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到黄小龙于蒙胧中,感到一只软绵绵,温暖暖的手,柔和地按在他的额头上。黄小龙惊讶地睁开了昏花的眼,过了好一会工夫,他才从暗黑中,看到了—个熟悉的脸孔。当小龙在此死亡边沿,认出了来人是谁时,禁不住心情翻涌,痛泪滚流,只一眨眼,热泪已流爬了满脸。来人温暖软柔的手,在他额上按了一会后,立即用手帕替他擦抹脸上的热泪,说道:“不要伤心,也不要害怕,我—定想法救你,虽然我没有这解毒之药,但是我可以为你去冒险一试,你安心静养,千万别乱动真气。”黄小龙好半晌工夫,总算蹩出了一句话,说道:“姐姐……你真能……救得了我吗?……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感激你……可是……你本身的……危险……”倏然,夜空中传来“雪妹!”的呼叫声,来人浑身一震,心中暗惊,也不再与小龙打招呼,身形一晃,已闪出门去。黄小龙知道,雪梅是偷跑来看自己的,那呼叫她的是少帮主姚光,雪梅能与姚光匹配,想得到是一对十分美满的夫妻,如今,为了他,雪梅将要瞒住姚光,偷药来解救自己,这事一旦被青风帮帮主知道,将会造成怎样的一个局面,雪梅与姚光情爱甚深,如若因此事,使姚光怀恨于她,情感因此破裂,我这一身的罪孽就越来越重,永远也洗刷不清了。小龙不敢往下想,可又不能不往下想,他迷迷糊糊的,心里头千头万绪,再想也想不清楚。突然,又是一只温暖暖,软绵绵的手,柔和的按在他的额头上,小龙感觉与方才的意味完全一样,他只道是雪梅姐姐去而复返,遂轻轻的唤了声:“姐姐……你怎么又回来了……?”倏的,黄小龙脸上感到一阵冰凉,心中—愕,猛然睁眼,一团模糊的黑影正阻住自己昏花的视线,不过,黄小龙酸软的身体,也能感觉来人已俯状在自己的胸前。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但却无力拒抗,心中一急,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心想:雪梅姐这是怎么回事?刚想到这,黄小龙双眼已能明晰地于暗黑中看清—切,也正在这个时候,来人直起了身子,人影入目,黄小龙心中更惊:啊!一个多么美丽的青衫少女啊!大大的眼睛,细细的眉毛,垂直的鼻梁加上个小巧的嘴,嘴角不动含笑,假如一笑的话保证满室生春。这印象……这印象……在黄小龙的脑海中,是如何的深刻,他无时无地不在深深的想着她,终于,他拼着受伤,略提真气,叫了一声:“金燕!我想得你好苦啊!我……终于见到你了。”不想!他这一叫,反把这来人叫得失去了踪影。倏的门开处,闪进一条人影,高叫道:“你在跟谁说话?”可是当他一看室中无人,禁不住“哼”了一声骂道:“半夜三更的你鬼叫点什么?当心我剥了你的皮。”但是,他叫了几句,没见黄小龙答应,禁不住气唬唬的行前,举掌欲劈,假如他这一掌劈下,相信掌还没挨着黄小龙,这汉子已然命赴黄泉了,还好他见黄小龙早已昏死过去,只得恨恨地“呸”了一声,暗叫倒霉,自行出门而去。门刚带上,从屋顶横梁飘下一条青衣人影,轻如落叶,脚不沾尘,青衣人身形刚稳,立即将手中先备好的丸药,塞入黄小龙口中,一面俯身用嘴准备替小龙接气,可是,就在嘴将要吻合之际,青衣人似乎迟疑了一下,终于很快的就双嘴吻合了。总有一盏热茶工夫,黄小龙始从悠悠中苏醒,立觉丹田内滚烫如火,嘴上压着两块热热的东西,香喷喷的,黄小龙还没意味到是什么东西,忽觉一股温流,穿喉而下,直达丹田,会合那团热火,拼力的横冲直闯。黄小龙本身根本无法使力,可是那股温流混合丹田真气,一时竟也无法冲刺得开,黄小龙想探探这股温流的来源,舌头一伸,也自碰到个与自己舌头相仿佛的肉舌,立时黄小龙意会到是怎么回事啦!心中又惊又喜,又怕又乐。黄小龙这微微的一动,青衣人也自惊觉,倏然抬头,这骤然的起身,惊得黄小龙差点又叫出了声,还是青衣人身手灵活,蓦然一探掌,就按住了小龙的嘴唇,使他没能叫出声来。黄小龙怕的是她骤然不辞而别,她既没离去的意思,小龙也就不急了,他费了全身所有的力量,才抬起了一只右手,抖颤着,在嘴上按下,正好放在青衣人玉掌背上,轻慢的抚摩着,双眼本是盯着青衣人的,但此刻却被泪水将双眼朦住,连青衣人一点影子也看不见了。这来的青衣人真是黄小龙惊叫的,那苗族少女金燕吗?诚然,一点没错,她就是金燕姑娘。金燕姑娘自从与小龙在尼庵里纵火,以阴爪功力击伤后,一直昏迷着不省人事,待她从昏迷中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少日子,双眼睁开,见身旁坐着个中年女尼,心头不禁猛跳,暗忖:怎么在尼庵里,龙哥到那去啦?放眼四望,不见龙哥的影子,然而,在寻找龙哥之时,却发现并不是在尼庵里,而是在一座修整得微尘不沾的石室中。石室四周,洁白如玉,室顶中央悬着一颗银光四射的明珠,照得石室秋毫毕露,金燕不觉大奇,回眼打量身旁女尼,见其面露微笑,满脸和蔼可亲之色,毫无些许邪恶之态,心中疑惑万分,正想翻身爬起。中年女尼倏然伸手,轻按在金燕胸前,说道:“小姑娘暂不要动,因你受毒过深,而又迟延了医治的时候,身体太虚弱,不能马上复原,总还得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全好,你安心的静养吧!”金燕见女尼伸手,手未沾胸,已有一股气罡似的压在身上,不强不硬,但金燕就是连动也不能动。此时的金燕,已非年前于苗族中的金燕可比,非但懂得什么叫武功,且还能分出武功的强弱。一见女尼施展这一手,不觉大惊,可是她依然强顽地说道:“不行,我要起来!”只说了一句,立即高声叫道:“小龙哥!你在哪里?”女尼一听,不禁双眉紧皱道:“小姑娘,我这山上是不允许男孩子上来的……”金燕姑娘闻说,脸色倏变,未等说完,立即惊声叫道:“什么?你只把我带上来,却没有救我的小龙哥上山,这我得马上去找他,我不能离开他,他太可怜啦!他除了我,另外没有一个朋友,有的只是他的仇人、敌人、想谋杀他、陷害他的人,我不能这样离开他,要死我也和他死在一起。”一口气说到这,又欲挺身而起,但女尼织手未离,金燕又哪能动得一下。女尼听金燕越说越厉害,也不自觉心中微惊,小男孩一旦托附非人,这个罪孽可就大了!倏的,金燕一声惨叫,说道:“师傅,老师傅,我求你收收心做做好事,让我下山去,我不能看着他死,我要和他死在一起……小龙哥,你在哪里,告诉我,金燕要找你去,小龙哥呀!哇……”声音越叫越高,越叫越响,最后竟“哇”的痛哭起来,并用苗语低唤着小龙的名字,是如此凄哀感人,哭得好不可怜。女尼心神深为感动,一把将金燕揽抱怀里,也不自觉滚下两滴热泪,待金燕哭声稍止,立即安慰着问道:“小姑娘,你放心,我保证你的小龙哥绝伤不了,不过我想明白他因何如此危险,你又为什么这样的替他担心?”金燕待停声止悲后,方将黄小龙的身世说了个大概,并将二人相遇成亲,逃亡,遇敌,遇师等情全都详细地说了。女尼一听,立即端详了金燕好一会,始道:“你愿意在此随我学艺吗?我新近融会贯通了十二招剑诀,却找不到传授的人,现在我就收你做个关门弟子,专门发扬我这十二招剑式,你愿意吗?”金燕略事沉吟后,道:“像老师傅的武功,定是佛门高人,金燕那有不愿意的,不过,你是不是也收我小龙哥做徒弟?”女尼笑笑道:“这个你尽管放心,我虽然不收他做徒弟,可是我会找个更好的师父,武功比我还要高强十倍,不过,得等你身体略痊愈后,我才下山去找他。”金燕听女尼如此一说,也只得暂时收敛心神静养。再说中年女尼,也就是前书所说的苍穹渺渺齐天峰,苍穹三仙一半仙尼,自幼出家修道,今年已八十高龄,因修心养性得法,看去只像四十来岁的人,手下徒众特多,共计三十余人,均为出家女僧,但因徒众资质禀赋有限,未能尽得其衣钵真传,其中亦有数名弟子,资质较佳,却因出道甚早,今年也在五旬开外,半仙尼近二十余年所研究出来的武功,却无法传授给她们。当半仙尼救了金燕回山之后,仔细打量之下,见金燕资质禀赋均为上上之选,遂动了收徒之念。十数日后,金燕巳然略为恢复,立即催促半仙尼下山,寻找小龙,半仙尼似乎也对金燕特别有缘,遂关照金燕一些应注意的事,即下山而去。半仙尼托附小龙时,知道李志虎是属于黔滇镖局的,在他到得昆明那夜,正巧遇上小龙夜探府衙,半仙尼尚未能确定是小龙之前,见小龙轻功甚为佳妙,遂紧随其身后,看其所作何事。当他见小龙力拼金门三煞时,不禁暗替小龙担心,随见小龙凭内力击伤金门三煞老二方武雄时,又不禁替小龙暗暗高兴,一见小龙救出了那被害的张家大小姐,心中对小龙的印象,真有说不出的好感。随现身扯落了小龙的蒙面黑巾,认清了小龙的真面目后,心里头这份欢愉,真不是笔墨所能形容。半仙尼把张家姑娘夺过,将“天符令”交给黄小龙,并用言语略点醒他,半仙尼心想,武林中人谁不知“天符令”的忌讳禁戒,恁谁也不敢从小龙手中夺去,而且据目前情形,李志虎镖头必是对其甚好,一见“天符令”,没有不将实情告诉他的道理?谁会想到,黄小龙会无意中失去,造成了史家兄弟俩一身惊人能耐。半仙尼返回齐天峰后,将此事告知金燕,并告诉她张家姑娘也是小龙救的,如今,小龙已出海习武,劝她尽量宽心学武,数年后,定必让她往长春洲去访小龙。自此,金燕即一心一意地与张家姑娘同在齐天峰绝颠之上,追随半仙尼学艺,张家姑娘年岁已大,学起武来自是困难重重,可是金燕的进境,却是出乎意料外的神速,因为她早先已经有了很好的根底。前后只四年工夫,金燕将半仙尼所授各种绝学,均已练得出神入化,每每行在意先,犹以雷霆十二剑招,半仙尼数十年心血所完成的一套剑式,更是威猛无伦,狠辣异常,这一切都使半仙尼感到大大的意外。终于,金燕艺成,别师下山,半仙尼给了她一柄宝剑,一些药丸银两,另外取出一个绿玉手钏,嘱她将手钏戴在左腕之上,并告诉她,这手钏乃是她未是出家前所有,出家后虽未戴过,可仍然刻不离身,凡是她的门徒,一见这绿玉手钏,即知你的来历,届时必能得到意外的照顾。并说凭这绿玉手钏,可直出南海,寻访成年浮游的长春洲,拜见长春洲主人活神仙,探望一下她日夕悬念的小龙哥,如若小龙武艺亦已学成,可双双并行江湖,除却复仇外,还要随时做些行侠仗义之事。乌蒙山位于黔滇交界之地,金燕下山后,依照师父所指示的路线,放开脚步,如飞般疾驰而去。这一日,金燕来到定南县城,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进入这种较为繁华的县城,虽然,定南城根本谈不上繁华,可是在这苗族少女金燕的眼中,早已是眼花撩乱,目不暇视了。金燕穿街过巷,左顾右盼,数日来,她早巳学了很多东西,她找了一家客店住了,饭毕,华灯初上之际,她又复携剑上街,瞧瞧那闹轰轰的夜市。金燕自小生长得美,如今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就更出落得美比花娇,瞧着她那织瘦矮的人影,却背着一柄带鞘长剑,这怎能不使路人对其注视,多看两眼。突然,人群拥挤中,金燕觉得有人撞了她一下,又撞了她—下,臂上还被人摸了一把,不觉大怒,急走两步,穿出人群,眸中精光电射地探找那些个下流人,可是她那凶霸霸的样子,非但没将人吓住,反而引来了一阵轰然大笑。这笑声不止一人,金燕无从发作,只得强忍着怒气,不玩了,掉头就往回走。此刻,金燕突然发现有两人尾追她下来了,她心中暗骂:“好个贼子,你不惹我,算你运气,若敢再碰我,哼!那该是你霉星高照,我要不将你俩废了,你也不知道本姑娘的厉害。”金燕进得客店,闭门就卧,即感到隔室也进来了两个人,边走边谈,尽混些不三不四的下流话,根本不堪入耳,而且声音还真不轻,似是有心让金燕听到般的,逼得金燕掩耳不迭,并频骂下流胚不已。可是,她总不能整夜的掩耳而眠,而且时间还早,入秋的天气已渐渐的日短夜长,天已黑了老半天了,还只刚打初更。金燕气愤地刚将手拿掉,隔室轰闹的声音入耳更形明晰,其中还夹杂着男女打情骂俏的声音。一会儿后,闹声渐渐静止了,只一瞬间,金燕耳中听到一种从未听过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是如此的生疏,而又是如此的神秘,像是在承受着一种难耐的苦刑,又像是怒马奔驰中吐白沫时的喘息……总之,金燕非但没再掩耳,反倒凝神竖耳,闭气静听。终于,听着那“吱呀!”“吱呀!”的床板声,那银钩摇晃的叮铛声,金燕忽然似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禁羞得粉脸倏红,“呸!”的一声,暗骂:“下流!”可是想起方才自己凝神静听的那付神态,粉脸更红,芳心忐忑跳个不休。她这骂只管骂,可是隔室那些个淫声浪语,却像是有心跟她过不去似的,偏偏钻到她耳朵里去,逼得金燕脸红如火,血脉愤张,金燕一阵翻滚,似欲发泄什么?倏的,金燕手触枕下宝剑,那剑鞘冰冷冷的,使金燕心中一颤,连忙挺起身子,盘膝打坐,运行吐纳之术,调息心火。金燕纯阴之体,再加根底深厚,只一眨眼工夫,已然六神归聚,四大皆空,那靡靡之音,早已窜出九霄云外,那狂热的心火,也归于平息。金燕心中暗自叫道:“好险!好险!”就在这个当儿,鼻中忽的传来一股幽香,香喷喷的,就像静夜中的幽兰,突然于这静夜中散段出这诱人的清香。金燕深深地吸了一下,“哎呀!”一声尚未出口,即感到头脑一阵晕眩,大惊失色,连忙闭住呼吸,将刚刚调好平息的内功,骤然紧迫住那股幽香毒气,从毛孔中随汗蒸发出来。只一瞬间,金燕已然通体汗湿,蓦然的,窗子上一阵轻微声响,随着打了开来,—阵冷风,金燕身子一震,已全部清醒过来。忽的人影一闪,床前已站立着一位三十来岁汉子,金燕双眼曾经“凉山阴液”洗涤,夜间视物明如白昼,一见汉子,立即认出系大街之上,尾随自己返店的二人中之一,心中不却骂道:“不长眼的下流坯,我今天……”金燕还没想完,来人从金燕那双闪亮的眸中,似乎已然警觉金燕并没有着了他道儿,不由大惊,骤然骈指,疾点金燕胸前要穴。金燕本已气愤万分,再见对方出手下流,那里还忍耐得住,一声娇叱,玉腕轻抬,来人蹬蹬退出两步,坐倒地下,双眼骨溜骨溜的滚动,身子却再也爬不起来,嘴里张得大大的想叫也没叫出来,大概耳朵还管用,因为这时他听金燕厉声轻叱道:“狗贼!胆子可真不小,你也不睁睁眼,竟敢找到我头上来,你也不知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女子,今天我就替她们报仇,送你归阴。”汉子这一惊非同小可,谁还能不爱惜自己的生命,蝼蚁尚且贪生呢?这一急突然给他急出话来了,只听他叫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这可不是我……”突然,一粒暗器从窗外疾射而入,大汉只叫得“呀!”的一声,双眼一翻,身子一阵抽搐,再也返魂乏术了。随着暗器,从窗外钻进一条人影,一进室中立即对着金燕毕敬的一揖说道:“姑娘受惊了,在下来迟一步,竟让他惊扰了姑娘!真是罪该万死,让我替你把他丢了,免得连累姑娘!”说着行前两步,即将那汉子尸体提起。金燕见来人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少年,穿着一付公子哥儿的装束,脸色白俊中带点焦黄,但也不失其英挺的气概,那一手暗器及那穿窗而入的轻身功夫,俱都十分佳妙,只是心肠过毒,手段太辣,一出手就致人于死地,不免使人心寒。不过金燕又想道:似这等下三流的坏蛋,死了也没什么了不起,而别人对自己却是一番好意,遂微微一笑,说道:“谢谢你啦!”金燕她不知道自己的容颜如何?在齐天峰上张家姑娘时常说她美,说她笑时更迷人,金燕也曾于静止的溪水旁,观看倒影中自己的容颜,她感觉并不如张家姑娘说的那样美赛天仙,她也曾试着自己对自己做笑脸,也没感觉出有什么迷人的地方。可是,今天她这微微的一笑,却差点笑出祸事来了!少年将汉子提起后,被金燕一笑,笑得浑身一震,呆呆地站了一会,方始说道:“姑娘请休息吧!相信不会再有人来惊扰你啦!”说着提起汉子往窗前走去,在经过金燕身旁时,倏然骈指骤点金燕肋下晕穴,动作真是快如电光石火。金燕心中大惊,仓促间,闪避已然不及,只得将身形硬往后坐,让过肋下重穴,意欲实后一指,可是右掌也自不慢,横里一切,猛劈少年手腕,左掌直出,疾取少年双珠,一招两式,以攻止攻,凌厉无匹。少年见对方闪避无路,冷笑已然出口,突见对方避招硬击,身手竟快得出奇,不觉大惊,立刻撤掌闪身退了两步。金燕此刻,心火高冒,气恼万分,那里还能容得,一声娇叱,即欲前扑,忽听少年哈哈一笑,说道:“姑娘真好身手,好俊的功夫,在下钦佩之至……”金燕一听,立时被这两句莫明的恭维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少年见金燕已然停手,立即接着说道:“姑娘请千万别误会,我不是有心伤你,我只是想试试姑娘的真实功夫,是不是真怕这些屑小之辈,果然不出我所料,姑娘竟是身怀绝艺之人,那就用不着在下担心啦!”金燕听了不觉一怔,这可好,别人竟是在关心着自己呢!而自己却拿他当坏人看待,一时之间,反觉不好意思,楞了一会没接口答话。少年又笑道:“姑娘这会真可休息了,恕在下搔扰。”语音末落,足尖点处,人已纵身穿窗而出。此时已是夜半三更,少年提着那汉子尸体,越过十数间民房,在一所宽僻的院中,停下了身子,将汉子尸体,恨恨的往地下一摔,骂道:“没用的东西,简直替我丢人……”那三十余岁汉子,这会儿在地上一蹦,竟复活站了起来,“咳!”的一声,嘴里吐出颗带血铁弹,哭丧着脸说道:“小王爷,你这一弹,差点没真的要了我的命……”“哼!你还有脸说呢?我恨不得一弹打穿你的臭嘴,没能耐吹的什么死牛皮,若不是我看出她身怀绝艺,事先加以防备,你还能有命活到现在……不过,这丫头也的确太迷人了,如弄她不到手,死也不甘心!”“小王爷!不是我吹牛,只要你听从我的计划,保证手到擒来,届时只要你别忘了我冒失鬼范昭,就……”“废话,王爷几曾亏待过你们兄弟俩?还不去把你那宝风弟弟叫回,真要明日当场出丑吗?”再说,金燕眼送少年去后,心里一直都疑惑着,不知道这少年玩的什么把戏,可是只一会工夫,金燕已泰然了,她到底缺乏江湖经验,不懂得江湖中的险恶,虽然恩师半他尼曾讲得许多,然非自己亲身体察经验,又所谓初生犊儿不怕虎,艺高人胆大,金燕只一歇儿,即将此事丢到脑后去了。次日,金燕在通往省城的官道上悠散地走着,这一来引得路人都对她伫足遥望,因为清朝的女子,单身在官道上行走的,实在太少,尤其是金燕长得如此的美艳,还好是她身上背着一把长剑,这使得一些尝色之徒,不敢对她妄加调戏。数日的行走,金燕已司空见惯,根本不足为奇,她只等到没人之处,立即施展轻功奔走,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来路上,飞快地跑来两骑马,而两骑马上只坐着一个人。金燕在官道上走,除了游览风景以外,她对什么都似乎不大关心,但这两骑马“希聿聿”的长嘶,却使金燕不得不回首打量。一瞥之下,发现马上的骑士竟是昨夜那自称关心自己的少年,少年一见金燕,似乎感到十分惊奇,一跃下马,将两匹马牵着来到金燕身前说道:“姑娘,你怎么没马代步呢?也不雇辆车,这秋阳烈火之下,你怎么受得了?”话声虽满是责怪,但金燕也能听出其中关怀之情,心里头十分感激,遂笑笑说道:“谢谢你,我们可是山野的人,不懂骑马,也没福气坐车,你瞧,生好了这双大脚,也就是命中注定要走路的。”说完,天真的撩起长裙,毫无作遂地露出一双大脚,少年一见,立即大喜叫道:“姑娘可是旗人?那一族的?”金燕在齐天峰上四年,追随恩师半仙尼文武兼修,虽只短短四年,也能粗通文墨,懂得满汉之分,见少年惊喜地问她,遂道:“我是夷民族的,但却不是旗人,而是苗人,你知道苗族里的姑娘也是不扎脚的吗?”二人谈谈说说的,已走了大一段路,互通姓名,少年自称姓满,名贝子,京都人氏,金燕一听他是京都人氏,立即称他满哥哥,对他十分亲热,因为她想起小龙哥也是京都人氏,爱屋及乌。这自称满贝子的少年,见金燕称他满哥哥,反倒受宠若惊,最后,金燕答应了满贝子的邀请,坐上了满贝子牵来的另—骑马。满贝子说,这马是朋友的,因朋友从水路走了,而这匹马又相当好,不舍得卖,所以交他带着。这事情金燕根本没有听见,因为她从来就没骑过马,根本不懂骑马,但却有一身精纯的武功,如今,她正在试探着马性,专心一意的学习着驾御之术。满贝子轻带着马,缓缓的走着,指点着金燕应该怎么控制马,使它停、走、狂奔,等等。只—会工夫,金燕已能操纵自如,立即放开缰绳,绝尘而去,两匹马真可说是百中选一的名贵了川马,奔驰之间,快比追风,但却平稳之极。金燕初试名骑,平稳的疾驰中,乐得娇笑连连,满贝子追在身后,也自心花怒放,以为已然获得美人青睬,成功当在不远。晌午时,二人已奔出百数十里地,在一座浓密的树林前停了下来,忽然,寺院的钟声从林中传出,满贝子倏然若有所觉,正在犹疑不决之际。忽听金燕叫道:“满哥哥,这里有寺院,我们进去歇歇,讨碗茶喝,好吗?而且也该是打尖的时候了。”满贝子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率先催马往林中走去,刚走出一箭之地,即见—座十分宏伟的尼庵,庵门上一块金字黑底横匾,写着大悲庵三字。此刻,金燕已不再畏惧尼庵了,非但如此,还特别地喜爱尼庵,因为恩师半仙尼是出家人,所有的师姐们全都是出家人,很可能这座宏伟的大悲庵中,正有她的师姐们在也未可知。马蹄声似乎惊动了大悲庵中的师傅,二人还未来到门前,大门已“呀!”的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三位中年女尼,十分恭敬的对二人问讯。金燕故意把左腕上的绿玉手钏抖露在外抚摩一下,才从容地下马,可是她就没发现三位女尼对她的绿玉手钏,加以注意,不禁感到十分失望。道明来意后,一名女尼走前,将马接去,满贝子与金燕随着两名女尼身后,进入尼庵。来到一座客室中,二女尼献过香茶后,立即退出,金燕看在眼中,不禁眉头微皱,双眼看着满贝子说道:“满哥哥,这两位师傅鬼鬼祟祟的,想必没好事,我们最好当心点,吃杯茶马上就走,不要在这久待。”满贝子心中大惊,冷汗暗流连连叫道:“金姑娘,你说得是,我们喝杯茶马上就起程走吧!”金燕第一次骑马,她功夫再好也跑出了一身臭汗,一见茶盘里两杯茶,绿幽幽的,看在眼中身上已清凉多了,那里还止得住,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茶一入口,金燕即觉有异,可是待她发觉,已然太迟,金燕眼前一暗,就失去了知觉。满贝子一见,立即上前搀扶着放倒床上,此时突然从室外传来两声哈哈狂笑,接着走进两个精壮汉子来,只听其中一人说道:“小王爷,怎么样?我冒失鬼的话终于实现了吧!只要她踏入这大悲庵一步,立即就是小王爷嘴上之肉,如何?是等到夜里呢?还是现在就尝尝?”照理说,满贝子这一刻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事实正好相反,满贝子愁眉深锁,脸无欢容,冒失鬼一见不解,用手肘一擂他弟弟精灵鬼,轻轻问道:“小王爷今天是怎么回事啦!这不是他一心一意要弄到手的姑娘吗?如今弄到手了,他反倒不高兴起来,这倒是怪事?”精灵鬼范旺双眉一紧,答道:“小王爷大概是高兴过度了,我们还是赶快躲开,让他好真个销魂。”兄弟俩见满贝子闷闷不乐,正待悄悄退出,满贝子突然叫了一声:“二鬼回来,我有话问你们?”兄弟俩刚退身又转了回来,冒失鬼说道:“小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如要助兴的药这里也不少。”满贝子“哼!”了一声,道:“胡说,我只是想问问这药怎么解法?是不是另有什么解药之类的?”冒失鬼一惊,高叫道:“我说小王爷!你千万别把她弄醒了,这可吃不了兜着走,待生米煮成熟饭再醒不迟……”满贝子一声怒喝:“胡说些什么?倒是有没有解药,快说!”兄弟二人同时吓得退了一步,精灵鬼道:“小王爷你只要与她发生关系她就醒了,还有清水泼在她的脸上,她也可以醒,根本没什么解药,不过小王爷呀,我劝你干脆点打铁趁热。”满贝子悠悠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倒真是开始喜爱她了,她的纯洁与天真,无一不使我深为感动的,虽然我也怕失去她,但我又怎能下得了手呢?我情愿失去她,却不愿伤害这纯洁天真少女的心,使她恨我一辈子。”精灵鬼一听,大声叫道:“小王爷,你错了,今天放过她,你要想再得到她,那真比登天还难,希望你别错过这良辰美景。”满贝子回眸一瞥,那金燕躺睡的姿式,实在太诱人啦!禁不住心里又再次犹疑起来。倏然的,一声佛号从室外传来,冒失鬼一声怒叫:“滚开滚开,这里事还没干,你们点什么?”冒失鬼话音未落,佛号声音又响,这次已来至室中。冒失鬼心中一颤,倏然翻身,不由得“噫!”的叫了起来,室中一位五旬开外的老尼!竟然不识,遂问道:“老师傅不是本庵的吧?”老尼又喧了声佛号,说道:“贫尼云游四海,毫无定处,但却专结善缘,今日要在施主面前,斗胆的化个缘,但愿施主慈悲。”冒失鬼一听火就大,暴喝一声:“滚出去!这里可不是你化缘的地方,我就没见过,尼姑庵里化……”突然,满贝子将冒失鬼喝住,推过—旁,说道:“老师傅想必是位武林高人,在下失敬了,从人冒犯之处,尚祈老师傅大量海涵,这里有黄金五十两……”老尼双眼微闭,摇了摇头道:“贫尼今日非为银两!”满贝子大惑不解,半响从怀中掏出—串珍珠,宝光闪闪,每一粒都有龙眼般大,老尼依然摇头。冒失鬼又复叫道:“这串珍珠,价值连城,你不要,你要什么?”老尼双眼突睁,立即电光闪动,三人俱都大惊,但只眨眼工夫,老尼又复收敛眼内神光,说道:“出家人,银钱如粪土,珍珠虽值万金,贫尼要它无用,贫尼今天化的是她。”说到她字,老尼伸出枯干的手,指着床上躺着,被蒙汗药迷昏过去的金燕姑娘。这真是天下奇闻,化缘竟有化个大活人的,可是这在三人的脑中,不啻是个晴天霹雳。冒失鬼一声怒喝:“你是存心找梁子来的,我就不卖你这个账。”语落人起,挥掌就扑,满贝子要拦也没拦住。陡然一声惊呼,凄厉之极,冒失鬼蹬蹬蹬地退了好几步,撞在一张八仙桌上,才算站稳了,可是左手紧握着右腕,头上豆大的汗,一粒粒的暴出来。此刻,尼庵里已纵出十来条人影,每人都提着一把长剑,将室门口围住,精灵鬼喝声骂道:”你们尼庵里哪跑出这么个老怪物,破坏大爷好事,并还伤了我的哥哥,还不替我把她赶出去?……”蓦然的,老尼肩头微晃,“啦啦”两声,精灵鬼捱了两个大耳光,打掉了四个大牙,满嘴的血水流个不停,气得他哇哇大叫。可是就这眨眼工夫,老尼已绕进床前,伸手就往金燕姑娘娇躯抓去,倏然寒光一闪,银芒暴射,老尼连忙缩手,定睛一看,原来满贝子长剑在手,正好及时阻住老尼。老尼说道:“瞧你相貌不像坏人,何以要做这伤天害理之事,我不想你,你赶快躲开点吧!”忽的,老尼突感冷风刺背,门外尼众已冲进来了,连忙往横斜扑,袖一拂,叮叮声响,一把长剑,已被其一卷之力,卷飞出三丈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