麻烦。”玄天道长捋须笑道:“我想我倒还有能力应付,我是指,如果真有人敢因你而来找我麻烦的话!”“如此甚好!”独孤羽学着方才玄天的口气,眨着眼调侃彼此。玄天道长轻笑一声,告退而去,大约还得和晦明那方打商量吧!山仔揶揄道:“羽叔,你的媚力很大也!”“怎么说?”独孤羽不解。山仔强忍笑意道:“刚才玄天上长在众人面前,一口一声贫道,怎么他与你私下一谈,竟连贫道都省了,这不是因为你媚力太大才使他昏头忘‘道’!”“非也!不是我媚力大。”独孤羽打趣道:“这该说道可道,非常道,交情不够的,还没此门道!”山仔摆摆手,叫饶道:“得了,大爷,你明知小人我没念什么书,你非要说这种五四三的后考我,我认输好不好!”“没出息!”独孤羽笑骂一句。此时——法空身后四大金刚之一,俯耳授命之后,大步行出,高声道:“本门方丈有谕,给擅闯本门禁地之人再一次机会,请申诉闯山动机!”峨嵋派四大护法金刚的身份、地位虽然仅次于掌门方丈,但法空故意叫他们出来问话,此举已是明摆着藐视独孤羽。独孤羽冷冷一咽,提高声音道:“山仔,告诉他们我们今天闯山的原因!”山仔踏前一步,咂嘴谑笑道:“峨嵋派大小和尚听清楚,我们闯山的原因很简单,你们不是举行比武大会吗?我们当然是来参加比赛的贵宾!”问话的黄衣僧人斥声道:“你这兀那小子,少在那里信口开河,你岂能代表病书生发言,滚回去!”山仔冷冷地瞅他一眼,反唇相讥道:“你这兀那大秃驴,凭你就能代表你家大秃……大和尚放屁,我为什么不能信口开河?奶奶的!你给少爷爬到一边去!”山仔本来也想骂法空是大秃驴,但想到方才玄天道长再三劝言,于是临时改口只说出大和尚,算是尊重法空。但是如此,山仔这番尖酸刻薄的驳词,已让峨嵋派僧人群情激愤。其中有不少武林中人已然低声议论道:“啧啧!这小鬼说话的调调,可和病书生一样的狂呐!”“废话,所谓物以类聚嘛!你以为一向独来独往的病书生为什么会收留这小鬼?”“你们听说过这小子在百兽山庄的事迹没?据我一个朋友说,他有一个朋友在百兽山庄当差,刚好参加截击病书生与这小子那一战,乖乖,我那朋友的朋友说呀,这小子简直狠得他妈的不像个人……”“我也听说啦!他不光是对别人狠,他可是敢对自己狠呐!据说,那一战他浑身被血浸透,居然还能挺着一口气破了百兽山庄的阵式,救了独孤羽……”“真的呀?那么这小鬼可就不简单喽!”这些武林二大爷们半是夸张,半是兴奋地窃窃私语虽是低细,却都清清楚楚传入峨嵋派众僧耳中。法空没由得怒从心生,不悦地哼道:“法明,还怔着做什么?”峨嵋派的四大护法金刚是法空的同辈师弟,法明虽是排名最末,但却是四人之中,心思最为狡黠,口齿最为伶俐之人。平常时,法空若有重大事件要对门下或武林同道发表,都是先与他商量后再做,由于法明在派中所受的倚重,也养成他目空一切的习性。他对山仔方才出言刻薄早已恨入骨髓,表面却不见端倪,只是阴沉道:“小子,你们既是来参加比武,为何不到金顶寺去,反倒闯入本门圣域,足见你所说之言,纯属无稽之谈!”“无鸡没关系,有鸭就可以!”山仔讪谑狎笑道:“我说和尚老兄,你简直和你家掌门一样笨,我虽然知道比武是在金顶寺,可是我这是第一次到峨嵋山来玩,你又没派人来接我,我怎么知道金顶寺在何处?所以,三转两转就转错路,误闯你家祖师爷的别墅,是很正常的事!”山仔别的本事没有,但对这种耍嘴皮子,找歪理胡扯的本事,却是久经阵仗。昔日他在太原城当龙头时,每天讨饭就得练个三、五十回,更甭提时时得面对老董他们的挑战,若无两把刷子,他凭啥稳坐龙头这把金交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