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下亭”。“历下亭”在大明湖,为唐代诗人李大白,杜工部在此宴游之处。亭上有“历下此亭古,济南名士多。”的杜甫诗句。沿着亭外的小道,可达亭后的“临湖阁”、“名士轩”,其中回廊相接,曲折幽致,极为清雅。来到这一名胜,“小帅虎”和花中雪把马拴在树下,双双进到亭内,略做观赏。名胜之地游人自是甚多。“小帅虎”和花中雪这一双壁人立刻引来了游人的目光。这时候一个手执折扇,一身儒服,头戴文士帽的年轻读书人也进了亭内。他长得斯文,尔雅中竟带着些许脂粉味,吟哦着亭内历代名家所题的诗文慢慢的走近“小帅虎”的身边。猛然一眼,“小帅虎”只觉得此人甚为眼熟,不免就盯着人家看了起来。花中雪推了他一下道:“那有你这样子看人的?”笑了笑,“小帅虎”道:“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大姑娘,怎么你吃什么干醋?”“死相。”花中雪嗔笑道:“我吃什么干醋?我只是告诉你那是不礼貌的行为,好在人家是斯文人,如果是江湖客,你恐怕就会惹上麻烦了。”“小帅虎”收回目光笑道:“那有那么严重,你未免大夸大其词了吧。”花中雪道:“我才没夸大呢,很多时候纠纷、冲突都是在无心与无意下造成的,你没听说过有人就因为看人一眼,而引起对方的不痛快,就此挨刀丧命吗?”举起双手,“小帅虎”道:“投降了,和你这种老江湖女混混在一起,我是受教良多,获益匪浅矣。”横了对方一眼,花中雪笑得如花朵般道:“没个正经。这是你,换做别人要我上课除了‘钟点费’外,还得看我高不高兴哪,真是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他们这里谈笑着,那儒服少年脸上竟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表情。他又慢慢走了回来。来到“小帅虎”面前脸现惊容道:“哎呀!兄台,你可愿听小生数言相赠?”“小帅虎”怔住了。他疑惑道:“你说什么?”儒服少年道:“小弟自幼随异人习得面相观色之术,我见兄台气色不佳故有数言相赠,还望兄台莫予见怪,更恕我冒昧之处。”“小帅虎”不觉笑道:“你不妨直说,我洗耳恭听就是。”“那我就说了。”儒服少年在“小帅虎”身旁左瞧右看一阵后道:“兄台你双颊泛红,眼含春波,唇角不时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浅笑,这……这是主桃花之劫,另外你眉峰含煞,已表示你有损友在旁,你得小心了。”“小帅虎”还茫然着,“花中雪”已柳眉倒置冷声道:“你还真会‘瞎掰’,什么桃花之劫,损友在旁,你在说谁?”儒服少年浅浅一笑道:“这位姑娘,我又没说你,你怎么那么紧张?又何必做出‘不打自招’的态势来?”“你说什么?满口胡言乱语的,要不是看你是读书人,姑奶奶我马上就给你难看。”“别……别这样,大家都在看我们哪!”“小帅虎”横在了两人中间,他打着圆场道:“这位兄弟,不论你说得是真是假,我谢了,请回吧!”儒服少年还真执拗,他瞪眼道:“兄台,所谓忠言逆耳,良药苦口,你可要亲君子,远小人啊!”“小帅虎”连忙又拦住他好言相劝。“好了、好了,花姐姐,你就别和人家计较了他说他的,我们当成耳边风就是了。走吧,我们还有要紧事,别理会了。”“小帅虎”好不容易哄住了花中雪。然而要命的却是儒服少年那边又开了腔。“兄台啊,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你可要慎思,慎行哪。”“小帅虎”头都大了。他霍然回首道:“喂,你这个人还真是有够麻烦,你可不可以闭上尊口,不要再火上加油了?”冷嗤一声,儒服少年道:“没出息。”为免事态扩大,“小帅虎”硬是没敢答腔。他拖着心中犹忿忿不平的花中雪离开了“历下亭”,两个人翻身上马,绝尘而去。儒服少年望着他们的背影,脸上阴晴不定的好一会,他也才缓步离开。泰山。泰山高一五四五公尺,雄伟峻拔,巍然独尊,故而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说。到了泰山山麓的“泰安县”已是黄昏的时刻,“小帅虎”和花中雪找好了旅店,他们便拉住店小二道:“你可有听说‘天下第一神刀’与‘邪煞’管一峰每三年重阳在泰山较技比武之事?”店小二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他望了一眼“小帅虎”道:“你可问对人了。”面上一喜,“小帅虎”连忙塞了一锭银子过去,他焦急道:“小二哥,这请你喝酒,关于……”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小二哥立刻换上一付笑脸道:“你说‘天下第一神刀’和‘邪煞’的事情对吧?这是江湖上的大事,鲜有人不知的,而且‘天下第一神刀’每次来也都是住在我们店里。”“真的?!他现在住在什么地方?你快……快带我去。”“小帅虎”简直难以相信,他迫不及待的道。“你是……”“我是他徒弟,你放心。”店小二看到“小帅虎”腰畔弯刀,他点头道:“嗯,我相信你,我认识那把刀。”“小帅虎”高兴得快跳了起来,不过店小二都摇头道:“不过他现在已离开了。”“离开了?到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当然是去赴‘邪煞’管一峰的约会。”宛如泄了气的皮球,“小帅虎”错怔道:“明天才是重阳啊!”店小二道:“但他们都是习惯在重阳前一天的此刻就开始较技“小帅虎”一听拉着花中雪就要出门。店小二却惊怔道:“客官,你你该不会要去吧?”店小二慌道:“那是个死约会,更不准任何人去搅扰的,江湖上虽然都知道这三年一次的较技比武,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山观战,你这样去是犯忌讳的。”“小帅虎”当然明白,然而他却顾不了那许多。因为这一次他知道自己师父绝非“邪煞”管一峰的对手。没理会店小二诧异与惊怔的眼光。“小帅虎”与花中雪已出了客栈,他们直奔泰山入山处。初秋落幕。残阳夕照。沿着登山石梯,“小帅虎”和花中雪两人健步如飞,当他们爬到半山腰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而一轮上弦月正清冷的、孤寂的,弯照着大地,更给寂静的山峰凭添了深深的落寞。没有人可以一口气爬完一千五百九十四级石阶。“小帅虎”和花中雪在山腰中的凉亭里歇下了脚。他们心里虽然急,但两腿却不争气,遥望着漆黑的山顶,“小帅虎”不觉叹气道:“真想不透他们为什么会选在山顶约斗,这又不是比脚力。”用汗巾擦着汗水,花中雪道:“这也有好处,可以避开许多不速之客,双方可以全心全意的不受任何的外界干扰。”突然山顶的方向传来了阵阵刺耳的狂笑。狂笑声愈来愈近,想而见有人正以极快的速度飞奔下山。“小帅虎”脸色遽变,他眼睛瞪视着登山的石阶,没一会功夫。他看到一条人影正流星般直坠而下。这个时候有人从山顶狂笑下来,会是谁?“小帅虎”已开始忍不住身上轻颤,他一个纵步,人已跃出凉亭。拦在山道上。近了。月光下,一个长发披散,身上穿了一件怪异的五彩衣衫,看来六十多岁,却一脸精悍中等身材的老人停在了“小帅虎”面前。他笑声倏止,瞪眼望着“小帅虎”,声音像来自地府,森寒中透着阴冷道:“年轻人,看来你是不知死活了。”“小帅虎”有些心惊道:“你是‘邪煞’管一峰?”对面那人面目表情道:“不错,你答对了。”“小帅虎”慌了。他惊声道:“我师父呢?我师父怎么样了?”“邪煞”管一峰冷漠道:“谁是你师父?”“‘天下第一神刀’。”蓦然怪笑。“邪煞”管一峰目现精光,笑道:“如果你赶得及,应该还可以见到他最后一面。”“小帅虎”胆寒道:“你……你把我师父怎么了?!”身形一长,“邪煞”管一峰怪鸟行空掠过了“小帅虎”的头顶,往山下飞去。夜空中传来他桀桀枭笑道:“从今后己没有‘天下第一神刀’这个人了,江湖道只有我称尊……”“小帅虎”惊恐得拔脚狂奔,他喘着大气,一步也不敢停留的直往山上冲。泰山之顶“南天门”。在“南天门”的牌楼下,“小帅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师父……”凄叫一声,“小帅虎”已扑了过去。当他看到神情萎靡,喘咳不已,身上布满了好几道怵目心惊的伤口,奄奄一息的“天下第一神刀”季惟民后,他整个人由心底生出一股寒意。季惟民靠坐在牌楼的石柱旁。他睁开了眼睛,有丝惊异闪过,。喘息道:“是你?!你……你怎么来了?”“小帅虎”扶起了对方。他惶声道:“我……我不放心你……”凄苦一笑,季惟民道:“也……也好,我正想告诉你……管一峰的确有野心,他……他不只想称霸武林,更想称王……称帝……”“您别说了,我背您下山,赶快先替您疗伤。”无力的挥挥手,“天下第一神刀”季惟民道:“不……不用了,我已没救了……”不,您别这么想,你的伤还不严重,只要及时止血,绝对可以好起来的。”“别傻了孩子。”季惟民道:“我五脏……已经移……移了位,就是……就是大罗神仙也……也救不了我……你记着为师交……交待你的事,千万要争气莫……莫让‘邪煞’管一峰荼毒武……武林……”喘息着,呛咳着,“天下第一神刀”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小帅虎”虎目中噙着眼泪。终于季惟民头一垂,这一代武林名人就倒在他的怀里,茫然瞪着眼睛与世长辞。黄土一冢。心香一束。“小帅虎”跪在泰山之巅,已好长一段时间。花中雪悲戚的拍着他的肩头,忍不住道:“我们走吧!”“小帅虎”没有作声。花中雪难过道:“人死不能复生,见你如此哀伤,季老前辈泉下有知也不会心安的。”“小帅虎”怔怔道:“让我再待一会,师父一生纵横江湖,为情所苦,死后又孤寂的长眠于此,我一想起就不免悲从中来。”叹了一声,花中雪没有再说什么。她默默的陪在“小帅虎”的身旁,感同身受的亦坠入了哀悼里。秋阳艳照。山风凛冽。“小帅虎”最后在花中雪的数次劝说下终于站起身,频频回首的走向下山的阶梯。好一会后,花中雪幽声叹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小帅虎”早有决定,他沉声道:“闯出名号,单挑‘邪煞’管一峰,替师父报仇。”点点头,花中雪道:“这是应该的,但以你目前的实力恐非‘邪煞’管一峰的对手。”望向远处氤氲山风,“小帅虎”悠悠道:“‘大幻八式’我已练会,缺的只是临场实战的经验。时间长了,再加上与敌过手拚战,我必能把这套刀法融会贯通。”花中雪道:“只凭‘大幻八式’我想你仍无法与管一峰抗衡。据我的观察,你除了缺少对敌经验外,最须加强的就是身法、步法。毕竟身法,步法是一张护身符,敌人再厉害,自保则没问题。”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小帅虎”叹气道:“问题是没人再能教我了。”花中雪想了想道:“当今天下身法,步法称最者当推‘丐帮’的‘千里丐’铁成功,只要找到他,求他传授你他的独门‘迷踪连环步’,那么将来与‘邪煞’管一峰决斗时,你便可稳保不败。”“铁成功?你在开玩笑了,谁不知道铁成功那个叫化子头,连徒弟都不收,又怎会轻易的传人他那绝活?”“不一定。”花中雪道:“我听说铁成功这个人一向游戏人间,却是嫉恶如仇,如果‘邪煞’管一峰真的在江湖中兴风作浪,图谋不规,那么以铁成功的为人,他绝不会坐视,但他不是管一峰的对手,所以只要你晓之以义,剖析利害,我想说不定他会答应,毕竟这是替武林除害,人人有责啊!”“小帅虎”道:“问题是‘邪煞’管一峰到目前还没有行动,也无恶行。”“迟早的事,你师父不是说过他不但有称霸江湖,更有称王称帝的野心吗?这种人蛰伏在‘天下第一神刀’的神威下十几年了,一旦脱困岂甘寂寞?”“那我们又要到那去找‘千里丐’铁成功呢?”“江南杨州,丐帮总舵。”“就依你吧!”“小帅虎”瑞心乱如麻,说实的他也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到“泰安县”的客栈中,“小帅虎”和花中雪发现“天下第一神刀”败在“邪煞”管一峰手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店小二随着“小帅虎”进了房中,他一脸惊疑小声的问:“公子爷,你师父真……真的落败了?”“小帅虎”心情恶劣,他瞪眼道:“你们的消息还真灵通呐!”堆起笑脸,店小二道:“因为守在附近的武林中人只看到‘邪煞’独自一人下山……唉,想不到约战十八年,‘天下第一神刀’会在这一次败在管一峰手里……你师父如何了呢?”“小帅虎”没有说话。只因为他现在一听到“邪煞”管一峰的名字,一颗心就拼命狂跳,而热血就沸腾起来,眼中更流露出一种怕人的神采。店小二吓了一跳。他什么也不敢再问了。因为他阅人多矣,知道自己再不识相赶快离开的话,那么他很有可能就会被入抬了出去。收拾好随身的东西,“小帅虎”和花中雪两人给完帐正欲出门,便在门口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正是在“大明湖”畔的儒服少年。只见那儒服少年神情一怔,笑嘻嘻的一揖到地,然后对“小帅虎”道:“嗨!还真巧呀,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又是你?”伸手不打笑脸人,“小帅虎”和花中雪心中纵有不快,但见到对方一碰面就摆出了笑脸,又是打躬又是作揖,也就不好太过给人难堪了。儒服少年笑着道:“看来我们真是有缘了,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这位兄台仪表出众,敢问可愿和小弟做个朋友?”“不必了。”花中雪心中犹有忿意,她拉着“小帅虎”就要走。儒服少年折扇一拦,他瞪眼道:“你这姑娘好生无礼,我又不是和你交朋友,你又凭什么左右别人的行动?”花中雪冷哼一声道:“我无礼?你还无趣呢?请让开,要不然你可是自己替自己找麻烦了!”儒服少年脸色沉了下来。他亦冷笑道:“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刁蛮霸道的女人,他和不和我交朋友关你什么事?要你来替他说话?”花中雪暴怒。她素手一扬就要出招。“小帅虎”连忙拉住她道:“算了,他一个文弱书生那经得起这个。”回过头,“小帅虎”对儒服少年道:“阁下,你是读书人,我是江湖人,道不同不相为谋,诚意心领,方命之处见谅。”话说到这,儒服少年再是皮厚也应该有自知之明,摸摸鼻子离开才对。然而他却没有这么做,反而上前笑道:“兄台,你这就不对了,我虽是读书人却自幼好武,更羡慕像你这样的少年豪杰。更何况人无贵贱职业之分,拿这种理由来拒绝我岂不显得太牵强了。”天底下还有这种硬要和人家做朋友的人。“小帅虎”是服气了。为了想摆脱人家,他只有苦笑道:“说得好,我叫楚楚,也有人叫我‘小帅虎’,阁下高姓大名?”儒服少年笑得好开心。他又是一揖到地,然后道:“敝姓房,房人玉,来自北京,游学四方、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小帅虎”那里有心和人家扯淡。他连忙招手道:“好了,双方既已通过姓名,房兄如不见怪,我尚有要事得马上赶着办,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了。”房人玉玉面一怔。他还真没想到“小帅虎”会来这一套,不觉急道:“楚兄,你我初识怎好……”好不下去了。因为“小帅虎”已经和花中雪越过他身旁,急步出了客栈,跨上早已备妥的坐骑,转眼间已消失在路的尽头。房人玉气得猛跺脚,由这种女人才有的动作里,这个人脂粉味还真是严重。由济南至扬州最便捷的路径就是由北运河坐船南下,经高邮湖到长江。然后再由长江朔流而上。“小帅虎”与花中雪当然选择了这既便捷、又省时间的水路。行船走马三分险。“小帅虎”站在船头,望着茫茫河水,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心事。这是一条载人载货两用的大船,船身虽然平稳,但对第一次坐船的“小帅虎”来说,仍然有种双脚不踏实的感觉。“怎么啦?心事重重的。”花中雪由船舱中走了出来,好靠近“小帅虎”的身旁关心问着。“没什么,船舱里太闷,人又多,所以我出来透透气。”“别瞒我,有什么事就说出来,闷在心里久了会闷出病来的。”“小帅虎”叹了一声道:“你还真了解我……”笑了笑,花中雪道:“相处久了,有什么逃得掉我的眼睛,你呀!一向都是嘻嘻哈哈的,一下子沉默下来,当然表示你心中有事喽。”先在船头坐了下来,花中雪拍了拍身旁甲板道:“来!坐下来。”“小帅虎”依言坐了下来道:“其实真的没什么,我也不知在想什么,只觉得人生变幻无常,世事如白云苍狗,在半年前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有一天我会肩负武林重任,而去做一些作梦也梦不到的事情。”静静的听着。花中雪眼里有着女人才有的温柔。“在我以前的世界里,我只是一个混吃混喝,有着一大票整日嬉闹胡搞的朋友。曾几何时,我改变了,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了自己,我现在觉得肩膀上的压力好重、好重,重得我无法适应,也难以喘息。这些天,我常常在想,为什么会是我?天下何其大,人口何其多,为什么就要我来担起这除魔卫道的责任,为什么我不能再像以前过那种虽然瞎闹,却快乐无比的日子?”语音一顿,“小帅虎”接着道:“人家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话说得一点也不错。以前我好羡慕那些江湖上的名人侠士,听到他们的英雄事迹,我就冲动得恨不得自己有一天也能像他们一样闯三江、走四海,傲笑江湖。然而一旦自己真的走上了这条路,我却发现这条路不是我想像的那般快活,除了要吃、要喝,有着生活上的压力外,更重要的是不能凡事再随心所欲,仇家愈结愈多,凶险不知何时会来……这一阵子,你给予我许多帮助,没有了你,江湖虽大,我知道我是寸步难行。”花中雪的一颗螓首,不知不觉中已靠在了“小帅虎”的臂弯里。她轻声道:“我比你出道早,而且我们总是共过患难,我当然要帮你。你也知道的,我虽然是在赌场里混,但我绝不是一个没人性、没理性的人。芸芸众生,各人有各人的求生方式,我是块什么料,我自己清楚。你不同,你是块璞玉,又涉世未深,如果没人在旁随时指引你,你会很容易走入歧途而不自知/极其自然的“小帅虎”紧拥了对方一下,他叹声道:“你对我真好,说实在的从小失怙,你让我想起了母亲。”花中雪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掉下眼泪。她悄然擦掉,笑着道:“臭小子,我就那么老啊!”“小帅虎”也笑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嗅着对方那阵阵扑鼻的发香。“你当然不老,不但不老,而且年轻得像一株含苞待放的花蕾,只不过……”心中掠过一丝甜蜜,花中雪道:“只不过什么?你说啊!”“只不过你好唠叨,所以我才说你使我想起了母亲。”“好啊!原来你嫌我唠叨……”花中雪不依的偎在“小帅虎”的怀里,纤手握拳捶着他的胸口嚷嚷道:‘江湖险,人心更险’,我要不唠叨,你这个人就算被别人卖了,恐怕还会傻不啦叽的帮人数着银子哩!”哈哈笑着,“小帅虎”道:“你就那么看扁我?我以前可也是出了名的小滑头,别人一见我也会头疼的角色哩!”摇摇头,花中雪用手拂顺被风吹乱的秀发。她娇笑道:“你那只能在一般人面前耍耍小聪明,在江湖中你那一套和真正的行家比起来,简直是鸡腿比大腿,比都不要比了。”“小帅虎”没在意对方的讪笑。他怔怔的凝望着花中雪。得不到回应,花中雪一抬眼看到“小帅虎”竟然用如此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她不觉心中一跳,羞涩的垂下了头,连手脚都没了放处。“小帅虎”回过神,他由衷赞叹道:“你真美。”娇羞的横了对方一眼,花中雪道:“少来了,记得在‘如玉赌坊’你还嫌我什么脸上脂粉擦抹得大多了。”“此一时也彼一时,那时候的你妖烧,给人有一种狐媚的感觉,洗尽铅华后,你还真是清新可人。而且……”女人听到别人说自己没有不好奇和紧张的。花中雪急道:“而且什么?你这个人愈来愈坏,说话老是喜欢说一半,急都急死人了。”笑了笑,“小帅虎”道:“而且女人有好多种,其中有一种属于耐看、经看、愈看愈美,百看不厌,你就是这种女人。”心花朵朵开。花中雪依偎对方更紧了,她低声道:“那其它的还有那种女人呢?”“小帅虎”笑道:“另外有的就是第一眼看很美,可是看久了就会乏味,还有的就是‘远看像山水,近看我的妈’,至于分类来说嘛!有小家碧玉型,有大家闺秀型,有淑女、悍妇、等等之分。”花中雪在“小帅虎”的怀里叫了起来道:“你呀,年纪轻轻的对女人倒是研究得那么透澈,简直是人小鬼大,一肚子坏水。”情不自禁的,“小帅虎”在对方脸颊上轻轻一吻,他正色道:“我不小了,十八岁了呐,已经到了‘法定年龄’了,何况在乡下如果结婚早的话,说不定我现在儿女成群哩。”“没正经。”花中雪啐了一声,心头乱跳。虽只是轻轻一吻,她知道已够她回忆一辈子了。“张家湾”。“张家湾”在淮河边上,虽然只是一个水陆码头,但是来往运河的船支几乎都会在这里停靠。于是这一个小镇虽然小,却是百货俱备,各行各业都有。不说别的,光是茶楼饭馆,赌档烟馆以及门面装扮得豪华玫丽的妓院,就不下二、三十家。入了夜,这儿更是热闹。船上的水手,陆上的苦力,个个全都捧着血汗钱,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往“销金窟”、“美人窝”里送。“小帅虎”和花中雪两人漫步在这长长的街道上,正准备找一家馆子好好吃上一顿。突然间花中雪眼睛一亮,她停下了脚步。“小帅虎”不明就理,他问道:“怎么啦?怎么不走了?”花中雪指着路旁一块灯笼下的木招牌。顺势瞧过去,“小帅虎”轻声念着:“吃喝远离,酒色没有,气大财粗,无银莫入……”“这……这是什么意思?”看到“小帅虎”一脸迷惑,花中雪笑道:“呆子,你难道不知道那是赌场的招牌?”“赌场?”“小帅虎”突然明白了,不由得结舌道:“你……你不会手痒了吧!”“走,咱们去小玩玩。”花中雪脸上有种兴奋之色,掩抑不住道。“小帅虎”摇头道:“别……别开玩笑,上回在‘如玉赌坊’出的漏子还不够大呀!”“上回是在北京,这次是在‘张家湾’,你放心,这鸟不拉屎的小地方没人会认出我来的。”站着没动,“小帅虎”道:“我们现在身上还有钱,我看就别进去了。”花中雪叹气道:“人没有嫌钱多的,你分得的一万两银子恐怕也没剩多少了,我的也去了大半,我们总不能不未雨绸缨,难道真要到分无分文时再想办法?”“小帅虎”想要辩解,花中雪已拉着他钻进了巷弄,朝着里面一处门前悬着大红灯笼的房子走去。“别死心眼,我们不贪多,更何况这些开场子的,只进不出,岂不违反了‘货币畅流’的原则。”还能说什么?“小帅虎”只有乖乖的跟在花中雪的身后,一头拱进了这间赌档。烟雾缭绕,异味杂陈。花中雪对这样的环境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她拉着“小帅虎”的手,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的,最后停在一处赌“牌九”的台子前。(牌九有分大牌九与小牌九,大牌九是四张牌,二张一组,点子必须是前小后大,输赢必须比两次,也较为花脑力来配牌,小牌九则是两张牌,点子相加,一翻两瞪眼,虽然没那么大的学问,可是较刺激。)这张台子赌的小牌九,也就是俗称的“麻将牌九”,由一到九的筒子加上四张白板组合而成。这种赌法有个好处。那就是庄家平家加起来可以一次十个人玩,不像牌九那样一次只能四个人上阵,其它想玩的人必须与人共搭,钱注押得小的,连摸牌的资格都没有。现在这张桌子上只有四个人在玩,花中雪和“小帅虎”在桌子前面坐了下来,由花中雪拿出了一张千两的银票交由旁边的看场,换了筹码。推庄的是一名瘦小粗壮汉子,他有一双精光闪闪锐利如刀的眼睛。花中雪第一把牌下注二百两,结果输了。第二把她又下注二百两还是输了。第三把的时候她把剩下的筹码全押上了。结果她拿了一对四简,而庄家却是六筒对于,所以她又输了。她不急不忙的又要看场的换了一千两银子的筹码。“你们这可有限注?”筹码换来后,花中雪笑着问庄家。精瘦汉子道:“最多二千两。”点点头,花中雪一下子把换来的筹码全押上道:“一千两买十三道。”精瘦汉于怔了一下道:“姑娘是说每一道一千两吗?”“不错,每一道都一千两。”好大的手笔,花中雪的气魄引得同桌人立刻投过异样的眼光。精瘦的庄家道:“我可以收注,不过你必须拿出一万三千两来看注。”“当然。”花中雪把身上的银票全拿了出来,不够四千两,她要“小帅虎”补足了。庄家笑道:姑娘还真是少见的豪客,虽然输赢不一定会十三道,但还是令我佩服。”“别废千方百计了,你快点把牌理出来打骰子吧!”回了对方一句,花中雪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看着对方洗牌、砌牌。牌洗好,庄家把六墩牌推了出来,手一抬就要打骰子。花中雪忽然道:“慢点……”庄家怔了一下道:“做什么?”笑了笑,花中雪道:“我要调调牌。”为免作弊,玩这种“麻将牌九”在庄家洗好牌后,平家是有权调牌的……精瘦庄家只能一抬手道:“请!”于是花中雪脸上带着微笑,她伸出一只手,快得人们眼睛都看不清楚的把六墩牌一阵颠倒。“好了,请掷骰子吧。”牌理好后,花中雪对庄家笑了笑。庄家脸色稍稍一变,手一挥两粒骰子在桌面滚了几滚停了下来。“四点”庄家叫了一声,便把六墩牌一一发了出去。“小帅虎”一旁紧张得手心冒汗。他虽然对花中雪有必胜的把握,但是他却不知道她会玩出什么花样。毕竟他明白,万一庄家真要弄了一付白板对于的话,那么他身上就只剩下了三千两的银票,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太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