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雷未等她说完。立即插口道:“听公主今日一席话。我已改变杀人意念,仅向他要回‘伏義奇书’。”香玉公主点头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能从善如流,确实难能可贵。”宇文雷听她口气转善,心中暗喜,说道:“在下日久成性,劣根甚深,若能与公主同行,倒可经常受领教益。”香玉公主道:“可知恒山往哪儿走?”宇文雷道:“公主欲往恒山?”香玉公主点头道:“玉面书生带着‘藏玄秘图’上恒山取‘玄天图’,我非去把他截住不可。”宇文雷道:“北岳恒山耸立在晋北,此去有二条路可走,一条往北直行,翻过太行山脉,直入晋界;另一条向西沿黄河逆流而上,过潼关,入晋南,此路漫长遥远,但无重山峻岭,行走容易。”香玉公主淡淡一笑道:“恶海险浪,尚且如夷平地,区区山路何足为难,你沿黄河西去,我直入太行山脉偏辟旁道追寻。”宇文雷见她笑容,如入春风之室,心神一畅,说道:“此去恒山尚有千里之遥,路途艰难,荆刺满道,公主一人孤零寂寞。在下愿效老马识途之劳,向前引路。”说时满脸虔诚期待之色。香玉公主微一沉吟道:“随我同行沿途须听我吩咐。”宇文雷爽然道:“任凭驱使鞭喝,均所愿也。”香玉公主道:“你放心了,我对属下之人一向甚仁慈,咱们别延误时刻,赶紧上路吧。”幽冥公子道:“慢着!公主金枝玉叶,千金之躯,岂可栉风沐雨,饱餐霜露。”转回城中购得一辆马车,辚辚而至,公主登上车厢,宇文雷挥鞭驱策,扬长北去。傍晚来到太行山麓,幽冥公子道:“现在夜幕低垂,咱们前面找处人家借宿,明日再入山区如何?”香玉公主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到恒山,闻言秀眉微皱道:“天黑赶路又何妨,这样行行宿宿,几时能到恒山?”宇文雷道:“公主何用心急,横越太行山脉有一条捷径可走,只是狭谷危崖,夜行危险万分,咱们今夜养养神,明日早些起程也是一样。”“既是如此,就依你吧。”马车转过山坳,但闻潺潺流水声,晚风中吹来一股浓郁花香,举目看时,只见眼前溪水似练,盘绕山谷,两岸桃花夹植,连绵数里。马车沿岸驰行,遥见前面灯火明灭,宇文雷喜道:“山中有灯光,必有住户,咱们前去借宿去。”香玉公主道:“此处清溪云林,风景如画,卜居东主必是雅人逸士无疑。”霎时已到灯光处,只见一座屋宇,四周编竹为篱,藤葛攀缠,篱下芳草如茵,锦屏如荫。入得柴门,但见庭前院落,黄菊吐蕊,白梅飘香,优雅异常,那屋宇砖砌瓦覆,不像普通山居茅舍。幽冥公子上前敲门,连叩数声,都不见有人回答,不由重重再拍几下。突然屋里传出一阵急躁嗓音道:“什么人?吵吵闹闹的。”语音清脆,是个女人。宇文雷道:“过路的。”那女人道:“过路就该走大道,干吗三更半夜来吵人?”显然甚是不耐烦。宇文雷道:“天已黑,行路不甚方便,想借贵宅住宿一宵。”那女人冷漠道:“这里不是旅邸,你们到别处去吧。”宇文雷怒道:“本公子走遍大江南北,也没有见过像你这等无德无量的人。”那女人哼哼冷笑,道:“你既然明白,就早些滚远,别在此噜嗦。”宇文雷心头火起,大喝一声,飞起一脚,向大门踢去。“砰”一响,身体被震得后退一步,那朱红门屏,嗡嗡震耳,却纹丝不动,敢情是扇铁门。宇文雷怔了一下,却听屋里传出那女人轻藐冷笑声,道:“浑小子,你能踢破大门,就进来住吧。”幽冥公子听他口气傲慢,大怒道:“你以为我不敢吗?”手起掌落,向大门劈去。“砰”一声巨响。劈门人却“蹬蹬”连退二步,手臂震得酸麻,那门兀自纹丝不动。他心中不信,又欺上前去,连踢二腿,铁门振声如雷,却是白费力气,屋里发出的哼哼冷笑声与之相应共鸣。香玉公主劝道:“她不让住,咱们就到别家借宿吧。”宇文雷铁青着脸,道:“今晚不打破此门,岂不被她小视?”说话之时,又连劈两掌,第二掌用力过猛,身形一个踉跄,险险跌倒。香玉公主柔声道:“别劈了,破门求宿,总是不礼貌事,你真能把门打破,也不好意思住呀。”屋里那女人冷哂道:“哼,凭你们这点能耐,想破门进来?还早哩。”她有意激将,似乎怕门外人真个离去。香玉公主奇道:“你希望我们破门而入吗?”那女人嚷道:“丫头吹什么大气,尽管来打吧。”香玉公主这时动了真怒,只见她秀脸陡然一寒,清叱一声,白影晃动,欺近门旁,玉臂舒展,纤纤素手虚虚向那门缝按去。字文雷大喝一声:“待我助公主一臂之力。”脸上阴气回荡,运起“阴尸功”,双掌齐吐,向那红门推去。只听“克嚓”一声,门栓已被逼断,接着“砰”一响,朱红门向里倒塌。宇文雷哈哈朗笑,道:“贱人,门被破了,你待如何……”话犹未了,忽觉一阵强烈香风拂面,顿时神昏目眩,立脚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原来是被香玉公主“天罗掌”反震之力击倒。“先天绮罗幽香”专刻阴瘴奇毒,以天地棋仙的“玄阴毒爪”及明旭王子的“七灵断阴功”,尚且忌讳三分,何况宇文雷“阴尸功”的修为远不若他二人,前后数度吸入“天罗香”,毒功已不知不觉间涣散,因此才被反震力逼倒。只听一阵格格荡笑,一黑衣女人当门而立,说道:“你这人跌跌撞撞,是三岁童孩吗?”宇文雷定了定神,才爬起来,转目看那黑衣女郎,吓了一跳,月光下只见她身披黑衣,长发散乱,歪嘴缺鼻,吊眼无眉,脸上疮疱累累,似是受过烈火焚炙所致,骤见之下,如遇鬼魅。他吓了一跳,是惊讶而不是害怕,剑眉一扬,说道:“你这人如此丑陋,怪不得闭门不见客。”那黑衣人斜目看了看香玉公主一眼.脸上疮疱抽动了几下,阴凉可怖,公主心中感到一阵凉意。那黑衣女冷冷道:“你们能打破此门,见了我心神依然镇静,显非无名之辈,报上名来。”宇文雷哈哈朗笑,道:“她是东夷香玉公主,区区乃是‘幽冥鬼洞’鬼主宇文雷是也,统驭五鬼七煞,旦夕与魅魑为伍,生平阴尸骷髅,幽灵鬼魔,屡见不鲜,你这丑女鬼吓得了别人,却休想在我面前作怪。”那黑衣女道:“哼,什么公主鬼主的小辈,没听过。”宇文雷道:“孤陋寡闻。”黑衣女脸上阴气浮动,阴鸷鸷道:“二位既然打破‘桃花居’大门,就请进来奉茶吧。”公主觉得这女人阴冷可怖,何况打破人家大门总是不应该,遂道:“我们一时鲁莽,打破门屏,心甚不安,怎好再打扰你老人家。”那黑衣女道:“老人家,哼,你年轻美貌,我年老丑怪是吗?”言下嫉妒之意甚重。宇文雷朗声道:“本来就是如此,你这丑贱人看也恶心,公主,咱们另找他处借宿去吧。”举步向马车走去。忽见人影一晃,黑衣女宛如魅魑般地飞窜过去,手臂一挥,一道乌光向幽冥公子面门划去。月光下宇文雷清晰地看出,那道乌光是黑衣女的指甲,有五寸来长,锐利如箭。他心头微震,抽身疾退寻丈,险险躲过指尖。黑衣女守住出路,冷冷道:“桃花居岂能任人来去自如?”香玉公主秀眉一皱,道:“怎么?我们不住也不行吗?”黑衣女冷笑道:“未打破大门之前,还可全身而退,如今却由不得你们了,尤其是你这……”她本想说“你这丫头”,但见她身穿绫罗宫装,美艳无伦,话到舌尖缩了回去。宇文雷怒喝,道:“丑贱人,滚蛋!”身随声进,掌劈“游魂逐魄”,上锁咽喉,下砍腰肋。黑衣女冷哼一声,跨步横移三尺,劈开对方攻势,乌光一闪,指爪划他腕脉。宇文雷翻掌变招,踢出一腿,连拍二掌。“阴尸掌”鬼气甚重,那黑衣女更是长发飘散,指爪诡异之极,因此四处阴气森森,寒风凛凛。二人一动手,宛如魅魑过招,与这一片山水美景,极不相称。眨眼间已过数个照面,宇文雷脸上渐渐笼罩上一层死亡冷酷的绿光,掌风之中,挟着阵阵腐朽之气,恶毒之极。黑衣女叱道:“果然有点鬼门道,小子纳命!”左掌劈出一股掌风,把腐臭之气挡住,借势长驱直入,指爪点戮对方“廉泉穴”。宇文雷忽觉情形不对,因为劈出毒气威力大非平常,内力后劲不足,竟被对方硬生生地挡了回来,心中惊骇间,乌亮指爪一闪,已到“廉泉穴”。眼看闪避不及,突然香风飘动,后领一紧,身子被人向后抛去,他右臂一振,把跌落姿势牢牢稳住,定睛望去,只见香玉公主与那黑衣女打在一起,情况激烈。黑衣女豁出生命.似乎决心把公主毁在手下才甘心,最奇怪的是,她指爪招招都攻向公主那吹弹欲破的粉脸,怎奈公主招术奇奥,渊深莫测,黑衣女好似捕风捉影,丝毫沾不到她衣袍。二人缠斗了一阵,香玉公主嗔道:“你这人为什么这等死缠活赖,再不识像,我可要是得罪了。”黑衣女不声不响,双手向她面颊乱抓,完全杂乱无间。宇文雷看出她阴谋,大声叫道:“公主留心,这丑贱人要毁你玉容。”黑衣女毒辣阴谋被人洞察,不能得逞,突然“呀”的一声,放声大哭,边哭边打,道:“当年我也是一副花容月貌,不幸被人辣手摧毁,心爱人因此变心离我而去,如今非把你毁成像我这个模样,决不甘心。”说得截然之极。香玉公主吃了一惊,道:“你要把我毁成像你那样?”黑衣衣爽然道:“正是!”手爪向她秀脸抓去。香玉公主冷冷打了寒噤,突然心中忖道:“这女人因玉容被毁,以致心爱人狠心抛她而去,如果有朝一日我也变成她那个样子,不知尹靖会不会离我而去?”她这一想,突然沉思起来,忘记招架黑衣女攻来指爪,那爪来势奇锐,眨眼划临粉腮。宇文雷突然惊叫,道:“公主闪开!”低头向黑衣女心窝撞去。她存心把公主毁容,竟然不避他撞来之势。宇文雷这一撞也是豁出了生命,有如狂虎出山,凶悍无伦。只听“砰”然一响,黑衣女被撞倒在地,翻了个斤斗才爬起。宇文雷跌得土头灰脸,他顾不得自己,双手撑地,急道:“公主你伤着没有?”只见公主衣袂飘飘,宛如月下飞仙,伫立在原地不动,淡淡一笑,道:“我没事,不过我倒希望她真能在我脸上划一下。”宇文雷怔了一下,道:“为什么?”黑衣女冷冷道:“那还不简单。”就要上来动手。宇文雷大怒,飞身拦截过去,发掌猛劈。黑衣女被他撞了一下,伤势不轻,见他好像一只狂虎猛冲过来,用的又是拼命打法,不敢硬接,疾让开去。香玉公主秀眉一皱,道:“你被人毁容,不去找他报仇,却为何想迁怒于我这无辜之人。”黑衣女厉声道:“当年我被毁容是有辜吗?害我之人已身死,但我依然受着无情岁月的煎熬……”说时咬牙切齿,全身发抖,神情甚是激动。香玉公主轻轻一叹,道:“你遭此不幸,当知毁容之痛,就不该把此不幸,再加诸别人身上。”黑衣女人冷笑道:“难道要我自己一人承担痛苦吗?多年我一直想找一人来帮我分担痛苦,可是走遍天下不得如愿,今日总算见到了理想人物。”香玉公主秀眉一皱,道:“你说的理想人物可是指我?”黑衣女人仰天咯咯娇笑,虽然脸上疮疱抽动得甚是可怖,但显然心中甚是得意,她道:“正是。”香玉公主不解道:“你这话甚是令人费解,简直是把我当做敌人。”黑衣女道:“我说了你就明白,天下女人何其多,十数年来我走遍天涯海角,要找一位比我美丽的女人,然后再把她朱容毁坏,可是这个愿望始终没有达成,因为从未遇到比我毁容前更漂亮的女人,最后只好孤零零一人回到‘桃花居’隐居起来,我只道今生今世难见到比我更美丽之女人,想不到,哈哈……你却自己送上门来。”宇文雷朗声道:“当今武林之世,有三位绝色美女,香玉公主便是其中之一,你这丑贱人自高身份,想与公主比美,真令人笑掉大牙。”黑衣女脸有疑色,道:“像她这样美的女孩子有三人,我不信。”宇文雷哼了声,道:“你这井底之蛙,自然不会相信。”黑衣女突然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也许你说的是真话,假如我能恢复本来容貌,必可同她们比美争艳,可是,唉……已经十四年零十一个月了,他说十五年内无法治愈,就永世难再复容。”说到此,脸上疮疱微微发痉,怪眼一翻,阴鸷鸷地凝望着香玉公主秀脸。香玉公主道:“你还想毁我容貌吗?”黑衣女轻轻点了点头,神情甚是坚定。香玉公主道:“你用指爪在我脸上一划,就能把我面孔毁坏吗?”黑衣女从怀中取出一个透明小瓷瓶,盛着紫黑色液体,眼中射出仇恨之光,冷忿道:“当年我就是被这烈性毒药水,毁去如花玉容,我只要把它洒在你脸上,那时咱们二人同病相怜,斯守在‘桃花居’,度这残生,有你作伴,也就不觉得岁月漫长凄凉。”香玉公主脸上俱是怜悯之情,轻轻叹惜了一声,道:“你的不幸遭遇,我很同情……”黑衣女人冷冷接道:“想当年我绮年玉貌,遨游江湖,有无数男人拜倒在我石榴裙下,可是当我不幸失去如花玉貌,变成人间最丑陋的女人时,那些人人个避如蛇蝎,视同陌路。曾经与我海誓山盟,金石不渝的情人,也狠心抛我而去,如今我已是世上最孤零,最凄凉的薄命人,这种痛苦说了你也不明白,除非把你毁成我这模样,才能心领意会……”香玉公主柔声道:“你一直孤零一人在此生活吗?”黑衣女轻轻颔首道:“桃花居当年门庭若市,堂上坐无虚席,可是六年多来,门可罗雀,未有亲友故旧踏上一步。”香玉公主轻轻一叹,道:“人情冷暖如水,也许你并未遇上真心爱你之人,才会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负情离你而去。”黑衣女仰天一阵狂笑,脸上疮疱抽动得更厉害,神态甚是可怖,笑毕接道:“人生似鸟同林宿,大难来时各自飞,像你这样多愁善感,最是受人欺骗,就把这个来说吧……”手指宇文雷,道:“别看他此时对你殷勤呵爱,肝胆相护,一旦你珠黄色故,红颜迟幕之时,他便是第一个绝情负你之人。”香玉公主微微动容,心中暗暗忖道:“尹靖会不会如她所说那样薄情?唉我怎么胡思乱想……”口中不觉喃喃道:“不,他不是那种人。”宇文雷大喜,道:“公主说的是,在下绝非负情薄义之人。”黑衣女气道:“好吧,你不信我现在就立即把你容貌毁去,看他反应如何。”大步欺上。香玉公主见她面目狰狞,不觉惊怵地退了一步,心想:有朝一日真变成像她那样,纵然尹靖还爱我。也不能累他痛苦一生。思潮如电,闪过脑际,突然脸色一寒,叱道:“不,我不能像你那样。”素手一挥,一招“天外来云”,封劈过来。黑灰女知她武功甚是高强,要毁她容貌谈何容易,因此左手瓶中毒液,迟迟未敢泼出,只见她拳打腿踢,频频娇叱,发动猛攻,以便伺机下手。公主对那瓶中毒液甚是忌畏,只见她左手春兰,右手秋菊,掌花飘香,金莲冉冉,把她逼在寻丈之外。宇文雷嗅到“天罗香”的香味,头脑越胀越大,这时虽然想插手相助,却力不从心,只是口中叫道:“公主,对这狠辣女人,绝不可丝毫留情,否则定要吃亏。”话声中人退到篱下盘坐运功。香玉公主大半精神在留意她左手毒瓶,进退之间极有分寸,使黑衣女始终找不到泼洒的机会。黑衣女早年闯荡江湖,对敌经验丰富,情知这位美丽的公主,所以不敢猛然进招,完全是被自己毒瓶吓住,有此一顾忌,才能勉强维持着不败不胜的均衡局面。因此泼洒毒液之时,如果没有绝对把握,她是不会轻易出手的,以失去这均衡利势。瞬息之间,二人对拆了十个照面,香玉公主把她连推几个跟斗,但都没有乘胜追击过去。有几次黑衣女是诈败诱敌,有几次却真被推倒,但公主均不敢贸然抢她毒瓶。那黑衣女一倒一上,再接再励,屡挫不退,居然死缠活赖起来。宇文雷看得心头火起,跳了起来,急步冲去,恨不得一掌把她打死。他刚冲出三步,忽然瞥见屋宇背后的山壁,闪过一道红光,一闪即失,不禁怔立而望。黑衣女瞥见那道红光,发出一声惊呼,大叫道:“厉害,厉害,我怕你了。”拔腿向山壁发光处奔去,口中不住狂啸。啸声中带有惊喜、期待、恐慌的意味,似乎得失之心甚重香玉公主秀眉微皱,道:“她怎么突然发狂奔跑了?”她背向山壁,并没有看见一闪即失的红光。宇文雷指着那山壁道:“刚才那山壁红光一闪,她正是往那处跑去,想来必有缘由。”香玉公主“嗯”了一声,道:“咱们也去看看究竟。”二人飞驰而去。清溪绕过屋宅之后,在东面穿过山丘,流入狭谷,山壁就在溪流三、四丈外,走近一看,石壁光滑如镜,别无疑样,那黑衣女却已不见影踪。宇文雷看不出有什么名堂,说道:“那红光想是水色映照,无什么怪异,咱们回去吧。”香玉公主道:“那黑衣女不知跑到何方?”宇文雷道:“她自知不是公主敌手,只怕不敢再回来了,今夜我们可安心在此憩歇。”香玉公主笑道;“她果真不敢回来,倒教我想起一事。”宇文雷道:“什么事?”香玉公主道:“有一种鸠鸟,常强占他鸟巢窝居住,咱们今日情势倒有几分相似。”宇文雷哈哈朗笑,道:“此处坛花云树,山水宜人,任她那种丑陋的女人,未免沾污山色,大煞风景,把她逐走岂不清静优雅?”二人走进屋中,只见室内布置甚得曲雅丽致,完全是一派大家闺秀的气派。最醒目的是东窗有一张锦缎象牙床。罗帐低垂,春意撩人。西面案上悬着一副全身美人图,这图位置甚恰,无论睡在床上,坐在椅上,抬目睁眼都可看到。宇文雷向那美人图细细看了一阵,觉得清雅秀丽,一如仙女,真可与眼前的香玉公主比美,不由哈哈一笑,道:“那丑女人不知从那儿偷来这张美人图,旦夕把玩自赏。”香玉公主赞道:“此姝如飞凰翔鸾,我见犹怜。”宇文雷道:“依我看来公主灵气艳秀,犹胜她几分。”香玉公主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红云,笑道:“你倒很会奉承人。”宇文雷正色道:“在下句句均肺腑之言。”香玉公主望着窗外朦胧月色,说道:“时候不早,你拿一条被到外边马车去守护着。”宇文雷脸有难色,道:“这个……”香玉公主脸罩着一层寒霜,冷冷道:“怎么,你不愿听我话吗?我说过沿途需听我吩咐,如果你不情愿,也不勉强,现在立刻驾车离去,我自己也能到恒山。”宇文雷急道:“在下并非此意……公主,咱们不妨谈几句。”香玉公主淡然道:“明日需赶早起程,有什么话白天再谈也一样。”宇文雷拿起一条棉被,怏怏走出十步,回首道:“我心中有话不说如骨梗喉,甚是难受。”香玉公主噗哧道:“有什么话,说吧。”宇文雷如获圣赦喜道:“在下住在‘幽冥鬼洞’,只因天送机缘,获得‘洪荒角犀兽’的‘阴文灵血’,此血大补纯阴,吸取之后可练成盖世奇功,在下带此血云游天下,物色娇妻。”说时俊目含光,瞬也不瞬,凝望着公主秀脸,大有“美人如花看不足”之概。香玉公主秀眉一皱,道:“你怎么眼睛瞪得发直了?你物色娇妻说与我听有什么用?”宇文雷“哦”了一声,道:“我走遍大江南北,所见仅是些墙花野草,庸俗粉黛,不屑顾置。”言语之中甚是自负。他顿了一下,接道:“今日一见公主难于忘怀,私生倾幕,恳请公主下嫁为妻。”他说得直截了当,毫无转弯抹角。香玉公主羞得满脸通红,嗔道:“你这人说话不伦不类,我是有夫之妇,你怎么胡言乱语。”宇文雷大震道:“公主已嫁人?”香玉公主叱道:“早就嫁人了,你去吧!”素手虚按一下,宇文雷被掌风逼得立脚不住,跌出门外。他依旧不死心,道:“公主曾与令夫婿交拜天地,行过人伦大道?”香玉公主气得全身发抖,厉叱道:“你怎可问这话?”身形一晃,抢出门去。宇文雷只见眼前一花,接着“啪啪”两响,公主左右开弓,宇文雷各中一记耳光,两腮红肿,满天星斗耀动。过了一阵,心神稍定,定眼望去,只见门屏紧闭,室内灯火已熄,想来公主已经入睡,叹了一口气,怏怏转身而去。宇文雷在马车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公主那秀丽倩影,始终萦纡盘绕在他脑海里,心中甚是烦躁,跃落马车,走出竹篱外,信步来到江边。这时明月照映着溪水,江面浮金耀光,载着无数花瓣落叶,源源漂去。花叶漂过,显出一轮圆圆明镜,他心中一怔忽然忆起今晚正是十五望朔,按“伏義奇书”所载:“阴文灵血大补纯阴,童阴体吸取后,每月朔望之日,阴阳交会,龙虎双修,共参乾坤妙谛,如是者三十载,奇功大成与天地同不朽。”他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小瓷瓶,喃喃道:“公主啊!公主啊!今日正是望朔,只要你服下‘阴文灵血’,嫁我为妻,宇文雷就是做牛做马也甘心情愿。”突然心念一转,公主如果与她夫婿行过人伦大道,喝下“阴文灵血”岂不肝肠寸断?他寻思了一阵,脸上浮起阴毒杀气,自语自言道:“……我一定要去找她,使尽一切手段,不计成败代价,让她喝下‘阴文灵血’如果是处女把她强占为妻,如果不是处女,哈哈,那时肝肠寸断是你自作自受,可别怪我宇文雷心狠手辣。”下决定心,转身欲去,突然脸色一变,呆了一呆,只见二丈外一身穿短袄夹裤的大汉,头戴皮帽,足覆快鞋,满脸风尘之色,无情的岁月,在他额头角留下几道不可磨灭的皱纹,左手提着一株三寸长的绿草,枝叶葱翠,生气勃然。这人几时到来,宇文雷毫不知觉,显然功力远在自己之上。当下脸泛愠色冷冷道:“你这人鬼鬼祟祟,所为何来?”那人不答反问,道:“阁下来‘桃花居’多久了?刚才自言自语欲对桃花仙子不利,我完全听到了,你是受何人教唆。如不从实说来,休怪兄弟不教而诛。”宇文雷怒道:“你这人偷听人言,已令人齿冷,居然断章取义,说我要对什么桃花仙子不利,真是岂有此理。”那人淡然道:“兄弟生平不随便诬赖别人,刚才之言,出于你口,入于我耳,你说要使尽一切手段,诱桃花仙子喝‘阴文灵血’,要她肝肠寸断。”宇文雷啐了一口,道:“你真是个糊涂虫,什么桃花仙子不仙子,我根本不认识她,怎能害她?”那人一怔道:“阁下斯文其表,出言粗鲁,我说桃花仙子是此间主人,你大概就认识了吧?”宇文雷冷冷道:“此间主人是一位五官不全,奇丑无比的怪女人,不是什么桃花仙子。”那人脸呈喜色喜道:“是她,正是她。”宇文雷意外地噫一声道:“那丑女人叫桃花仙子?哈哈,她也称仙子,那仙女们岂不变成妖怪?”那人脸色一沉,喝道:“不许你再说丑女人。”宇文雷哈哈笑道:“好吧,我同意你叫她仙子,因为我也打算把‘幽冥鬼洞’改名为‘幽冥仙洞’,把‘万景仙踪窟’改为‘万景魔鬼窟’,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