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龙想到小铜神,立刻又想到小铜神的安危,正待腾身后纵,蓦听毒纯阳姚震天悲声叫道:“小狗,我和你武当势不两立,有种你今天就将我青风帮总坛全都毁了,看我是否有能耐找你算账”。小龙一听,这就不对劲了,身受武当开山祖师留图授艺之恩,未能替武当派稍尽绵薄,反为武当派招惹是非,这事恁怎么也讲不过去,遂低头将蒙面黑巾扯落,这一亮相,立即引来“噢!”“啊!”“呀!”等惊呼怪叫。毒纯阳认识他,阴阳二老怪认识他,那天在山中所去的人都认识他,小龙待闹声平静后,方始说道:“我叫黄小龙,我不否认我学了武当派的武艺,但是我与武当派现今在世的任何一人,绝没有一点点的关系,我不能无缘无故为武当派,这种名门正派招灾惹祸。你们有什么事,尽可以写在我黄小龙头上,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必牵扯到别人头上,我今天伤了你毒纯阳及帮下坛主,起因为何,日后自然明白。如今,我亦有事,失陪了。”语音甫落,书怪南子恨声叫道:“慢着!”黄小龙纵起未及一丈,又复强煞纵势,坠落瓦面道:“怎么样?你还要打吗?”书怪恨恨的道:“不错!我还要和你打一次,但不是今天,你说个日子吧!我定要见识见识,这不出于武当派的武当绝学。”小龙不假思索,立即答道:“我曾有言,要斗斗宇内四奇任何一人,但要在我复仇之后,你既有意,来年三月初三,夜半三更三点,冀北妙峰山头,黄小龙不管复仇已否,届时定然候教。”书怪南子裂嘴一笑道:“宇内四奇,有三奇长驻大西南,从不北去,但你已开口,说不上不算,好……”他这话声未了,小龙已然不耐,因后院火势就这片刻光景,已有多间火苗冲顶,透出瓦面,根本无法收拾抢救了。小龙赶到后院,见小铜神穿上了青风帮帮众的号衣,正在来往的人群中,协助奋力救火,不禁深为奇怪。小铜神似乎也已见小龙安然无恙。立即抽身闪过一旁,没半晌工夫,就溜出了青风帮。黄小龙在万分谨慎下,与小铜神来到一个僻静的土神庙前,始开口埋怨他,不该亲身犯险,应以帮务为重。小神铜笑笑道:“小爷爷,你万安,别尽替我担必,我只要披上一件粗布衣服,装个什么样的苦力人都能像,跟帮主跑了这几年,学的东西可真不少。”小龙看天色只四更将尽,还有二个更次才能天亮,遂随口考究一下小铜神近年所练所学。诚然,酒师傅长耳哥哥所传自已三种绝艺,黑蝙蝠帮主敢情一种也不会,遂先将威力至猛的三招降龙手,传给了小铜神,并在土神庙前亲身演变了几次,不想小铜神人虽魁梧,却也灵敏异常,—点就透。天未亮前,小龙返回客店,又至隔室探看一下侯丽珠,见其依然香梦正浓,一算时刻,知其苏醒在即,连忙退身回房,自行守歇。小龙刚上床不久,朦胧间似觉有人掩进房来,还以为侯姑娘及时醒来,过来探视,遂假装入睡,不作现会。忽听一声轻微叹息,轻微得除了黄小龙,换一个人准不成,小龙不禁大奇,想不出来的倒是什么人?可惜,睡时面朝里,要想看非转身不可!小龙略事沉思,猛然一个翻身,室中那有什么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心里头竟不住直嘀咕,莫非真有鬼?可是窗子开了一点没错,小龙连忙穿窗而出,天色曙光已现,四外静悄悄,毫无动静。小龙跃返室中,突见室门已开,禁不住魂颤色变,自己江湖阅历太差了,明明人在房中,自己反而往外去找。他知道,这绝不可能是侯姑娘,因为侯姑娘没有这大的能耐,然而,这人如果是敌人,就真不堪设想了,思忖至此,不觉冷汗涔涔而下,行出厅里,厅门也开了,而侯姑娘的房门依然闭得严严的。小龙终于胸襟大放,他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随你来吧!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小龙在武昌一住就是二十天,这其间,日里他根本不出门,夜里他教小铜神与侯姑娘的武艺,小铜神进境神速,二十天功夫,他学会三招降龙手,千斤卸力内功秘诀,飞花散影轻功绝艺,还学会了一套精奥的武当秘技剑底游龙术,而且都练得相当纯熟。而侯姑娘可就不然了,二十天工夫,她连一套飞凤剑也没练好,那仅仅六招的飞凤剑,她始终颠三倒四,她学了三天甚至五天,一招也没学会,她愚笨吗?她不够灵惠吗?非也!她是心不在焉,她的心完全附在黄小龙的身上,她整日寸步不离的追在小龙身边,然而她却没有心情去练剑。可是黄小龙除了专心—意的授艺外,从不假以词色,因为侯姑娘越是深情款款,热爱横溢,黄小龙越是痛苦万分。这一日,午饭后,小铜神突然到访,这却是二十多日来从没有的事,黄小龙望着小铜神那肃穆惶急的脸色,心中也不禁暗跳,可是,待小铜神坐定后说出了原委,黄小龙又禁不住心神齐开,欢欣雀跃不已。原来在穷家帮派出寻找帮主黑蝙蝠的人群中,突然有一人于日前得遇黑蝙蝠帮主,经将黄小龙复出及私自传位小铜神之事,以及红官人及忠孝二长等身死事,一一告知后,黑蝙蝠竟然悲喜交集,传命小铜神,应本穷家帮之声誉为己任,忠心为帮服务,并说他与黑妙手最近无法出观,什么原因没说,要小铜神尽力领导穷家帮,有事请小龙一旁鼎力协助,务使穷家帮永垂不朽。小龙听完说道:“这你愁点什么?青风帮与我们有宿仇,暂时容忍,不与计较,待帮主再度出世后,再谈复仇不迟。日前的一场恶斗,已使青风帮元气大伤,而且我与书怪南子,明年三月又有妙峰山之约,在这段期间里,量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你每日除了对帮务稍事处理外,最主要是勤加练习武功,绝不能怠惰”。小铜神听黄小龙也如此说,只得默默受命而去。当夜,黄小龙即停止夜课,与侯姑娘相谈甚欢,并还呼酒对饮,直至日上树梢,二人始各自返室而卧。次日,侯丽珠起床了好半天,仍未见黄小龙出室,心中不禁大为犯疑,因近日黄小龙警觉性特灵,只要侯丽珠在室中稍事走动,小龙必先出厅相候,然而今日却事出寻常,侯丽珠绕出厅外,在窗口望内偷窥,手尚未碰窗门,窗门竟然无风自开,侯丽珠心头一震,知道不对,轻点足尖,纵身入房。床上被褥整齐未动,衣物宝剑,—样不留,侯丽珠心头一酸,情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落了满腮,娇躯一软,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了。倏然,桌上一张墨淋淋的信笺,映入眼帘,侯丽珠连忙擦干热泪,取过信笺,只见上面写道:“姐姐:丽珠姐姐:你一直没问起过我的身世,我也一直没机会告诉你我的身世,现在我简略的说一说。姐姐,我是一个非常不祥的人,自出生以后,家庭就为我毁散,父母为我流浪,十二岁时,父母惨遭杀害,随着,数年来,凡是对我好的人,都将遭遇一些不幸的事情。你对我的爱顾,我衷心地感激,但我却只能深埋心底,因为我已是一个有了妻室的人了。我在最危难中成亲,我的小妻子,她是个苗族少女,她有着一颗纯洁的心,我们曾共患难,共艰苦,她并曾救过我的命,虽然,她如今不知生死存亡,但她在我的心中,永远是我的妻子。为了我父母血仇,含辛习艺,今日,总算稍有所成,但我却不能再事拖延,我要报仇,我要以仇人的血,洒洗我的庄园,我要以仇人的心,恁吊我父母的在天之灵。今日,我不辞而别,实有我难以言叙的苦痛,这不是我真心所愿意做的事!天可以为我作证。姐姐!原谅我!原谅我!黄小龙匆留侯丽珠看完黄小龙留书,泪水也将信笺滴湿了一半,终于,她强忍痛泪,心中暗暗作了决定再次梳洗扮装,略事收拾走出了客店。且说黄小龙当夜四更天,偷偷掩出了客店,找到了小铜神,告诉自家北上复仇,吩咐小铜神对侯丽珠暗加照顾,即互道珍重而别。数日后,已离了鄂省,踏入皖境,在杨柳店时,因天色已晚,小龙遂随便找了家店,歇宿一宵,这日说也奇怪,店中客人竟出奇的多,店伙见黄小龙单人无骑,且又面红耳嫩,认为可欺,遂将他送到一间小小的偏房里。小龙可不管这些,只要能住就行,他不请求气派,但房里的蚊子,却真使他有点吃不消。他想:一条猛虎,数条大虫,若让他来对付他不会皱眉,然而这小得可怜的蚊子,叮你一口,不痛却痒,竟会应付不了,心里想想,不觉好笑。半夜里“劈劈啪啪”的,他实在睡不着,遂起身走出院中,略乘凉风,倏的,前房里传来声声痛苦的呻吟,小龙听得心里,十分难过,可是一会儿后,又复归于沉静,小龙也就没再留意。天亮前,蚊子经过一夜的辛苦,休息去了,小龙也就借这机会,盘膝叠坐,行功吐纳,来恢复疲劳。只一盏热茶工夫,天也亮了,小龙刚伸腿下地,即听院里店伙喝骂声。“臭小子,你生病没钱吃饭住店,我们那点亏待你,为了茶水送慢了一步,你就伸手打人,这还有王法吗?今天有钱,万事皆休,如若没钱,‘哼’!我得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瞧你能反到那去。”黄小龙一听,这不像话,谁没个三灾六难,遂开门走出,向店伙查问,才知道是个四十余岁汉子,不知得了什么病,已住了十来天,前些日子,托人送信去庐州,还特地将所有银子都送给了他,请那人千万送到。谁料那人,如泥牛入海,一去无回,渺无音信,他这里钱也没了,连店钱都付不出,那还有钱请大夫,眼看着病势日见沉重,今天,天没亮就叫水,可是厨房里火还没生,哪来开水,只得现烧。这已经够瞧得起他了,不想,等茶烧好送去,他竟雷霆大发,一掌就把我们伙计,打肿了半边脸,掉了两颗牙,还说我们准备谋财害命,你听听,这话能不把人气得呕血吐心?黄小龙将李大哥处取来的银子,拿了两锭,交给店伙道:“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日难,又有谁敢保证,没有个三病六痛,不在沿途病倒,假如说你……”说到这,用手指着店伙,道:“大年夜回家过年,突然半路病倒了钱又被偷光了,在一个人地生疏的所在,你又有什么办法?所谓:‘将心比心’,你懂吗?那时候,你家里见你连大年夜也不回来过了,准在外面撬辫子了。”这两句话,说得店伙两眉紧皱,内心频呼霉气不已。最后,黄小龙又拿出一锭银子,吩咐店伙给请个好大夫,真实地给他瞧瞧,开个方,检付药,让他早好早出门。没半晌工夫,店伙回来了,说那位客官,一定要请小龙过去,当面致谢,小龙蹩不过,只得去了。黄小龙刚入房,那位病者脸色倏变,全身都惊骇得跳了起来,不过,黄小龙可没注意这一点,他也并不认识那人。那人自称姓李,叫光明,非常诚恳地向小龙致谢。小龙一听他姓李,想起李志虎李大哥,心里就对他有了好感,没几名话就谈得十分投机。最后,小龙说有事,实在不便耽搁,另外又取了两锭银子送他,李光明又千恩万谢的夸赞了小龙许多好话,终于,请黄小龙等一下,为他带封信到庐州,让人来接他回去,因是顺道,小龙也就答应了。待小龙饭罢准备上道时,店伙送上来一封信,说那人信写好就睡着了,只拜托小龙送去就可以了。三日后,小龙进了庐州城,照着信皮地址一问,就问出来了,虽然,他从被问人的神色间,看出了一点神秘气氛,但他依然没怎么在意,因为他来这,一不争名,二不争利,他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根本就没想到旁的地方去。在一个非常宏伟,两个大石狮的门前,黄小龙受到了殷勤的招待,因为他到底穿装气宇,均都不凡,而且找的又是这座门楼里面最出色的人物。一个年青的小伙子,领着黄小龙来到一座客厅上,待茶后,就请黄小龙等一下,转到后面去了。黄小龙本以为,只信交到,就可离去,那知门上人就没人敢接信,非要小龙亲送进去不可,小龙也想,横竖今日已不能走了,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天,所以也就跟着进来了。只一会工夫,一个年过五旬的老者揭帘进来了,互相礼见通名,原来老者就是他要找的张斯风,小龙依然用金元龙的名字。小龙取出信交后,张斯风接了信,当面就拆看,只看得几句,脸色突然大变,冷汗也流出来了。小龙见他神色有异,只道他关心着李光明的病情,遂也没有怀疑。随见张斯风不时眼眼打量自己,看完信后,一脸都是汗,可是神色又回复了正常。尽听他说道:“承蒙金兄不弃,千里传鸿,老朽感激不尽,舍下虽无佳肴美洒,但水酒粗菜还供应得起,就请金兄略事盘桓数日,让老朽稍尽地主之谊。”小龙忙起身谢道:“不敢打扰老先生,在下诚然有急事,万难耽误,日后有幸路过,再为切扰不迟。”张斯风哈哈笑道:“金兄有事,老朽也不便误了你的行期,但今日天色已晚,即请在此留宿一宵吧!”随着吩咐立即摆酒,张斯风随又告了个便。只瞬息工夫,酒筵已然摆好,张斯风也来了,随在张斯风身后有一个四旬开外汉子,精神饱满,双目炯炯一看即知是个武林高手。张斯风替小龙接见,是他兄弟张斯雨,小龙也没在意,相互落座后,张斯风备道辛劳,频频劝饮,盛意十分感人,小龙过意不去,只得强饮数杯,然而酒性至烈,小龙又不善饮,没半晌工夫,已然酩酊大醉。张氏兄弟一见,神色豁然并朗,二人将小龙搀扶送进一间厢房,随后,张斯风谨慎地端来一小杯药,告知小龙为醒酒药,扶着小龙灌下了。小龙人醉心明,药一入口,立觉有异,但别人已声明是醒酒药,即是药物,定有异味,小龙也就没在怀疑。一阵凉风吹入,将小龙从宿酒中吹醒,张眼一看,眼前突现昏花,久久始能收拢目光,小龙不却摇头,只道醉洒后必有的现象。窗门开了一扇,夜空里繁星点点,小龙想爬起,到院里让凉风吹吹,只一动,浑身骨节酸软无力,头痛欲裂,不却大惊,连忙忍住罪痛,强撑坐起,意欲盘膝行功,将蕴藏在体内的酒精逼出体外。不想,真气稍提,立觉丹田痛如断肠,心胸狂跳,额上冷汗直冒,一阵昏眩,抑身翻倒床上,昏死过去。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黄小龙被一阵冷水淋面而醒,张眼昏花依旧,久久始能将目光收拢,见床前站着一大群人,黄小龙入目心颤,因为除了张氏兄弟二人外,其余十多人俱都穿着青风帮的号衣,这怎能不使黄小龙惊得魂飞魄散呢?忽听张斯风开口说道:“金兄……啊!不对,应该称你黄小侠,能一手击伤本帮五位坛主的黄小侠,能与宇内四奇南前辈,击战数百合的黄小侠,想不到黄小侠今天会在我这小小的分堂上栽了跟斗,黄小侠,你知道那位在杨柳店受你恩惠的是什么人吗?他就是本帮的黑旗坛坛主黎广胡,五位坛主中算他年岁最轻,也数他武艺最高,但他也只一招就被你震倒瓦面,伤得最重,你不认识他,他可认得你,他本想回山搬请师父出头报复的,谁想到得杨柳店时伤痛复发,不能走动。黄小侠,我们可没有能耐将你制住,是你自已将药物从杨柳店带来的,这种药名为“滴血穿肠”,本帮帮主所有,五旗坛主各得一份,外敷可以拔毒生肌,任何剧毒均有灵效,内服则钻骨附胫,通体酸软,真气散失,不得帮主独门解药,你将终身残废,再告诉你一点,切忌提气运功,不可破皮出血,至要至要。老朽身为分堂执事,实乃受命而行,如今欲将你送返武昌总坛,望你沿途只听命而行,决不亏待于你。”说完将身侧开,右手一挥,那十数名帮众,立即走前两位,将黄小龙架起,往室外走去。黄小龙听张斯风说话,越听越胆寒,越听心越痛,自己江湖经验阅历,到底差得太多啦!人家也只是用药将己制住,如若一刀将自己杀了,黄小龙在阴曹里,还是个糊涂鬼呢?小龙本想将张斯风臭骂一顿,可是还没开口,就觉五脏翻滚,连气也没法生了,只得作罢,闷声不响的任由他们搀抱着走。二门上,一辆掩避得严不透风的双辕大马车,后面随着八匹骏马,缓缓的行出街上,走出了城,一出城门,立即鞭风疾啸,怒马狂驰。黄小龙身子酸软,可是在车上却并不痛苦,因为车厢里垫得厚厚的,软绵绵的,一跳跳的反而舒服十分。车厢里,张斯雨陪坐一侧,可是他却不讲话,空气就显得异常沉闷,黄小龙在这种环境之下,无可奈何只得闭眼养神,但是他再也不敢提气行功了。打尖用膳,黄小龙都没离开车厢,然而张斯雨招待得确是殷勤,只是用膳完毕,不作稍歇,立即起程。天色已然入夜,跑了一整天,他们也没休息,黄小龙睡了一天,精神好得多了,但是那眼睛闭后复开的朦胧昏花,却是—点没改,这使黄小龙痛苦万分。事实他那知道,这“滴血穿肠”厉害非常,不是他内功深湛,眼睛曾绎过“凉山阴液”涤洗,他如今早变成瞎子了。倏然,一阵风过,车帘揭起,一个人头伸了进来。张斯雨一声暴喝,铁掌猛推,“嘭!”声一响,人影不见,车帘被震飞出数丈远。跟着,车子匆遽的停下了,八匹骏马在车前车后乱转,如临大敌般的相互问讯,面色恐惧万分。张斯雨挺立车门,紧张万分的道:“傅良成!你见着什么啦?大惊小怪的!”事实上他自己就胆战心跳。那人影,来如风,去如电,张斯雨人随掌出,连一点影子都没瞄着。蓦然,一声冷笑传来,更增加了这紧张的气氛。那八人中一个魁梧汉子催马行近车旁,答道:“回副堂主话,方才一阵阴风吹过,我们每人的肩上都似被什么踏了一下,就像个幽鬼似的影子。被风一吹就散了。而我们每个人就有一条手臂抬不起来,不是左臂就是右臂。”张斯雨一听,心头更惊,立即喝道:“傅良成,别自乱阵脚自吓自,什么事有我张……”话没说完,一颗暗器对嘴射到,张斯雨连忙停声挥掌拍飞暗器,嘿嘿冷笑道:“我只道是江湖什么异人,武林高手,原来也只不过是只凭轻功暗器的下三流人物,有种的何不出来与你张爷爷较量较量。”张斯雨话声刚落,又是一声尖厉冷笑,这次冷笑较前次更冷,冷得张斯雨浑身汗毛直竖。冷笑久久方歇,夜空里又复传来一个尖嗓喝道:“无知狗奴,竟敢出口伤人,青风帮威震大江南北,难道只凭暗算害人吗?今日将黄小侠放出便罢!如若不然,嘿嘿,我要你知道厉害。”张斯雨一听,魂散魄飞,果不其然是为黄小龙而来,人家还没亮相,自己八个护从头目就全伤了,人家说了半天话,还不知道人家藏身那里,这不但栽了,且是个天大的笑话。事实上凭他小小的一个分堂副堂主,及手下八个头目,又那放在别人的眼里呢?蓦的,张斯雨—个急念,闪过心头,忖道:“你既是为黄小侠而来,我就用黄小侠制你。”张斯雨思忖及此,倏地转身,腿肚上拔,出一把刀刃子,翻腕将黄小龙抱在怀里,厉声喝道:“傅良成,赶快驱车上路,他真要动手,我就先将黄小侠刺他个十七八个窟窿,让他救人不成反将人害了,看他拿我们怎么样?”此言一出,夜空里厉啸骤传,可是,事情已然生效,因为夜空里传来啸声后,随听说道:“卑鄙污浊的狗贼,今天就暂饶了你,我会去找毒纯阻要人,我不怕他不将人好好送出。”随著蹄声暴响,惊得路边林中宿鸟纷飞,黄小龙身子不能动,可是他脑子里可以想,他想:这来救他的是什么人?会是什么人呢?侯丽珠吗?他凭什么找毒纯阳去要人?他凭什么就这快的赶上自己呢?他怎么知道我被害藏在这辆车上呢?一连串的问题,在小龙的脑子里转。但是,除了侯丽珠,他想不出第二个人,因为这声音如此的脆亮,这声音只有尖高没有宽爽。然而他也想到,即算侯丽珠将自己救了出去,也是没用,他上那去找毒纯阳这“滴血穿肠”独门解药呢?日夜紧赶,连一时半时的休息均无,八个汉子,每人吊着一条手臂,真可说狼狈不堪,然而他们连屁也不敢放,只得咬牙紧赶。总算是城池在望了,八人一阵欢呼,张斯雨也松弛了,数日来,他连眼也末合,刃不离手,坐在黄小龙身旁,动也没移动一下。这其间,只小龙一人最舒服,他伤心透了,也恨到了极点,可是,也只有他睡得着,吃得饱,但是他那粉红色的脸色,自从服过“滴血穿肠”毒药消退后,至今依然未曾复原。一路进城,来到青风帮,毒纯阳闻听说黄小龙被庐州分堂擒住送回,连忙率领阴阳二老怪及帮下坛主高手,出厅察看。当他看到黄小龙那软绵的身躯,那惨白的脸色,就知道小龙曾服过他的“滴血穿肠”毒药,不觉嘿嘿一阵冷笑,说道:“姓黄的小畜牲。你也有今日呀!我毒纯阳要报碎腕之恨,要为帮内弟兄杀身之仇,你使我青风帮伤尽名声,我恨不得食你的肉……”小龙只一闪眼就看见面前站着三个皓首老人,毒纯阳左腕吊在脖子上,阴阳二老怪左右站着,黄小龙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连说话也感到没有力气,只得紧闭双眉,任由毒纯阳冷讽热骂。他耳中听到青风帮为他被擒而轰动,他听到毒纯阳姚震天的冷笑,阴阳二老怪,恨声奸笑,与一些帮众的欢呼高笑。终于,黄小龙被安放在一间没有窗门的客室里,同样搁放在一张柔软的卧榻上,扶送的人相继地走开了,带上了门。黄小龙的心情从纷乱中渐渐地安静下来,他开始沉思,他想着,他心里自己对自己说:“黄小龙呀!真的你就是这样命苦吗?你就愿这样毁了你一生吗?你的亲仇也不用报了吗?还有你所欠的人情债也不用还了吗?”想到人情债,他就想到了他的小妻子金燕,想到金燕,他禁不住就想高声喊叫:“金燕!金燕!你在那里?你在那里?”可是,他只嘴唇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始终没有叫出声来,因为他真气中毒伤损过大,根本就没法叫得出来。突然,黄小龙于朦胧中感到一只软绵绵,温暖暖的手,柔和的按在他的额头上。黄小龙惊讶的睁开了昏花的眼,过了好一会工夫,他才从黑暗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孔。当小龙在此死亡的边沿,认出了来人是谁时,禁不住心情翻涌,痛泪滚流,只一眨眼,热泪就爬了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