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来川陕间的交通全靠栈道。“小帅虎”一行三人由褒城至沔县南折逾金牛峡,经宁强而入蜀,走的是俗称的“金牛道”。离开“大风会”的势力范围,第三天的中午,在这群山层叠,曲道盘旋的栈道中,“小帅虎”一人在前牵着马小心开道,花中雪居中,赵小柔殿后,他们踏出的每一步都是谨慎得如履薄冰。山风凛冽,迷雾缭绕。再者天冰路滑,若不是有急事的人,没有那个会在这时节踏上这条布满凶险危机的栈道。由褒城人蜀有两条栈道,南栈称连云栈,亦即古之陈仓道,较为好走。“小帅虎”之舍弃南栈而选北栈主要的原因是他怕会在中途碰上凯旋而归的“邪煞”管一峰。顶着刺骨的寒风,“小帅虎”三人越过了几处险地,来到一块较为宽阔的山脊后,寻了一个避风折山凹处他们停了下来。把马匹拴好,“小帅虎”从行囊里命出了干粮,递给了花中雪和赵小柔,他便若有所思的怔望着皑皑白雪积峰的山头,发起呆来。对觑一眼,赵小柔和花中雪双双来到他身旁。赵小柔道,“你不吃一点东西?”“小帅虎”摇摇头没作声。花中雪亦赶前一步道:“你在想什么?”轻叹一声,“小帅虎”道:“我在想要找一处什么地方可以让我安心练功及习会‘迷踪连环步’,好早一天与‘邪煞’管一峰对决。”想了一下,花中雪道:“‘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市’,又有人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心中倒有一处地方“什么地方?”“小帅虎”不由道。“北京,方老爷府邪。”皱起眉,“小帅虎”道:“不……不妥,不妥,一来地方太远,二来我……”“你怕见方琳?!”“小帅虎”没哼声。花中雪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所想。你放心,我和小柔早已有了默契,只要方琳愿意,我们两人愿意便宜你这多情种、风流客。”郝然着,“小帅虎”道:“那……那又何必要大老远跑到北京去?”花中雪一掠被风拂散的鬓发道:“这当然有理由。”‘什么理由?”“第一,‘邪煞’管一峰如今半个江湖已掌握在手,他早晚会把势力扩到北方。第二,在京里,我们可籍重方老爷子,随时了解‘大风会’的动向。第三,据我的估计你要把‘迷踪连环步’完全习会和把‘大幻八式’刀法融会贯通,差不多得半年的时间,而这半年里,管一峰一定不会安干现状,与其到时候我们找他,何不以逸待劳,在京里附近给他迎头痛击?第四,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管一峰必定会四处打听我们的下落,在京里一来路遥,二来不便,就算他有心要对付你,也不得不顾忌些。”顿了一顿,花中雪接着道:“有了以上这么多理由,我认为你应该听我的,回到京里好好的安心习功练武,方为上上之策。”“小帅虎”沈吟了许久犹拿不定主意。赵小柔已悄声道:“好嘛,就听姐姐的,我也想看看那方琳姐姐。”“小帅虎”苦笑道:“好吧,就这么决定好了,京里面还有许多‘老’朋友,和一些老账等着我们去算呢。”花中雪玲珑心,她一点就透,笑着道:“敢情你又想起了‘如玉赌坊’?”“小帅虎”道:“难不成你忘了我们被人像赶狗一样的赶出京里?”“我当然没忘。”叹了一声,花中雪道:’其实事情也都过去了。话说回来,若不是‘铁算盘’何少卿他们,我和你也没有今天是不?”笑了起来,“小帅虎”道:“那好,我们这次回去你和我干脆包一份厚礼去谢媒好了。”“去你的。”白了对方一眼,花中雪也笑了起来。想起了第一次与“小帅虎”在赌场里碰面的情形,花中雪不禁感叹着人生的际遇也还真是奇妙,一饮一啄老天爷老早都安排好了似的。赵小柔不明所以,她看看花中雪和“小帅虎”不依道:“喂,你们在搞什么鬼?打什么哑谜?”“小帅虎”伸手拧了拧她小巧的鼻子道:“问你花姐姐喽,看看她是如何把我给骗到手的。”花中雪双颊一片飞红,她轻啐道:“臭美,要不是当初我拉你一把,你恐怕急得要吊颈呐。”回忆总是甜蜜的。“小帅虎”沈缅在回忆中,赵小柔已经扭着身子赖在花中雪身旁,硬逼着她说出了和“小帅虎”认识的经过。感同身受听完了花中雪的叙述。赵小柔轻声叫道:“哇噻,好浪漫哩。没错,你们两人真该好好谢谢那个什么‘铁算盘’的才对。”看到赵小柔那天真纯洁的模样,“小帅虎”一扫多日来的阴霾,不禁开怀道:“那你呢?你更该去谢谢钱宝山了,若不是他逼我落河,你也不会认识我了不是吗?”赵小柔红了脸,她嗔叫道:“姐姐,你看这个人说得什么和什么嘛!”花中雪笑道:“他那个人就是没正经,等我们到了京里,到时候和方琳一起再修理他,看他还敢不敢胡言乱语。”拍着手,赵小柔笑道:“对、对,到时候我们来个‘三娘教子’,要他哭都哭不出来。”“小帅虎”脸上溢着幸福,他忍不住的上前左拥右抱,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最后他在每人的脸上重重的一吻,羞得花中雪和赵小柔想躲又舍不得躲,两张粉靥红云满布,更逗得“小帅虎”嘿嘿直笑,活像偷吃了“人参果”,一付“猪哥”馋像。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提鬼。世间事有时就是那么巧,“小帅虎”他们刚刚还提到“宁见阎罗王,莫遇钱宝山”,现在他们就真的碰到了钱宝山。刚刚转过一个山道,“小帅虎”一人在前就先看到了栈道前面一行四人。两人抬着一顶叫做“滑竿”,竹制的类似轿子,却没有顶篷的椅子,椅子上坐着的赫然正是锦衣裹身,胸前挂着一条粗重的金练子,活像个猩猩的钱宝山。这个地方本来就无处躲人,再加上双方又是迎面相向,因此“小帅虎”看到了钱宝山,钱宝山居高临下,却先看到了花中雪。“小雪”钱宝山惊异的叫了出声,直听得花中雪差点失足落下山谷。前一阵子花中雪为了替“小帅虎”报仇,她几乎疯狂般到处蹑着钱宝山,明的、暗的不下十几次刺杀他。弄得钱宝山如躲温疫一样躲着花中雪。然而现在“小帅虎”已经没事,花中雪当然也就失去了悍态,反而又像以前一样,看到钱宝山就如看到鬼一样,怕人家紧缠上身。双方停了下来,相隔约有丈许。钱宝山要轿夫放下竹椅,他步履有点蹒跚的上前两步,正想越过“小帅虎”,不经意的一瞧,蓦然如被人踹了一脚,傻怔当场。“你……你小子居然没……没死?”“小帅虎”一见对方终于发现到自己,他皮笑肉不笑道:“你很失望是不?”钱宝山阴笑道:“臭小子,这真叫山不转路转,你逃过了三更,却逃不过五更。”“小帅虎”道:“不错,这才真应了一句俗话‘狭道相逢’,钱宝山咱们之间的账,也正好清一清了。”明白对方的厉害,花中雪怕“小帅虎”有什么闪失,她上前道:“楚楚,你不要节外生枝,忍一时之气。”所谓仇人相见份外眼红。“小帅虎”固然忘不了大雨中被对方逼落河中,钱宝山又怎忍受得了花中雪亲热的叫着别人的名字?“好哇,我说小雪怎么最近又没有消息,原来是你这小子没死“小帅虎”嗤声道:“姓钱的,你还真是一厢情愿,小雪、小雪,瞧你叫得多顺口,也不怕别人听了找你拼命?”钱宝山一怔道:“小王八蛋,窕窈淑女,君子好送,我追女人关你他妈的屁事。识相点闪到一边去,我今天心情很好,或许可以饶你不死。”“啧、啧。”“小帅虎”道:“好个窕窈淑女,君子好逑。你追女人当然不关我的事,可是你要追我老婆,你说关不关我的事呢?”钱宝山眼睛瞪得有如牛蛋。他又开始结巴了。“你……你说什么?!谁……是你老婆?你给我说……说清楚。”“小帅虎”叹声道:“钱宝山,你真的是白痴吗?我说的人当然是你口中的小雪喽。”“放……放屁,小雪才他妈的不会看……看上你这胎毛还没褪尽的小……小东西。”摇着头,“小帅虎”看到钱宝山涨红着脸。他笑道:“钱宝山,别看你块头大,你那东西绝不会比别人大。死心吧,你如不信何不亲口问问人家?”敢情是要故意气死对方。“小帅虎”把花中雪搂入怀中轻柔的吻着她一头秀发。钱宝山只差一口鲜血没喷了出来。他双目尽赤,戳指道:“小雪,这……这不是真的,告诉我这……这不是真的……”也想让对方死了心,花中雪斩钉截铁道:“这是真的。”摇晃着身躯,钱宝山倏地气得牙齿打颤道:“你……你们……好一对狗男女,小……小雪,你……你会后悔的……我现在就要你后悔……”爱恨只是一线间。由爱生恨,这种转变本来就是很容易发生的事。当钱宝山排山倒海的双掌猛袭过来时,“小帅虎”和花中雪很清楚的看到对方双眸中闪出欲择人而噬的怒火。“小帅虎”上前一步,“无畏刀”闪起一片光弧,封拒而出。不敢轻樱其锋,钱宝山身躯猛然一个腾空,一条匹练已临上而下,暴卷“无畏刀”。“叮档”数响金铁交鸣,“小帅虎”磕飞钱宝山的银练后,连人带刀全身向前,又再逼迫钱宝山连退数步。这时候两名轿夫和另外一名大汉抽出两把窄剑及一把大刀,三样兵器一中、一上、一下,分成三路,配合无间的忽然攻向“小帅虎”。“小帅虎”双目一凝。“无畏刀”突闪暴起,一片光华掠过,那三个人来得快,退得也快。在他们飞身后退的同时,一名轿夫已经控彩,一道伤痕赫然在目。钱宝山能坐“大风会”副会主的位置,一身功夫当然不俗。若在平时,“小帅虎”绝非他的对手,可是他因为对丐帮一战身负重创,尚未痊愈,以至于“小帅虎”才能在照面之下逼退对手。然而“小帅虎”前两天也是失血过多,体虚力衰,在逼退钱宝山,伤敌一名之后,他也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于是双方在这栈道上形成了对峙的局面。花中雪和赵小柔两个人急在心中,却因栈道就只有那么宽,她们想要上前帮手,也占不住位置。悄然上前,花中雪来到“小帅虎”身后道:“楚楚,你怎么样?还好吗?”“小帅虎”手握“无畏刀”,他眼睛盯着钱宝山道:“还好,你不用担心。”银炼忽起,钱宝山趁着“小帅虎”开口说话的同时,又已出招。“小帅虎”早已有所备,他低身一窜,急行五步。两条人影飞快的在狭道中交错而过。这一击两人又是平分秋色,然而双方却互换了位置,于是不待“小帅虎”回身,那两名轿夫和一名大汉,已挥舞着兵器从后夹击而上。钱宝山阴刁,他正欲返身攻击,赵小柔却忽然出手,漫天掌影,搂头盖脸的已牵制住钱宝山。心中大骇,钱宝山没想到这个女人一身功夫会是如此厉害,他急切里只能拔身腾空,如大鸟般掠前而去。而此时“小帅虎”亦躲过对方三人的联手攻击,“无畏刀”霍霍寒光里,他已将原先受伤的那名较夫逼退到崖边,然后一个横削,那名轿夫慌乱里忘了身后是断崖,猛然后退。因此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呼在空谷中历久不停,那名轿夫恐怕连尸首也找不到了。剩下的二人一个飞旋暴起急掠,而赵小柔和花中雪因为怕“小帅虎”有什么不测,并未腾身追击掠空而过的敌人。便赶忙窜至“小帅虎”身旁,待发现心上人无恙后才暗暗放下一颗悬着的心。钱宝山和“小帅虎”双方巧妙的换了位置,他权衡利害已无心恋战。“小子,山高水长,此地非较技之所,他日江湖上你给我小心点。”“小帅虎”见对方撂下话来,他心中也害怕一件事情,不由道:“随时候教,顺便你转告‘邪煞’管一峰,我是‘天下第一神刀’的传人,我会找他讨回公道。”钱宝山脸色倏变,到现在他才明白这个小子原来是“天下第一神刀”季惟民的传人,也难怪他有着那么犀利的刀法。狠狠瞪了一眼,钱宝山带着两名手下扭头就走,“小帅虎”待对方消失在栈道尽头便牵过马匹,急忙赶路。他之那么急着要过这“金牛栈道”,主要的是他不知道“大风会”所属会不会在钱宝山之后还有人,毕竟在这险恶的栈道上,碰到了敌人连退都无处可退。见到“小帅虎”闷着头拚命赶路,花中雪忍不住道:“楚楚,你在担心什么?”“小帅虎”道:“钱宝山会走这条栈道,我担心‘大风会’的大队人马也会走这一条。”花中雪道:“你多虑了,我保证‘大风会’的人不会走这一条栈道。”“为什么?”“钱宝山显然身上带着伤,为了急着赶回总坛,才会选择这条便捷之路,至于管一峰据我的猜测他们要嘛就留在江南,要嘛就算回去也会走‘陈仓道’。”想想也有道理,“小帅虎”放缓了脚步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这条栈道说实在的走起来令人心里发毛,早早过关,也好早一点安心。”赵小柔紧赶两步道:“姐姐,刚才那个像猩猩的家伙怎么可能是‘大风会’的副会主?我看他也不怎么样嘛!”花中雪道:“那是因为他负了伤的缘故,否则楚楚绝非他的对手,我们也甭想那么容易离开了。”有着好奇,赵小柔又道:“看他的样子好像对你挺有心的嘛。”花中雪叹气道:“然而却令人消受不起。”“小帅虎”笑道:“这就叫做‘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钱宝山这下子可真要与我势不两立了。”横了对方一眼,花中雪道:“你也太狠些,说我是你老婆,钱宝山刚才气得简直快疯了。”嘿嘿一笑,“小帅虎”道:“人家说长痛不如短痛,早早让他断了念头不是更好?怎么,你不愿意当我老婆吗?”花中雪嗔道:“你还真坏,只怕如此一来钱宝山养好了伤非得到处找你拚命了。”“谁怕谁,日后他不找我,我也不会放过他。他妈的,一想起他把我逼落河,那口腌-气我就受不了。”“其实双方并无深仇大恨……”花中雪叹气道。“小帅虎”看了对方一眼道:“怎么心软了?莫忘了前一阵子你可是把他恨之入骨呐。”“那……那是我以为你遭到不测,现在你既然好好的活着,心里也就没那么气了。”“话是不错,可是他现在却成了‘大风会’的副会主,就算我能忘掉一切,积于武林公愤,终必还会与他决一死战。”花中雪默然了。因为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她发现“大风会”里高手如云,许多江湖中有名的枭雄巨盗全被网罗进去,一颗芳心不禁替“小帅虎”日后艰巨的使命担起忧来。毕竟她明白光凭“小帅虎”一己之力,是绝难与整个“大风会”相抗衡的。既使他练成了“迷踪连环步”和“大幻八式”,好汉架不住人多,这却是铁的事实。相处久了,“小帅虎”看得出来花中雪在担心什么。他故意朗声笑道:“别一付愁眉苦脸的样子好不?好像我这个做老公的虐待你一样。”花中雪笑了起来,也暂时抛开了心头烦忧道:“设正经,马上要当父亲的人了,还这样没大设小。”“小帅虎”笑声骤灭。地瞪眼道:“你……你说什么?”花中雪话已说出,只好硬起头皮道。“我说你就快做老子了。”“小帅虎”就如遭到雷击般,他晕晕愕愕的一脸茫然。“你……你开什么玩笑?我……我们从来都……都没有同房过……”花中雪一怔,明白“小帅虎”会错了意,不觉笑道:“你想到那去了?我……我又不是说我。”“小帅虎”猛然转身,他看到赵小柔低垂着头,一脸娇羞,他忽然明白了。冲到了赵小柔面前,“小帅虎”惊喜的执起她的手,大着舌头道:“小柔,这……这是真……真的吗?”轻轻点着头,赵小柔连耳根都红了。“小帅虎”跳了起来,他喜不自胜道:“我的老天,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哇噻!我楚家有后了,我可怜的爹娘地下有知一定乐歪了……,,抱起赵小柔,“小帅虎”连连转着圈子,瞧他那付得意忘形的样子,花中雪不禁一旁急道:“喂,喂,你小心点,小心点……”一语惊醒梦中人,“小帅虎”连忙放下赵小柔,他慌忙道:“我的天,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可经不起折腾的。”双颊酡红,赵小柔妩媚道:“本来想等一切都安定后再告诉你的。”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即将做老子的人都是一个德性?“小帅虎”这一路来简直像个神经病般,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手舞足蹈;一会倏地发笑,一会儿又走前走后的照顾着赵小柔。出了“金牛栈道”,即进入了蜀境。走陆路费时、费事,“小帅虎”一行三人还是选择了水路。于是包了一艘船,便顺江而下。长江三峡全长约一百二十公里,顺流而下依序为瞿塘、巫峡、西陵峡。“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望着两岸石壁如刃,河水湍急,“小帅虎”不禁为自己这艘船担心起来。船家是父子两人,从他们一在船头,一在船尾,战战兢兢的一人前导,一人掌舵的凝重表情看来,“小帅虎”明白在水上讨生活的人,并不见得比在江湖中打滚要安适多少。有惊无险的过了三峡,到了镇江转淮河北上,已是隆冬。再度来到张家湾,“小帅虎”带着花中雪和赵小柔当然会去夏击雷的场子里找故人叙叙。然而场子还是场子。场子里依旧永远人声喧嚷,烟雾缭绕,百味杂陈,可是看场的,摇宝的,甚至倒茶跑腿的,竟连一张熟面孔也没有。“小帅虎”和花中雪对觑一眼,他们悄然来到庭院。“这里好像出了事。”“小帅虎”道。“不错,不但连一个熟人也没有,连规矩好像都改变了许多。”花中雪回道。赵小柔皱着眉头道:“会不会换了老板?”摇着头,花中雪道:“开赌档的等于抱着一座金山,除非人死了,否则是不可能易主的。”“那……那要不要问问里面的人,打听一下?”赵小柔又道。“我看里面问题颇大,贸然打恐会引起别人的疑心。”“小帅虎”急道:“那你有什么办法?”想了想,花中雪道:“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引出这里的负责人。”“怎么引?”“重施故技。”“你……你是说去赌?”笑了笑,花中雪道:“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方法?”“小帅虎”叹气道:“我看你大概是手痒了。”没有否认,花中雪道:“你总得为将来打算打算吧,以后你可又得多养一个人,没有进账那怎么行?”“小帅虎”耸耸肩道:“随你,不过可千万要适可而止,毕竟……毕竟人家也是赚的血汗钱。”花中雪唉声道:“你这个人就是心肠软,开场子的有几个是正正当当的人?你又不是没被逼过?还会帮着别人说话。”“可是万一这里仍是夏击雷主事,那岂不是让人笑话?”“那很简单,大不了我故意失手,把赢来的全部一次输出去对不?”“小帅虎”没辄了。于是三个人又回到厅里。喜欢赌的人胃口都不一样。虽然对各种赌具,各式赌法,花中雪都精通,但是她最喜欢的还是赌这种倍数最大的“押宝”。固然一赔二百的“豹子”不是时常能开得出来,可是一旦开出,又押得准,那么赢起钱来是很吓人的。看到花中雪走到“押宝”的台子前,“小帅虎”真的明白她还真是有够“心狠手辣”。其实他不了解一个真正的赌徒一定要“心狠手辣”才行。所谓“省吃俭用下大注”其道理也就在这。“小帅虎”和赵小柔没有挤进台前,他们两人远远的在一旁看到花中雪在台前坐了下来,眼中闪着异采,嘴角带着笑意,望着“宝官”摇晃宝盒的手法。“下啦!下啦!买定离手”第一注花中雪没有押往。“开啦、二、三、四、九点小,吃小赔大。”有着好奇,赵小柔轻声道:“姐姐为什么没押?”“小帅虎”道:“她在研究摇宝的手法,等看准了才下。”“三、五、六、十四点大,吃大赔小”第二注花中雪仍然没下。等到第三注的时候,花中雪还不见动静。这时候旁边一名猥琐汉子,在“宝官”身后上前瞪眼对花中雪道:“喂!你他妈个巴子赌是不赌?”花中雪抬眼望了那人一眼道:“当然赌,不赌我来这做什么?”那人低吼道:“赌你为什么不下注?我们这客人多,你占着毛坑木拉屎,算那门子赌法。”开赌场的都是把上前的客人当成衣食父母。有这种围事顾场的,花中雪一听心火就上来了。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没好气道:“怎么?难道本姑娘先望望风,观观场也不行?”那人还待罗嗦,另一名围事的立刻打着圆场道:“对不起,对不起,姑娘你是求财来的,当然可以仔细瞧,慢慢看。”一场口角刚完,“宝官”已大着嗓门吼道:“下啦下大赔大,下小赔小”等对方放下宝盒,花中雪斜瞄了那名猥琐汉子,她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张百两银票,甩在大大的“五”的格子里。这种赌法是一赔六。也就是说三粒骰子如果开出来有一个“五”点就押一赔六。“开啦”“双五一个三,十三点大,吃大赔小”“双五”是一赔十二。花中雪押了一百两第一注就赢了一干二百两,直气得那猥琐汉子猛翻怪眼。赵小柔一见花中雪赢了钱,她乐得轻声叫了起来。“小帅虎”连忙扯了扯她衣袖道:“沉住气。”“下啦,下啦,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宝官”还真会怂恿人心,在他的吆喝声中,他摇完了宝盒放下后花中雪已不动声色的把一千二百两银子又移到三点的格子中。她赌的仍是一赔六。这种赌法也有很多人赌。可是却很少下这么大的注,于是她这举动立刻引来许多人诧异的眼光。“宝官”怔了一下,然后道:“姑娘,你……你确定要这么押注?”花中雪笑道:“怎么?有规矩不准这么押注吗?”“宝官”立刻堆上笑脸道:“不,不,只是姑娘这种赌法倒很少见。”在众人的催促声中,“宝官”掀开了盒盖。“双……双三,一个一,七占小”“宝官”的脸绿了,众人则轻叫了起来。“双三”一赔十二。花中雪押了一千二百两,这一把在家就得赔出一万四千四百两。抹着汗,围场的赔完注后,每个人都瞪起一双吃人的眼睛望着花中雪。花中雪却好整以暇的整理着面前的银票,一付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照一般人的赌法,这时候绝对是该见好就收。当每个人见到花中雪一点也没要走的意思,大家不禁心中窃喜,准备下一注全都要跟着她。“下啦,下啦”“宝官”猛摇着宝盒,见没一个人下注,他心头开始砰然乱跳。因为他明白大家的意思,而他最怕的也就是这个。毕竟所有的人独押一门,庄家赢了固然没话说,万一输了,赔起注来能把人魂都是都吓掉。“下啦,下啦,买定离手”又催促了二声,“宝官”见没人下注,他不得不把宝盒放了下去。花中雪突然盈盈笑道:“押豹子没有限注吧?”“宝官”吓了一跳,脸色陡变道:“没……没有……”“那好,我面前总共一万五千六百两,全部押‘豹子’四点‘豹子”押“豹子”已够让人惊异了,更何况还指定“四”点豹子。于是大家本来想跟着她下注的,这一下全都打了退堂鼓。“宝官”赌了一辈子,什么的赌客都见过,却还头一遭见到这么大手笔,这么“赶尽杀绝”的客人。他慌了,同时一身冷汗也全流了出来。“姑……姑娘,你是说全……全部押……押‘四’点豹子?!”“不错!四点豹子。”花中雪成竹在胸道。“我的妈呀”“一赔二百,如果押中了庄家可要赔出三、四百万两呐”“这个女人是……是不是疯了?!”大厅中所有的赌客全部停止了下注,大家全都围到“押宝”这张赌台,七嘴八舌的鼓噪起来。“姑……姑娘,老实说,你这一注太大了,我不敢做主,必……必须请示一下才行。”抹着额头的汗水,“宝官”惶悚不已。“请便,我等着。”抬抬手,花中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宝官”对身旁围事的汉子便了一个眼色,那汉子正欲离去,一声狂笑震耳欲聋传来。接着一个威猛却显得阴沉的高大人物出现。他收住狂笑,瞪着花中雪道:“姑娘尽管下注,本店照单全吃。”“也照赔?”花中雪抬眼道。“当……当然。”来人一怔道:“小孙,开宝。”“慢点”花中雪突然出声喝道:“这一注我改变心意了,不押‘豹子’。”来人脸色一下子变得好难看,他道:“为……为什么?”花中雪笑着道:“因为宝盒里的点已经变了。”“这……这是什么话?”花中雪望着对方道:“彼此心知肚明,道破了就没意思了对不?”收起银票,花中雪站起身道:“阁下好精纯的少林‘狮子吼’对不起,本姑娘不赌了。”那人阴沉道:“敢情姑娘是个‘来人’,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花中雪依旧笑道:“‘来人’?阁下这顶帽子我可担待不起。第一、自始至终我都没碰过宝盒,第二、摇宝的是你的人,请问我要怎么使诈赌假?”那人被顶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花中雪说得一点也没错。在众目暌暌下,那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花中雪的倩影消失。夕阳满天。霞光万道。寒冬小阳春的长街正是最热闹的时刻。花中雪刚转过街口,她就被三个大汉给堵住了去路。她早料到会有这种情形发生,而且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堵住她去路的是什么人。“臭娘们,你好大的胆子,‘削郎’削到咱们场子来了,你也不打听、打听咱们的场子是谁在幕后撑着。”当中说话的那人正是方才“押宝”台边的猥琐汉子,他一付流氓的样子,凶巴巴的道。花中雪浅笑道:“这位大哥,合着你们的场子是只‘A’不吐,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猥琐汉子一听花中雪口里说的全是‘江湖话’他怔了一下道:“原来你也是道上的‘混家’,那就更怪不得我们了,只要你乖乖吐出方才赢的钱,另外陪大爷喝个小酒,嘿嘿,我可以作主,这档事情就一笔勾消。”摇摇头,花中雪道:“好一个如意算盘,你想人财两得,恐怕我答应也有人不答应哩。”猥琐汉子搞不清楚道:“谁?谁不答应?”“我”“小帅虎”和赵小柔从巷口转了出来。一见来人是个生涩的后生,猥琐汉子笑出声来道:“小子,你凭什么不答应?”“因为她是我老婆。”“小帅虎”冰冷的道。“老婆?啧!啧!这真是老天没眼,这么一朵鲜花竟然会插在你这堆牛屎上面。”猥琐汉子话说完他旁边的同伴全都笑了出来……淫狎的、对方又转头对花中雪道:“姑娘,你瞧那小子一付发育不良的模样,你也太‘逊’了吧。甩了他,只要你点头,大爷我包管把他摆平。”“小帅虎”早已失去了撩拨对方的兴致。他上前两步道:“你是自己掌嘴十下,还是要我代劳?”“要我掌嘴?”猥琐汉子不知死到临头道:“小子,你是吃了迷糊药了?就凭你这付孙子像,大爷一手捏着卵蛋,一手就可以打得你满地找牙,识相点那边凉快那边站,等我和你这美娇娘谈妥了条件再说。”倏然上前。“小帅虎”出手的时候猥琐汉子虽然看见,但是他就是躲不过。十记清脆的耳光声音如正月里放的爆竹,“劈哩叭啦”的打得猥琐汉子牙齿松动,唇破血流,最后连东南西北都弄不清了。捂着肿起老高的脸颊,猥琐汉子和他的两个同伴简直像看到鬼一样的瞪着“小帅虎”半天说不出话来。就如什么也没发生,“小帅虎”也仿佛根本就没移动过。他冷冷回瞪着对方道:“这十记耳光是告诉你以后对人说话千万不要不干不净。现在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回答,你们这场子原来的老板呢?为什么会换了人?”“你……你是谁?”三个人同时发声问道。“别管我是谁,先回答我的问话。”“小……小子,你……你有种就不要走……”猥琐汉子显然想溜,“小帅虎”却一横身挡住了他的去路。“看样子这十个耳光真把你打糊涂了,我再说一遍,先回答我的问话,要不然谁也别想离开这里。”知道碰上了历害的人物,猥琐汉子眼珠子转了一下才道:“夏击雷不肯入‘大风会’,他……他带着他的手下早在一个月前就离开了这里……”“好大的嘴巴……”巷口有人低喝一声,接着一个矮瘦、额头上长了一个肉瘤的中年人从容不迫的走了过来。这个人一直走到猥琐汉子身旁才停了下来。而猥琐汉子刚欲开口,一把飞刀已刺进了他的咽喉。瞪着眼,猥琐汉子缓缓倒了下去。“魏三、胡麻,你们两个把‘泼猴’给抬回窑口。”来人望也不望猥琐汉子一眼,挥挥手对混身乱颤的另外二人道。等到那二人把猥琐汉子的尸体抬走后,这矮瘦额头上长着肉瘤的人居然露齿一笑。“我叫田章,也有人叫我‘田瘤子’,小兄弟,你可否报个名字来听听?”“小帅虎”见这人举手之间飞刀杀人,连眼也不眨一下,心里虽然震惊,表面却不动声色。他淡淡道:“我叫楚楚,朋友都叫我‘小帅虎’。”微侧着头,“田瘤子”似乎在想着“小帅虎”这个名字。当他遍搜记忆仍无印象后,不觉沈下脸道:“你们三个打听夏击雷的下落有什么事吗?”“小帅虎”不答反问道:“阁下是‘大风会’的人?”“田瘤子”道:“不错,我正是‘大风会’‘月堂’副堂主。”冷哼一声,“小帅虎”道:“也够狠毒的,杀人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好说,本会对随便泄露事情的帮众只有处死一途。”“那么夏击雷是真的被你们给逼走的喽!”“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夏击雷那老匹夫不识时务,也怨不了别人。”“人呢?他人现在在那里?”“田瘤子”笑道:“谁晓得?你这么关心他是什么关系?”“朋友。”点点头,“田瘤子”道:“我想也是。好了,现在双方已把关系弄清楚了,该到了算总账的时刻;小兄弟,对于这件事请你看该怎么解决比较好?”“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田瘤子”皮笑肉不动道:“落槛点,我看你也是在江湖上跑路的,难道会不知道‘上线开扒’的后果?江湖三忌‘砸馆、踢场、强出头’,你可占了两样呐。”“你真聪明,一猜就知道我准备替夏击雷出头,至于踢场,恐怕是莫须有了,因为我们赢钱凭的是本事。”嘿嘿笑着,“田瘤子”道:“不管怎么说,你总是惹上了‘大风会’。”“那你说该怎么办呢?”“小帅虎”耐着性子道。“很简单,两条路让你走,一条死路,一条活路。”撇撇嘴,“小帅虎”道:“没人愿意走死路的,说说看活路要怎么走法?”“田瘤子”瞄了花中雪和赵小柔一眼道:“本会求才若渴,你们三人若肯加入本会就是活路。”“田瘤子”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小帅虎”从他的眼睛不停的在花中雪和赵小柔脸上猛转,就已明白。他摇头道:“真是物以类聚。田章‘田瘤子’,恐怕你邀我入会是假,心里打我老婆的主意才是真的。”一语被人道破心事,“田瘤子”脸不红,气不喘道:“你也很聪明,所谓有饭大家吃,有马大家骑,小兄弟,你一人‘架磨’两个大美人一定吃不消,何不让我同沾雨露?”再也按捺不住心中之火,“小帅虎”“呸”声道:“你的心态简直卑鄙龌龊到了极点,‘田瘤子’我老实告诉你,小爷我正是你们‘大风会’的活冤家,死对头。可笑你还在作那春秋大梦”“田瘤子”神情微变。当地看到“小帅虎”“无畏刀”光弧陡现,毫无声息的向自己飞斩而来的时候,他这才明白他看轻了对方,而且也看得太离谱了些。身躯暴退,“田瘤子”人矮动作更见伶俐轻巧。“小帅虎”却不给对方有反击的机会,他一刀接着一刀,一刀紧过一刀,心中早把对方恨透了,手下当然也就毫不容情。“田瘤子”的脸色由微变到惊慌,再由惊慌变成惶恐。因为他作梦也想不到“小帅虎”的刀法会如此泼辣,又如此犀利。先机一失,他除了腾跃避闪外,连喊天的时间都没有了。血光现。“田瘤子”在“小帅虎”的第十一刀劈斩过后,肩头蓦然一凉,接着一阵剧痛刺心。巴掌大的一块血肉就被削落在地,要不是他机警躲得快,恐怕一条胳臂当场就要废掉了。打出了心火,“田瘤子”一个翻身人已掠出丈外。“小帅虎”只当对方要逃,他并未追去。就在此时,“田瘤子”一个倒仰,一道白光从他身上发出,成一条直线,来得是如此迅急的射向“小帅虎”的胸前。又见飞刀。“小帅虎”一侧身刚避过第一把飞刀,另外三把如电而至的飞刀已成“品”字形,到了面前。心中大骇。“小帅虎”这时已来不及避,也无从去闪。急切中,他大喝一声“无畏刀”攀然卷起一片光华,仿佛好几百个圆圈套在一起,护住了他的全身。“大幻八式”中的第六式“环环相扣”。对这式刀法,“小帅虎”从来也没用过,现在在千钧一发中,他下意识使了出来,正是保命的唯一方法。于是只见光华骤灭,那三把飞刀就如纸片般成了无数碎片,落满一地。“田瘤子”傻了眼。他几曾见过这么神奇的刀法?足音杂沓。“小帅虎”使完了“环环相扣”后,因为拚力过度,正喘息着时,“田瘤子”身后已经涌现一大票持刀持弓的大汉。“楚楚,我们快走。”花中雪心细如发,他知道在这巷弄里如果对方用弓箭来对付自己,到最后非被射成刺猬不可。“小帅虎”也明白这层道理,他不待对方弯弓搭箭,人已一人后掠,带着赵小柔和花中雪消失在巷道这一头。而“田瘤子”带着人手追了几步便停了下来。他望着“小帅虎”逝去的方向哺哺自语道:“这个人到底是谁?我得赶快查明报给总坛知道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