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忍不住大声道:“你们雪山派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封关元冷笑一声,道:“姓梁的,你也配来跟我谈论英雄好汉?也不怕旁人笑掉大牙。”那汉子正待出言反斥,忽听得一人接口道:“雪山派以多为胜,果然不是英雄,不过这‘狗熊’二字却是当之无愧的了。”封关元大怒,喝道:“是谁在胡说八道?”那声音道:“是你爷爷在胡说八道,乖孙儿,连你爷爷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也真算得无能了。”封关元怒气上冲,喝道:“是那一个王八蛋?快给我滚出来!”那声音又道:“我要出来便出来,又何必滚了?”话声甫歇,便见大石后走出一人,正是洪七。封关元向他横了一眼,厉声道:“适才便是你这个小子在胡说八道么?”洪七笑道:“乖孙儿,怎么爷爷不叫,却口口声声叫什么小子,太也没礼貌啦!”封关元见他有觑无恐,心中暗道:“这小子不知是什么来头?倒是不可小觑。”当下哼了一声,问道:“阁下究竟是那一位?万儿如何称呼?”他这几句话说得颇为客气。洪七见雪山派以众敌寡,心中对这位封关元大是瞧不起,有意捉弄他一番,说道:“区区在下姓封,单名一个祖字,江湖人称‘雪山老祖’的便是了。”封关元道:“原来阁下叫做封祖”这话刚一出口,便发觉不妥,急忙住口,却见洪七脸上尽是笑意,登时恍然大悟,喝道:“臭小子,原来消遣小爷来着!”洪七道:“怎么是消遣是你了?你姓封,又是我孙子,我不叫封祖,却叫什么?”封关元气往上冲,不再跟洪七言语,当下长剑抖动,一剑平平向洪七前胸刺到。洪七使开“逍遥游”,身形晃动,来去轻灵之极,封关元这一剑如何刺他得着,洪七叫道:“啊哟,大事不好!孙子要杀爷爷,这是什么世道哪?”右拳一伸,砰的一声,打中封关元胸口,封关元脚下一个踉跄,便要跌倒,他急忙使出“千斤坠”功夫,双足定在地下,洪七呼的又是一拳打到,封关元知道此人大是劲敌,当下凝住心神,斜身避过这一拳,右足倏地踢将出去,洪七道:“来得好!”左手又发一拳,砰的一声,不偏不奇,正好打中封关元足心“涌泉穴”,这一次封关元再也站不住,仰身向后跌了出去。其余白衣人见大师兄吃了败仗,纷纷提剑向洪七向身上招呼,洪七大声道:“这一招‘以众敌寡’,乃是我雪山派的看家本领,果然非同小可!”他口中不住地嘲笑雪山派弟子,身影晃动,在众白衣人之间穿来插去,勾打劈击,倾刻之间,已将一众白衣人尽数打倒,只是他跟雪山派并无深仇大恨,是以一招一式并未使足全力,众白衣人虽被打倒,却不曾受伤。封关元见洪七如此神勇,暗暗心惊,问道:“阁下究竟是谁?”洪七笑道:“你这小子真会明知故问!”封关元一怔,道:“什么明知故问?”洪七道:“我先前不是跟你说过了?我姓封名祖,外号叫做‘雪山老祖’,你却还来问我,岂不是明知故问?”封关元哼的一声,向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大声道:“大伙儿这就走罢,日后再来领教这位这位的高招!”洪七望着雪山派众人离去,禁不住哈哈大笑。这时那汉子走到洪七身前,抱拳道:“多谢这位兄弟出手相救!”洪七笑道:“那倒不用谢了!”那汉子道:“在下梁子翁,请问这位兄弟尊姓大名?”洪七道:“我叫洪七,尊姓大名什么的可不敢当了。”梁子翁道:“原来是洪兄弟。”洪七道:“梁大哥,雪山派那些家伙说你抓了他们的葛师妹,不知此事是真是假?”梁子翁面色微变,说道:“那有此事?在下一向自问行事光明磊落,怎会做出这等不知羞的之事?”洪七道:“没有最好。不过,雪山派的人何以一口咬定是你抓了他们的师妹?”梁子翁道:“那也不足为奇。”洪七道:“怎么?”梁子翁道:“在下跟雪山派素有过节,雪山派的家伙存心跟我为难,便说我抓了他们的葛师妹。”洪七恍然道:“原来如此。”梁子翁道:“寒舍就在附近,洪兄弟如不嫌弃,便请到寒舍一叙,未知意下如何?”洪七笑道:“不用啦。梁大哥,咱们就此别过罢。”梁子翁道:“既然洪兄弟决意如此,那便告辞啦。”说着向洪七行了一礼径自离去。洪七在山中捕了几只小兽,便即返回破屋,将小兽烤熟了,跟师父一起吃了,至于在外面跟雪山派打架的事却没跟师父提及。又过得数日,这日晚间,洪七睡到半夜之时,猛听得外面传来“啊呜”一声的大叫,显是虎啸之声,洪七心念忽动,寻思:“这老虎肉倒是从未吃过,却不知味道怎样?”他一生贪吃成性,此时听到老虎咆嚎,心中想到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虎肉的味道了,当下不由得大吞馋涎,心想:“只要抓住这只大虫,那便可大吃一顿了,妙极,妙极!”终于忍不住悄悄走出屋来。他顺着虎啸之声传来的方向奔去,但听得叫声愈来愈近,当下更是加快了脚步,奔出十余丈,便见前面的雪地里出现一头斑斓猛虎,正自大声咆嚎,饶是洪七天不怕地不怕,却也不禁打了个冷战,那猛虎一见洪七,立即向他扑将过来,洪七侧身闪开,心头一横,右手一拳,向那猛虎腹部击到,但那虎纵跃之间,迅捷之极,这一拳竟是击它不中。洪七提了一口真气,跟着又是一拳,砰的一声,打在那猛虎身上,那猛虎大吼一声,又朝洪七扑到,这一次洪七闪让不及,竟被它扑了个正着,洪七登时被那猛虎压在身下,他大吃一惊,心道:“乖乖不得了!这一次虎肉吃不到,只怕自己还要给老虎吃了。”只觉这大虫的身子笨重非常,当下被它压得喘不过气来。那猛虎张开血盘大口,便要来咬洪七的脑袋,洪七力凝右掌,一招“亢龙有悔”,砰的一声大响,正好打中虎头,打得那猛虎向后滚了出去。洪七挺身跃起,顺势纵到那猛虎背上,双拳连环击出,砰砰砰,一口气打了十几拳,尽皆击在那猛虎后脑之上,那猛虎吃痛,身子不住地摇晃,显是要将洪七从背上弄下来,洪七哈哈大笑,道:“你这家伙要我下来,我却偏生不下来,你待怎样?”当下又击得数十拳,他每一拳的劲道都是沉重之极,那猛虎终于抵受不住,倒在雪地之中。洪七松了口气,从虎背上跃下来。突然间,那猛虎一声咆嚎,竟然挺身跃起,又向洪七猛扑而至,洪七大惊,情急之下,右掌拍出,“飞龙在天”、“龙战于野”两招连环拍到,这两掌的威力当真厉害绝伦,正好打在那猛虎前额上,那猛虎的身子又向后直滚出去。这一次洪七不敢托大,兀自在旁呆了半晌,见那猛虎一动不动,确是死了,心中一宽,这才走近前去,随即在雪地里烧了个火堆,将那死虎扒去虎皮,虎肉架在火堆上烧烤,足足烤了大半日,香气渐渐透出,当即迫不及待地撕下一块虎肉,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洪七吃饱了肚子,见虎肉还剩下不少,心想将它带回给师父吃罢,当下将虎肉连同那张虎皮一并带回住处。洪七回到破屋之时,却见师父倒在地下,身上尽是剑伤,竟是奄奄一息,洪七大惊,急忙扶起师父,问道:“师父,出什么事了?”钱帮主道:“适适才来了一伙人,好象是雪山派的,也不知什么缘故,竟要来杀我。”洪七登时明白过来,说道:“原来是雪山派的狗贼,弟子数日前跟他们打过一招,想来他们定是来寻仇的了。”心想:“师父的武功这等高明,怎么也会道了他们的道儿?难道雪山派还有什么武功高手不成?”只听钱帮主道:“雪山派未动手之前,先行往屋里放毒烟,我没有防备,这才道了他们的道儿。”洪七道:“师父,弟子这就带你去找雪山神医,他一定有法子救你的!”钱帮主摇头道:“我吸了毒烟,身上又有数处要害被剑刺中,今番是不成的了,别说是雪山神医,便是大罗金仙也没法子救我了。”洪七道:“那怎么会?弟子弟子”他心知师父这一次确是难以活命,说到这里,兀自喉头一阵咽呜,竟自说不下去了。钱帮主微微一笑,道:“只要是人,终究难逃一死,你也不必为我伤心。”洪七道:“师父,弟子害了你,倘若弟子不去惹雪山派的人,那也不会连累你老人家了,弟子真是该死之至!”钱帮主道:“事到今日,还说这些干么?”他长叹了声,将那根绿油油的打狗棒看了几眼,说道:“这根打狗棒是本帮的镇帮之宝,我现下将它交给你了。”洪七一怔,问道:“什么?”钱帮主道:“我现下将本帮帮主之位传给本帮弟子洪七,希望你把本帮发扬光大,不要辜负我一番心意。”洪七道:“师父,弟子决无能耐当本帮帮主,你还是”话犹未已,钱帮主道:“洪七,我跟你相处的时日虽然不长,但你的人品如何,为师却是清清楚楚,到了这当儿,你也不必推辞,从今而后,你全是本帮帮主了。”洪七不敢违拗,只得答道:“是。”钱帮主微笑道:“很好,很好!”忽然呼吸急促起来,哇的一声,吞出一大口血来,他忙伸的捂住心口,颤声道:“你你既身为本帮帮主,便须学会打狗棒法,这套棒法向来只有本帮帮主才会,我原该将它的精要尽数传授给你,只只不过已然来不及了”说到这里,身子一晃,立时倒在地下。洪七大惊,叫道:“师父,师父!”伸手一摸师父的胸口,发觉心脏还在微微跳动,忙将他扶起身来,双掌托住钱帮主后心,随即以真力注入,过得片刻,钱帮主才醒转过来,说道:“现下时候无多,为师这就将打狗棒法的口诀告诉你,至于其中的奥妙,只有你日后慢慢体会了。”当下向洪七说了口诀,洪七将一字一句尽皆记在胸间,突然间钱帮主的身子又是一晃,又软倒在地下,洪七只道师父又昏了过去,忙又往他体内输送真气,那知这一次过了半晌,钱帮主始终一动不动,待得洪七伸手在他鼻孔边一探,才发觉师父已然没了气息,心头一震,登时悲从中来,禁不住伏在师父的尸身上大哭起来。他哭了一阵,忽然想到什么事,当即将师父的尸身抱了起来,发足向雪山神医的住处奔去,口中叫道:“师父,你别死!”片刻之间,已来到胡昆仑家门口,大声叫道:“雪山神医,你快来救我师父!”他连叫数声,却听不到答话,洪七也不多想,当即提足踢开屋门,走了进去,叫道:“雪山神医,雪山神医!”他放下师父的尸身,点亮油灯,灯光照映之下,见墙角躺着一人,洪七走近一看,那人却不是雪山神医胡昆仑是谁?只见他周身也尽是剑伤,显是已然死去多时,一双眼睛却仍然瞪得大大的,显得甚是可怖。洪七登时明白过来:“原来雪山派的人杀了师父,料想到我必会带师父来请雪山神医救命,他们索性连雪山神医也杀了,用心当真险恶。”想到这里,心中又气又恨。洪七心下隐隐盼望师父能活转过来,但钱帮主却始终没有动弹,他的泪水忍不住又掉了下来。他呆了半晌,这才将钱帮主和胡昆仑的尸身葬了,他跪在师父坟前,兀自前思后想,只觉若不是自己半夜起来抓老虎吃虎肉,雪山派的人纵然来偷袭,总有自己在旁帮手,师父未必会死,心想这一次都是因自己贪吃误事,不禁悔恨交加,大声道:“师父,弟子在你老人家面前发誓,从今而后,若是仍然恶习不改,下场便如这只手指一般。”喀喇一声,将右手的食指折了下来,登时鲜血如注。洪七决意去找雪山派的人报仇,他在长白山住得久了,知道雪山派的所在,当下一咬牙,大步向雪山派的方向奔去,他奔出里许,天色已然大亮,便即见到东首有座极大的庄院,正是雪山派所在。洪七二话不说,当即冲了进去,大声道:“封关元,快给我滚了出来!”雪山派弟子听得叫声,纷纷赶来,不消片刻,封关元也已赶到,他一见洪七,不禁吃得一惊,脱口道:“你这小子居然还活着,倒是命大。”洪七气往上冲,骂道:“你这王八蛋还没死,我怎么能死?我师父和雪山神医死在你们手里,这个大仇岂可不报?”封关元脸色微变,说道:“原来昨晚死的那人是你师父,却不是你,嘿嘿,这就难怪了。”原来昨日洪七相助梁子翁打发了雪山派众人,封关元又在他手下栽了个大跟头,心下大是不忿,决意向洪七报复,到得晚间,他探知洪七的住处所在,便即率领十数名弟子,赶到洪七的住处,想向他下毒手,那知黑暗之中,误以为钱帮主是洪七,是以将他杀了,但钱帮主仍是奋力将他们杀退,封关元深恐他一时不死,去找雪山神医救命,便索性将胡昆仑也杀了。这时洪七大喝一声,向封关元扑了上去,封关元自知不敌,心中倒是颇为惊惧,不由得向后退数步,叫道:“大伙儿并肩子上,将这贼小子杀了!”众弟子听得掌门师兄有命,当即纷纷拨出长剑,向洪七刺到。洪七双手探处,已将五六名雪山弟子手中的长剑夺过,顺手向封关元掷了过去,封关元见五柄长剑来势疾劲,要欲避开,已是不能,大惊之下,伸手抓住身边一个弟子挡在身前,顿时五柄长剑尽皆插在那弟子身上,只听得他长剑惨叫,当堂气绝而死。洪七喝道:“姓封的,有种便来跟我拼个死活!”封关元心头一横,厉声道:“好,我便跟你拼一拼!”从一名弟子手中夺过长剑,唰唰声响,剑招朝洪七身上招呼过去,洪七伸手抓住两名雪山派弟子,奋力向封关元掷去,趁他闪避之际,当即抢近身去,呼的一掌,“亢龙有悔”,拍将过去,当真刚猛绝伦。封关元大吃一惊,暗叫:“不好!”情急之下,长剑刺向敌掌,那知洪七掌势倏地一偏,避过长剑,啪的一声,一掌打中封关元左胸,封关元的身子登时直飞出去,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洪七纵身跃上,右手又是一掌,猛拍出去,封关元人未起身,力凝右手,将长剑射向洪七,洪七左袖拂出,荡开长剑,封关元剩机一个“鲤鱼打挺”身法,从地下跃起,但觉左胸剧痛难当,心中暗道:“这贼小子厉害得紧,跟他拼命,我定然讨不了好去。”当下不敢再跟洪七拼斗,径自发足向西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