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云馨突然被劫,林剑然和周桐均是大惊失色。二人定了定心神,才看清用剑抵在邵云馨脖子上的是一个面色阴骘的瘦长汉子,容貌却并不认得。只见那汉子狞笑道:“林剑然、周桐,你二人识相的赶快自刎,否则看我先杀了这多嘴丫头,落得耳根清净。”“快放了我师妹!”林剑然和周桐大喝一声,双剑并举,直向那人刺去。哪知人影一闪,神山上人和玄冥子已然挡在了他二人的身前。林、周二人不由分说,举剑便刺,一僧一道慌忙挥剑招架,四人四剑,打成了两对。那汉子见二人如此,颇有些不解,忙拉着邵云馨退道屋角的一根柱子旁边,大声道:“林剑然、周桐,你们好狠心,就不怕我一剑杀了你们的小师妹么?”邵云馨昂然笑道:“我告诉你,你打错算盘了。从三天前我们知道你们要上山时,便没打算今天能活着。你有种便一剑杀了我,我死了,桐哥自然会来陪我的。”那汉子一听,阴森森地笑道:“好,小姑娘,看不出模样你娇怯怯的,竟然如此硬气……既然你不怕死,他们也都不怕你死,我便先划花了你的脸。看你生得这么俊俏,你的脸要是花了,你那‘桐哥’定会心疼得不得了的。”说着又是一阵狞笑,将剑锋抵在了邵云馨的脸上。周桐原早抱了与邵云馨同死之心,因此那汉子那邵云馨的性命相要,心下倒无甚牵挂,只凝神与眼前的玄冥子过招。可听说那人要划花邵云馨的脸,心下倒有些着急,招数便有些散乱。玄冥子见状大喜,左手挥剑,右手忽掌忽指,阴毒招数频出,周桐顿时落了下风。邵云馨开始听说那人要划花她的脸,也是一阵害怕。但眼见周桐落了下风,知他为自己担心,不由心头一热,高声叫道:“桐哥,你不必为我挂心,我的容貌昨天你已经仔仔细细地看过,也深深印在心里了,现在给这讨厌鬼划花了也好,免得被这里这许多双贼眼看污了我的容貌。”那人没想到邵云馨会如此硬气,一气之下,叫了一声:“小丫头,看我先杀了你……”这一句话没说完,一柄长剑已然从他脊背刺入,贯胸而出。那汉子惨叫一声,仆地倒下,四肢踌躇,伤口中鲜血直喷,眼见是不活了。只听柱上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冷地道:“冷一枭,你平日杀人如麻,今天正是你的报应!”林剑然和周桐均听过这冷一枭的名头,知他是关西著名的响马,武功甚高,平日只已杀人为乐,不由心中暗道:“原来他便是冷一枭,却不知杀他的那位姑娘是谁?”神山上人和玄冥子听闻冷一枭被杀,手下一慢,林剑然和周桐趁势还击,登时转了败势,又成了平手。邵云馨这才看清出剑的原是个红衣蒙面的女子,正以倒挂金钩之势,双脚挂在柱上,忙道:“这位姊姊,谢谢你救我一命。”那女子飘然而落,向邵云馨道:“你便是华山派的小师妹?果然是既漂亮又有骨气,难怪他会夸你。我也很佩服你呢。”“他是谁?”邵云馨刚开口一问,斜刺里却冷不丁刺来一柄弯剑。红衣女郎手疾眼快,长剑指处,“当”的一声,已然将弯剑荡开。“活见鬼,今天我便让你见鬼去!”红衣女郎骂了一句,手中长剑直点来人的咽喉。“姊姊,我来助你!”邵云馨看清来人是个高鼻深目的西域胡人,猛地想起方腊所说,知道他便是“活见鬼”忽尔莫彻,生怕红衣女郎不是他的对手,当下发一声喊,长剑一挺,也向忽尔莫彻攻去。众人打做一团,一旁万俟元忠却手摇折扇,旁若无事地观看战局的变化。忽然外面一阵大乱,原来华山派的众多后辈弟子知道掌门有难,纷纷提剑涌到了门口。万俟元忠双眉一挑,淡淡地吩咐了一声:“你们将这些人全杀了罢。”“谨尊少掌门号令。”众人答应一声,崔绿华、拓跋雄、贺风、孟无痕,以及同来的赞布喇嘛、蓬莱派高手魏保荣等几人已然跃了出去。窦天、余英、孙继迁等几人心下不忍,略一迟疑,相顾摇了摇头,也只得跟了出去。这些人皆是当世高手,华山派群弟子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林剑然等人在厅中听到外面群弟子的哭嚎之声,心中不由一阵酸楚。一分神间,林剑然肩头已然中了神山上人一掌,周桐的左腿也被玄冥子的长剑划了一道口子。“桐哥!”邵云馨见周桐受伤,再顾不得那红衣女郎,便舍了忽尔莫彻,挺剑直逼玄冥子。哪知黑影一闪,万俟元忠却已然拦在了她的身前,笑吟吟地道:“小妹妹,陪我玩两招罢。”邵云馨又急又怒,骂了声:“无耻,接剑!”剑身一转,一招“古柏森森”,向万俟元忠腰上斩去。“来得好!”万俟元忠低喝一声,身形一转,已如鬼魅般绕到了邵云馨的背后,随之折扇一合,疾点她背心灵台穴。邵云馨一招走空,听见脑后劲风响动,心下暗叫“不好!”总算她修习紫霞神功已然到了一定的地步,体内真气流转,自然而然地向前一个纵跃,避开了他这闪电般的一击。但万俟元忠出招既快且狠,片刻之间,邵云馨已然左支右绌。此时那红衣女郎少了邵云馨相助,兼之忽尔莫彻弯剑的剑法实在古怪,那女郎剑法虽然玄妙,可惜临敌经验太浅,怎比得上眼前这个身经百战的独脚大盗?眼见忽尔莫彻怪招频出,不免有些手忙脚乱。周桐与林剑然武功虽然不弱,但修为却远较那一僧一道为浅,时候一长,也渐渐支持不住。再加上记挂门外惨遭屠戮的众弟子,心下分神,更是险象环生。四人无奈之下,只得边战边退,不多时,已然被万俟元忠等人逼出了厅外。此时,外面的华山派群弟子已然被崔绿华等人斩杀殆尽,众人见林剑然等人被万俟元忠等人逼了出来,登时忽地一声围了上来,将林剑然等四人围在了中央。“停手!”万俟元忠突然一声断喝,神霄派众人当即不再发招向林剑然等人进攻。此时林剑然等四人也已然筋疲力竭,见此情状,也顾不得群敌环伺,便纷纷坐在了雪地之上,运功调息,希望能恢复些体力,再与敌人拼命。万俟元忠折扇一张,仍是笑吟吟地向林剑然道:“林先生,其实你那小师妹说得也没错,贺风现下已然是我神霄派弟子,却要我神霄派替他先一派的师父师叔复仇,分明是无理取闹,挑拨咱们两派的关系。而且他张口雷电门,闭口雷电门,显然是不把我这个神霄派少掌门放在眼里,这种小人,的确该死……”“少掌门,这不都是你教……”贺风脸色惨白,一句话还没说完,万俟元忠脸色一沉,折扇一合,一枚钢钉已然射中了他的咽喉。贺风双目圆睁,满面俱是疑惑不解之色,软软地倒在了地上。神霄派众弟子愣了一愣,慌忙齐声叫道:“少掌门明察秋毫,为本派清理门户,英明果敢,实乃本派之福。”林剑然和周桐等人见万俟元忠毫没来由地便杀了贺风,也是有些不明就里。却见万俟元忠回过头来,脸上已然恢复了那种笑吟吟的神色,轻摇折扇,缓缓地道:“只是我派的数名弟子或死或伤,这却怎么说?即便我回去见了本派掌门,也是无法交代啊。”“万俟少掌门,今日我华山派技不如人,栽在贵派手上,林某无话可说……”林剑然道。话还没说完,万俟元忠却打断了他的话头,笑道:“林先生何必如此?其实本派掌门也一直仰慕华山林先生的威名,还有那位周桐周兄弟,年纪轻轻地便能两招将莫春然这等好手置于死地,也是很了不起的。至于这两位姑娘,更是英雄出少年,在下实在佩服得紧……”万俟元忠顿了一顿,又道:“只要林先生能让你华山派从此归附于我神霄派旗下,听从本派号令,那么不单往事一笔勾销,我还会在掌门面前为你们多说几句好话,总之绝对亏待不了你们……窦天,你对林先生说说。”窦天呆了一呆,忙向万俟元忠施礼道:“掌门、少掌门宅心仁厚,窦某和金顶门上下感恩不尽……”说着,走到林剑然身边,低声道:“林兄弟,好汉不吃眼前亏,你斗不过他们‘神霄派’,不如……不如学老哥哥我,走一步且算一步罢。”林剑然听罢,仰天一阵大笑,笑罢,朗声道:“窦老爷子,您的好意林某心领了。当今武林门派虽然纷繁,但每一派皆又自己的成名功夫……万俟少掌门,林某行走江湖这许多年,也没见过贵派这样兼收并蓄的门派,何况我华山派自陈抟祖师创派以来,近百年的基业,又怎能在我的手上断送了?林某还是那句话,咱们既然技不如人,但求万俟少掌门给个痛快,只是这位红衣姑娘不是本派中人,原与此事无涉,还请您高抬贵手,放她一条生路。”红衣女郎道:“林先生,我与你华山派渊源颇深,此刻你们大难当头,我既然来了,又怎会临阵退缩……万俟元忠,冷一枭那恶贼是我所杀,你要我的人头,尽管来取,只是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话音刚落,她猛然将手一扬,顿时间,一阵五彩烟雾障住了众人的眼睛。邵云馨还不知怎么回事,只觉左手被一只滑腻的手掌牵了,耳畔听见那红衣女郎的声音道:“快拉着我的手,跟我来。林先生,周大哥,快走!”便被那红衣女郎拉了出去。林剑然和周桐依稀看见她二人的身影,不敢怠慢,便跟了上去。“百花迷瘴!”神霄派众人之中忽有一个极其嘶哑难听的声音叫了一声。万俟元忠急道:“别理这障眼法,快追,别让他们跑了!”但神霄派众人方才站了一圈,现在四下里皆是烟雾缭绕,又怎分得清东西南北,顿时乱做一团。慌乱之中,却只有神山上人和拓跋雄二人抢了出来。那红衣女郎见拓跋雄和神山上人追来,当下头也不回的一甩手,只听神山上人喊了一声:“拓跋兄小心暗器!”紧接着便是拓跋雄的惨叫。红衣女郎笑道:“活该!”“附骨针!你是……”神山上人一句话没说完,红衣女郎又从袖中射出一簇附骨针,神山手忙脚乱,忙不迭地左躲右闪。那拓跋雄却十分勇悍,虽然中针之处剧痛无比,却仍强忍着追了上来,直扑那红衣女郎。红衣女郎见他非但不停步反而越追越近,也吓了一跳,袖中银针连发,尽皆钉在了他的胸腹之上。可拓跋雄势如疯虎,竟似全然不觉,吼叫连声,右手护手钩直向红衣女郎钩来。这一钩来势凶猛,红衣女郎听见脑后风声响动,慌忙向旁侧一滚,闪开了这一招。她一回头,看到拓跋雄肌肉扭曲的一张脸,不由吓得尖叫了一声。此时,神山上人也追了上来,林剑然、周桐和邵云馨三人无奈,只得齐身纵上,与神山上人斗在一处。拓跋雄右钩走空,左钩忽地一声,自上而下,钩向红衣女郎。红衣女郎被他的狰狞样子吓得呆了,再想躲避,却已是万难。邵云馨等人被神山绊住,眼见红衣女郎遇险,却是无能为力。正在这时,忽听飕飕两声,拓跋雄太阳穴上插了一根蛇形银梭,咽喉上中了一柄黄金小剑,惨叫一声,登时仆地跌倒。但他手中的护手钩却余劲未息,直直地向那红衣女郎的头顶钩来。红衣女郎吓得呆了,眼见护手钩钩到,只是尖声大叫。忽觉身后一股大力一扯,身子不自主地向后一旋,避开了护手钩的锋头。但始终慢了些许,只听“嗤”的一声,面幕被钩锋带了下来,现出了一张俏丽的脸庞。她定了定神,才明白过来,忙向方才扯她那人裣衽行礼。可她一抬头,却见眼前是一条身穿白袍的英武汉子,登时怔在那里,脱口道:“方……方大哥,是你么?”那大汉与她目光甫接,便失声叫道:“百花妹子,我想得你好苦!”说着手臂一伸,已然将她温软的身子揽在了怀中。这大汉便是投身明教的华山派五弟子方腊,怀中那少女却是数年前不辞而别,令他魂牵梦萦的百花儿。他万没有想到能在这种场合与她相遇,心头又是欢喜,又是诧异,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百花儿见救她的正是方腊,不禁心神激荡,加之方才打斗过力,只低低叫了一声“方大哥”,便觉眼前一黑,软倒在了方腊的臂弯里。邵云馨正与神山交手,不经意间一回头,正看见方腊出手相救百花儿,不禁喜道:“五师哥,是你!”一分神间,神山上人已一剑向她小腹刺来。“馨妹小心。”周桐发一声喊,与林剑然双剑齐出,方化解了他这一招。神山上人一回身,正待发招,忽听耳畔有一个声音低低地道:“神山,通慧禅师所创的这五十一路伏魔剑法,原是为了护法除魔,惩奸祛恶,你却也配用么?”说话间,一柄黄澄澄的金色长剑猛然直刺他的胸口。神山大惊,慌忙挥剑一挡,才看清出剑的是一个明教服色,须发斑白的矮胖老者,不禁脱口道:“金剑先生李助?想不到你也是明教中人!”李助笑道:“老和尚,我手中这柄金剑已有数月没喂血了,今天偏劳你了!”说着金剑一抖,长啸一声,直刺神山的面门。神山上人举剑挡格,二人斗在一处。林剑然等三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惊,忽然眼前白影一晃,从树上跃下一条长手长脚的白衣汉子,手提一条乌油油的铁杖,向三人施礼道:“林先生,明教光明左使欧阳漠率座下弟子救援来迟,还望恕罪。”正在此刻,忽听杀声一片,从山下杀上来数十人。周桐一见,不由得大喜过望,忙向邵云馨道:“馨妹,你看是谁来了?”邵云馨抬眼一看,喜道:“是他们。”原来领头冲上来的这三人,竟是张叔夜、江上风和昆仑派掌门司空文。邵云馨正欲上前答话,昏倒在方腊怀中的百花儿却幽幽地醒了过来,她定了定神,急道:“方大哥,你快去和林先生说,我的百花迷瘴顶不了太长时间,再不快走,神霄派那些人便要追上来了。”“哈哈哈哈……”只听一阵大笑,身影连晃,却是万俟元忠带领神霄派众人追了过来。“糟了,这可怎么办?”百花儿急急地道。方腊抚了抚她的额头,轻轻地笑道:“不妨事,好妹子,你别担心。”说话之间,张叔夜等人也追了上来。人群之中闪出二人,跃到欧阳漠身前,抱腕当胸,朗声道:“属下净气长老吕师囊、明相长老裘日新参见欧阳左使,多亏张兄弟神机妙算,我们已然将山下埋伏的神霄派众弟子扫清了。”林剑然拉了吕师囊的手道:“吕兄,多谢你了,咱们好久不见。”吕师囊笑道:“应该的……对了,江兄弟,你不是说有东西要送给故人么?”“你不说我倒忘了。”江上风向周桐一笑道,“周兄,兄弟欠你一份人情,今天特地送你两件礼物。”说着手一扬,扑地一声,将两颗人头丢在了雪地之上。”“是赫连铁树和努儿海!”万俟元忠不禁一惊。“正是这一对废物!”张叔夜身后一个长身玉立的文秀少女笑道:“他二人带着一干脓包弟子在山下埋伏,想要劫杀过往的华山派弟子,却被我张大哥一眼看破了。”“是么?”万俟元忠微微一笑,手中折扇一合,一枚钢钉嗖地射了出来,直奔那少女的前胸。“韩姑娘小心!”一旁江上风叫了一声,连忙挥剑一格。只听“当”的一声脆响,火花四迸,江上风倒退了两步,只觉喉头一热,暗道:“这小子的内力好强。”“冰儿,偏你多嘴闯祸!”那少女身后一个青年人嗔了一句,又问江上风道:“江兄弟,你怎样?”江上风微微苦笑道:“我还好,令妹没事罢?”那少女伸伸舌头,笑道:“江大哥,谢谢你。”那兄妹二人却正是跟随张叔夜而来的韩世忠和韩冰。神山上人和金剑先生李助正斗得不相上下,见两面正成对峙之势,当下各自停手,回归本队。方腊向李助一抱拳,笑道:“多谢李法王救了我百花妹子一命。”李助笑道:“方长老客气了。”万俟元忠踏前一步,向欧阳漠一抱拳,脸上还是笑嘻嘻的道:“欧阳左使,我神霄派与你明教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苦相逼呢?”欧阳漠脸一沉,凛然道:“什么井水不犯河水?除魔卫道,向来是本教之责,你们伤了华山派这许多门人,这笔帐又怎么算?”万俟元忠脸色一变,森然道:“欧阳左使,我劝你少淌浑水,不要多管闲事才好。我敬你是明教的光明左使,不想与你翻脸,你可不要逼人太甚!”“可恶,看我取你的狗命!”方腊虎吼一声,跃出人群,单掌一立,向万俟元忠头顶击来。万俟元忠一闪身,问道:“你是何人?”方腊朗声道:“明教妙明长老,华山派五弟子方腊,今天要替死难的华山派同门报仇!”说着大喝一声,一掌拍向他的肩胛。“找死!”万俟元忠避开了他这雷霆万钧的一掌,随即折扇一合,疾点方腊臂弯大穴“清冷渊”。方腊身形连晃,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同时双手连抓,万俟元忠一个没看清楚,手中的折扇已然被方腊劈手夺了去。“五师哥,真好功夫!”邵云馨拍手笑道。“你……你使的是什么功夫?”万俟元忠问了一句。下面欧阳漠朗声道:“本教的护教神功——乾坤大挪移!”“方大哥,你终于练成了!”百花儿喜道,只觉鼻子一酸,差点滚下泪来。“是啊!”欧阳漠笑道:“百花姑娘,方兄弟没有辜负你的一片苦心,已然将乾坤大挪移练到了第二层了。倒是我资质驽钝,到现在连第一层还没练成呢!”“少掌门,贫道来助你!”玄冥子怪笑一声,飘身而上。欧阳漠见状,高声道:“玄冥子,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我来会你!”说着蛇杖一挥,跃了出去,与玄冥子战在一处。神山上人、忽尔莫彻和赞布喇嘛也欲上前帮手,却被金剑先生李助、吕师囊和裘日新三人拦了下来。“还等什么,一齐上!”芙蓉仙子崔绿华叫了一声,抢先跃出,一串连珠飞刀,直奔昆仑掌门司空文射去。司空文飘身闪开,高声叫道:“华山昆仑两派弟子,结两仪阵困敌!”“好!馨妹,咱们上!”周桐清啸一声,一招“飞剑斩黄龙”,手中的长剑破空有声,直向崔绿华射来。崔绿华哪见过这等飞剑伤人的功夫,只得硬生生向旁边一闪,究竟慢了些,剑锋还是划破了她的肩头。她再一抬头,却见周桐和邵云馨手中已然各多了一口钢刀,司空文和江上风则各持长剑,四人分占四角,隐然组成了一门阵法。“仙子小心,这是昆仑和华山的正反两仪刀剑阵。”一旁青城派的孟无痕和蓬莱派的魏保荣双双飞身上前。忽听一声怪笑,又跃出了一个头戴大斗笠,手持长刀,弯腰驼背的黑衣怪人。只听那人哑着嗓子道:“四个打四个,公平合理。”舌根僵硬,竟似不是中原人氏。一旁百花儿心中一动,暗道:“听那声音,方才说破我‘百花迷瘴’的便是此人了,但不知他是何方神圣?”再抬眼看时,八人却已然打在了一处。百花儿看着那黑衣人的招数,心下更是疑惑,暗道:“这人的身形好熟!”“哥哥,你看那个黑衣驼子是不是扶桑人?”韩冰悄声问道。韩世忠皱了皱眉,沉吟道:“师父对我们说过东瀛武功的大概,看样子的确很像,只是这人功力虽然甚高,出手却有些莫名其妙,着实古怪。”其实动手的这八人之中,论功力,是崔绿华等人稍强,但这两仪阵法一经摧动,周桐等四人刀剑并举,正两仪剑法和反两仪刀法丝丝入扣,每一招都补足了对方的缺陷,虽不是天衣无缝,却也令崔绿华等人束手无策。加之四人脚下步法穿插,四人更是眼花缭乱。不一时间,除了那黑衣人之外,其余三人均已然受了刀剑之伤。要知这路阵法是当年苍松剑客林庸和两仪剑章汝言两位武学大家穷数年的心思方才创出的,内中蕴涵了两仪四象的生克之理,变化多端,极为玄妙,堪称武林一绝。林庸和章汝言均在六十上下染病身故,便是因为创制这套阵法时用尽心思所致,否则二人内功深湛,一点风寒却又怎能送了他们的性命?因此,崔绿华等人虽然武功稍胜,一交上手,仍不免落在了下风。众人斗得正酣,一旁林剑然却突然喊了一声:“五师弟小心!”百花儿一惊,忙向方腊那边看去,却见万俟元忠的右掌已然和方腊的左掌抵在了一处,方腊的右掌却击在了万俟元忠的胸口。原来方才万俟元忠被方腊用乾坤大挪移的功夫夺了手中的折扇,当下恼羞成怒,手上阴狠招数频出,忽掌忽拳,忽抓忽指,接连向方腊的要害攻去。方腊武功虽高,临敌经验却着实不深,不由得有些手忙脚乱。眼见万俟元忠一掌拍向他的软肋,却已然是避无可避,当下将心一横,暗叫了一声:“百花妹子,方大哥对不住你!”随即双掌运劲前拍,用左掌接住了万俟元忠的右掌,同时自己的右掌却已然印在了万俟元忠的胸口之上。万俟元忠没想到方腊会使出这种玉石俱焚的招势,只觉胸口气息一窒。但他内功修为颇深,体内真气滚转,因此倒也伤得不重。他心下一怒,手上内劲一吐,向方腊直压了过去。方腊见自己这一掌没能打倒万俟元忠,顿时万念俱灰,右掌也不再运劲抵抗,只觉万俟元忠的内力从手掌疾泻而入,直逼心脉。他双目一合,暗叫一声:“完了!”与此同时,一旁的百花儿尖声叫了一声:“方大哥!”用手捂住了双眼,不敢再看。只听“硼”地一声,一个人倒在了地上。百花儿透过指缝偷眼一看,不禁高声喝彩——原来受伤倒地的竟然是万俟元忠!方腊睁开眼睛,见万俟元忠倒地,试着提了提气,竟然毫无窒涩,分明是没有受伤。他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呆呆地立在那里,不知所措。原来这几年来方腊一直潜心修炼乾坤大挪移心法,后来又得了锁鼻飞精术的辅助,是以进步神速。旁人练七年也不一定练得成的第一层心法,他却只花了一年多便练成了。于是汪孤尘便让他接着修习第二层。这第二层可比第一层要艰深许多。方腊练了好长时间,心脉处的几处大穴却怎么也冲不过,而且只要运力一冲,登时便会心痛如绞。方腊自己对此也深以为忤,自知是自己内力不够充沛的缘故,但却也是束手无策。可偏偏今日万俟元忠这一掌将一股深厚的内力从方腊左臂的经脉灌入了他的心脉,而方腊那时万念俱灰,可谓心无杂念。这几处难关被万俟元忠的浑厚内力一冲,竟然豁然而通,方腊的这第二层心法便算是练成了。方腊神功初成,自己尚不知晓,更不知如何运使内力。但他经脉一通,万俟元忠灌入他体内的这股内力便自然而然的顺着这条刚刚打通的脉络,从方腊右手掌心吐了出来,着力之处却正是万俟元忠的胸口。万俟元忠武功虽强,但又如何挡得了自己这开碑裂石的一掌,因此顿觉心脉剧震,眼前一花,一口血喷出来,便倒了下去。方腊临敌经验尚浅,这其中的诸多关窍,又岂是他一时间想得通的。就在他一呆之间,神霄派中的两名高手已然将万俟元忠抢了下去。一旁玄冥子和欧阳漠剧斗正酣。其实玄冥子的武功修为原在欧阳漠之上,但一来玄冥子究竟年岁已老,气血已逐渐衰败,接连使动幻阴指和玄冥神掌这等极费内力的功夫,体力便有些不支,二来欧阳漠所使的西域白驼山的武功招数又太过奇幻,因此二人互有短长,竟打了个平手。玄冥子打着打着,猛然看见万俟元忠倒地,心下不由一慌。他见欧阳漠一侧身,想也没想,便一招幻阴指向他左胸点去。欧阳漠将铁杖当胸一架,玄冥子一定神,才看清他铁杖的杖端雕着一个形象诡异,咧嘴而笑的人头,上面蠕蠕而动,竟缠着两条黑色怪蛇,心头不禁一阵烦恶。恰在这时,却听“嘶”地一声,其中一条怪蛇竟猛然暴起,狠狠地在他点出的左手食指上咬了一口。一旁方腊脱口赞道:“欧阳大哥,好一招‘灵蛇出洞’!”玄冥子可不知这西域白驼山欧阳世家是东海蛇女秦如烟的后人,对养蛇一道极为精通,欧阳漠铁杖杖端的两条怪蛇便正是由数种毒蛇经几代杂交而成的产物,非但剧毒无比,而且极为灵异。欧阳敬山所创的这一路灵蛇杖法之所以能纵横江湖十余载难逢对手,不单是因为其招势灵动诡异,更是靠这两条怪蛇——这灵蛇杖法的妙处便在于在打斗中可用内力摧动怪蛇暴起伤人,而凡是中毒之人,若无他的独门解药,可说是必死无疑——欧阳漠方才所用的便正是这一招。玄冥子只觉手指一麻,暗道:“不好,这蛇有毒!”慌忙虚晃一招,跳出圈外,丢下手中的长剑,连点了自己左臂的几处大穴。欧阳漠知道这蛇毒的厉害,当下也不再出招,冷冷地向玄冥子道:“玄冥子,我这杖上毒蛇的毒性厉害得很,你速速砍断自己的左臂,或者还能保住性命,否则……哼哼!”说至此,他冷笑两声,不再多言,双目炯炯,直盯着玄冥子。玄冥子闯荡江湖数十年,见多识广,又怎不知欧阳漠此言非虚?他一面强行运功克制体内的蛇毒,一面伸出右手,颤抖着拾起了丢在地上的长剑,想要一剑砍断自己的左臂,却又始终犹豫不决,下不了手。这倒不是因为他胆小怕痛,而是因为这一手幻阴指和三十六路玄冥神掌是他生平的绝学。而他自从被大理保定帝段正明击败之后,右手上的这两门功夫便从此废了。他遁迹江湖这些年,终于在这两路功夫之外,又另创了一路阴光剑法,重出江湖之后,一直是左掌右剑,相互配合。现在要他自断左臂,便等于是费了他仰之成名的两门绝技,这却又叫他如何下得了手?一旁方腊和百花儿见玄冥子如此,心下也不禁惨然。“方大哥,你看这玄冥子却也挺可怜的。”百花儿道。方腊叹道:“的确,他一个年过七旬的老者,却要受此煎熬,的确可怜……可他多行不义,惨死在他幻阴指和玄冥神掌下的武林同道数不胜数,他们的血帐又怎么算……”刚说至此,却听咕咚咕咚数声,交战的双方纷纷跌倒在地。方腊一惊,再看欧阳漠时,却见他手中蛇杖落地,已然双手倨地,软软地蹲了下去。紧接着,他自己也便觉得浑身酸软,涕泪交流,脱口叫了一声:“悲酥清风!”便软软的瘫倒在地。一刹那间,这方才还是金戈交错的战场,陡然间寂静无声。“不错!”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僧说着,缓缓站了起来,却正是神山上人,“林剑然,欧阳漠,这悲酥清风的滋味可好受么?”“暗中下毒,无耻!”邵云馨身子虽然动弹不得,却还是骂了一句。“无耻?”神山摇头笑道:“你这小丫头方才还说过的,这叫兵不厌诈!”他缓缓抽出长剑,冷然道:“你这仇丫头牙尖嘴利,看我先一剑杀了你!”神山刚欲举剑斩杀邵云馨,一旁玄冥子却嘶声叫道:“神山大师,快帮……帮我向欧阳漠要那蛇毒的解……解药,我……我快挺不住了。”神山一听,忙将剑锋贴在邵云馨面颊上,高声道:“欧阳漠,蛇毒的解药在哪里,赶快给我交出来!否则,我便先割了这小丫头的一只耳朵!”“老秃驴!你不要脸,我真后悔当初没用附骨针射死你!”百花儿骂了一句。神山却恍如不闻,仍向欧阳漠道:“快说!”“别伤邵姑娘!我说……”欧阳漠有气无力地道:“那解药就在我怀里,是个方形瓷瓶。你快给我解了毒,我好将解药给你。”“给你解了毒?想得倒好!”神山冷笑道,“老衲自己来取!”。说着便走到欧阳漠的身边,俯下身去,到欧阳漠的怀中掏摸解药。他一触欧阳漠的身体,顿时吃了一惊——原来凡中了悲酥清风者,俱是内力涣散,肌肉绵软,可他身上却是肌肉紧绷。神山心念电转,暗道:“不对!他既已中毒,便应四肢无力瘫倒,又怎能蹲在地上?……他既想让我替他解毒,又为何要告诉我那解药瓶子的形状?”他一抬头,却见欧阳漠双目如炬,正死死瞪着他的脸。“不好!”神山暗叫一声,却已然晚了,只听欧阳漠喉中猛然“阁”地一声大响,双掌已然平平地印在了他的前胸。只听“啪”地一声大响,神山上人一个瘦小的身躯便直飞出去,跌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蛤蟆功!”神山叫了一声,登时昏了过去。总算他内功极深,刚才又多少有了些防备,因此还不致丧命,但却也伤得不轻,断了数根肋骨。这几下兔起鹘落,奇变连生。一旁软倒的众人俱看得呆了,莫说是神霄、华山、昆仑几派弟子,就连李助、吕师囊、裘日新以及方腊等明教中人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心下俱是疑惑不解——怎么悲酥清风却似对他全无功效?原来白驼山庄的创始之人东海蛇女秦如烟当初在灵蛇岛时便终日与毒虫蛇蝎为伍,出自她手的毒虫,其毒性均是厉害得不得了。要知养蛇之人虽然精通饲蛇之道,却终究是血肉之躯,也怕为其所啮,故此弄蛇之人平素常饮雄黄酒以避毒虫。秦如烟也均是如此,但她所养之物毒性太凶,区区一点雄黄酒是克制不住的,而是凭着她上代传下的一颗唤作“通犀地龙丸”的宝珠。这通犀地龙丸采自异兽之体,配在身上,可以万毒不侵,倒与段誉腹中的“莽牯朱蛤”有异曲同工之妙。后来秦如烟远赴西域建了白驼山庄,这件宝物便一代代传了下来,成了历代庄主的随身之宝。欧阳漠是白驼山的第四代传人,这“通犀地龙丸”便佩在他的身上,是以悲酥清风虽然霸道,对他却没有丝毫效用。只是此事是白驼山的不传之密,欧阳漠与明教众人虽然亲密,却也从未与人提起过。欧阳漠用蛤蟆功震伤了神山上人,随即一跃而起,抄起蛇杖,正欲将瘫软在地的一品堂众人一一击毙,却只听远处一个苍老的声音冷冷地说了一句:“好一手蛤蟆功,不愧是欧阳敬山的后人!”“谁?”欧阳漠循声望去,却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雪。他正自纳闷,忽然“轰轰”两声响,四下里顿时烟雾缭绕。欧阳漠只觉一阵恶臭刺鼻,登时忆起这正是悲酥清风解药的味道,正一愣之间,却觉得似乎有个人影在他眼前一晃,忙伸手一抓,却是空空如也。“莫非是我眼花了?”他正疑惑间,那烟雾却已然散了。“我手脚能动了!”邵云馨喜道。她站起身来,四下一望,奇道:“哎?神霄派那些人怎么不见了?”此时众人也纷纷爬起身来,见万俟元忠等人果然踪迹皆无,均是大惑不解。欧阳漠心念电转,脱口道:“这又是东瀛忍术!”“又是忍术?”方腊奇道。“不错。”欧阳漠道:“方兄弟,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灵州之事?”方腊沉思片刻,点头道:“不错,当日崔绿华等人从亲王府逃遁,以及小梁太后为一品堂众高手解毒皆是用的这种手法,当时段夫人便说这是东瀛忍术……难道小梁太后中了任兄弟的凝血神抓,竟然尚在人间?”“难说。”欧阳漠摇摇头,转头向林剑然道:“林先生,我等迟来一步,害得贵派许多弟子无端丧命,还望林先生恕罪。”林剑然叹道:“欧阳兄,其实若没有贵教相助,我华山派恐怕早已覆灭,唉……生死皆是天数,原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他说着,想起遇害的众弟子,心下不禁惨然。张叔夜轻声道:“师兄,还是……还是尽早将遇害的同门入土为安罢。”林剑然默默地点了点头。这一役堪称华山派自创派以来的第一大劫,门下弟子死伤过半。由于尸首太多,无法一一安葬,群豪只得将尸首尽数火化为灰,便在华山派的山门之外起了一座大坟。冷一枭和拓跋雄的尸体以及赫连铁树和努儿海的人头也均被众人草草掩埋了。群豪在华山派殉难弟子的坟前祭拜了好久,这才回到华山派大厅。邵云馨拉着百花儿的手道:“百花姊姊,多谢你救我一命。”百花儿恨恨地道:“那冷一枭恶贯满盈,死有余辜,我早想杀他,却始终打他不过。这一回偷袭得手,也算是为武林除了一害,也为我自己出了口气。再说你是方大哥的小师妹,我自然是要救你的,何况我心里也佩服你得紧呢!”邵云馨扯了扯方腊的一袖,低声问道:“五师哥,你跟百花姊姊早就认识,却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方腊一阵发窘,半晌才道:“其实……百花妹子是汪教主的干女儿,也便是当日在青城山救了我和欧阳大哥的那个花无名……花兄弟。”百花儿低头一笑,俏丽的脸颊上顿时飞起两朵红云。“方大哥,百花姊姊,你们俩的脸怎么都红了?”韩冰笑道。“冰儿!又胡说!”韩世忠轻轻在她后脑上拍了一记,嗔道。韩冰向他做了个鬼脸,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林剑然见方腊和百花儿发窘,当下岔开话题,向众人朗声道:“诸位,今日我华山派蒙难,多亏大家及时赶来相助,只是……只是众位怎么会知道我华山有难,齐齐赶来相助呢?”张叔夜道:“此是说来蹊跷。那日我正在兰州小校场练兵,忽然有人给我送来一封书信,上面却只有四个字:华山有难。我见信之后大急,虽然真伪莫辨,但却不敢不信,便向知州告了假,带了韩兄弟和冰儿赶了过来,紧赶慢赶,今天才刚刚赶道,在山下遇上了大哥和司空掌门两路,便一同杀上来了。”“哦?这便奇了!”欧阳漠皱眉道。“欧阳兄,怎么了?”司空文问道。欧阳漠道:“本教也得了一封同样的信函,汪教主知道方兄弟是华山派弟子,怕华山派有什么不测,这才让我带了神光法王金剑先生李助以及净气、妙明、明相三长老同来华山救援,却也是今天才赶到的。”司空文沉吟道:“我本来与林先生约好是今天要到的,不想我和江师弟这一路极顺,本来昨天便能上山,可夜间投宿之时,盘缠却被人趁夜盗了去,我们无法付帐,便被困在店房之内整整一天,到了晚间,盘缠却又莫名其妙地被送还了回来,故此才耽搁了一天……”众人听了,心下均是一惊——司空文和江上风乃是昆仑派数一数二的好手,那人竟然能在他俩眼皮底下施展妙手空空,偷物还物,二人竟然浑如不知,其武功之高,简直不可名状。“如此说来,这报讯之人应该便是戏耍司空掌门之人,他算准了大伙儿的行程,想让咱们不早不晚,皆在今日赶到华山。可他为何要如此呢?”吕师囊沉吟道,“既然此人将咱们在今日约到华山,显然是对神霄派今日血洗华山派之事了如指掌。那他为何不在信上注明时间,让咱们能早些上山援手,却要处心积虑地将咱们约到此地呢?……对了,百花姑娘,你却又是怎么知道华山派有难的?”“这……”百花儿沉吟良久方道:“是我师父告诉我的。”“你师父?”欧阳漠奇道,“你说是绝情谷谷主公孙无情?”百花儿摇了摇头道:“不是,我自从在客栈中和方大哥分手之后,便没再回过绝情谷。我原想偷偷的跟在你们后面,和你们一起去灵州,可偏偏身体太弱,走了没几天便又病倒了,而且比上一次还重。我只得在客栈里住下,哪知这一住便是两个多月……”此刻,方腊才静下心来端详百花儿的面容,才发现她俊俏的容颜虽然未改,眼角眉梢却添了几分风霜之色,也憔悴了许多。他自然知道百花儿得病的原因,心头一热,不由深深望了百花儿一眼,目光之中爱怜横溢。却听百花儿续道:“我病好之后,也不知方大哥和爹爹他们去了哪里,只得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四处流浪,哪知……哪知却撞上冷一枭在关西一带胡作非为,残害百姓。我看不过眼,想要杀他为百姓除害,哪知我武功不济,数招之间,便……便给他擒了去……”“那他有没有欺负你?”方腊冲口问道,神情颇为急切。百花儿却只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他是想欺负我来着,可就在那时,却忽然来了一位老婆婆,几下便将冷一枭那狗贼打跑了。”方腊听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暗道:“方腊啊方腊,百花妹子这几年为你吃了多少苦?她倘若真出了什么事,你便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也对不住她对你的这一片痴心。幸好上天保佑,她现在已然平安,等此间事情一了,我便带她回总堂,请教主主持我俩的婚事……”百花儿续道:“那老婆婆看我可怜,便收我作了她的徒弟,将我带到了她家里,每日教我武功,后来还将她平生最为得意的一路‘九天玄女剑法’传给了我……”她沉了沉,又道:“师父平日待我向她亲女儿似的,但她却不常在家,每月总要出去十天半月,后来离家的时间竟越来越长。半年之前,她又出了远门,竟再没回来……”说至此,百花儿神色黯然,将头垂了下去。好半天,她才抬起头来,续道:“数天之前,我接到了师父的飞鸽传书,信上告诉我腊月初六华山派将有大难,而且……而且到时方大哥……方大哥也会到华山来救急,”说着俏脸一红,又道,“于是我便急急地赶往华山,终于在今天清晨赶到了。我在山门之外见没什么异状,心下好奇,便趁乱溜了进来,藏身在大厅的房梁之上……后来的事情,你们大家便都知道了。”“百花姑娘,”裘日新听百花儿说完,眉头一皱,问道:“你当师父的那位婆婆究竟是何人?”百花儿摇了摇头道:“我也问过她的名讳,她却总不肯跟我说。我跟她学艺这么长时间了,我却只知道她是一个武功甚高的老婆婆,脑中对她的印象,至今竟和与她初遇时一般无二……怎么,裘大哥,你是说将明教弟子和张大哥他们请来华山之人便是我师父么?”“我也说不好,但看来很像,”裘日新摇头道,“我就是猜不透这人耍了如此一个手段究竟是何用意?金剑先生,您说呢?”他回头问李助道。这金剑先生李助是明教中的“神光法王”,位列四大护教法王之三,资历甚老,武功又高,因此明教中人对他皆是颇为敬重,有什么事情也总要向他请教。李助听了裘日新的问话,手拈胡须,缓缓地道:“这事情的确有些蹊跷,老朽一时也参详不透,但总之他既邀我们上华山助拳,应该是友非敌才对,一时间也不该再有什么波折……我看不如待回总堂之后,再与教主他老人家从长计议罢。”“金剑先生这话不错,”欧阳漠道,“教主见多识广,或许能猜出这神秘人的用意……对了,百花姑娘,到时你也与我们一道回总堂吧。你走之后,教主他老人家一直很惦念你,要是他见了你,一定笑得合不拢嘴了。”“爹爹……他老人家还好么?”百花儿问道。方腊叹道:“教主的身体倒是硬朗得很,只是自从灵州那次变故之后,西夏小梁太后中了任兄弟的凝血神抓。教主一直记挂着她的生死,加上老来寂寞,平日里只已练武消磨时间,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百花儿奇道:“你们在灵州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那个‘任兄弟’又是谁?爹爹好端端地,又怎么会为西夏的皇太后担心?方大哥,我怎么都听不明白?”方腊淡淡一笑道:“这事说来话长,我慢慢的再跟你说。”又转头向林剑然道:“师兄,今天咱们华山派虽然遭逢大难,但总算逢凶化吉,理应庆祝一下才是。”“不错!”张叔夜点头道:“大哥,二哥,咱们三兄弟今日重逢,不也是值得庆贺之事么?”周桐笑道:“好,那咱们三兄弟今天便喝个不醉无归!”林剑然朗声向在座群豪道:“各位,今日本派得以保全,全靠众位仗义相助。现下群侠齐集华山,也是十分难得之事。不如便由本派做东,大家畅饮一番,也去去这几日的晦气。”“太好了!”邵云馨拍手笑道,“今天我和四师姊下厨,一定为大伙儿烧点好菜,一来给本派压惊,二来给诸位英雄道谢,三来也为五师哥和七师哥接风洗尘……咦?三师哥,四师姊和威儿好像还在后山吧!”“哎哟,我倒忘了!”林剑然拍了拍额头笑道,“亏你提醒,否则她母子二人还不知要在后山住到何时呢?”“我去接她们回来!”邵云馨说了一声,便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馨妹,你慢些走,山路滑得很!”周桐忙叮嘱了一句。“二哥,你和小师妹……”张叔夜扯了扯周桐的衣角,笑道。周桐脸一红,没说话。张叔夜却又向旁一指道:“二哥,你看大哥……”周桐回头一看,见方腊正牵着百花儿的手,和她絮絮地说着话,不禁莞尔一笑道:“这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间,大哥也又了意中人了。”“你不也是一样?”张叔夜笑道。周桐长长地吁了口气,叹道:“其实说起来还真要谢谢卓不凡他们一干人,若不是他们这一闹,我和馨妹也许还到不了一处呢?……对了,三弟,你怎么样?我看那个冰儿姑娘和你挺般配的呢。”张叔夜叹道:“冰儿的确是个好姑娘,机灵可爱,人也生得俊俏,只是……唉!”“怎么,你有什么心事么?”周桐问道。张叔夜长叹一声道:“二哥,你有所不知,去年监察御史侯蒙侯大人行至兰州,看我练兵之后,称赞我治军有方,向朝廷表奏为我兰州录事参军,前些天他又给我来信,说再过些时候,可能还要升任开封少尹。”“这是好事啊,你职位越高,便越能为国出力,这不正合了你的心愿么?再说,这同你和冰儿的婚事又有什么关系呢?”周桐笑道。张叔夜苦笑道:“话虽如此,但官做得越大,肩上的担子也就越重。二哥,你还记不记得我对你提过的李仁忠和任得敬二人?”周桐点头道:“他二人不是帮西夏国王李乾顺剿灭叛党的大功臣么?”“没错,”张叔夜道,“现在仁忠亲王已然做了西夏的国相,任兄弟也做了西夏的兵马大元帅。这二人智计超群,才能卓越。现在的西夏国有了这样的良将贤相,几年之间,便已国富兵强。只要国王一声号令,便可万军齐发,到时兰州守不守得住,我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周桐听了,心下也不禁一寒。他知道大宋开国以来,曾与西夏数度交锋,均没讨得什么便宜,心知现在中原政局昏暗,民不聊生,外防更是不力——毕竟像张叔夜这样的良将还是少数——眼下西夏兵强马壮,对宋室而言,无疑于雪上加霜。只得宽慰张叔夜道:“三弟,你说得虽然不错,但好在他们皆是宅心仁厚之人,应该不会贸然进攻中原罢。”张叔夜道:“还有,二哥,你记不记得咱们三人去南京营救乔帮主之时曾遇到过的那群女真蛮人?”“就是那个完颜阿古打带来的那群野人?”“没错,那完颜阿古打也不是个简单人物,这几年来,他所率领的生女真部落日益强盛,隐然与大辽有分庭抗礼之势。这些女真人极其勇悍,辽人必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他们日后,也必然是我大宋的心腹之患。”周桐心知他说得有理,只得长长地叹了口气。张叔夜道:“我担心的还不只于此,现今朝廷昏乱,奸臣当道,忠臣良将无不遭谤受害。”“怎么,你也……”周桐忙问道。张叔夜微微苦笑,点了点头道:“自从我率兵夜袭兴中府之后,兰州知州章楶冒了我的功劳,总怕我找他的麻烦,时不时地便想致我于死地。我被提升之后,他对我更是忌惮,曾数刺暗害于我,好在都被我躲了过去。现在我若升任开封少尹,在奸相章惇眼皮底下,还不知会出什么事情呢?二哥你说,若是冰儿这样的好姑娘跟了我,不是陪我在战场上拼命,便是在官场受我连累,却叫我于心何忍?”周桐叹道:“三弟,既然仕途如此艰险,依我看倒不如劲早全身而退——你向朝廷辞了官职,然后娶了冰儿,回华山隐居,终老一生,不好么?”张叔夜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二哥,我也不是没如此想过,可一想到这许多受苦的百姓,我便觉得如此实在太过自私——百姓尚未安居乐业,我又岂能遁迹深山,安享太平?”周桐叹道:“话虽如此,可这天下又岂是你一个人能救得了的?”张叔夜凛然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方为英雄本色。倘若人人皆是明哲保身,这天下却又交给谁来管?二哥,你也不用替我担心,我早已下定决心:天下一日不太平,我张叔夜便一日不谈个人的婚事……”“张大哥,你们聊什么呢?”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问道。张叔夜一惊,回头一看,见眼前的少女笑盈盈的,却不是韩冰又是谁?他不由得一阵发窘,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忽听脚步声响,原来是邵云馨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周桐见她云鬓蓬松,星眸散乱,不禁一惊,正欲开口相讯,林剑然却也看出她的神色不对,心下不禁一寒,忙问道:“小师妹,出了什么事了?你四师姊和威儿呢?”“四师姊……威儿……四师姊和威儿呢……四师姊和威儿呢……四师姊和威儿呢?……”邵云馨口中喃喃地说了几遍,竟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这一哭,大厅内群豪顿时寂静无声,谁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林剑然被她哭得心中发毛,忙抢上去问道:“小师妹,你先别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邵云馨不说话,仍是大哭不止,见林剑然走得近了,猛然伸手抽出挂在他腰间的长剑,直往颈上勒去。“小师妹!”周桐惊叫一声,飞身上去抢下了她手中的长剑,急道:“你这是干什么?”邵云馨一言不发,大哭着去抢周桐手中的长剑。周桐大急,左手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右手一挥,左右开弓,劈啪两声,已然打了她两记清脆的耳光。邵云馨吃了这两记打,倒顿时止住了哭声,呆呆地立在那里。周桐看着她粉嫩的两颊一道道通红的指痕高高隆起,心下爱怜之意大起,轻轻扶住了她颤抖的肩膀,柔声道:“馨妹,我打痛你了……你快说,四师姊和威儿究竟怎么了?”“我害了她们,是我害了她们……”邵云馨一听丁柔和林威的名字,顿时又哭了起来,将头埋在周桐怀里,边哭边道:“都是我不好……我若是早些想道她们还在后山,也许便没事了……桐哥,你一掌打死我,三师哥,你快点杀了我……我对不住你,对不住四师姊和威儿……我害了他们……我……”她一口气接不上来,昏倒在周桐的怀里。“林兄,你干什么去……”吕师囊忽然叫了一声。群雄忙抬头看时,却见林剑然已然发疯般地冲了出去。“师兄,等等我们!”周桐叫了一声,将邵云馨放在地上,与方腊和张叔夜齐身纵出,跟在了林剑然的身后。在座的群豪面面相觑,均有些不知所措。欧阳漠朗声道:“百花姑娘,韩兄弟,韩姑娘,你们三位留下照顾邵姑娘,其余大伙儿随我跟去看看。”他是明教中的光明左使,自然气度不凡,此刻振臂一呼,群豪纷纷响应,都跟在他的身后,奔了出去。此刻的林剑然心急如焚,早已失却了平常那种从容不迫的君子之风,足下生风,急急地向后山思过崖奔去。方腊等三人紧随其后。不多时,四人登上思过崖顶,奔至丁柔和林威所居的石洞之外一望,顿时呆呆地愣在那里。——只见洞外的雪地上横躺竖卧,却是服侍丁柔和林威起居的四名弟子的尸身。四人心中一寒,顾不得多看,便急急地奔了进去。只见丁柔倚在洞壁,双目圆睁,林剑然慌忙扑过去,却见她浑身冰冷僵硬,已然死去多时了。“小柔!你醒醒!你睁眼看看我啊!”林剑然抱着丁柔的尸身,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张叔夜向旁边一望,颤声道:“师兄……你看……威,威儿……”“威儿,威儿,我的威儿!”林剑然陡然一惊,谅踉跄跄地奔了过来,却见林威面朝下仆倒在地上。他慌忙弯下腰去,想将他的身体抱起来,可林威的脸面甫一离地,周桐和方腊却不约而同地惊叫了一声,仿佛见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东西。林剑然一愣,将林威的身子翻转过来,一看他的脸,不由得大叫一声,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顿时昏倒在地——只见林威的脸上血肉模糊,竟被人活生生地将面皮剥了下去!此时,欧阳漠等武林群豪也已然赶了上来,听见林剑然的叫声,不知出了何事,也纷纷赶进洞来。众人虽然皆是武林豪客,尤其像欧阳漠、李助、吕师囊、裘日新等明教中人,更是经历过不少大阵仗,大场面。可看了洞内的惨状,也均是触目惊心。好半天,林剑然才醒了过来。他一抬眼,看到妻儿的尸体,猛然间长啸一声,跃出洞外,接连五掌,只听“喀嚓喀嚓”数声大响,五棵碗口粗细的松树应声折断。树干上的积雪被他的掌风一震,飘飘地飞落下来,落了林剑然一身。他呆呆地立在那里,一言不发,猛然间一张口,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师兄!”方腊等三人抢了出来,周桐惨然向林剑然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却已然说不下去了。“林先生,可否听老朽一言?”说话的却正是明教的神光法王金剑先生李助。林剑然抬起头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压着心头的悲愤,颤声道:“前辈请讲。”李助叹了口气道:“林先生,尊夫人和令郎已然过世,你便再伤心也是于事无补。现下咱们要办的,是要尽快找出杀害尊夫人和令郎的凶手,好替他们报仇雪恨。”“不错!”林剑然恨恨地道:“林某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要擒住凶手,在小柔和威儿的灵前将他碎尸万段!”李助道:“老朽闯荡江湖多年,对武林中几门成名的功夫也略知一二。林先生如不嫌弃,老朽想查看一下尊夫人和令郎的伤处,看看究竟是谁下的毒手。”“多谢前辈!”林剑然含着泪向李助深深一躬道,“请随我来。”说着便转身进洞,李助也跟在了他的身后。欧阳漠等人听说林剑然和李助要验看丁柔和林威的尸首,便纷纷退出了洞外。等了半晌,林剑然和李助才走出洞来。“怎么样?”众人纷纷围拢过来。林剑然呆呆地含着泪一言不发,李助却双眉紧皱,低低自语道:“怎么会是他们,怎么会是他们?”“到底是谁干的?”方腊抢上来拉了李助的手道,“金剑先生,你倒是快说啊!”李助皱眉道:“林夫人是被人一拳击中后心灵台穴而死,林公子四肢绵软,没有什么挣扎反抗的痕迹,显然先是头上中了一掌,昏倒之后又被人拧断了手脚的骨头,再活生生地撕去了面皮。”“凶手究竟用的是什么武功?”张叔夜急问道。李助望了望林剑然,迟疑道:“林夫人中的那一拳好像是少林派的大韦陀杵,林公子头上那一掌是少林派的般若掌,拧断林公子手脚骨头的是少林派的大慈大悲千叶手,撕下他面皮的那一招却是……却是少林派的因陀罗抓。”此言一出,群雄顿时鸦雀无声——众人怎么也想不到这凶手伤人的手法竟是少林神功。半晌,司空文沉吟道:“韦陀杵、般若掌、千叶手、因陀罗抓,这四门俱是少林绝技,能使出这四门功夫的少林弟子,怕只有当今玄字辈的众位老僧了。”“不会的,”欧阳漠摇头道:“我怎么也不信少林寺的高僧会作出如此惨绝人寰之事。再者,金剑先生,你见多识广,可知道少林寺中有哪一位高僧是兼通这四门绝技的么?”李助思索半晌,摇了摇头。“欧阳兄,”江上风道,“你怎知这定是一人所为?”欧阳漠摇了摇头道:“我说不好……但我怎么也不相信此事会是少林高僧所为!”欧阳漠道,他先祖欧阳中惠曾是少林方丈,因此他一直对少林寺怀有一种暗暗的好感,怎么也想不通少林寺的得道高僧会做出这种事来。群豪均将少林看作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纷纷赞同欧阳漠的说法。吕师囊忽然灵机一动,忙跑过去看死在洞外的四名华山弟子的尸首。他看了又看,忽然叫道:“林兄,方长老,你们快来看看,伤这四人的是不是你华山派本门的功夫?”林剑然一直坐在石上发呆,听吕师囊这一叫,陡然间一凛,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方腊、周桐和张叔夜三人也抢了上来,将尸首看了又看。“没错,是本派的混元掌法!”林剑然道,猛然间,他眼睛一亮,咬牙切齿地道:“我知道了……既通晓少林绝技,又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慕容博,这天底下除了你这老贼之外,却还有人能做得到么?”“师兄,你说这是慕容博所为么?”周桐问道。林剑然恨恨地道:“除了他,却还能有谁?”周桐又望了望司空文和江上风,二人也点了点头,司空文道:“周兄,看来此事定是慕容博所为了。”周桐奇道:“江湖上都说当日少室山头一场大战之后,慕容博便与萧大侠的父亲萧远山受那无名神僧点化,已然了却尘缘,在少林出家为僧,难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江上风道。“可即便如此,咱们华山派和他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他又为何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先天遁剑法和两仪刀剑阵!”林剑然忽然冷冷地道。周桐有些疑惑不解,忙问道:“师兄,难道慕容博便是为这两样功夫而来的么?”“没错!”林剑然恨恨地道,“我曾听爹爹说过,那慕容博曾不只一次上华山向他求借先天遁剑谱和正两仪剑法、反两仪刀法的剑经刀谱,却均被他婉言相拒。今日他定是又偷偷地上山找寻这三本秘籍,却撞见了小柔和威儿……他想让威儿说出这三本秘籍的下落,可威儿却不知道,他为了逼他说出来,这才……慕容博,若不杀你这老贼为我妻儿报仇,我林剑然誓不为人!”众人从未见过林剑然如此失态,知他是伤心过度,当下只得纷纷劝慰。张叔夜听了林剑然这一番话,只觉其中似有很大的疏漏,但此时他脑中一片混乱,一时也想不出究竟有何不妥,只得黯然向林剑然道:“师兄,报仇之事可以从长计议,咱们……咱们先让四师姊和威儿入土为安罢。”林剑然怔怔的点了点头。于是,华山经年常青的苍松翠柏之间,便又多了一座新坟,坟前插着一块松木,上面写着“华山侠女贤妻林氏丁柔、爱子林威之墓,林剑然顿首泣立。”方腊、周桐和张叔夜三人想起四师姊生前对他们亲姊姊般体贴入微的照顾,想起大家一起习武论剑,引酒行令的场面,不禁黯然神伤。方腊跪在坟前,颤声道:“四师姊,多亏你赠我锁鼻飞精术的口诀,我才能这么快便练成乾坤大挪移……你知道么?我已经练成第二层心法了,你倒是看看啊!”说着,已然泣不成声。众人在坟前凭吊了许久,眼见红日西垂,这才回归华山。林剑然和邵云馨二人由于悲伤过度,牵动心神,加之白日里拼斗过力,又受了风寒,都发起了高烧,众人忙前忙后,好容易才哄得他二人睡下了。不知不觉,这夜却已然深了。方腊、周桐和张叔夜这三兄弟共处一室,望着窗外的满天星斗,却均是难以成眠。“大哥、三弟,你们说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慕容博做的?”周桐忽然问了一句。方腊沉吟道:“我也不大相信,即便慕容博积恶未除,但以他堂堂一代大宗师的身份,也不应为了区区两本武功秘籍便下如此的杀手,但看日间师兄的样子,我却也便不敢说什么了。”张叔夜沉思良久,方才缓缓地道:“其实我早就觉得这事情之中蹊跷颇多,当时我脑子有些乱,未曾想得明白,现在想来,的确古怪得紧——慕容博如果真像掌门师兄所说的来华山寻找这两本秘籍,以他的聪明才智,就该去本派存放秘籍的希夷厅、白云阁或是图南洞,又怎会跑到本派弟子面壁思过的思过崖去?姑苏慕容氏向来善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为何这门绝技却只用在了那四名武功平平的弟子身上,而杀害四师姊和威儿时却要用少林武功,而且连使四门,种种不同?最奇怪的便是他要逼威儿说出那两本秘籍的下落,又为何会先在他头顶击上一掌?”“对呀!”方腊猛然拍了一下大腿,“威儿武功平平,定然受不住少林寺的般若掌力,一掌击在头顶之上,他即便不死,头脑也必受剧震,哪还说得出秘籍的下落。慕容博不是傻子,又怎会出此下策?”“还不只如此,”张叔夜道,“即便慕容博一时怒极,先一掌拍在了威儿头顶,见他说不出话来,一怒之下又打断了他的四肢,撕下他的面皮。可此时威儿受了这一掌,又哪里还又还手之力?他要打断他的四肢也好,要撕他面皮也罢,皆是轻而易举之事,又怎会故弄花巧,使出大慈大悲千叶手和因陀罗抓两门少林绝技?如果他是想嫁祸给少林寺,在洞外杀那四名弟子之时,又怎么会露出姑苏慕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功夫?”“依你之见,是有人故意陷害慕容博了?”周桐问道。张叔夜蹙眉道:“我说不好,但绝对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可若是如此,这陷害慕容博之人又是谁呢?”周桐道:“无论此事是慕容博所为,还是又人故意陷害,总之此事必然与慕容博有莫大的关联。看来咱们首先要去少林寺找慕容博问个清楚才是。”“好!明日一早咱们便和大伙商量商量,去少林寺将此事查个清楚。”张叔夜点头道。方腊恨恨地道:“无论此人是谁,我若抓住了他,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方解我心头之恨!他害死了六师姊和威儿还不说,却还要打断威儿的四肢,更撕下他的面皮,这简直不是常人能下得了手的……”他说道此处,却突然住口不说,双手抱头,似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什么大事。“大哥,你怎么了?”周桐见方腊如此,不知出了什么事情,连忙问道。方腊却不回答,只垂着头,口中喃喃自语:“他为什么要撕威儿的面皮?他为什么非要撕了威儿的面皮?……”“莫非……”张叔夜听方腊这一说,心中陡然一动。“是了!”方腊猛然眼睛一亮,抬起头来。“难道威儿没死?”三人不约而同的说了一句。“不错!”张叔夜道,“那人将死尸的面皮揭去,就是为了让我们以为死者便是威儿,之所以打断他的手脚,是为了分散咱们的心智,让咱们悲痛之间想不道他的伎俩,咱们险些着了他的道儿!……唉,只可惜尸体已然火化,不然让掌门师兄好好验看一下,兴许能辨认得出来。”方腊沉吟道:“三弟,你说的虽然不错,但这人为何要掳走威儿?若是向咱们要挟什么,又何必花如此大的心思掩人耳目?”张叔夜沉思半晌,始终不得要领,只得摇了摇头。周桐忽道:“无论如何,只要有一线希望,咱们便不能放弃。这事情因我而起,我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找到威儿的下落,捉住凶手,替四师姊报仇!”“二哥,此事非你一人之事,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了。”张叔夜叹了口长气,幽幽地道,“天色不早,明日还有许多事情,咱们快些休息罢。”三人将灯熄了,刚欲入睡,周桐却突然说了一句:“大哥,三弟,倘若我有什么不测,你们要替我好好照顾馨妹,替她找个好人家。”“二弟,好端端的你胡说些什么?你又会有什么不测?”方腊笑道,“好,我答应你了,赶快安心睡觉罢。”周桐幽幽地叹了一口长气,没再说话。不一会儿,呼吸渐渐粗重,已然入了梦乡……天光渐亮,一声鸡啼,张叔夜先醒了过来。他向身边一望,见周桐枕下压着一张字条,拿起一看,不由大吃一惊,慌忙叫道:“大哥,快醒醒,二哥……二哥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