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阵腿攻,如山崩地裂,河海倒翻,把鬼谷子踢退二步,几乎将鬼谷子原有的优势,抢夺过去,但却也激起了他满怀的杀机。忽见鬼谷子疾退一丈,脸色惨白得像一张黄纸,十指渐呈紫黑色,形状恐怖,生似一具阴尸鬼魅。老太婆看得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她迅速地想到是一种极甚厉害的阴毒玄功,这种武功,是以深厚内力散发出毒气成阴寒之气伤人,她清楚在“海天别墅”,除了二公主天生兰麝幽香,不惧任何寒毒之气外,就只有大公主身负内家至高绝学“贝叶神功”,尚可一挡。忽闻嵩山棋圣大限禅师,朗诵一声佛号道:“善哉!善哉!上天有好生之德,鬼兄手下留情。”鬼谷子毫无反应,足下沉沉向老太婆迫近二步,只见他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个深及六七分的脚印。蓦地一道青影疾落在二人之间,只见尹靖微微一笑,对天地棋仙鬼谷子拱手道:“老前辈,可否看晚辈薄面,不要与这位老婆婆计较?”鬼谷子陡然一收阴功,脸色顿时恢复常态,那双手的紫黑之色也渐渐消褪,只见他微微一怔,接着朗笑道:“老夫一生中,从不毫无代价地听人之言,我虽然对你格外投缘,也不能例外。”尹靖怔了一下,微笑道:“不知晚辈要付出什么代价,老前辈才肯放过这位老婆婆?”鬼谷子正想答话,忽听老太婆厉声道:“尹公子你站开,我就不相信他那旁门邪道的鬼气,能奈何老身怎地?”尹靖听她叫了一声“尹公子”,忽然有点儿受宠若惊之感,因为自从进了“九曲森门林”,老婆子叫他小子娃儿已经很客气了。其实独臂老太婆,虽然脾气暴烈,却是一个性情中人,起初她是怀疑尹靖存着偷走的念头,乃至出了花阵,她已相信尹靖确经二公主同意,并传授出花阵秘诀,因为“海天别墅”只有五个人谙悉花阵秘诀,尹靖决无法偷习得到,何况她从香玉公主与主公的一席对话里,知道尹靖在香玉公主的心目中,占着极其重要的份量。别看她对尹靖杖臂腿踢,毫不留情,其实也不过是吓吓人,而且她知道尹靖武功高得出奇,即使多劈几杖,也别想伤着他。天地棋仙鬼谷子听了老太婆的话,却毫无怒容,只是冷冷说道:“老婆子你别打岔,老夫是在同他谈交易,如果交易谈不成,哼,那时……”老太婆厉声接口道:“尹公子,这老鬼要是胡说八道,你就别理他,待老身同他一拼就是。”显然语气之间,已让步了不少。尹靖忙说道:“老婆婆放心,在下自会斟酌情形答复这位老前辈所提出的条件。”说着微笑地望着天地棋仙鬼谷子。天地棋仙脸色有些儿迷惘地望着尹靖,暗想适才在外面下棋之时,明明看那老太婆狠狠地劈了他一杖,真想不通他为什么忽然帮起她来说情?这些事虽然令人费解,但却无关重要。只见他突然纵声大笑,笑后过了半晌,才脸色一整缓缓说道:“老夫所要求的代价,不但对你无害,而且有益。”尹靖微微一怔,心想既是有益无害,而且又能放过独臂老婆婆,那岂不是一举两得?鬼谷子顿了一顿,接道:“老夫生性最喜护犊,只要你拜我为师,我自然会对你言听计从,那时别说放过这老婆子,即使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想办法,把它摘下来。”尹靖大感意外地怔了一下,想不到鬼谷子的代价,却是要收自己为徒。嵩山棋圣大限禅师合什道:“阿弥陀佛,鬼兄一身绝技,从此不虑失传人世。”大师佛门一代高僧,他对鬼谷子的才华武功,一向甚为钦佩,虽然鬼谷子做事,常凭自己的喜怒,但却从无恶迹,不失为一个正派中人。尹靖轻轻一皱剑眉,他确实非常感激鬼谷子收徒的盛意,同时他觉得鬼谷子的武功正同他下棋一样奇谲诡秘,虚实莫测,然而美中不足者,就是阴森之气太重,不若正宗武学,光明正大,气势磅礴。因之淡淡一笑,说道:“晚辈粗质庸才,难得前辈这般器重,厚愿培植,不过……”天地棋仙鬼谷子不等他说完,非常得意地哈哈大笑道:“别忙,你现在还不能拜我为师,在那盘棋胜负未判定前,我们还是朋友的关系,免得人家说你偏袒师父。”对大限禅师正色道:“我知道大师绝不是那种人,但瓜田李下,我们总不能留人话柄。”说着转望着尹靖笑道:“你说是吗?”尹靖苦笑点了点头。老太婆见了说道:“尹公子,老身告辞了,希望你能早点回来看望二公主。”尹靖说道:“老婆婆回去后告诉二公主,待我本身事了一定去找她。”老太婆点点头转身自去。只见鬼谷子转头对着屋门说道:“什么人?”林琪忙过来:“两位前辈,晚辈雪山冰心神尼门下林琪这边有礼。”大师微微一笑,答声“免礼”。鬼谷子则指了一指尹靖奇道:“你刚才不是同这位小兄弟在外面看棋吗?怎么跑到这里藏起来了?”林琪柳眉一展,微笑道:“晚辈是逃避那独臂老太婆的追杀。”鬼谷子一听那老太婆,心里就有气,冷哼一声,说道:“现在你在竹香斋里,她还敢对你怎么样?”林琪聪颖过人,善于察颜观色,忙接口道:“晚辈常听家师提起你老人家,今后还望老前辈多多提携,不吝赐教。”天地棋仙鬼谷子被捧得心里痒痒地,拍拍胸膛说道:“你尽管放心好了,老乞婆再敢动你一根汗毛,老夫唯她是问……”说到此,微微一顿,又接口道:“老夫三十年前,在七仙山万剑池‘万教联盟武林评审庭’庭主卸任交接时,见过令师一面,唉!光阴如流水,鬓发催人老,万剑池一别,已三十年未见令师,她现在可好?”语气越说越温柔低沉,好像感怀着英雄迟暮,又好像送情语给遥别多年的情侣。林琪知道她师父冰心神尼,早年是武林中出名的美女,不少少年英俊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说不定鬼谷子便是其中之一。因此甜甜一笑说道:“家师托福粗安,晚辈回山之时,一定代前辈传达问候热忱。”鬼谷子神色微微一变,但瞬即恢复平静。林琪莲步珊珊,直往尹靖走来,尹靖心中微感诧异,他发觉林琪的内伤,好像突然间完全康复。正想问她,林琪已如小鸟依人般的偎到他的身边。忽闻一声低沉喝道:“武儿!”那手持长鞭的玄衣俊美书生,自林琪出现,他就双眼发直,呆痴地瞪在林琪身上,听到这声低喝,才陡然清醒过来,慌忙对天地棋仙鬼谷子深深一拜道:“武儿拜见舅父大人。”大限禅师看了那书生一眼,向鬼谷子笑问道:“这位世兄,可是虬龙堡主神鞭吕重元的三公子,玉面书生吕江武?”鬼谷子笑道:“正是我那不长进的侄儿。”原来虬龙堡主神鞭吕重元的妻子,正是鬼谷子的堂妹。大限禅师点了点头赞道:“虎父无犬子,吕世兄玉面书生的名号,和九宫堡主堡主的公子,金笔书生苏慧中及峨嵋铁扇书生俞君杰,并称‘江湖三书生’,都是武林中后起之秀。”鬼谷子向玉面书生吕江武说道:“武儿还不快拜见少林掌门大师。”玉面书生忙对大限禅师行跪拜大礼说道:“晚辈拜见少林掌门大师。”大师微微一笑,伸手扶起,连说:“免礼!免礼!”玉面书生刚刚站起,忽闻鬼谷子沉声问道:“武儿,什么人击毙吕福?”林琪闻声,秀脸微微一变,身子也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幸好大家都注视着玉面书生,没有人发觉。玉面书生怔了一怔,他一直以为是少林和尚打死吕福的,现在那少林和尚的尸体沉在井中,只有他同林琪晓得,但林琪也打了和尚一镖,因此他相信林琪不敢告发,他想如果说是被和尚打死,那时大限禅师查问下来,难免露出马脚,故此目光瞟了林琪几眼,迟迟不敢作答。林琪被他看得心中惶恐不安,但神色依然显得非常镇静。鬼谷子看他目光时时瞟向林琪,迟迟不答话,心中不悦,喝道:“武儿,我问你的话听到没有?”玉面书生忽然显出悲伤的样子,说道:“甥儿来迟一步救援不及,目睹那老太婆一掌把吕福击毙,正想追敌之时,舅父已到。”鬼谷子顿脚怒道:“老乞婆欺人太甚,竟敢在我竹香斋杀人。”尹靖听了,心中忐忑不安,以老婆婆的脾气,出手杀死一个人是可能的事,因此玉面书生的话,他深认不疑。大限禅师,合什朗诵一声佛号,念念有词说道:“善哉!善哉!吾佛慈悲,超渡吕福脱离苦海,魂登西方极乐……”林琪心中暗暗想道:该超渡的不只吕福一人,林中那和尚的冤魂,也得超渡一番。鬼谷子淡淡道:“人死不能复活,他日见着老乞婆时,再同她算这笔帐!”嵩山棋圣大限禅师又是一声“阿弥陀佛!”天地棋仙突然问尹靖道:“我们这盘棋,你什么时候能判定?”尹靖想了一会儿,说道:“晚辈为慎重起见,请二位前辈给半月思考的时间。”鬼谷子笑道:“好好,你就留在竹香斋作客半月,细细思考。”尹靖摇了摇头,笑道:“晚辈极欲回湘阴省亲家母,不想在此久留。”鬼谷子微颔首,老气横秋地说道:“孝敬长辈仍人伦大道,父母在子不远游,二个月后,我们在洞庭岳阳楼见面,听你判定胜负,大师以为如何?”大限禅师微笑道:“此意甚好,贫僧二个月后,就在岳阳楼恭候二位大驾。”鬼谷子转向玉面书生说道:“山路崎岖难行,武儿你就带同二位下山,回虬龙堡告诉爹爹,说舅父二个月后,要到洞庭湖去走走。”尹靖初涉江湖,正感到举目无亲,常言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在江湖上走动更不能没有朋友的彼此相互照应,像玉面书生不但人才武功出众,而且又是武林三大堡之一的虬龙堡少堡主,这正是他所期望的,因此微微一笑道:“在下正感有迷困山中之虞,吕少堡主如肯和在下等同行,实感荣耀不浅。”玉面书生转头望去,一见尹靖和林琪贴身而立,那份亲睦形状,忽然眉宇之间闪过一线阴毒之色,潇洒地一笑说道:“兄台既是家舅父末入门的弟子,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小弟甚愿效老马识途之劳,为二位作向导。”尹靖心中甚是喜悦,暗想名门之后,言辞胸怀,豪爽磊落,自非庸俗可比,此人确实值得一交。玉面书生随后匆匆入内带了一些干粮,水果,以便沿途食用,三个年轻人告别了天地棋仙、嵩山棋圣,离开竹香斋,往山下奔去。三个年轻人功力均属上乘,奔行一阵,玉面书生笑问道:“小弟还没有请教兄台雅号?”尹靖微笑道:“小弟姓尹名靖。”玉面书生吕江武朗声一笑道:“尹公子已是家舅父未入门的弟子,如不见外的话,今后小弟就尊称你一声尹兄如何?”尹靖笑道:“不管小弟和令舅父关系如何,小弟都甚想高攀吕兄为友。”玉面书生大笑道:“小弟亦以能高攀尹兄而感到平生快慰,家舅父一身武功造诣江湖罕见,他老人家一向不肯收徒,小弟虽然甚得他老人家垂爱,但他的看家本领‘摄魂二十四爪’也只传了我四招,他日尹兄承受了他老人家衣钵,还望多多教益。”林琪突然冷哼了一声道:“如果一个人武功比对方还差,反而要收他为徒,吕少堡主你以为如何?”玉面书生突然升起一股莫明的快慰,潇洒地一笑道:“师授之道,青出于蓝者,在武林中究竟不多见,如果真有姑娘所说的事情,那个想当师父的未免班门弄斧了。”林琪嫣然一笑道:“这就对了,在小妹看来,令舅父的武功,只怕还要比尹公子逊上一筹。”玉面书生怔了一怔,迷惘地望望林琪那甜蜜而动人的笑容。尹靖急忙说道:“吕兄你别听林姑娘瞎说,小弟这点微末之技,能怎和令舅父相比?”玉面书生江湖阅历丰富,而且城府很深,他发觉林琪的笑容,甜蜜中带有神秘意味,因此淡淡一笑道:“小弟知道林姑娘很喜欢说笑话。”林琪秀脸突然一寒,鼻孔里哼了一声,冷冷道:“说笑话!哼!令尊和九宫堡主的武功,孰强孰弱?”玉面书生发觉林琪这个女孩子,好像很难应付,心机城府,渊深莫测,但不知什么原因,他却很喜欢同她交谈,也许是玫瑰多刺,奈何娇艳迷人。当下只听他笑道:“九宫堡和虬龙堡世代交好,家父和苏伯伯的武功,当在伯仲之间。”林琪又冷冷问道:“令尊和天地棋仙的武功,哪一个强?”尹靖对当前武林大势,知之不多,因此对他们的对话,无法插嘴,只有当听众的资格。玉面书生觉得林琪好像在考验他的见闻阅历,为在玉人面前表现他的见多识广,阅历丰富,乃郑重其事地说道:“家舅父甚少在江湖走动,他的武功诡谲奇奥,另辟蹊径,严格说起来,要比家父略胜半筹。”林琪忽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说道:“小妹目睹九宫堡主十几招之间,被天外神叟拔去两根笔毛。”玉面书生脸色骤变,林琪的笑声和谈话中,分明有意讽刺侮辱,若换别人,他早就拔剑而起,挺身而起斗了,但对林琪他不知怎地,却一点也不敢发作,只是淡淡地说道:“要是真正作殊死之斗,天外神叟也不见得一定能赢得了苏伯伯。”林琪冷哼一声道:“但他输的机会也占多数呀!”玉面书生苦笑一声,他真不懂林琪说这话的用意何在?尹靖觉得林琪冷嘲热讽,有些儿过分,正想劝住她,哪知道林琪笑一声又说道:“由此观之,令舅父的武功绝不会高于天外神叟。”玉面书生强作笑颜说道:“在下相信也绝不会有丝毫弱于天外神叟。”林琪微微笑道:“这到和我的想法相同。”林琪忽然脸泛红霞,不胜娇柔地望着尹靖甜蜜地一笑,得意的说道:“尹公子和天外神叟搏斗一场,百招之内攻得天外神叟毫无还手之力,若非中途发生意外,小妹相信天外神叟绝难全身而退。”语气之间不但对尹靖的武功备加赞扬,而且神态也显得以此自傲。尹靖皱一皱眉,淡淡说道:“林姑娘提它作什么?”话中含有责备的意味。林琪淡淡一笑,转脸望去,只见玉面书生神色呆痴地向前奔行,尹靖叫了一声“吕兄”他才陡然一震,转过头来,俊秀的玉面上现出一丝笑容,带着惊异而又赞佩的口吻说道:“尹兄身怀绝技,大智若愚,当真是真人不露面。”三人边行边说,突然此山已尽,前面又出现了一座巍峨的山峦,三人同时停下脚步,只听玉面书生说道:“小弟是带着二位,取道山路直人安徽境内,如果翻山越岭,大约需四日行程。”尹靖轻轻一皱剑眉说道:“吕兄,难道这一路无捷径可走?”玉面书生笑道:“捷径是有,如果从断魂崖下去,虽省去一半行程,但断魂崖峭壁崔嵬,危险异常,二位很少走山路,我们还是走好路安全点。”尹靖归心如箭,他相信任何危险的山道,别人行得,他决不畏缩,但他担心林琪无法走危险的山崖,因此不禁犹豫地把目光望着林琪,征询她的意见。林琪聪明剔透,微笑道:“我看我们还是走捷径好点,免得逗留在乱山怪闷的。”尹靖大喜道:“吕兄劳你带我们走断魂崖吧!”玉面书生朗笑一声,展开身形,如飞般往右岭奔去,尹靖与林琪尾随赶上。片刻之间,已来到一片断崖的边缘。玉面书生说道:“断魂崖有六,七十丈深,我们只好找些柔韧的树藤,联起一条长绳垂到崖底,再沿长藤攀下去。”林琪微蹙秀眉说道:“这可很危险,万一垂到半崖,树藤折断,那真要身碎断魂崖了。”玉面书生爽笑道:“林姑娘但请放心,我们找那些土黄色粗如鸡蛋,二丈以上的百年树藤,这种老藤柔韧异常,除非用锋利的剑刃削切,否则别想伤它分毫。”尹靖与林琪点点表示同意。玉面书生见二人无异议,微微一笑道:“请尹兄往东边,小弟往西边,林姑娘往中间,我们三人合力分找树藤,二位记住找那土黄色粗如鸡蛋,二丈以上的老藤才行,大概每人能找得十条树藤就够了。”于下三人分头奔入林中寻找老藤。过了二十多分钟,尹靖与玉面书生又回到断魂崖。玉面书生手中拿着十二条老藤,尹靖找了二十几条,玉面书生大喜道:“即使林姑娘找不着,我们这些数量也够了。”说着很熟练地把那些老藤结在一起,变成一条六七十丈长的长藤,缓缓把它垂落悬崖,另一端牢牢地系在一棵大树上。一切就绪,但却未见林琪回来,尹靖心中微感焦急,玉面书生神色显得很泰然。一见尹靖焦急表情,微微一笑道:“噫!林姑娘怎地还没回来……”忽然轻轻一皱剑眉,接道:“尹兄,这崖壁光滑如镜,危险异常,你等林姑娘,小弟先为你们开路。”说着向前走了二步。尹靖急叫道:“吕兄且慢!”玉面书生停步回首,微笑道:“尹兄何事?”尹靖正色道:“这是由小弟先下去,吕兄你等一等林姑娘。”走断魂崖是他自己提议的,现在怎可叫别人先去冒险?因此话才落口,已大踏步抢在前面。玉面书生急急道:“尹兄,兄弟你我还分什么彼此,还是由小弟先下去吧!”但他迟了一步,尹靖已走到悬崖边缘,因此只好细细地嘱咐道:“尹兄要留心抓稳树藤。”尹靖笑道:“吕兄放心,小弟会自己留意。”声落,人已坠下三四丈。玉面书生探首望了一阵,看他已坠下七八丈,才转过身来举步往那系着老藤的大树走去。突然他的脸上浮起一丝阴毒杀气,越来越浓,走到大树边,倏地自怀中拔出一把锋利匕首,光芒一闪,往那树藤削去。蓦闻“嘶”地一声,一只钢镖自他的额角击到,玉面书生急忙将手中匕首反手挥削过去,“叮”的一声,那钢镖已被击落在地。他刚刚击落那飞镖,一阵香风拂面,白影一闪,挟着一股凶猛掌风直逼过来。玉面书生身形一晃,让开对方掌势,儒衫飘摆,伫立在一丈以外。俊目望去,只见林琪杏目圆睁,峨眉倒竖,右手捏着一只钢镖,左手拿着五六条老藤,如临风仙子,卓立在大树旁边。玉面书生微微一笑道:“在下不知有何开罪之处,惹得林姑娘含忿出手?”林琪冷叱一声,道:“你刚才干什么?”玉面书生若无其事,微笑道:“在下看那树藤绑在大树上不牢靠,想把大树刻个陷痕,绑得牢一点。”林琪冷哼道:“我看已经很牢了。”玉面书生朗笑道:“林姑娘既认为很牢,那就不必再麻烦了。时间不早,尹公子已下去了,姑娘请便。”说着把短刀收入怀中。林琪冷冷道:“你先下去,我殿后。”玉面书生笑道:“峭壁峻险异常,在下就先为姑娘开路。”走到崖边,双手把住树藤,缓缓坠下。林琪低头一看,那峭壁不但光滑如镜,而且笔直毫无斜度,山风呼呼,令人触目惊心。玉面书生已坠下了六七丈,因为底下烟雾迷漫,已看不清尹靖的影子,她实在看得有点儿心寒,若不是二人已经下去了,她真想建议改道。但现在只好硬着头皮下去了。下了二三丈,因为峭壁下山风特别强猛,身子被吹得左右晃动,她双手把得紧紧,头都不敢往下看,像蜗牛般地慢慢向下移动。忽然她觉得山风虽然吹得很猛,但自己摆动的幅度似乎小了不少,她心中正在高兴,底下却传来一阵朗笑声,道:“林姑娘,你怕不怕?”她听出正是玉面书生的声音,心中有气,嗔道:“你不下去,停在这儿干什么?”玉面书生朗笑道:“山风吹得很厉害,我想咱们靠近一点,比较安全,彼此也好有个照应。”林琪厉叱道:“不要,你下去!”玉面书生突然叹口气道:“在下不知怎地,一见姑娘就难以忘怀,私心倾慕……”林琪啼笑皆非,拔出一只钢镖,晃了几晃,娇叱道:“鬼话连篇,你再不下去,我就用这只钢镖射你。”玉面书生慌忙道:“好好,我下去!我下去!林姑娘你千万别射。”悬在这峭壁本就危如累卵,二人距离又近,又不能闪避,林琪要真的射他一镖,插翅也难避。玉面书生只好垂头丧气,缓缓坠下去。隔了一阵,林琪又觉得身体摆动厉害起来,二人靠近在一起,实在安全得多了,至少心理上就有了安全感。她想如果是尹靖,那该多好?她觉得同尹靖在一起,有着无比的安全和温暖。玉面书生虽然英俊潇洒,但心地阴险,如何能靠得住?越在孤独危险的时候,她越想起尹靖,但想到尹靖,忽然脑海中又闪进一道阴影,不禁联想到那美艳绝世的香玉公主。林琪聪明绝顶,她想香玉公主既把尹靖诱进“海天别墅”,而又传他“九曲森门林”的秘诀,其中一定大有文章。尤其每当提起香玉公主的时候,尹靖的脸上都会浮现出一丝难以言状的遐想和温柔的光彩。加以从尹靖屡次对独臂老太婆的容让袒护,她推测尹靖和香玉公主,一定有着极不寻常的关系。想到此,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玉面书生已降得快见不到了,才小心翼翼地缓缓下移。且说尹靖快降到崖底,忽闻叱喝、惨号、刀剑相击声杀成一片,吃了一惊,低头看去,但见一辆很有气派,由四匹雪白健马驾驭,低垂着锦绣罗帏的七香车,后面还有两辆马车,载负着家具细软,车前车后,有一二十个官兵保护着,正同一群山贼强人作殊死之斗。前头有一位黑脸武土,手执长枪、骑在一匹战马上,枪法猛辣,正和三个刀法精纯的绿林悍盗,拼斗得异常激烈。后面,或一个官兵杀二个山盗,或二个山盗杀一个官人,或一个和一个对杀,也拼得风云变色,难分难解。旁边有一位颧骨高凸,两眼下凹的头陀,及一位长发垂肩的怪人,二人面带冷涩倨傲之色,正静立在一旁,偶而把日光瞟过去,看那黑面武士和那三个大汉激战的情形。看情形,这二人大概是这股山盗的首领。在那华丽的马车旁边,有一个官兵正同二名山盗在厮杀,突然那官兵双拳难敌四手,被砍了一刀负伤倒地,那二名山盗迅速地往那豪华马车扑去,酣战中,有一位官兵急忙杀过来抵当,没有几招又被砍倒。那黑面骑马武士,虽然武功不错,无奈和他对阵那三人,刀法异常厉害,心里急得几乎把肺气炸,大吼一声卖个破绽,长枪颤动,施出一招“回马金枪”,抡臂猛挑,随闻一声惨叫,其中,一个大汉被长枪挑得肚破肠流,顿时了帐。其他二位大汉,被那黑面武土的神勇,吓得连连退了数步。那黑面武士,迅速反手拔出一支箭矢搭在弓上,“唰”的一声,射向扑往豪华马车的二名山盗,顿时有一个背心中了一箭,哀叫一声,翻倒地上。未容他射出第二箭,那二位大汉,又挥刀抢攻上来,黑面武士不得不举枪招架,但这时另一未中箭的山盗,已伸手揭开那豪华马车垂帘。黑面武士这时奋不顾身,一枪挑开一位大汉,拍马疾冲过去,但另一大汉已举刀在他腿上狠狠砍了一刀。突然他大喝一声,长枪脱手射去,那山盗刚刚揭起豪华马车垂帘,已被长枪射中背脊,一阵剧痛,透彻心肺,哀呻一声,双腿一软,登时了帐。黑面武士一枪射死山盗,人也同时翻落马下,那执刀大汉,疾上几步,挥臂举刀当头砍落。忽然眼前青影一晃,那执刀大汉闷哼一声,只觉全身瘫痪无力,人已软绵绵地跌坐在地上。黑面武士自知必死,哪知猛然自笔直的峭崖上,如飞仙般地飘落一条人影,救了他性命,这时他定晴望去,只见来人是一位俊秀英伟的青衫少年。青衫少年救了黑面武土之后,接着双手虚空交拂疾拍,激战中,顿时有几十个山盗,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官兵们忽见奇迹出现,生命有望,不禁欢声惊喜大叫,把剩下的山盗,杀得狼狈而逃。突闻一声“住手!”声音宏亮,空谷回鸣。那些山盗和官兵,心头猛然一凛,顿时停了下来。此刻只见那头陀和长发怪人,满脸俱是忿怒和杀气,那头陀目射骇人凶光,冷冷地望着那青衫少年说道:“朋友也是在江湖上混的人,总该懂得一点绿林规矩,你想想兄弟这班人靠山吃的是什么?这笔货色又不是没有镖局承保,朋友你此举,分明有意捣翻我们大伙儿的饭碗。”那青衫少年冷冷答道:“光天化日之下,翦径劫掠,乃武林败类,江湖不齿,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那头陀脸色骤变,杀气更炽,阴恻恻道:“朋友既想踩盘子,也该打听东冥二煞岂是好惹的人物?”脚下一步一步向那青衫少年逼近,令人一看之下,就知道这一出手,绝不平凡。忽然崖脚山壁传来一声哈哈朗笑,道:“尹兄先让东冥二煞来挡挡兄弟的九节虬龙鞭。”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位雄姿英俊的书生,手提一条长鞭,神态潇洒而来。尹靖颔首微笑,正望答腔,那头陀皱了一皱眉,向俊美书生说道:“尊驾大概就是名噪江湖的虬龙堡三公子玉面书生吕江武吧!”玉面书生朗朗一笑道:“正是区区,大师可想尝尝小生虬龙鞭滋味?”话犹未完,自峭壁三、四丈高处,如凌虚仙子般地又轻盈妙曼地飞落一个白衣绝色美少女,停立在距那俊美书生三尺之外。看起来真像一对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头陀同长发怪人暗暗吃惊,想这几个人,怎么都从峭壁上下来!玉面书生正走出了二步,忽闻林琪甜甜地叫了一声:“吕少堡主。”玉面书生听得全身毛孔都全部舒适服贴,于是停步潇洒地一笑道:“林姑娘有何指教?”林琪微笑道:“东冥二煞是黑道上有名的人物,还是由尹公子对付他们吧。”语气之间,似含有关怀体贴之意。玉面书生五脏六腑如被熨斗熨过一般,爽快笑道:“东冥二煞,在下量还有足够的能力打发他们。”林琪轻轻笑问道:“吕少堡主,你的武功和东冥二煞相比如何?”玉面书生怔了一下,一时想不出林琪问这话的用意何在?不过他也是聪明人,知道林琪喜欢拿张三、李四比来比去,一定是有用意的,当下微微一笑道:“如果单打独斗,在下相信,任何一个都可以轻易的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