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三坏碰上官差就头痛。赵飞燕专抓让官差头痛的人。当坏蛋碰上专抓坏蛋的人,无疑是-场猫孤老鼠游戏。***远山。山的顶端有一抹白云,白云深处有古木翠青。阳光照上古木,古木下,小流一迳。小流两旁,栽种桑麻,枝桠垂垂的新叶,已结满了桑葚果。桑木是一种附加价值高的作物,它的果子可以吃,叶子可用来养蚕蛾,树皮晒干可以搓成绳,树干可以当成薪火,根可以捣碎用药。所以说在江南,桑木可以说是很受欢迎的庄稼之一。有几亩田家,就会栽种几亩桑果,这也是江南的特色之一。桑果红熟时,少女们的情愫,也正好成熟。十七、八岁情窦初武术的采桑女,最喜欢春天到来的采桑季了。她们喜欢穿着蓝布衫,衣服很紧,也很合身,恰巧就可以展现春情绽放身段,挽着竹篮,三五结伴的上山采桑。光是她们阿娜多姿的走在小径上,已足可让很多男人吞口水。至少现在司徒三坏就在吞口水。司徒三坏站在径旁,眼巴巴的看着她们娉婷走来,又眼巴巴地看着她们走出去。他不停转着的眼珠子,几乎差点掉下来。他忽然开口道:“站住。”司徒三坏实在是不太懂得礼貌,他这样拦路打劫般的叫人家“站住”,看来不管是谁都会让他给吓死的。何况是十七、八岁少女?但是她们却连个害怕的样子也没有。“公子,你要我们怎么站?”一个眼睛很大的女孩子,吃吃笑着:“难道我们站的还不够好看?”司徒三坏怔住。他想不到这里的女孩子,竟然不怕生,还喜欢开陌生人的玩笑。司徒三坏笑了。他笑着说:“我的肚子饿了。”“饿?”衣服穿的最紧的女孩子说:“你没有吃午餐?”司徒三坏摸着肚子道:“老实说,我连早餐也没吃。”大眼的女孩子,挽着竹篮,似乎觉得更好笑:“公子你难道是个饿鬼?半路跳出来,见到人就喊饿?”司徒三坏道:“不是饿鬼,也差不多了。”“难道你没钱?”衣服最紧的说:“没钱买饭吃?”司徒三坏从口袋里,摸出一叠崭新银票:“我只是一直赶路,没有时间吃饭。”她们的眼睛忽然都张的很大,似乎从来就没有看过这么大一叠银票。大眼睛女孩忽然说:“可是你向我们喊饿也没有用,我们的村庄,离这里起码也要走上二、三个里辰的。”“若是你能忍到我们采桑完结,跟我们回家作客,我一定会烧很多好吃的菜让你吃。”紧衣服的女孩子,春花初绽般的笑容说。“采桑?”司徒三坏道:“你们要去采桑?”“是的。”“桑果可以吃?”“不可以吃,采它干什么?”“好,那我跟你们去。”“哦?”“能吃几个桑果,至少总比饿着肚子好。”***司徒三坏坐在一株木呆翠青的桑果下,枕着头发怔。他看着采桑女,手若兰花般俊秀的采桑,她们的手都很细,很白,一双手伸上树梢,就像一袭春风拂过大的轻柔。她们挽着竹篮,碰上大颗点的,还会欢喜的尖叫。她们都很快乐,似乎没有烦恼。可是司徒三坏的烦恼却太多。司徒三坏“唰”一声,手里的褶扇已展了开来。他摇着折扇,希望把他的烦恼都扇开。但是扇开的并不是烦恼,却是桑果。眼睛大的女孩子,忽然瞪着他:“公子,既然小若一颗桑果你也该珍惜的,虽然并不贵,很便宜,但你也不该把它扇到地上去的。”司徒三坏这才发现,他已把一颗桑果扇在地上。他忽然一把抓起果子,往肚子里吞:“我并非有意,只是一时失神,没有注意,像这样可口的果子,我怎会忍心把它扇到地上。”衣服很紧的女孩子,吃吃笑的看着他:“看来你真的饿了,竟然没洗,你就把吞进肚子里,公子你可别吃坏了肚子。”司徒三坏笑了:“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的肚子里的是铁胃。”他又道:“我可不可以再丢了颗给我?”她们忽然看着司徒三坏。然后几个人互相挤了挤眼。紧接着司徒三坏看见的并不是一颗,而是七、八颗桑果一起飞来。她们不但春情无限,而且调皮。哪个十八少女不怀春?哪个豆蔻年华不调皮?司徒三坏竟然大笑:“好,来的好,刚好填饱我的肚子。”他话未说完,七、八颗桑葚果子,竟已都飞进他的嘴巴里。采桑女看的都呆了。大眼睛的女孩子,看着他:“你一定是玩杂耍的,要不然果子并非你养的,怎会这么听话?”司徒三坏伸了伸脖子:“并非我会变魔术,只不过我的嘴巴,通常在要吃东西的时候,总会特别的灵敏些。”紧衣服的女孩子,指着他直笑:“看来你一定是条狗,只有狗的了才会特别的灵敏,接东西才特别的准。”司徒三坏也笑了:“那我一定是条饿狗。”***司徒三坏轻摇着折扇,却怎么也扇不开烦恼。他想到了潘小君,想到了潘小君在等着他去救他。他只剩下一天,再多一点的时间。他一定要找到赵飞燕。以赵飞燕的人头,交换潘小君的命。虽然他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是自私的,但潘小君是他的朋友,他不能眼看着潘小君命丧黄泉。他可以死,潘小君不能死。他是坏蛋,死不足惜,潘小君是武林传奇,绝不能死。司徒三坏双眉已深锁。他看着桑女,忽然开口:“这里有个‘不夜集’怎么走?”桑女转着眼珠子:“你要到‘不夜集’?”司徒三坏道:“是的。”桑女指着径上道路:“公子你顺着这条小径,转过二个叉口,记得皆要向右,顺小河西边的堤岸直走,就可以到了。”司徒三坏道:“多谢。”衣服最紧的桑女,瞟着眼睛:“公子你不到我家作客了?我会烧很多好吃的菜,一定不会让你只吃桑果赴肚子的。”司徒三坏摇着折扇,指着她:“等我办完事,我一定再来找你,你可千万不要跑。”她吃吃笑着,豆蔻年华般的春情初绽:“只要是你来,我一定不会跑的。”司徒三坏站起身来,拱起手:“再见。”桑女们抿着嘴直笑:“再来一见。”司徒三坏也笑了——多情采桑女,语寄山谣水诗,含情带笑,花开朵朵更胜娇阳几许。他似乎也感受到单纯采桑女们的天真可爱,这种纯真善良情愫,给人一种自远山间香兰的淡淡芬芳,清香自然的久久难散。司徒三坏转身,穿过树梢浓密的枝桠,迎着丙璨娇阳,挺起胸膛,迈开脚步,对着春风,大步前行。***现在正是暮春三月,江南草长,群莺乱飞的时候。一阵带着桃花芳香的春风,正吹过堤岸,温柔的就像是情人的呼吸。堤上栽种的杨柳,顶着又垂又直的新叶,飘逸在风中,仿佛装配人低垂纤直的轻柔秀发。看到这样旖旎的垂柳,怎不令人想到一头乌亮直发的美人?所以现在司徒三坏抬起头看到轻轻的垂柳,就想到了蝶舞那一头楚楚的垂发。但是一想到蝶舞,他的心就开始往下沉。原来蝶舞也是那样的女人?司徒三坏忽然摇头叹气。“春暖花开,良辰当头。”有人忽然向他说:“有什么事放不开的,你若再叹气,满湖的春色,迟早要让你叹开的。”司徒三坏已发现一个白衣长袍,头上绑个英雄巾、腰畔系上白布带,一把折扇摇的说不出潇洒、写意的年轻人,正对着他说话。司徒三坏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已说不出话来。他那一身潇洒般的公子哥儿打扮,竟然和他相差不了多少。“杨柳依依,春水如蓝,江花红胜火,何不移玉尊驾,共谋一柱?”他看着司徒三坏,手中折扇已展了开来的说。司徒三坏并不是个害羞的人。他的脸皮,一向比谁都还要来的厚。司徒三坏走向前,拱手道:“朋友,请了。”堤上有一壶酒,二只杯子,白衣秀士就坐在堤岸上,乘风自饮。司徒三坏话一说完,人已到堤上。不但人到了,连手也到了。他手一伸,拿起酒杯,一口就倒进嘴里。司徒三坏喝完,抹抹嘴:“朋友贵姓?”他终于想到应该要礼貌一点了。“姓宋,名玉。”他悠悠然道:“叫我宋玉就好。”司徒三坏又倒一杯:“天涯何处小相逢,四海之内皆兄弟,原来是宋公子,失敬,失敬,在下姓司徒,名三坏,人家当然都叫我司徒三坏。”宋玉道:“司徒三坏?”司徒三坏道:“正是。”宋玉道:“三坏?”司徒三坏倒了一口,指着杯子,笑着说:“世人皆以为一坏,就已经非常不得了了,偏偏我就是那个天底下最多坏的人,你说我能不坏?”宋玉摇着头:“你的确是该坏,你若不坏才是怪事。”他又道:“江湖传言司徒三坏浪荡无行,浮华轻佻,是一个无状浪子,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相见,相见尤胜闻名。”宋玉说话竟也丝毫不客气,而且很直接。司徒三坏当然不会生气,他当然不会为了别人的评论而生气。他似乎只要有酒喝,就会很愉快。他忽然举杯笑道:“宋公子雅兴不浅,面湖对风,倚柳傍杨,小堤独酌,光是这样的风采,我司徒三坏就应该敬你一杯。”司徒三坏似乎连应该,也文雅起来了。他不想大煞风景,面对这样“春水绿如蓝,江花红胜火”的江南幽幽景色,无论是谁都不会想做个俗客的。宋玉笑了笑:“请。”他话说完,一口倒进嘴里,喝的居然不比司徒三坏慢。司徒三坏看得张大嘴笑着:“难道宋兄如此豪气,今日我就陪你喝上几杯。”他话说完,就要坐下来。宋玉忽然道:“且慢。”“怎么?”司徒三坏怔了怔:“这地上难不成有鬼?”宋玉一展折扇笑道:“非也,此地乃非喝酒之地,阁下若不嫌弃,何不移贺醉月楼?”“醉月楼?”司徒三坏道:“‘不夜集’那个醉月楼?”宋玉道:“正是。”司徒三坏也一展折扇:“好极了,我正要进城,有劳宋兄带路。”司徒三坏觉得他的运气还算不坏。至少比在“七月十五”浪人营里的臭屋子里好的太多。他也没有忘记,他们告诉他,赵飞燕这几天就会出现在“不夜集”。他并不会怀疑“七月十五”的消息,因为他已体会到这个组织的可怕。他只要做一件事就——杀人。***“不夜集”当然是个热闹的没有夜晚的城镇。所以“醉月楼”里醉的通常都是人,不是月。楼内摆设是敞开的,露天的就在堤岸边摆满一排桌子。司徒三坏和宋玉坐的位置,向前看出去,恰巧可以看见一湖春水。一阵轻风吹过来,吹皱了满湖春水。水中的春阳也碎了。宋玉似乎很懂得吃,也懂得喝。他先叫了一碟“活鱼青杀”,再烫了二角酒。江南的鱼闻名中外,不夜集的“活鱼青杀”更是鱼中鲜品。鱼要活杀才鲜美。“活鱼青杀”用的正是活鱼清蒸上锅。锅里的火也非常考究,不愠不火的的恰到好处,才能蒸出一盘上等好鱼。鱼蒸熟了之后,才浇上作料送席,所以送到了桌上还是热气腾腾,那真是人口即化,又鲜又嫩。宋玉叫的酒也是好酒。是比陈年花雕还要贵一倍的“善酿”。善酿虽然比花雕贵一倍,但是味道却未必比花雕好。这里真正好的酒是陈年竹叶青,淡淡的酒,人口软绵绵的,可是后劲却很足,两三碗下肚,已经有陶陶然的感觉。酒是用直筒子装出来的。一筒足足有十六雨。他们喝酒用碗,一碗四两。所以宋玉喝了二筒,准备再烫个四角。一角酒就是一斤。普通人喝个一、二斤并不算稀奇。但是一喝就是四、五斤,就有点稀奇了。很多人都已在看着他们。司徒三坏虽然并不太懂的吃,但能喝。也许他天生注定生下来就是来喝酒的,所以对于这方面,他一向不会太担心。司徒三坏摇头折扇,潇洒自若的,也叫了四角酒。宋玉看着他,只是微笑。他笑的很温文,很儒雅,就像是秀士般的风雅。司徒三坏拿起筒子,倒一碗“善酿”,一口就倒进肚子里。但一向不会喝输别子。宋玉轻轻的展扇笑着,他也一口喝了一碗。司徒三坏看着他,觉得这个人,愈来愈有趣了。他正想要开口说话,宋玉却又叫了一盘“五更肠旺”。砂锅是漆黑的,底沿顶着小鼎,鼎上一把温火,燃得透红。洗的发白的猪肠子,断上薄薄切片,以青葱、生姜、红辣,猪血,再配上冬菜腌浸而成的酸菜,光看翻腾的白烟,已足以开胃生津。司徒三坏已忍不住,伸手就要挟。宋玉持扇道:“慢着。”“慢着?”司徒三坏道。宋玉轻摇折扇:“不急。”“不急?”司徒三坏似乎有点不高兴了:“难道宋兄不知道,吃饭就和女人一样,是不能等的?”宋玉微微笑着:“五更肠旺,就必须等上五更。”司徒三坏忽然笑了:“如果真正的等到五更天一亮,和尚迟早也要饿死榻下。”宋玉微笑不语。他是主,司徒三坏是客,主不动,客也不好意思就先大吃大喝。幸好司徒三坏这一点的脸皮是有的。不过接下来,司徒三坏就不得不佩服。他看着桌上,宋玉已点了一道“虾爆鳝面”来厌住这阵酒意。虾子是对面湖里的青草虾,这种虾子下料活杀,又鲜又脆,味道口齿留香,再配上新鲜滑溜的鳝鱼,爽口的又滑又嫩,比面条还顺口。宋玉一次先喝二碗酒,再挟上几只青虾,微红的脸,已润亮不少。司徒三坏跟着他,也觉得一阵酒意,在胃里慢慢的沉着,一丝丝软绵绵的酒气,脱口而出,陶陶然的,又酥又麻。司徒三坏正觉得满意的时候,“五更肠旺”温火,恰巧燃完。宋玉道:“五更到了。”司徒三坏满意笑道:“还好宋兄的‘五更天明’来的特别快,要不然我一定会睡的和死猪一样。”“五更肠旺”吃的果然旺。至少司徒三坏的胃口已大开。宋玉忽然展扇:“不知司徒兄为何而来?”司徒三坏吞着旺肠道:“女人。”“女人?”宋玉道:“要女人多的是,难道这里的女人特别好?”司徒三坏倒着酒笑道:“她的确很特别,老实说,特别的连我一想起她,心里就要发毛。”宋玉道:“哦?”司徒三坏神秘兮兮的道:“你知不知道有个捕头是女的。”宋玉道:“女捕头?”司徒三坏左顾右盼的道:“是的。”宋玉道:“男人可以拈花针绣,女人怎能不为捕头。”司徒三坏掩着脸道:“你说的没错,但是这个女捕头似乎特别的凶,尤其对一种人特别凶。”宋玉瞪大眼睛:“哪种人?”司徒三坏小心翼翼,看看四周:“坏人。”宋玉忽然大笑:“做贼的怕捉贼的,坏蛋怕官差,司徒兄不但坏,更有三坏,看来你的确应该要小心一点的好。”司徒三坏道:“宋兄已知道她是谁?”宋玉道:“莫非是‘京师第一名捕’飞燕子,赵飞燕。”司徒三坏道:“就是这个婆娘。”宋玉忽然瞪大眼睛:“婆娘?”司徒三坏藉酒壮了胆:“不是婆娘是什么?老实说,我一看见她就想起我的老奶妈。”“老奶妈?”宋玉眼睛瞪的更大,眼里也红了。但是他忽然转起眼珠子道:“既然司徒兄这么不喜欢她,为何还要自投罗网?”司徒三坏似乎想起了某些事:“我也是身不由己。”宋玉道:“那你找她做什么?”司徒三坏道:“杀她。”宋玉侧着头,似乎在想些什么。司徒三坏望向湖面,夕阳已西沉,染红的江水,比堤岸上的杜鹃还要红。宋玉忽然看向旁桌的一人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司徒三坏转头:“并不是每个人我都认识的。”宋玉道:“他是王善人。”司徒三坏显得吃惊:“王善人?‘不死不善’王善人?”宋玉道:“你也知道他?”司徒三坏道:“听说他眼里只有死人才算善人,所以想当善人的人,千万莫要碰上他,否则他就送你上阴间做善人。”宋玉道:“你知道的并不少。”司徒三坏道:“我还知道他杀的人,已比我做善事救过的人,还要多的多。”宋玉忽然盯着他:“司徒兄也做善事?救过人?”司徒三坏脸红了:“老实说,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做,但就是没有这个福气。”宋玉道:“下雨了。”司徒三坏道:“碧空万里,哪来的雨?”宋玉道:“司徒兄菲是真的这么想,睛空烈日,也会下起雨的。”***王善人走了。在他起身离去的时候,宋玉也恰巧离席,止后院如厕。司徒三坏对宋玉讥讽的话,似乎并不介意。他现在介意的是,赵飞燕一直都没有出现。“据我们消息得知,赵飞燕在‘不夜集’。”他并不会怀疑“神木佐贺”的话。司徒三坏准备等宋玉回来,探问他是否听说赵飞燕的行踪。宋玉却没有回来。***西阳沉入山一端,江风吹起晚风。夜色像一幕轻纱般的洒了开来。司徒三坏已经坐了一个钟头。他知道宋玉不会回来了。他站起来,掉头就要走。“大爷,你也知道的,酒菜都很好吃,但吃完总是应该付点钱再走的。”店小二一脸欠了百万黄金般的,已站在他眼前,瞪着他。司徒三坏平时似乎没有掏银子的习惯。幸好今天他口袋里是涨鼓鼓的。他摸出一张崭新银票,贴在店小二脸上:“有劳你,看看这够不够。”店小二张大眼睛看着眼前“通顺钱庄”四字,以及好几个零头的数目。他死人般欠钱的脸,立刻展露亲切和气的笑容:“够,够,够了,客官下次再来,记得找小的,小的一定替大爷您安排个上座。”司徒三坏竟然笑了:“不必。”他一展折扇,掉头就走。***一双刺着穿花蝴蝶的绣花枕头,在月光下看来,仿佛已翩翩起舞。香枕余韵仍新,却似带着昨夜淡淡的眼泪。蝶舞抱着枕头仿佛已睡着。他的脸凄艳绝丽,不带胭脂,白皙而透红的双颊,更胜月光柔美几分。但现在白皙的脸上,却已有二道痕迹。什么样的人值得这双绝艳的脸上停留?——情人——为情人流下的泪痕。蝶舞抱着绣花枕头的手,已轻轻松开,她慢慢抬起头,窗外的月光透过纱纸,照在她脸上,她的脸颊仍有二道泪痕。风一吹,吹上她的双颊,脸上的泪痕也碎了。她的心,也碎了。蝶舞垂下头,仿佛泪又潸潸。但是她并没垂着头。她忽然抬头。她的脸已苍白,苍白的可怕。她慢慢爬起身子,走到床沿镜台前,轻轻的朝着镜墩坐下。一柄琥珀色梳子,梳上她流云般秀发,她的头发轻柔而飘逸。梳不尽的发梢,诉不尽的情意。没有人能猜得出,一个女人对着镜子梳头发的时候,她的心里是在想些什么,就如同一个男人舒舒服服的叨着烟时,想着的并不会是什么好事。蝶舞对着镜子,挽起发梢,她手里已拿起一把剪刀,剪刀很锋利,利的就像已否则碎她的心。一剪,一剪。她剪的不是心,是发梢,开叉的发梢。一剪,一剪。她剪的不是她的人,是情人,情人的相思。剪不断,理还乱,愈剪心也愈乱。她忽然抛下剪刀,冷冷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手已紧握,紧握的力量,带给她勇气。窗的月光已阑珊,人的信心却刚刚升起。蝶舞对着月光,站起身来,轻轻的走出门外。她似乎已准备去做一件事。她走过了她抛在地上的剪刀,她忽然停住。她回头看着地上剪刀,剪刀很亮,亮的就像是“小君一剪”。亮的就像是潘小君的眼睛。***司徒三坏躺在床上吹气泡。他已经在醉月楼四周的几个热闹巷子,绕了有十圈,每绕一圈,他就愈加留意身旁的人,但是他再怎么的找,也不见半个影子。非但找不到赵飞燕,就连宋玉也不知去向。所以他回到醉月楼,找了一样他最喜欢,也最不费力气,最舒服的一件事做——躺在床上吹气泡。窗外的月亮,已经很高了,就挂在黑暗穹苍的正中央。司徒三坏双手枕在脑后,翘起二朗腿,嘴里吹出了个更大的气泡。他看着气泡飘在半空中,忽然吐气急促一吹,气泡就破了。破的就像赵飞燕一样无踪无影,破的就像宋玉不见行踪。司徒三坏开始在担心了。他只剩下一个夜晚,这个夜晚过后,明天就是他回“七月十五”的日子。若空手回去,潘小君本已是风中残烛的命,怎堪再经摧折?司徒三坏看着窗外夜空,星星在向他眨眼睛,如果真有神灵的话,他真的希望向他眨眼睛的不是星星,而是神灵。要司徒三坏后悔,那实在是把猫和老鼠关在一笼共同生活般的困难。但现在的司徒三坏后悔了。他开始在后悔他善事做的不够多,也没有焚香拜佛的习惯,更没有时常菩萨、佛祖的挂在口中。他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坏过头?司徒三坏并不知道,他所知道的是他的运气一向并不会太坏,要不然他现在也不会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的。夜凉如水。他准备再吹个更大的气泡,然后眼睛。但是他的嘴巴一张开,却又忽然闭起来。因为一条箭一般的人影,就从窗外对面的屋脊上,掠了过去。人影很急,甚至比飞箭还急。司徒三坏双眼已开始发光。但让他眼睛更亮的是,紧接着的一道光采。光采很亮,很显眼,就像是一道银白色流星划过天际。这种银白夜行衣,在黑夜里,无疑就像是箭靶子一样,同样的显眼亮丽。江湖上没有人敢穿这种夜行衣的,因为在夜晚行动出没的人,干的总不会是什么多光明的事。谁也不想自我暴露当箭靶子,谁也不想自寻死路当个死人。只有一个人。一个令黑白两道都头痛的人,一个令司徒三坏一听其名就头皮发麻的人。她当然就是大名鼎鼎的“京师第一名捕”赵飞燕。司徒三坏双眼已闪起可怕的锋芒,一条噬血恶兽的锋芒。他的猎物已现身。他忽然停住吹气泡的习惯,双脚一蹬,一个纵身,有如一头豹子般敏捷的已窜出窗外。***立在屋脊上的竟然是王善人。他的脸很慈善,就像是善人般的慈善。如果不知道他就是专门送人上阴间做善人的“不死不善”王善人,那么你一定会认为他真的就是个善人。王善人的双眼忽然眯起来,笑的更慈善了。赵飞燕一身银衣如缎子般,正瞬也不瞬的盯着他。他居然还笑的出来。“银衣飞燕?”王善人眯着脸:“普天之下能用轻功追上我的,并不会太多,我早该要想到是你。”他看着赵飞燕又道:“想不到你真的来到江南,看来江湖上传闻你缉拿潘小君的事,并非空穴来风。”赵飞燕,衣轻如燕。月光照在她脸上,她的脸很白,很柔美,她轻轻站在月下,仿佛就是月下仙子般的旖旎多情,但是如果你认为她真的就像月下仙子般的多情,那么你就错三月晚风,轻拂她的束发,丝丝发梢已随风吹起。她看着王善人的眼睛,就像是看着一个犯人的已铐上枷锁。她的手已经盈盈的来到腰畔。她解下腰带,动作很优雅,很温柔,但是千万别认为她解下腰带,就是要做你所想像中的事。王善人双眼已发出锋芒,袖子里的一对判官笔,如流星划月般已划了开来。赵飞燕忽然“唰”一声,说出手,就出手,狠辣的功夫,完全不输男人。系在腰畔的银色铁链子,在月光下看来就像一带细水。细得当你看见它的时候,它已来到你的咽喉。王善人双腿一挪,将手上判官笔一笔划开,四两拨千斤巧妙的拨开赵飞燕这一击。紧跟着他的人已斜斜飞起,如流星赶月的划向赵飞燕。王善人判断是对的。赵飞燕手上的银链,是一柄刚猛外门兵器,适用于远距离搏斗,但若近身攻击,它的威力便会少几分。王善人轻巧的划出一笔“张旭狂草”。招势很轻,很柔,就像喝醉酒的“草圣”张旭,抚须摇头的狂书疾笔。王善人已眯起了善人的眼睛,他他自己感到非常满意,因为他的笔已来到赵飞燕的喉间死穴。即使在夜晚,王善人对自己挥笔刺穴的功夫,还是很有信心。一对判官笔使在他手里,就像三岁孩童转着手上的小陀罗。只可惜王善人还是错了。赵飞燕不但衣轻如燕,身也轻如燕。她的人就像般轻轻的拔地飞起,然后竟就迎向王善人凌空刺下的一对铁笔。王善人已开始在笑。但是就在他笑出第一个笑容时候,他忽然看见赵飞燕竟在这间不能容发的第一时间,她整个人突然笔直的向后飞出去。当她向后飞时,她手上银如流星的链子也瞬间出手。王善人看的几乎呆住。他实在无法相信,一个人竟然能在这毫秒之间,突然的变换一出手。但银链子如毒蛇吐信,已穿上他的咽喉。王善人只觉得喉间一阵冰冷。幸好他善事做的还算不少,因为他通常都是送一些称称做善事的人,上阴间去做善事。所以当他感到自己也要上阴间的时候,突然“叮”一声,一只铜钱自屋脊边缘弹出来,恰巧就弹在赵飞燕的铁链上。银链腰琏已被弹开。王善人突然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一脸冷珠,已涔涔冒出。是谁救他?这样杀人无算的杀手,有谁会救他?除了司徒三坏,还是司徒三坏。司徒三坏忽然像鬼魅一样,“唰”一声,展开折扇,施施然的自屋脊边缘走了出来。司徒三坏在笑。“我是不是救了你一命?”他笑着问。王善人不否认:“是。”司徒三坏笑得更大声:“那么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王善人怔住:“……可以。”司徒三坏摇头折扇道:“请你快走。”“走?”王善人怔的更厉害,他实在求之不得能走:“你要我走?”司徒三坏笑着看赵飞燕:“难道你还想多陪陪她?”“不想。”王善人忽然转身,掉头就走:“你来陪她。”***司徒三坏写意自在的轻摇折扇,扇上的晚风,拂在他脸上,他觉得轻松极了。他看着赵飞燕笑道:“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站在屋顶上,实在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老实说我已经开始在替你担心了。”月光抹在赵飞燕脸上,她的脸并不温柔。她翠眉轻起:“你也来了。”“你?”司徒三坏仿佛吃惊:“你知道我是谁?”赵飞燕轻轻“唰”着银链子:“普天之下没有像这样的人,像这样的人,除了司徒三坏还是司徒三坏。”司徒三坏觉得有意思极了:“不敢,不敢,没想到在下一向好事做的不多,却能让名动殿阙的赵大名捕识荆,看来实在是在下的万分福气。”赵飞燕长长的马尾束发,已让风吹的飘起来:“你能活到现在,实在是你的福气,我也替我高兴,不过这次你实在错了,错的厉害。”司徒三杯道:“哦?”赵飞燕道:“我很早就想把你这样的浪荡子弟抓起来,只是苦无罪名,但是现在却有了。”司徒三坏张起大眼:“我犯法了?”“你不但犯法,罪名也不轻。”赵飞燕道:“助长要犯脱逃,其罪之一,妨碍官差办案,其罪之二,何来无罪?”司徒三坏摇头头道:“总此二项罪名,赵大名捕诊为我该定什么罪?”赵飞燕道:“打入大牢,劳役十年,发配边疆充军。”司徒三坏摇着手道:“不好,不好,老实说虽然我喜欢吃不必付账的饭菜,但官家不用付账的饭菜我可吃不起,老的骨头也已老了,劳役个十年更是吃不下,至于我一向行为浪荡,发配充军,定会把一些坏习惯传染给弟兄。”赵飞燕道:“看来这些的确并不适合你。”司徒三坏笑着道:“是的。”赵飞燕道:“不过,我想有一项你应该会喜欢的。”司徒三坏道:“砍头。”赵飞燕道:“你这个人还是有救,还算明白自己。”司徒三坏道:“你的头,我砍。”赵飞燕道:“哦?”司徒三坏道:“你一定已在怀疑为什么像我这样的人会自投罗网,老实说,我这交来这里,就是为了你,为了你脖子上的头颅。”赵飞燕道:“你要我的头颅?”司徒三坏道:“是的。”赵飞燕道:“为什么?”司徒三坏道:“杀人本就不需理由,你不必知道,你只要乖乖的站着不要动,让我取下脑袋就好。”赵飞燕道:“好,很好,世风日下,看来现在的盗贼愈来愈猖狂,我都还没找上你们要头颅,反而你们已先找上门。”她“唰”起银链:“请。”司徒三坏一展折扇:“请。”说动手,就动手。银衣飞燕,轻轻的银链子“唰”一声,笔直的取向司徒三坏眉睫。司徒三坏手中折扇,风车刀轮般的旋转飞出,辗向赵飞燕的银链。“呛”一声,二道兵器碰出火花,点点的急火,闪在黑暗穹苍中,似有几分的凄色。司徒三坏双眼锐利如刀。他非取下赵飞燕的脑袋不可。他接住了飞回的折扇,然后忽然整个人腾空翻起,一道飞虹般的掠向赵飞燕,手中折扇也同时间旋转飞出,辗向赵飞燕的脖间。看来司徒三坏并没有在开玩笑。但他似乎忘了赵飞燕名动天下的绝活。只见赵飞燕已轻轻的飞起来,就像是一只羽燕。以一种偏着东南方向飞行。“燕子东南飞”!当她这成名的轻功施展开来后。她的人已以一种超乎想像的速度,竟已来到司徒三坏眼前。她手上铁链也同时间瞬间脱手打出,一断,一断的,断在漆黑的夜月,已打碎了一带长长的月光。月碎,人怎能不碎?司徒三坏却没有碎,但心犹似碎了,惊碎了。他实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轻功在江湖上已可算数一数二,但赵飞燕一身轻如飞燕的身段,竟足以放眼傲视武林。他实在没有见过这么骇人的轻功。也没有见过这么霸气的兵器,而且是使在一个女人的手上。身子至轻至巧,兵器至霸至刚,刚柔之间竟然能协调的巧之又巧。司徒三坏叹气。但司徒三坏若因此就让赵飞燕的银链子缚住,那么司徒三坏就不是司徒三坏了。就在他叹气的同时,辗出的折扇出已飞回来。他再翻个纵身一握折扇,顺手“唰”的一声,一展折扇,格开了探上眉睫的银色铁链。然后他整个人已笔直的退出去。“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些人为什么老是躲着你。”司徒三坏站在脊沿,摇着折扇道:“为什么看见你就跪地求饶,看来谁要是让你盯上,不死也会半条命的。”赵飞燕站在月下,还是就像个月下仙子。但她绝不像月下仙子。她并不温柔。司徒三坏又道:“看来潘小君说的没有错,谁要是碰上你,那个人一定是上辈子坏事做的太多。”赵飞燕掌玩着手中银链:“潘小君?”司徒三坏道:“你们见过的。”赵飞燕道:“已经第七天,他还有三天时间。”司徒三坏瞪起眼:“你也想要他的命?”赵飞燕道:“杀人就该偿命,不是我要他的命,是那些死去冤魂,要他的命。”“好,好极了。”司徒三坏忽然大笑:“看来他活的已经值得,他的命真值钱,能让这么多人喜欢,他如果不死,那就真的是太对不起大家了。”赵飞燕道:“十天一到,伏首定罪。”“十天?”司徒三坏眼里已有戚色:“过了明天,别说十天,就连多一毫秒,想活着简直比死还困难。”赵飞燕道:“他是不是已要死在女人堆里?”“女人?”司徒三坏笑的并不好看,一种悲戚的笑:“他的确应该算是死在女人手里,这世界上如果有人能伤他,那个人也一定是个女人。”赵飞燕忽然冷笑:“我判断的并没有错,所以十天一到,我一定会在他身上加倍的讨回他一生调戏女人的风流债。”司徒三坏忽然用一种很冷漠的眼神看着她。他的双眼竟已冰冷,冷的可怕:“谁要他的命,就先过我这关。”赵飞燕忽然笑了。笑意充满讥诮:“你已自身难保,还要保他,看来我应该奉劝你,还是多想想自己。”“不错。”司徒三坏大笑:“我应该想的是自己,老实说,我现在想的就是你脖上那颗头颅。”赵飞燕不语。司徒三坏双眼散出红光,嗜血野兽的红光:“以你头颅,换他一命。”赵飞燕眼神已发出锐利如刀的锋芒:“有人想要我的头颅?”她的眼神已闪过一丝念头,一种追根究底,探察真象的捕快特有念头。她似乎已做了某种决定。但她还来不及多想,司徒三坏竟已瞬间出手。风车刀轮般的折扇,已辗上赵飞燕腰畔。没有人能想像,没有人能去形容,司徒三坏这瞬间发出的致命一击。它的速度,它的准确,几乎已超越人体极限。司徒三坏可以说是从来就没有这么认真过,认真的杀人。这一次他已无从选择。银衣飞燕,衣轻如月,她的动作并不快,可是她就像是月光一样,当你抬头看见她时,她已来到你头上。司徒三坏辗出去的刀轮,竟然辗的不是腰畔,而是一抹淡淡的月光。月光很淡,很薄,薄的几乎透明。当司徒三坏看清楚的时候,赵飞燕人已轻轻的往后飞出去。司徒三坏双脚一跃,上前奔去,却发现眼前只剩下淡淡碎月一片,不见人影。司徒三坏“唰”一声,展开折扇,一阵轻风,他的人也已奔进碎月深处。***月碎了,碎的就像是情人的心。蝶舞心已碎,心既已碎,就无法重圆的。凄碎的夜晚,凄碎的心。蝶舞拾起碎心一片,缓缓走上花径。花仿佛也已沉睡,呢喃的诉说着昨日的新美娇艳。在这夜色深深的夜晚,能与蝶舞绝艳竞丽的花,也已只剩下午夜昙花。午夜昙花,开的正艳。当蝶舞穿过昙花丛后,新艳的昙花仿佛也已感受到蝶舞的哀伤,已垂下新叶。花能如此多情,人怎能不多情?深深庭院,门扉半掩,一道月光照进庭廊,就照上蝶舞缓缓向前移动的脚步。当她走进半开的门扉,她的心,也已半开的碎成一半。她就看见潘小君倒在门扉下,抓着门角,似乎想要开门而他是不是想要出去?他是不是想要去阻止司徒三坏?他是不是想要阻止湖畔上的琴杀盼梦?蝶舞眼角的泪水,已如一串串断了线的珍珠滑落。她蹲下身体,伸出双手,轻轻的抚上潘小君的脸颊。潘小君仿佛已沉睡。她的手很劝,很柔,轻的就像月光,柔的就像母亲的手。她眼里看着潘小君,有着诉不尽情哀,却无言以对。她知道自己若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也许一开始就是个错,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女人,所以你一定要记得,如果有一天你再见到我,我真的不希望我不是这样的女人。”蝶舞泪眼潸潸:“但是我知道你不能死,你是潘小君,你不能死,无论谁百般的要你死,你都不能死。”蝶舞如蝴蝶飞舞。蝶舞珠泪飞舞。“岭南有座蝶山,那里的山很美,花很多,有很多蝴蝶,小的时候我常常在山坡上奔跑折花,抓蝴蝶。”蝶舞眉翠有泪:“如果有一天我能够回到那里,我真的希望看见的,并不是满山的蝶花,而是你,如果……”蝶舞轻抹双眼,淡淡的泪眼,已刻深了双颊。她泪眼朦胧的看着潘小君,低下头,也泪眼朦胧的轻轻吻了潘小君的脸颊。她忽然自怀中取出一只巾帕。绣有江南蝶中之王的“凤尾蝶”丝帕。丝帕上紧紧的裹着一颗小红丸,也紧紧的锁住了蝶舞的心。但现在蝶舞已下定决心,不要再让它情深独锁。她轻轻的取出帕里的小红丸轻轻的送进潘小君口里。当她把红丸送进潘小君口里,一抹新月,照上她的双手。蝶舞的心,一如新月,也已悄悄离开。应该是离别的时候了——我醉了,我的爱人。当夜色就像一幕轻纱般的洒了开来,就是我离别的时候。难道离别真的是为了相聚?是的,一定是这样了的。蝶舞情深。潘小君如何不多情?潘小君沉睡的双眼,似已悄悄的泛起泪光。月碎,人也碎。月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