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铁拂道人在望星台上和那黄在秀士交手,毕妙良本来是崆峒派里面的高手,这支铁拂招术变幻无穷,可以做五行剑冲击,又可以变化判官笔的招数点穴,如果论起武功造诣来,他比起石罗汉还要高强,跟段锦也是在伯仲之间,本来不应该这般快便落败。可是他今日遇着的黄衣书生,却是一个传奇性的人物,本领之高,简直不可思议,他一和铁拂真人交手,便使出一套怪异无比的掌法来,只见黄衣书生一个身子,柔若无骨,软如棉絮,飘来晃去的绕着铁拂道人滴溜溜乱转,脚下也按着九宫八卦的步位,飞来绕去。他这一套掌法说它是游身八卦掌不象,说它是九宫神行掌更不象,铁拂道人乍觉眼前一花,仿佛数十个黄衣人影,绕着自己风车似的乱转,开得头晕眼花,别说自己生平最擅长的铁拂打穴法使不出来,连招架的功夫也没有了!不到十几个回合间,肩背上拍拍拍几声,先后中了三掌,饶他功力深厚,中掌处也觉得火辣辣的生痛,铁拂道人如果是知机的,立即退下台去,或者叫以保存性命,哪知毕妙真吃了几掌之后,不禁恼羞成怒,他一面右手舞动铁拂和敌人周旋,左手也使出崆峒派的黑虎拳来,直扑向黄衣秀士的头面。原来铁拂道人有一种暗器名叫金蜂神针,神针本身细如牛毛,藏在拂尘杆里,内有弹簧,用时只要按动机括,一挥一甩之间,二二十支神针便同时飞出来,密如急雨,射向敌人头脸眼目和要害穴道。这种金针淬有奇毒,一经射中人体,立即贯穿直入,十二个时辰内,循着血液直射心房,中针人就要毒发身亡,就算中针之初立时解救,用内功闭往脉道,另服解药,再用上好磁石吸出金针,这样的一摆弄,也要终身残废!这是崆峒派的镇山暗器,极其歹毒,铁拂道人也不轻易使用,可是他已连中数掌,怒火勾动,便把金蜂神针出其不点的射出来,连招呼也没有半句,要想把这黄衣秀士一举手间,置之死地!黄衣秀士见多识广,看见毕妙真铁拂扬处,金光一闪,射出几十金星来,立即知道这是什么暗器,不禁勃然大怒,他首先向上一耸身,用个‘独鹤冲霄”,拔起两丈多高来,举手一掌,一股强烈掌风到处,先把金蜂神针打落地上,接着身子一转一折,在空中绕了个弧形,飞掠下来,左臂向外一杨,陡的伸长一尺,如健隼盘空,当头攫落,毕妙真看黄衣秀士的掌形和身法,猛然醒悟过来,失声叫道:“哎呀!你是全真教的门下!别使摧心掌法……”话未说完,头顶轰的一声,着了黄衣秀士一掌,毕妙真觉得自己全身气血,仿佛被一股大力提了上来,脑门一阵剧痛,掌力还未打实,已经裂开,脑浆直冒,连哎呀两个字,也不曾说出来,便自呜呼丧命!黄衣秀士只一俯身,抓住毕妙真的右脚向外一甩,一具长大尸身,疾如脱弦之箭,直抛落入人群里!石罗汉挥动生铁禅杖,正在那里和段小皇爷力战,忽然看见铁拂道人的尸身,由望星台上抛了下来,个禁又惊又怒,他狂吼了一声向段锦猛扑上来,铁禅杖连使三着,用了一个“云龙三现”的招数,鞭腰扫肋,盘打双足,其疾如电。段锦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他把大铜鼎遥向人群一掷,两臂一伸一抓,扑的一响,段锦中腰虽然结结实实,吃了悟因和尚一下惮杖,却因身有厚鳞,全无伤损,一手把仗头夺住,往回一拖,石罗汉连人带着生铁禅杖,撞入小皇爷怀里,可是悟因的身手也不同凡响,在撞向段锦怀抱时,举手一拳,砰声捣中段小皇爷胸瞠。悟因这一拳打出来,非同小可,段小皇爷吃了一拳,若无其事,他奋起神力向外一抛,铮铮两声大响,杯口粗细的生铁禅杖,竟被段小皇爷拗成两截!石罗汉估不到小皇爷有这样的本领,挨了自己一杖一拳,身如铁山,全无伤损,反而拗断了自己的禅杖,不禁大惊!段锦向他跟前一窜。喝道:“你也吃我一杖!”半截禅杖贴地一扫,横掠过来,石罗汉向上一跳,哪知段锦这下全是虚招,石罗汉才一跳起,段小皇爷已经突发一掌,猛向石罗汉胸口捣来,这是金刚拳里“金刚伏虎”之着,石罗汉身在空中,无从闪避,恃着自己一身横练功大,刀枪不入,估量也可以挨他一拳。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段锦砰的一拳,捣在他胸脯上,小皇爷用的是金刚拳法,可以洞穿木石,又岂是石罗汉的横练气功可以抵挡得来?但听一声惨吼,段锦这一拳不但打断了石罗汉的胸骨,连心肺也捣得四分五裂,悟因和尚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便自死在地上!这一边皇叔段进在铁拂真人和石罗汉陆续毙命的时候,不禁心惊胆震,不过他是个卑鄙的小人,看见形势对自己不利,杀机陡起,立即抢到萧皇后的眼前,左手抓住她的胸膛,右手由袍袖底下,霍地抽出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来,就要向萧皇后的胸口刺落,萧皇后本来平日是儒弱良善的,这时候不知由哪里来了一股勇气,喝道:“没有良心的东西,我是南诏皇后,又是你的长嫂,你敢杀我!”段进被萧皇后的正气一慑,心头当堂起了巨震,一只持匕首的手腕不由自主的垂了下来,再向外面一看,段锦已杀入御林军的人群里,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段皇叔把心一横,正要二次举起匕首,忽然听见望星台上一声大喝道:“杀君恶贼!你要不要自己儿子的性命?”段进吃了一惊,连忙定睛看时,原来黄衣秀士一惊在平台上,把自己的儿子段昭高举过头,大有掷到台下之势,望星台高凡两丈,段昭一抛下来,哪怕不筋断骨折,死于非命!段进虽然心狠,也不能不顾自己儿子的性命,他高声大叫道:“且住!不要上我儿子性命,我把你的皇后放回,一个交换一个。让你们几个安全离开大理吧!”哪知他最后一句话,还未说完,黄衣秀士已经一声清啸,宛如鹤唳,声澈九霄,他在台上拨身一身,夹着世子段昭,由望星台上飞身掠下。黄衣秀士这一掠下,御林军哄然一声,包围过来,黄衣书生不慌不忙,冷笑一声、冲入人群之内,左手把段昭夹在肋下,右手闪电奔雷也似,打出一套拳来,这查拳招式的古怪,简直前所未见,忽指忽掌,变化莫测,所到之处,那些御林军活像吃了齐心丸一般,扑通咕冬,纷纷跌倒在地,一跌倒在地上,便自爬不起来。刹那之间,跌倒了七八十个人。段锦高声大叫:“奸王已经山穷水尽,你们还要助他为恶,抛下兵刃的免死!”那些御林军虽然说尽是皇叔段进的心腹。究竟也有不少是宫中的老卫士,所谓公道自在人心,对于皇叔段进这种谋朝篡位的举动,不大苟同,可是逼于势力,敢怒而不敢言罢了!他们看见段小皇爷同来,心里已经开始动摇,再看见段皇叔最得力的两个帮手,石罗汉和铁拂道人也叫人家打死了!世子段昭又被黄衣怪客夹住,立时知道不妙,再给段锦一喝,当堂有一半人抛下兵刃,段进看见自己在宫廷的势力,有如冰山崩倒,不禁把心一横,第三次举起匕首来,向萧皇后心窝一插,段锦距离太远,要抢救已来不及,不由失声惨叫:“哎呀!”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段皇叔的匕首。快要刺到萧皇后身体的刹那,突然当的一响,段进手中匕首,突然跌落在地上!原来黄衣怪客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猛然一个飞身,直向段进逼近,把手一扬!打出一颗铜钱似的东西,扁平四方,竟是一只棋子,打中段进脉门腕肘,段进立即觉得右臂一软,五指放开,匕首便掉在地上了!黄衣秀土动作如电,一棋子打落了奸王手中利刃,接着把段昭向地上一抛,一个飞身直掠过来,使出擒拿手法,一把勾住奸王手腕,叫声:“躺下!”段进扑通一声,跌倒在地,被那黄衣秀士一脚踏定,丝毫不能动弹!押着萧皇后那十几个御林军,在段进倒地的时候,立即向四面散开,世子段昭虽然抛在地上,可是被黄衣秀士点了穴道,直挺挺的躺着,也没有一个人过去解救。段锦立即过去,一把抱住母后,感动得说不出半句话来,黄衣秀土划向卫士喝道:“皇上就在望星台上,你们还不过去把他请下来,将功赎罪,尚待何时?”说也凑巧,段老皇爷恰好在这时候,由栏杆后面长起身来,这些御林军和宫廷侍卫见了,立即跪在地上,山呼万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奸王势力已经一败涂地,他在几年以来、深谋远虑,垄断朝柄,扶植起来的私人势力,被段锦回来一阵大闹,便象冰山见了太阳,一夜之间完全翻倒,这不能不说是恶有恶报哩!段老皇爷看见大乱已经平定,自己夫妻安然无恙,奸王父子匐伏被擒,所有宫中御林军和卫士全部倒戈反正,方才慢步由望星台上走下来,段锦首先喝令左右把奸王父子上了五花大绑,然后由一班御林军士簇拥着段老皇爷,浩浩荡荡的开进金銮殿,敲起景阳钟来,召集朝臣,宣告段进父子罪状。两班文武大臣看见奸王父子受缚,段锦世子回来,个个欢声雷动,就有一部分人是奸王心腹,到了这个地步,也在看风驶舵,纷纷附和故王了!段老皇爷坐上龙位,首先宣布了皇叔段进年来罪状。以及今天晚上用毒酒杀君的阴谋,然后颁下旨意,把段进父子推出午门,凌迟处死,所有家族完全流戍野人为奴。子孙世世代代不准返回大理京城,一场天下大乱事,告一段落,妖气已全扫。段小皇爷下山回来,初试啼声,便平定了一场大乱,举国欢腾,一般老百姓奔走相告:“殿下回来,我们就可以马上重见天日,这句话真正没有错!”家家户户为了废除苛政,置酒庆祝,自有一番高兴,不在话下。再说段锦知道自己这一次能够拨乱反正,完全是黄衣书生的功劳,如果不是黄衣书生出手帮助,自己已经死在石罗汉和铁拂道人夹攻之下,喋血望星台上了!全靠他突如其来,方才反败为胜,攀倒奸王,所以段锦在退朝之后。立即找人寻黄衣秀士,问他姓名,是什么人?居然会到大理城内,帮助自己平定了这一场乱事。哪知道他问遍了宫中侍臣。个个都说不见,那黄衣相公不知哪里去了!最后问到御林军士,有一名侍卫拿张纸柬,气急败坏地跑来,叫道:“殿下,那位黄衣相公跑了,小的正在午门站立,忽然看见那黄衣相公从里面出来,手拿着这封信,交给小的,他说自己功成身退,要回中上去了,来不及向殿下辞行,叫小的将这一封信交给殿下!”段锦吃了一惊,他并不接书信,问道:“哦!那位相公走了吗?走了多少时间,快说!”那卫士说:“走了大半个时辰啦!”段锦不禁废然,折开书信一看,只见信封信纸还都是宫里的用品,墨迹淋漓,字形龙飞凤舞,内文竟是:“字示段锦殿下:仆今别矣,萍水相逢,戢止乱事,乃适逢其会耳,不必言谢,至于仆之姓名师承门户,既不望报,故此不留,后会有期,伏维勤政爱民,勤练武功,以求百尺竿头再进一步也。”底下没有署名,只有九九两字,段锦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位黄衣秀士真是一位异人,看他武功之奇,出手之辣,别说我望尘莫及,就是我的师伯玉虚子和师父玉洞真入,也未必及得上他,可惜他来去有如神龙,见首而不见尾,连姓名也不留,我又忙于朝上的事,连说话也不曾跟他交谈一句,旷世异人,当面错过,真是可惜!”他自言自语了一阵,忽然若有所悟,把这字条珍藏起来吩咐存入宫廷大内宝库,然后谒见父皇,要求大赦天下,召回被皇叔斥逐的老臣,废除了一切苛捐杂税,不到几天之间,南诏国改换了一番新面目!你知道那黄衣秀士是什么人呢?原来他就是华山一次论剑五老中的“中神通”王重阳,他在写给段小皇爷的柬帖中下款不是题着“九九”两个字吗?九九就是九月九日,即是我国的重阳节,已经隐寓着“重阳”两字。说到这位王重阳的来历,这里大有介绍一下的必要。原来王重阳真人的出身,家世不俗,还是河南陈留县的首富,他的父亲叫王雨轩,是陈留县有名的财主,家财百万,良田千顷,王雨轩少年得志,长袖善舞,贩运茶叶布匹,三十岁上已经发了大财。那时正是宋朝神宗皇帝年间,也是北宋小康时候,海晏河清,乾坤浩荡,王雨轩发财之后,便回到陈留县置了良田美宅,安享下半世的生活,他一连娶了八房妻妄,到四十岁那年,第五房妾侍方才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啸秋,也即是后来威震武林,领袖全真教的王重阳了!王雨轩中年得子,当然视同拱壁,可是这位啸秋,不知道是否钱财太多的关系,自小体弱多病,和药壶茶铛结了不解之缘,由初生到八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没有几天不要吃药,弄得身体虚弱异常,八岁孩儿瘦得象个猴子,面如黄蜡,连半点血色也没有,王家妻妾极多,除了五妾生下啸秋之外。余下的姬安不是抵此不肯作茧,就是小产流胎,总而言之,没有一个长成。五妾名叫巧红,本是别一个富家的婢女,王雨轩和那富家相好,一句戏言娶了过门,一索得男,母凭子贵,少不免引起其他姬妾的妒忌。现在大家看见啸秋由小时起,不曾离过药铛,个个背地里喊他做短命鬼,以为王雨轩虽然有儿子,其寿不永,不过是猫咬尿泡,空自一场欢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