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一公道:“是这么说雷公子就是太见外了,只要你不嫌招待不周,那有什么不便的。”陈知府哈哈一笑道:“迟早都是一家人,雷世兄何必客套,好,兄弟告退。”任一公道:“大人请。”送走陈知府,任一公立命备酒,一桌丰盛的酒筵立即送了上来。这是一项接风宴,主客自然是雪鹤雷霖了。陪宴的除了任一公夫妇五人,还有任天观及管事邵惠。席间三娘的话最多,邵惠的话最少,雷霖虽是冷傲,也会在三娘的挑逗之下与任天凤作礼貌上的交谈。只有邵管事异于常人,自始至终,他硬是没有吐露过片语只字。饭后三娘提议要到城里作半日之游。除了她,自然还有雪鹤雷霖及任天凤了。任一公反对,任夫人在微笑着,似乎饭后的余兴,是经过事先安排的。人,是有感情的,纵然是素昧平生的人,只要作几次有计划的的接触,情感就会很自然的产生出来。何况雷霖,任天凤都是一般的英俊,一般的美丽,他们是应该彼此倾慕,而乳水交融的。他们的情感的确是迅速的增长,结伴出游也成了每日必修之课。这天他们留连的秦淮河上,一叶画舫,徜佯于绿水碧波之间,再加上些壮观的楼阁,盈耳的歌声,实在足以陶情冶性,增加生活上不少情趣。只是任天凤好像没有注意这些,黛眉深锁着,美目中是一片迷茫、空虚,而颓伤的眼神。这些雪鹤霖全都瞧在眼里只是人有点难已理解。凭他的条件,自信是可以获得任何一个女子心许的,难道是这位凤姑娘会对他有所不满?如果换在任何一个女人,他早已绝裾而去了,但,偏偏也对凤姑一见钟情,而且越陷越深,几乎到了无力自拔的境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轻咳一声道:“凤妹子……”“嗯!……”“小兄有几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你说吧。“小兄年近三旬,从未接近任何一个女性。”“哦!”“但自从见到凤妹之后,就被你那绝代风华所倾倒。”“嗯……”“也许,小兄不配,才使凤妹这般落寞……”“嘿嘿,银样鼠枪头,本来就是不配,阁下总算有几分自知之明。”这冷语相侵的不是任天凤,如果是她,话说得不会这么难听,这么绝。因此,雪鹤雷霖及任天凤全都愕然向说话之人瞧去。那是另一画舫,四名汉子正在船头对酌。这四人有三个都在四旬以上,只有一人身着黄衫,年龄约莫二十四五岁。雪鹤雷霖向他们打量一眼道刚才说话的是那一位。黄衫少年道:“是本公子,怎么?你可是不服?”雪鹤雷霖露煞光,冷冷道:“你是神箭帮的门下?”黄衫少年道:“总算阁下还有一点见识,不错,本公子正是神箭帮的少帮主常金龙。”雪鹤雷霖道:“神箭帮不过是一群江湖败类罢了,咱们换个地方,少爷教训教训你。”常金龙道:“那儿风水好,你选吧,本公子包管摆平你就是。”雪鹤雷霖回顾任天凤道:“对不起,凤妹,你先回去吧!”任天凤摇摇头道:“不,我要跟去瞧瞧。”雪鹤雷霖道:“打架有什么好瞧的?回去吧,凤妹,女孩子是不应该瞧看凶杀斗狠之事的。”任天凤冷冷道:“你是怕无力量保护我?”雪鹤雷霖方自一怔,常金龙的讥笑之声已遥遥传来。“不要怕,姑娘,他无力量保护你,自有本公子一肩担待,来吧,咱们欢迎你。”雪鹤雷霖牙龈一咬,道:“好,咱们去。”在北山脚下,常金龙等列阵以待,这四名神箭帮的高手,好像当真要摆平雪鹤雷霖似的。面对四名强敌,雷霖没有丝毫怯意,健腕陡的一翻,一柄状如灵蛇的软剑已然挺得笔直。“不要再浪费时辰了,那一位先来赐教?”怀抱软剑,傲立如山,雪鹤雷霖果然名不虚传。神箭帮的四名高手忽然面色一变,他们似乎是瞧走了眼,直到此时才发觉这名白衣少年大有来头。跟随着常金龙有三人之中,有一名护法级的高阶人物,他踏前两步,双拳一抱道:“少侠,可是排教教主胡大侠的高足雪鹤雷霖?”雷霖冷笑道:“不错,雷某确有那么一个事匪号。”那名护法道:“这是当真是大水冲倒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在下原海,谨代表敝帮少帮主向少侠表示歉意。”雪鹤雷霖道:“表示歉意么?不敢当,再说,神箭帮威震江湖,雷某也高攀不上。”原海道:“这么说雷少侠是不接受咱们的道歉了?”雪鹤雷霖道:“那就不必说废话了赐招。”常金龙摘下一对奇门兵刃“剑箭环”。纵身一跃,奔到原海的身侧道:“原老请稍退,让我来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原海道:“杀鸡焉用牛刀,少帮主只要替老夫掠阵就是。”常金龙道:“不,这是我自己的事,如若我接不下来,原老再出手也不迟。”原海拗他不过,只是退后五尺。常金龙先向立身三丈外的任天凤瞧了一眼,再瞅着雪鹤雷霖,冷冷一哼道:“这是你自己找的,死不要怨咱们神箭帮不讲交情。”雪鹤雷霖道:“雷某不懂这些,你尽管出手就是。”常金龙右臂一晃,左手的剑箭环迎胸直攀,剑环带着劲风,攻势凌厉以极。雪鹤雷霖一错步,软剑一颤,斜切常金龙的左腕脉门,时间火候拿得丝丝入扣,常金龙的左臂一吐,急收右臂以怀中抱月之势,急袭雷霖的左协,来势之急,宛如天河倒泻一般。这是剑箭双环“三环套月”的招式,虽然算不得什么奇招绝技,这位少帮主使得轻灵巧快,显出他确有一身不凡的功力。雪鹤雷霖估不到对方变招如此之快,经连换两次身法,才将这一招避让过,现在不得不对常金龙刮目相看了。但常金龙帮究竟技逊一筹,十招以后,他那剑箭双环不仅无力攻敌,连自保都有点难从心。为了少帮主的安危,原海及另两名神箭帮的高手一起加入战围。在长江黄河两岸,排教的势力十分之大,教中的弟子除了武功,还会一些含沙射影的邪门法儿。因此一般人都不愿得罪排教,如若被迫动武,就得往死里招呼。这是神箭帮不惜以为胜的原因,他们存心毁掉雪鹤雷霖,以免除今后无穷的后患。这场怵目惊心的恶斗并未引起任天凤兴趣,她在一块山石之上坐了下来,但是目注斗场但神情上却显得一片冷漠。忽然……。“姑娘,令友身陷重围,你不想助他一臂之力?”“啊!相公,是你……”任天凤猛一旋身,像风一般向后面扑去。她似乎忘了她是一个没有武功的深闺弱女,这返身一扑,竟像陨石一般的摔下巨石。“你是怎么啦?姑娘。”她一声惊呼还未出口,娇躯便已被人托了起来。那是一个鸡皮鹤发的老者,想不到他的身手竟是如此之高。他将任天凤放置地上,然后目光灼灼的对她凝视着。“姑娘,咱们似曾相识……”“相公,你难道瞧不出,我是你的妻子?”任天凤是金陵福绅任一公的独生爱女,也是一个小姑独处尚无郎的名门闺秀,她竟将一个鸡皮鹤老的陌生老者认作丈夫,难道她又患上了离魂症不成?白发老者忽然面色一整,道:“你是红莲?”任天凤珠泪双垂,凄楚的一叹道:“是的,我是水红莲。”白发老者道:“但……”任天凤幽幽道:“我在皱家别墅失手被擒,他们便迫我吃下一种药物,然后将我加以改造,最后硬说我患了离魂症……唉,………”白发老者听完她的叙述之后,仍以怀疑的目光,瞅着她道:“痣可以加点,酒窝多是天生,这……咳!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任天凤急道:“这么说相公还是不相信我了?”忽然她面色一红,螓首一垂接道:“如若我能说出除了夫妇,别无人知的隐事,相公能够相信么?”白发老者道:“你说。”她说了,但却娇羞万状,像是有地缝都会钻下去似的。因为她说的是除了夫妇之间无法知道的隐事,虽然他们看着无限的恩爱,但这等事儿是只可意会而无法宣之于口的。何况,她还是一个女人。白发老人一把将她搂了过来道:“你当真是红莲,唉,叫我找得好苦!”是的,任天凤就是水红莲,白发老人自然是石枫了。水红莲无限委屈的道:“可是,相公,他们使我面貌全非……”石枫道:“不,红莲,你比以前更美了,他们将你改造,是一种画龙点睛的手法。”水红莲道:“你喜欢这样?”石枫道:“喜欢,只是……”红莲道:“只是什么?”石枫道:“只是我有点怕。”水红莲道:“怕什么?”石枫道:“你以前的美是幽兰,在美丽之中,隐藏着一种高贵的气质。”水红莲道:“现在呢?”石枫道:“现在的美更甚往昔,但像浓桃艳李,令人一见就会食指大动而生出占有的想法,如此一来,咱们今后岂不凭空生出一些是非!”水红莲错愕半晌,说道:“相公说的是,不过,咱们设法恢复往日的容貌不可以么?”石枫说道:“除痣容易,除酒窝就难了。”—顿接道:“这事咱们再慢慢研究,你先说说那任一公是什么人,他为什么将你改造为他的女儿?”水红莲道:“此人身材中等,与公冶异人有些相似,但我瞧不出他曾经易过容,因而不敢断定他是不是公冶异人。”石枫道:“你知道他的身世么?”水红莲道:“听说任一公曾经做过一任知府,而且世代簪缨,在金陵是名门望族。”石枫道:“此人与公冶异人有关连,否则你怎会落入他的手中?”水红莲道:“我也是这么想法,而且他必与江湖中人暗通声息,他如此捉弄于我,必然是想利用我笼络排教,以便逐鹿江湖,咳,相公,你是怎样发现我的?”石枫道:“我与秋儿、月儿到过芜湖,但扑了一个空,再回头到金陵找你,终于发现你与姓雷的同游,今日见你们游河,我虽是不敢断定你就是红莲,仍然想跟来瞧看一个究竟……”水红莲一叹道:“可是我的武功被废,今后……”石枫道:“不必担扰,你只是被封着几处穴道而已,待咱们回去之后,我会替你打通的。”语音一落,接道:“他们的搏斗已接近尾声了,咱们走吧!”水红莲道:“好的。”他俩依偎着绕过巨石,缓缓向河边走去。但走出未及十丈,一股强风忽然由后身卷来。石枫搅着水红莲的纤腰,身子轻轻一旋,已避开强风的来势,双一挑,瞅着来人冷冷道:“你这是做什么?阁下?”来人自然是雪鹤雷霖了,只见他那雪白的衣衫已染上斑斑的血渍,而且面孔扭曲,乱发蓬飞,完全失去原有的俊美神韶。别看他长相这般狼狈,气势仍然傲得可以,也许因为石枫是一个糟老头子吧!“放开她!”他把玩着掌中的软剑,向着石枫作凌厉的叱喝,双目之中,射出一股吓人的杀机。石枫淡淡一笑道:“为什么要我放开她?阁下。”雪鹤雷霖厉声道:“因为我叫你放开她。”石枫冷冷一笑,道:“雪鹤雷霖果然是一个响当当的字号,不过阁下还得说出一点理由。”一个糟老头子,居然敢跟名满江湖的雪鹤雷霖顶撞,除非他想死。可能是一个疯子。不过,雪鹤雷霖心里明白,凭适才糟老头子的闪避身手,必然不是一个等闲人物了。他忍住心头怒火,冷冷道:“她是我的未婚妻子,够了么?”石枫哈哈一笑道:“当真么?阁下,据我所知,她却是我的妻子。”雪鹤雷霖勃然大怒,软剑一颤,以秋风扫落叶之势,猛向石枫肩头扫来。这一剑他已贯注十成真力,剑气嘶风,暗劲泉涌,像是要一剑将石枫劈作两半似的。这次石枫没有躲避只是向软剑轻弹击一指。当的一声脆响,软剑跳了起来,雪鹤雷霖感到右臂一震,软剑几乎脱手飞了出去。他面色一变,连退两步之后,才勉强稳住身子,双目冷冷的盯视着石风,似乎不相信一个糟老头子,竟有这般高深的功力。半晌,他踏前两步,哼了一声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是无人能够容忍的,你如若不放开我的未婚妻子,咱们今后就是不世之仇!”石枫面色一整道:“不错,夺妻之恨,没有人能够容忍,但你何不问问她是不是你的未婚妻子?”雪鹤雷霖微微一呆,这还用问凤妹子快过来咱们该回去了。这时,水红莲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凤妹子。”雪鹤雷霖愕然道:“她又犯了离魂症了,朋友,你如若不想结怨排教,请你放她过来。”石枫一叹道:“在下虽是不想结怨排教,总不能将自己的妻子拱手让人,咱们言尽如此,信不信只好由你了。”他不再理会雪鹤雷霖,身子轻轻一转,拥着水红莲迳奔河边。雪鹤雷霖没有追赶,因为适才一场苦战,他的真力损耗过多,对石枫这等高明之人,他自问绝难讨得好去。自然,他不会对这件事就此罢休的,他要以整个排教的雄厚实力,将石枫置之死地。石枫明白这是一个不了之局的,但他并不在乎这些。所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他已经仇敌遍天下,何在乎多一个排教。因此,他安详的带着水红莲,渡过了秦淮河,回到他们在贡院附近租的临时住所。秋儿、月儿,正为石枫不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及见到水红莲,她们又同时一呆。经石枫解说后她们明了了,这时姊妹心头一酸,一起向水红莲奔来。“大姊,那任一公该死,咱们找他算帐去。”石枫道:“不要着急,这笔帐咱们迟早要找他算的,不过你大姊遭了他们的暗算,一点力道都使不出来。”秋、月二女大吃一惊,道:“那怎么办?”石枫道:“我想替她打通经脉,还不致太困难,咱们先吃饭吧,吃饱了后再说。”秋、月二女,立即摆上菜饭,石枫饱餐一顿之后,就开始为水红莲疏通闭塞的穴道。石枫功力深厚,对疏经导穴之事,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但两个时辰之后,他废然立起身来,一件灰色长衫几乎已被汗水湿透。水红莲泪光莹莹的一叹道:“不要枉费心力了,相公,你快调息一下。”为他们护法的月儿道:“相公,有什么不妥?”石枫道:“红莲有五处穴道不通,经我运功冲击,两个时辰来,连一个处都无法突破,好像闭塞之处……”他语音忽然一顿,片刻之后接道:“我想红莲必然服食了一种损害经脉的药物,仅凭内力,只怕很难立即奏功。”水红莲幽幽的道:“那么,相公就不必管我了,反正死不了,以后再慢慢想办法。”石枫道:“别这么说,红莲,咱们是患难夫妻,纵然走遍天涯,也要替你求到解药的,何况解铃还需系铃人,咱们还可以去找任一公。”月儿道:“对,只要找到姓任的,不怕他不拿出解药。”石枫道:“任一公住在那儿?”水红莲道:“距离皱家别墅不远,只要横过官道,沿着一条小径,前行五里就到。”月儿啊一声道:“咱们真傻,冤枉跑了一趟芜湖,结果误了大事,相公,咱们现在就去。”石枫沉思半晌道:“我有个主意,不知道行是不行。”水红莲道:“相公有什么主意?”石枫道:“我往日行走江湖之时,对易容改装很有兴趣,后经丐帮一位友人指点,再加上自己的揣摩,对易容一道已略有心得。”秋儿正好走进房来,闻言接口道:“那你为什么不将大姊的容貌复原?”石枫道:“除去美人痣倒是方便得很,只是她那两个酒窝是以特殊的方法做成,一般易容术是无法做到的。”水红莲道:“这颗美人痣难看死了,你就先替我除去吧!”石枫道:“好的。”他取来一只盛着白色液体的瓷瓶,用竹笺沾着瓶中的液体,在水红莲的美人痣上轻轻点了两次道:“三日之内,这颗美人痣一定脱落,但你洗脸的时候,小心不要碰到它。”月儿插口问道:“相公,这就是你的主意?”石枫道:“不,我是想改扮雪鹤雷霖,去向任一公骗取解药。”水红莲道:“这样不妥,第一、咱们不知道雪鹤雷霖是不是回去过,再说任一公一个老狐狸,这样会弄巧成拙的。”石枫道:“我考虑过,雪鹤雷霖心志高傲,在没有将你找回之前,他不会去见任一公的,至于对付那只老狐狸,我想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因为他与雪鹤雷霖只是初见,咱们只是扮得逼真,他怎能分得出真伪?”秋儿道:“如时雪鹤雷霖派人去任府呢?”石枫道:“那就只有碰运气了,我想无论情况怎样变化,平安走出任府,还不致有什么问题。”秋儿道:“我跟你去。”月儿接道:“我也去。”石枫哈哈一笑道:“你们都去了,谁照顾红莲?再说我改扮的是雪鹤雷霖,你们跟我怎么说?”水红莲道:“相公去到任府,又怎么说?”石枫道:“这很容易,我说遭到神箭帮围攻,由于寡众不敌,因而使你被神箭帮掳去。”水红莲道:“那么,解药呢?你怎么要法?”石枫道:“我说当你被神箭帮掳去之时,曾出手跟他们搏斗,我见你招式十分精通,只是身法迟钝,出击无力,分明是穴道被封的现象,任一公既有心拉拢排教,不怕他不拿出解药。”水红莲道:“相公说的虽有道理,但此等与虎谋皮之事,我还是放心不下,我想咱们不如先离开金陵,找一个地方暂时隐居,一方面慢慢设法为我疗毒。另外,可以集中咱们的智慧,研究半壁山河的隐秘。”石枫道:“不,你不复原,我无法安心,任一公无论怎样狡诈,我也要去碰他一碰,何况,还有别的法子,使他交出解药。”水红莲知道石枫的心已不可动摇,只好将雪鹤雷霖的性格、特点、动作、嗓音、习惯等为石枫一一描述,以作他改扮的依据。然后水红莲又将任府建筑的形式,以及每一个人的形貌为石枫解说。当她说五娘时,石枫没有,秋、月二女同时一呆。水红莲一怔道:“有什么不对?”石枫道:“她是王家玉,那任一公必然是公冶异人了。”月儿道:“小姐千金之体,怎能做公?异人的第五名侍妾,相公,咱们一定要救她出来。”石枫道:“她落得这般田地,推究原因,我不能不负责任,不过,此人生性乖僻,也不能不说她是自作自受,而且听红莲的说法,她对现状似乎满意得很。”月儿道:“不管怎样,相公应该找她谈谈。”石枫道:“好的,我到时见机而作就是。”任天凤随雪鹤雷霖畅游名胜,在日色西沉之际,却只有雷霖踽踽独归。而且他身带血渍,面色灰败,任何人瞧他一眼,都会知道,必然碰上了冤家对头。他刚刚闯进任府的大门,一群男女闻讯迎了上来。领头的是一名身着锦锻长袍,气度雍容的中年汉子,他身后跟着三名满身珠光宝气,装扮入时的美丽女人。另有四名精壮大汉及两名丫头在后面跟着,他们每一个人的面部都是一片错愕之色。雪鹤雷霖趋前两步,向身着锦袍的中年汉子抱拳一揖道:“任伯伯,小侄!……对不起你……”原来锦袍汉子正是任一公,他还了一礼道:“少侠似乎受了伤,不要着急,进去再慢慢的说。”跟在任一公身后的三名女人是大娘、三娘、四娘。任天凤是大娘的女儿,她没有回来,做母亲的自然会着急,因此大娘迫不及待的询问道:“适才公子派人来说,你跟神箭帮的常少侠帮主起了冲突,又说凤儿是被一个老头儿劫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雪鹤雷霖恨恨的道:“姓常的无故找碴,小侄不得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但正当小侄击败神箭帮的四名强敌之后,风妹子竟被一名老者劫走……”任一公道:“别急,他逃不出我的掌握的。”说话之间进了厅堂,二娘、五娘出闻声奔来。任一公冷冷一笑,说道:“少侠的伤势似乎很重,伤在那儿?快让我瞧瞧。”雪鹤雷霖道:“小侄是中了毒。”任一公一惊道:“中了毒是怎么中的?”雪鹤雷霖道:“当凤妹子被灰衣老者劫走之际,小侄因真力损耗过多,无法夺回凤妹,于是赶往下游召集敝教人手,一面通知伯父,一面追踪灰衣老者的去向,估不到……”任一公道:“怎样?”雪鹤雷霖道:“当小侄调息之时,才知道已经中了毒。”任一公道:“少侠跟灰衣老者曾动过手?”雪鹤雷霖道:“只对了一掌。”任一公道:“难道是他?”雪鹤雷霖道:“伯父知道灰衣老者是谁?”任一公道:“江湖道上的朋友,伯伯也识得几个,少侠先说那灰衣老的形貌,看是不是伯伯猜忖的人。”雪鹤雷霖道:“那人鬓发斑白,身材高大,约莫六十以上的年岁。”任一公道:“他右耳之上,是不是有一粒豆大的黑痣?”雪鹤雷霖道:“小侄当时十分气愤,以致没有注意瞧看他的右耳。”任—公道:“这不要紧,咱们会找到他的,你发觉中毒之后有些什么症状?”雪鹤雷霖道:“小侄发觉有七处穴道不通,一身功力点滴不存了。”任一公哼了一声道:“果然是他。”大娘汪氏道:“老爷是说欧驼子?”任一公道:“不错,除了他的独门药物,怎能有这等现象。”大娘道:“不可能是他,他的背……”任一公向雪鹤雷霖瞥了一眼,道:“我早就怀疑他是伪装的人,如果他直起身来,不正是一个高大的身材?”大眼道:“但欧驼子才不过五十左右,他的须发也不会那么斑白。”任一公道:“你们女流之辈懂得什么,黑发染白,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接着他由衣底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两粒白色药丸道:“少侠吃下去试试,如果不能解毒,我有办法找到欧驼子。”五娘道:“老爷交给我吧,雷少侠服食解药之后,必须立即调息,大厅来往人多,只怕有点不便。”任一公微迟疑,终于将解药交给五娘道:“也好,你就带雷少侠到凤儿房中调息,就便照顾一下!”五娘点首道:“好的,雷少侠,咱们走。”雪鹤雷霖似乎有点不愿意跟五娘走,但又不便形之于色,只好懒洋洋的立起身形,跟着五娘来到任天凤的香阁。原先侍候任天凤的两名丫头紫燕、蓝蓝也跟过来,但五娘却吩咐她们道:“雷公子疗伤需要清静,这儿不必你们侍候。”侍女紫、蓝二婢遵命退出,五娘忽然冷冷道:“对不起很难办?”五娘哟了一声道:“雷少侠,咱们打个商量怎样?”雪鹤雷霖道:“五娘不必客气,有话尽管吩咐。”五娘道:“雷少侠内力高深,欧驼子的毒可能难你不倒,这两颗解药吃了也是白费,不如送给我还落是一份人情,你说可好?”雪鹤雷霖摇头道:“雷少侠一向大方,今日怎么小气起来!”雪鹤雷霖哼一声道:“不错,雷某一向喜爱施舍,只不过要瞧瞧施舍的对象值不值得!”五娘娇靥一沉道:“此话怎请?”雪鹤雷霖冷冷道:“这还不明白嘛,作侍妾的,大都获得主子的宠爱,你只不要撒撒娇,使出几记风流解数,别说两粒解药,要人头他也会给你的。”五娘姣容一变,呼的一声站了起来。不过她的怒火好像到此为止,并没有采取绝裾而去的行动。雪鹤雷霖这人也太固执了,在寄人篱下的情况中,怎能对任一公的爱妾这般冲撞!其实他们两个都不大正常,上来就要吞没别人用已救命解药雪鹤雷霖自然要击言无状子。现在他们互相凝视着,好像要瞧穿对方的内心似的。良久,五娘忽然撇撇嘴道:“还要装么?无论你怎么改扮,你那双眼神总瞒不过我。”雪鹤雷霖道:“那就打开窗子说亮话吧,你待怎样?”五娘银牙一挫道:“你的心太狠,我不能叫你如愿!”雪鹤雷霖道:“哦,我怎样狠法?请教。”五娘道:“你另结新欢我不管,明知道我在这里受罪,竟然不闻不问,我受不了!”雪鹤雷霖哈哈一笑道:“我这就不懂了,俗语说‘妻不如妾’,尤其是最小的侍妾,愿该最得主子的欢心,你还有什么不满的,要不你说干脆投身青楼好了,那儿朝云暮雨,夜夜春宵……”“住口。”五娘杏眼圆睁,煞溢眉宇,一张宜嗔宜喜的粉颊,变得一片铁青,娇小的身躯也在不停的颤抖,显然,她的气愤已经达于极点。雪鹤雷霖寒着一张脸冷冷的瞧着她,像是欣赏一件古玩,或者是欣赏一个艺人表演似的,无论五娘是怎样的愤怒,在他的脸上却找不出半点变化的痕迹。五娘忽然一声娇叱,纤掌一扬,两点白光,像流星一般分向雪鹤雷霖的双目袭来。这一手突袭,她已使出了全力,白光挟着破风之声,来势强劲无比。雪鹤雷霖目光一亮,一伸手就将那两点白光接下来。“多谢。”他将接来的暗器收入怀中,目光向她一瞥,足尖轻点,便已穿窗而出。原来五娘在气愤之下,将解药作暗器,雪鹤雷霖接下解药,自然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只是在他穿窗而出之时,五娘的粉颊之上突然现出一丝狰狞可怕的冷笑,如果他能够瞧到她那诡谲的笑容,他必然会就这么匆匆一走的。可惜他没有瞧到,而且纵跃如飞,转身已到两里之外了。“相公,你得手了?”迎面奔来一条纤巧的人影是月儿,她迎着雪鹤雷霖叫“相公”,这位雪鹤雷霖自然是石枫改扮的了。不错,他确是石枫,刚才被五娘王家玉认出,到手的解药几乎出了岔子。现在他松了口气,因为他总算不虚此行。“解药已到手了。红莲没有什么变化吧!”他关心水红莲,几个时辰的小别,就怕她的毒伤有什么变化。但他语音甫落,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冷笑道:“水红莲死不了,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这一声来得十分突然,石枫与月儿完全都大吃一惊。不过他们知道来的是谁,因为那是一种十分熟习的口音。“小姐……小姐……”。月儿已听出来人是王家玉,主婢情深,她不由忘情的呼喊着。来人由树丛中闪身而出,果然正是王家玉。只不过她目蕴杀机,气势逼人,来意似乎不太友善。月儿没有察觉王家玉神色有异,口中一声欢呼纵身就奔了过去。王家玉冷哼一声道:“站住。”月儿神色一呆道:“小姐,你……”王家玉冷冷道:“不敢当,石夫人,我不是来跟你们叙旧的。”月儿道:“小姐,你听我说……”王家玉道:“不必说了,快替你的丈夫准备后事吧!”月儿一怔道:“小姐,你说什么?”王家玉道:“别问我说什么,你何不扭头瞧瞧!”月儿扭头向石枫一瞥,果然见他双目微闭,冷汗如雨,面颊之上是一片痛苦的神情。月儿大惊失色,急忙奔到石枫的身前道:“相公,你怎么啦?”石枫缓缓睁开双目,以衣袖抹去头上的汗水,淡淡道:“没有什么要紧,咱们走吧!”王家玉冷哼一声,弹身一跃,拦住石枫去路道:“走,只怕没有这么便宜?”石枫道:“王家玉,我虽然中了你的暗算,你不见是就能奈何于我,君子绝交,不出恶声,我不与你一般见识,希望你不要逼人过甚!”王家玉柳眉一挑道:“可惜我不是君子,所以你这些大道理等于白说。”石枫道:“这么说,你是不愿放过我了?”王家玉道:“不错,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石枫一笑道:“好,你出招吧!”月儿道:“不,小姐,你已经伤了他,不能再乘人之危了。”王家玉怒叱道:“我伤了他你心疼了,那你们就一起上吧!”石枫道:“月儿,你不要管我,我自信还可以一战。”他刚才以右手接下涂有剧毒的解药上了王家玉的大当,所幸他内力惊人,在发觉之后已将毒力迫束于右臂之上,现在只有一条左臂活动,但对付王家玉他自信还不至裁在她手里。王家玉怒火焚心,早已感到不耐,不待石枫说完,纤掌一挥,双头棒已一连使出三记截脉敲穴的毒辣的招式。出手就是连环三招,而且每一招都是攻向要害大穴,像这等狠毒的女人,实在是江湖罕见。石枫急忙足尖倒踏,退后三尺,同时伸手一探衣底,取出他双光夺目的金戈。但他金戈还未出手,王家玉已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棒头一颤,点向他左右期门二穴。石枫身形微仰,金戈以电光石为的速度敲向王家玉的玉腕。这是一记破折神刀的招式,他只是使用了四成功力。破折神刀是震撼武林的旷代奇功,他虽是只用了四成真力,威力之强,仍如疾雷撼山。王家玉估不到要石枫随手下击,功力竟如此之高,无论她如何变招,这双玉腕总是难以保全的了。“姓石的,你好狠的心民肠,姑奶奶跟你拼了。”她放弃了逃避的想法,将全身功力聚于左手之上,不退反进,猛向石枫的怀里闯去。其实石枫并未存心斩掉她的右腕,因为发也出招太狠,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罢了。此时她这一情急拼命,倒使石枫慌了手脚。如果对手不是王家玉,那就好办得多了,只要金戈向里面一带,不是正好迎着对方的胸膛?对王家玉,他不能这么做,不管王家玉怎样淫贱,他不能不顾及往昔的夫妇之情。但王家玉来势极速,左手像一柄锋利无比的短戟,一迳插向他的腹部。王家玉的右手原已笼罩在金戈的锋刃之下,由于石枫去势一窒,她已藉机脱出险境。这个女人果然是心狠手辣,她竟然一不做,二不休,双头棒配合左手的攻势,全力猛击石枫的太阳重穴。如果石枫没有中毒,王家玉的攻势纵然再凌厉一点,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的,现在他的右臂形同废物,左手的金戈不愿当真痛下煞手,如此一来,自然要立陷险境了。好在他功力精湛,临危不乱,在危机一发之际,以金戈迎上了王家玉的双头棒,同时身形一侧,快若强风,王家玉的左手一线之差,紧贴着他的腰协插了过去。但长气还没有吁完,忽然噗一声,胸膛竟然撞着一团软绵绵的物体。原来王家玉收势不住,娇躯向前一冲,竟一头撞在石枫的怀里,此时两人胸膛相贴,脸儿相偎,这简直是一对欢喜冤家,那里像势不两立的仇人。这是一项意外,意外得使他们同时一呆,他们没有移动,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凝视着。似乎他们全身的神经起了一种异乎寻常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又使他们四肢瘫软,连半分移动也不可能,因而他们就这么依偎着,就像一对正在谈情说爱的情侣一般。一旁观战的月儿大为诧,她走上几步,想瞧着一个明白。但这一眼看去,她竟然吓得心胆皆寒,忍不住尖声狂叫道:“相公、小姐,你们这是……做什么?”敢情这一对经过悲欢离合的男女,并不是在重温旧梦,虽然他们的胸儿相偎,胸儿相对,但王家玉的左手中指却插在石枫的脊心穴上,石枫的金戈也压着王家玉的精促重穴。这两处穴道,都是人身三十六大主穴之一,只要点上一下,轻则负伤,重则必死,月儿看到此等情形,那能不吓得尖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