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小火炉。新醅酒的香气已让温暖的火炉子,溢出了醉人的芬芳。小窗刚刚打开,月亮却已在窗前。杨开手上端着酒盏,盏上斟满酒,酒是北国“金麦”酿成的新醅酒。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苍老,却脸色温润如玉的老人。老人的手很修长,修长的几乎如少女春葱玉指,指甲修剪的也很整齐,却比一般人还要长,甚至比女人的指甲还长。雪花白雪,垂披在肩,一身的菊花布衫,使他看起来如方外隐者。“采菊东篱下,倏然见南山。”江湖上几乎没有不知道他的人,但真正见过以一手“东篱折菊手”成名的“东篱居士”的人却是屈指可数。闻其名者,只知道他的手非常优雅,优雅的当他抓上你时,就像远山间的采菊隐士,闲逸自的在层山间采菊折花。东篱居士手上也握着满杯醇酒,正用一种闲逸自在的眼神看着杨开。杨开忽然笑了。杨开不算老,四十五岁的男人并不算老。但他的笑容里,却有着中年男人特有的狡狯:“二十年一别,先生还是不负昔日神采,若说我杨开到了你这种年纪,还有你的风彩一二,就算明日要我杨开死,也是值得了。”东篱居士并没有笑。他的眼神如和煦长者,看着杨开:“世事难料,白云倏忽,昔日的使枪俊美少年郎,已是‘万梨山庄’主人,光凭这点,我这乡野山间老,怎与庄主争锋?”杨开大笑。他笑道:“黄菊清瘦,花之隐逸,东篱先生远离尘俗,置身方外,淡泊名利而悠游群山,怎是我这种俗人可比,先生言重了。”东篱居士眼里已有亮光:“我也并非远离尘俗,看淡名利,要不然也不会有二十年前的‘青魔手’一役,杨庄主把我这个老头子,看得太高了。”杨开微笑。烧红的泥碳,照在他脸上,他的脸已红透。他仰起头倒了一口酒,斜倚在老藤编制的摇椅上,摇了起来。当他的酒喝进一半,椅旁斜卧在他脚下的二个小姑娘,捧着红色烧窑的雕花酒壶,轻巧纤细的替他斟满酒。她们看着杨开的眼神,就像豆蔻少女情窦初开,畸恋成熟男人的情愫。杨开忽然一把抓住一个眼睛比较大的小姑娘的手,他轻轻抚着这只纤细的小手,摇着藤椅道:“老实说,我也一直很好奇,究竟你认为青魔手的秘密会是什么?它竟值得你出手?”东篱居士笑了。他举酒对杯,长饮而尽:“我想应该会是一篇栽种菊花的小简。”杨开举起酒盏,仰头大笑。他笑道:“如果是这样,我杨开一定会希望它是一张图?”东篱居士眼露出锋芒:“哦?”杨开大笑道:“一张绘尽天下美人的寻美地图。”东篱居士双眼竟露出如刀锋芒,他看着杨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们二个想的,看来还是离不开己身欲念。”东篱居士当然听得懂杨开话里的意思。他并不相信这是他心里真正想的,就如同他也并不相信杨开想要得到的是一张寻美图。但他们并不会当面撕破这张伪假面具。各有所图,各有所算,正是他们这种年纪,这种身份、地位的人,互相倚赖利用的互利形态。真正到最后谁能得到,就看谁的本事高、算计妙、城府深了。杨开握着酒杯,已低下头,他看着杯中金黄色波动的酒,似乎在冷笑。他忽然岔开话题:“你的成名武器是手,手的变化招数,普天之下,一定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东篱居士似乎也在冷笑:“是的。”杨开道:“少林的七十二路擒拿手、武当的大开碑手、青城的混元霹雳手,武林上所有的招数,几乎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所以除了青魔手之外,几乎所有的招式来路,你应该都晓得。”东篱居士望着冷窗,眼神似乎比冷窗更冷:“青魔手实在是一种可怕的武器,要不然我们也不会七个人联合出手。”杨开忽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东篱居士:“那么你认为天底下还有没有像青魔手这样可怕的武器?”东篱居士双眼闪动光芒:“青魔手已绝,没有。”杨开豁然从摇椅上,站起来。东篱居士回过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杨开似乎有事,能让万梨山庄主人豁然从椅上站起来的事,绝对不多。他已在等杨开开口。***夜,星,没有星星。杨开缓缓走到小窗下,月光从窗沿照进来,他脸上的颜色仿佛如月光深沉。炉里燃烧的红泥,已渐渐黯淡。二个腿很长的小姑娘跪在炉旁添薪更火,红焰瞬间炽烈,把她们的腿烧得比火焰还要红。她们的脸也很红,温如火,润如玉。杨开站在窗下,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东篱居士把盏浅沾,他并不急,他知道杨开迟早要说。杨开并没有说,他只是忽然拍了拍手。当他的掌声响些时,画有初唐双杰秦叔宝、慰迟敬德的双门,已“嘎”一声的打开来。八个劲装大汉,忽然低头碎步的踏进门内,他们个个衣襟敞开,肌肉结实,一身的精皮突骨,似乎已刀枪难人。八大汉并没有带刀。他们带的居然是一口崭新的棺材。东篱居士的脸色变了。无论谁在不该见的地方,看见不该见的东西,心情都不会愉快的。八大汉抬着棺材低头碎步走进来,也低头碎步的走出去。他们一直走到门外才转身回头,消失在槛前。杨开望着窗外并没有回头。他忽然开口:“先生一定觉得很奇怪。”东篱居士没有否认:“是的。”杨开双眼落在星空深处:“二十年不见,今日一叙,却污了先生一身讳气,实在是在下的不是。”东篱居士双眼削利:“里头有没有躺人?”他一双洁白修长的手已伸进桌底下,随时准备防范杨开。杨开道:“有。”东篱居士靠在桌底的双手平伸暴长:“谁?”杨开道:“杨鹏。”东篱居士忽然怔住。他抬头看着杨开,几乎不信:“是贵公子。”杨开转过头,用一种很悲伤的眼神慢慢的走到棺木前,忽然“嘎”一声,他手势扬起,掌风带过,已掀起了棺盖。窗外寒风吹上杨开的脸,他的脸却比寒风更冷。杨开双眼冰冷:“请先生为小犬验伤明身。”就连杨开也不知道他的儿子是怎么死的,更不知道是死在哪种武器之下。东篱居士难掩脸上惊色,他站起来,走到棺木前,向棺里的尸身探去。雪白的衣襟上有个破口,致命部位就在心脏地方,整个心房竟活生生的被掏空。赫然竟是一只手的形状!***东篱居士倒退十步,靠在烧红的粉壁上,双眼几乎连眨都没眨过。杨开坐在摇椅,椅子并没有摇。二个腿长的小姑娘也走了,跟着八个已进来把棺材抬走的大汉一起走的。杨开没有摇椅:“不是少林的七十二路擒拿手。”东篱居士倒吸口气:“不是。”杨开道:“更不是武当的大开碑手,青城的混元霹雳手。”东篱居士呼吸意渐渐急促:“不是。”杨开忽然用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几乎叫了起来:“青魔手!”没有声音。红泥燃烧,炉火如蛇飞窜。东篱居士紧靠墙壁,惨白的脸色,让他看起来仿佛瞬间苍老不少。他实在无法相信,消失二十年的青魔手竟再现江湖。杨开整个人瘫在椅子上,丧子悲痛的眼神中,还带着几分惊惶。杨开双眼无神的望着炉火:“二十年前青衣门一役,我与病少爷、胡大海、常遇春对付燕秋桐,你和钟山、花四娘对付沈风雨,据我所知,我们都没有留下活口。”东篱居士倒吸口气:“沈风雨的致命一击是我下的手,青魔手是钟山从她的手中夺得的,至于补上最后一剑的是花四娘。”杨开的声音仿佛很遥远:“花四娘并不会心软。”东篱居士道:“那时候的花四娘虽然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却已是江湖中下手最辛辣的几人之一,年轻气焰,她绝不可能心软。”东篱居士又道:“况且她中了我的折菊手,要活命的机会绝不超过千分之一,而钟山更不是省油灯,他行事一向谨慎小心,若没有把握沈风雨已死,他是绝对不可能离开。”杨开道:“沈风雨绝不可能活着。”东篱居士道:“她已死了二十年。”屋内忽然已静下来,静得连月光洒在窗沿的声音也似乎听得见。杨开和东篱居士没有再说话。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解释,也找不出任何理由说服自己去相信青魔手又再出现。但杨鹏确实是死在一只小手下,独一无二的招式,普天之下绝无仅有的青魔手。月正当中。风却还是凛冽。杨刑整个人陷入摇椅中,摇起椅脚,他忽然看向窗外月色:“钟山应该到了。”***钟山在武林上的名气,绝对不比杨开差。名誉武林的“钟山府”,座落在钟山下,钟山的剑一如钟山般的厚实沉稳。若说杨开的梨花枪是件至轻至巧的兵器,那么钟山手中的长剑就是至重至刚。只不过近几年杨开名噪一声,钟山却反而淡出江湖。据说钟山甚至已有五年的时间,不出府邸一步。来的并不是钟山。是钟山的二公子钟展。当钟展踏进屋内后,杨开忽然瞬间从摇椅上站起来。东篱居士的脸色眨间发白,苍白的手已似在颤抖。因为钟展身上穿的,居然是一身白色孝服。钟展的脸色似乎非常苍白,苍白的可怕,眼里的哀痛与悲凄怎么抹也抹不掉。钟展开门进来后,就一直站在门旁,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嘴唇却不停颤抖。杨开盯着他:“钟山呢?”钟展忽然就像伤口洒盐一样,双拳忽然紧握,颤抖着嘴唇道:“……家父……家父……已经死了。”杨开大退五步,退到炉旁,双脚踢飞了几根赤焰的材薪。东篱居士一动不动。钟展咬紧牙,牙关“吱,吱”作响:“家父虽已亡,二十年之约却没有忘记,他临死前一再要我替他赴此之约。”杨开难掩脸上凄色:“钟兄真不愧一代名士,旧人之约,不失信守,自此我杨开恐怕已无知已了。”杨开这句话说的实在很得体,但是不是出于真心,却只有他自己明白。东篱居士看着杨开,他心里已在冷笑。杨开又道:“钟兄身体一向硬朗,事出怎会如此突然?”钟展握紧拳头:“家父是受不了打击惊愤而亡。”杨开道:“哦了”钟展道:“他是在看到我兄长的尸体时,惊愤成疾,不久就断气了。”杨开道:“钟大公子死了?”钟展道:“是的。”杨开道:“怎么死的?”钟展道:“穿心而亡。”杨开忽然看着东篱居士:“何种武器穿心?”钟展道:“据家父说应该是一只手。”杨开怔住。东篱居士脸色惨白。青魔手!钟鸣和杨鹏居然同样死在青魔手之下。当初青魔手是钟山从沈风雨手中亲自夺走的,青魔手已在他手里,怎可能再现江湖。钟山也知道的确是青魔手,但他还是难以置信,可是他的儿子确实是死在杨开招式下。钟山再怎么的不信,眼前的尸体却又是那么的真实。所以钟山只有死。杨开额前已有冷汗,但他似乎很急:“钟兄应该交给你一样东西?”东篱居士脸上也有急色。钟展道:“是的。”杨开道:“在哪里?”钟展并没有说话,他伸手入怀,已掏出一件青色的皮具。一件象小手一样的皮具。它当然就是钟山自沈风雨手中夺走的“青魔手”。***钟展是个很诚实的年轻人,他手上紧握着青魔手,却不知道要交给谁。杨开已离开小火炉,慢慢的走近他。当杨开离步时候,钟展自他的眼中忽然看见了杀气。钟展似乎感觉有些不对了,他望向东篱居土,这个老先生一直是一脸和颜蔼色,通红的脸颊使他看起来就真的像个慈祥长者。但钟展居然已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慈穆。东篱居士轻飘一身黄菊长衫,长长的袖口,已露出一双个长洁白的手。钟展看的就是他的手。钟展再怎么的老实,总也听说过名震武林的“东篱折菊手”。钟展并没有后退,他看着他们道:“家父为赴二十年之约,虽身已气绝,仍不失信约期,更万分叮嘱勿必将此物交到各位前辈手中,只是小侄有些不明白,不明白要将它交到哪位前辈手中?”钟展说的是老实话,他是个很诚实的年轻人,他的言词并无意挑起争夺。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很多时候听话的人,反而远比说话的人想得还要多。杨开双眼锋利如恨:“我。”东篱居士目露精光:“我。”“碰”一声,忽然双门打开,已有人在门外朗声道:“我。”***二根竹竿,撑起一顶座椅,椅上躺着一个人。二个衣襟敞开的威猛大汉,一前一后肩上扛着竹椅,已昂首阔步的走进来。椅上人,脚弯曲,手缩油,脸苍白,眼无神,活脱脱就是个病奄奄的病鬼。病鬼已开始在咳嗽,连续咳了几声,居然是个肺痨鬼。杨开看着这个人,双眼瞳孔已开始收缩。东篱居士手上青筋爆露。钟展当然不会就真的认为这个人是只病猫,因为他实在远比猫还可怕多了。北国“十二连环坞”的总瓢把子“病少爷”,绝对不是一只病猫。病少爷虽然终年有病,脑袋却不病。他非但脑袋不病,手也不病,脚更不病。但他偏偏就是个有病样子。病少爷又开始咳嗽。杨开已放下脚步,脸上忽然露出笑容:“二十年未见,总瓢把子身体依然如昔,可喜可贺。”病少爷还是在咳嗽:“杨庄主何不直接说,我怎么还没有病死。”东篱居士已坐在椅上:“总瓢把子快人快语,不减当年,我老头子至今还有活得好好的,总瓢把子怎可能会病锴,要病也会由我先病。”病少爷软躺在扛椅上,双眼涣散的看着东篱居士:“先生如果少动欲念,我敢保证你绝对长命百岁,常年无病。”东篱居士也笑了,但笑的很难看。病少爷双眼盯住钟展:“你就是钟山的二公子?”钟展道:“是的。”病少爷道:“钟山死了?”钟展道:“是的。”病少爷道:“如果没有你手上握着的那个东西,钟山并不会那么早死?”钟展道:“是的。”病少爷道:“你父亲因它而死,你兄长也因它而死,你是不是恨它入骨?”钟展道:“是的。”病少爷道:“你是不是很想找出使用这种武器的人,为你兄长、父亲报仇?”钟展道:“是的。”病少爷道:“河道以北,黄土以西,十二连环坞人多势众,实力深植遍布,你觉得怎么样?”钟展道:“很好。”病少爷道:“以我十二环坞数众,来找会使用这种武器的人,难不难?”钟展老实道:“不难。”病少爷道:“把你手上的东西交给我,我替你找出仇人,条件一对一,你并不会吃亏。”钟展道:“是的。”杨开双眼忽然露出锋芒,双手已握住腰畔上的梨花枪。东篱居士虽然还是商坐椅上,双手却已暴现青筋。抬轿的二个大汉,敞开衣襟前的胸膛,也已挺出了无数块的肌肉。病少爷软躺轿上却安然自得,神色不必的一脸病容。病少爷已露出难得的微笑:“那你还不拿过来?”钟展低头望着手上的青魔手,这件东西本就不属于他的,本就是钟山要他带来给他们的,他当然举据为己有。所以钟展跨出一步,走向病少爷。就在这时,杨开腰畔上的梨花枪,“锵”一声,已同时间拔出,握在手上。东篱居士豁然离地而起。病少爷出同时瞬间转身,转向杨开与东篱居士。“碰”一声。声音居然不是出自于杨开身上,也不是杨开,更不是病少爷。他们并没有出手。声音来自小火炉上的纸窗。一条人影已由纸窗外窜入,瞬间的来到钟展面前,钟展并不是个子小的人,却也怔了怔。当钟展看清楚眼前的人后,他怔的更厉害了。这个人居然是个女人,而且长得还不太难看。这个人居然就是花四娘。***花四娘插起腰,看着钟展,手指病少爷叫道:“这个病鬼的话你也相信,你难道还看不出已经快要病死了,你居然还要相信他?”钟展说法出话来。花四娘又对着杨开叫道:“他病得更厉害,得了‘女人病’,你难到看不出他的身子早已亏空了,无精无神的。”花四娘话还没骂完,忽然门外“噗”的二声,有二个人已破门而入。二条人影衣袂随着寒风吹的猎猎作响。看来这二个人并不客气,因为他们已经冲到钟展面前,二话不说的已眨间出手。刀光一闪!钟展脸色发白,白的可怕。刀就在他眼前,距离他的脖间只不过二寸。一柄大菜刀就几乎架上他脖子。只可惜刀锋上人的手给挟住,居然就是东篱居士“东篱折菊手”。钟展更不敢回头,因为他也发觉他的后脑勺,几乎已要让一大铁锤给打破。只量一双大铁锤已让一柄银白色枪架住。枪是杨开的梨花枪。***胡大海架着大菜刀,脸上山露出笑容,他笑着对东篱居士道:“很抱歉的,我这柄菜刀专斩鸡鸭昏鹅,牛羊猪狗,似乎并不太合适斩先生你的手,你的手是清高不凡的折菊手,何苦偏偏要来做牛羊猎狗?”东篱居士一声冷笑,并没有说话,他已瞬间收手。常遇春一脸苦瓜样子,看着杨开道:“我这一双铁锤虽不斩牛羊猪狗,却专砸破铜烂铁,庄主你的梨花枪,器宇不凡,非一般武器可比,何必要来当成破铜烂铁?”杨开收枪回身,转身回到小火炉旁。病少爷坐在软轿上忽然冷笑:“你们二个还是不改偷盗习惯,专来阴的,而且手段比二十年前愈加俐落,看来迟早定要吃你们的亏,上你们的当。”胡大海收起菜刀,裂着嘴笑道:“不敢,不敢。”胡大海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忽然发现花四娘已站在他眼前,“啪,啪”几声,竟已赏了他四个耳光。花四娘指着他的鼻子:“你这个小子,居然想要黑吃黑,你难道除了喝酒外,就不会干些光明正大的事。”胡大海红起脸,居然还知的出来:“不敢,不敢。”常遇春却早已一溜烟的溜到墙脚。杨开坐上摇椅,摇起椅子,他盯着泥上燃烧的火焰道:“该到的都到了,二十年之约大家都没有忘,也该是解开青魔手密的时候了。”东篱居士一身黄菊长衫随风飘动:“从这里到白石镇约莫三天,三天之后白石镇上见。”病少爷道:“去是每个人一定都会去,但钟山已死,青魔手要放在谁身上?”杨开看着东篱居士,常遇春看病少爷。胡大海却不敢看花四娘。他们对谁都不信任。病少爷忽然转头看着钟展,微笑道:“父债子还,父职子代,青魔手放在钟公子身上,最好不过了。”杨开脸上露出笑容:“总瓢把子的意思是要他也到白石镇?”病少爷道:“是的。”东篱居士道:“由他来带青魔手?”病少爷道:“是的。”杨开冷笑:“总瓢把子不愧为总瓢把子,佩服,佩服。”钟展忽然道:“各位前辈,我只想找出杀兄仇人,并不想去什么白石镇,只怕要让众前辈失望了。”钟展话说完,居然就把他手上的青魔手放在桌上,转身就要走。杨开、东篱居士、病少爷、胡大海和常遇春,每个人的眼睛都瞬间发亮,随时准备动手,只要谁敢动,他们就会出手。花四娘却插起腰对钟展道:“你这小子,叫你去就去,你若不去,我就让你永远哪里也去不了。”花四娘话说完,“唰”一声,已抽出挂在她腰畔上的长剑。钟展脸色变了:“……我……我……”“我去。”说话的竟不是钟展。一条人影忽然由屋檐上窜下来,他说话的同时,竟已来到钟展眼前,用一种几近不可思议的速度伸手取走桌上的青魔手。杨开瞬间拔枪,一枪刺出。东篱居士手腕飘动,抓出折菊手。胡大海劈出菜刀。常遇春双锤舞动,双棒下砸。花四娘剑如龙吟,长剑出鞘。病少爷脸上病容消失,伸出瘦骨刚嶙手臂,露出安装在手上的“诸葛弩”。刀剑铮鸣!每个动手的人居然都落空。由屋顶窜下来的人影,已飞出窗外。“唰”一声箭响,病少爷手上的诸葛弩已飞射出去。威震武林的十二连环坞总瓢把子,手上诸葛神弩,射雕穿月,没有人能躲得开。这一箭透过弩上机簧,射出的臂力少说也有千斤。没有人能躲开病少爷手上的诸葛弩,就如同强弩已不知射穿了多少人的心。逃出窗外的人影,刚到窗口,一枝响箭已射到窗外。病少爷你上已露出笑容。但等他看清楚后,他脸上的笑容已不见了,因为他看见的是箭头掉在窗下,射出窗外的居然是箭身。箭头已落,没有头的箭,怎能射穿人?二个抬轿的大汉,已把轿子抬到窗下,病少爷坐在轿上,盯着地上的箭头。病少爷双眼露出刀锋般削利光芒。箭头竟是让人用利器削断的。杨开上在窗下,眼中冰冷:“好快的出手。”东篱居士面无血色:“好利的武器。”病少爷眼中忽然闪起异样光芒:“是他?”杨开道:“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武器。”东篱居士:“绝世无双的人。”病少爷道:“小君一剪,刀上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