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志敏叹道:“可见龙生龙,凤生凤,那句老话未必可靠,还是英健儿做贼的人多的是,那样好的师父偏教不孝的门徒来!”白义姑不过听得好笑,王紫霜又咳道:“谁要听你的议论来了,莫教将来文信儿揍你才甘心!”电魄魔见于志敏批评他太视师为不孝,老脸上登时显出怒容,后来见王紫霜骂得于志敏不敢再说,他也暗里鄙视道:“你原来也不过是怕老婆的人物,有何了不起的作为?”王紫霜骂过于志敏,又觉得而父还没说到墨经怎会落到这多魔头手上,又问一声:“师父!他们后来呢?”白义姑道:“我和你师公都是好几年才下山一回,那知道他们后来的事?据说他师兄妹经过那一场两败俱伤之后,自知复炼无望,又广收门徒,想依赖人多,分头炼就,纵然毁了一部份,仍可保留一部份……”王紫霜道:“这主意倒也差不多。”白义姑笑道:“不差倒是不差,但天下从人愿又能奈何?”王紫霜诧道:“难道他双方收徒恰好人数一样,来个总比试,又全部毁了?”白义姑笑道:“你这妮子不让别人打岔,偏是你岔得最多。”王紫霜在师父面前撒赖惯了,也不觉得怎样,一眼看到于志敏脸上堆笑,立即向他瞪了一眼。白义姑敢情见这爱徒把人家欺负得痴痴地不好意思,轻拍爱徒肩膊道:“你休向他发恶,且先听我说……”王紫霜“噗哧”一笑道:“人家几时发恶?”白义姑失笑道:“好了!好了!刁丫头连我也不肯饶了吗!”接着又道:“雷电门下的弟子并没有再比试,但人总免不了有私心的,他两人滥收门徒的结果,却收进不少天性阴狠的孩子进门。偏是越阴狠的人,越是会投合别人心意,他们两位师父也各尽心传授,一切技艺也胜过同门一筹。那知他师父归天不久,他们也各偷了一部墨经远遁他方,单独享用。”王紫霜忍不住又插嘴道:“出两人那样自私,他那些同门难道就肯轻轻放过?”白义姑叹道:“那有放过之理?世被两人各得师门真传,而且藏身又密,难以找到。没过多少年,雷电两门的弟子一个接一个地。无缘无故身亡。”王紫霜叫起来道:“莫非就是那两人暗中杀的”电魄魔君怒瞪她一眼,但没有做声。王紫霜嘴里“哼”一声,也一脸不屑之色。白义姑道:“江湖上也有此传说。但因没人亲眼看到,只是推测而已。”忽向电魄魔君道:“若果我说的不错,你师该是牛南三了?”电魄魔君不禁大诧道:“女侠认得我师?”王紫霜立刻道:“什么女侠女侠?女侠该是我,你该称我师为太上前辈才对!”电魄魔君被得面红耳赤。白义姑仍然从容道:“我对于辈份称呼一事,向来不大注重,不过也得使你等知道,我是南宋岳王时人,你开派祖师只是虞允文时人而已。冷亦如那娃儿更小,不消说得!我若见到你师,早就向他计取墨经。至少也劝他勿将墨经流传外帮,免戕害我炎黄帝胄了。”这几句话说时虽然从容,却句句打进电魄窿君心坎,面带愧色道:“晚辈识见浅陋,竟不知前辈是宇内奇少。方才多有胃渎……”敢情还认为嘴里说的不够,又躬身向白义姑一揖。白义姑说一声:“罢了!”接着又道:“墨经的原册究竟藏在那里?”王紫霜抱着道:“霜儿已经取来了!”白义姑道:“我何尝不知你取了一本?我问的是墨经原本的竹简!”电魄魔君真想不到人家对他的事了如指掌,只好说一声:“藏在我师兄室中。”白义姑说声:“好吧!带我等去取!”诸侠随着由魄魔君进入闪电魔王卧室,由电魄魔君说明每一件的用处。最后,他一连按壁上几颗掀钮,一方毫无痕迹的石壁忽然“霍”一声响,向外弹出尺许,由魄魔君伸手进去一探,不由得“哎呀”叫了一声。白义姑忙道:“可是墨经原册不见了?”电魄魔君说一声:“正是”巴乌拉和张惠雍在禁堂照管那一大群男女,来到石室只有于志敏是男人,这时挤过去一看,果见那方广两尺的石窟空空如也,并无一物。电魄魔君道:“不但墨经竹简被人偷走,连带我师兄未完成的一个电砖和电弹,也全被带走了。”王紫霜道:“莫非你师兄把它带走的?”电魄魔君道:“竹简、电砖和电弹虽然不重,却十分累赘,他那会带在身上而且他已……”于志敏笑道:“你师兄未死,他被鄂克路克追了下去,到底追得上追不上,我可不知道。”他蓦地记起前事,由不“叼”一声道:“鄂克老儿会说这地洞另有秘道,莫非被他偷走了?”王紫霜叫起来道:“对,对一定是他,还说你把他什么到了手的东西毁了!”电魄魔君道:“我也想起来了,他说的东西,定是放在秘室里面的一个探雷器,那是用来测探落雷女侠行踪的东西。有了探雷器,则落雷女妖在十里外换被我等发觉,不致遭她毒手!”诸侠听说他落雷器竟是恁般精奇,不禁彼此对望一眼。于志敏恨道:“那老儿不让我先进这地底穴,用意原来如此,我在崖上的时候,还以为他乐意帮忙我们哩!”白义姑道:“你先别着急,你师父常赞你杂学很多,连瑜门的异术也学了不少,远的不必说,查一查鄂克怎样由室内把东西偷去,总应该办得到!”于志敏笑说一声:“是啊!”又一皱眉头道:“不好,行那伽瑜法得赤身露体打筋斗,竖倒椿,还是用别的方法较好!”暗运真气,双掌发力,向壁上抚摩一遍,登时脸色一沉,朝电魄魔君冷笑道:“这壁上还有不少空洞,为何不开给我们看?”电魄魔君被他喝破私情,不禁老脸一红,辩道:“那些洞里尽是不重要的杂物,所以竟忘了打开,现在打开就是。”于志敏迫他一一负开来看,查然尽是些钉、锥、钳之类用具,为何藏放怒股稳密,令人费解,实则无甚重要,微一沉吟,又向室顶发力,好一阵子才叫一声:“师母!这里好像是空的,又好像不是师母你看看,敏儿不行了!”白义姑微笑道:“你的功力也有我六七成了!怪不得你师向我夸口!”伸掌对室须按了一按,笑道:“果然是的,但是很厚,不知是否像密室一样,屋顶可以升降?”电魄魔君情知无法隐瞒,忙道:“老前辈明察,室顶果然可以升降,但我们得退出室外。”各人鱼贯走出,电魄魔君情向几方岩短板按按,室内一路杂声响后,一块厚石板缓缓降落地面,石棱上方也有五条铁链接着。电魄魔君和各人登上石板,按动机钮,石板又缓缓上升,待石板停止,旁边有个小门,由门里再走,曲曲折折空再打开一扇石门,又回到禁堂。各人见这洞里机括恁般精巧,全都啧啧称异。白义姑叹息一声道:“这种独具匠心的设施,要是为中华邦国来用,该是多好的事。”见诸小侠有点惶惑般神情,又道:“这山洞太大,一时也看不完,说不尽,时候不早,也该带这群打救出来的人回去发落,霜儿和玲儿雅儿押人回去,顺便教姬老丈他们遗住这里,索性一连搜它几天,看鄂克究竟将墨经原卷偷藏在那里。”于志敏忙道:“敏儿要不要回……”白义姑道:“不必回去了,和雍儿在这里等待他们来,你先恢复他一半功力,也好一起行动,你施术的时候,得有雍儿在旁护着,现在先去割一大块木胶给我带走。”王紫霜娇呼一声:“师父你休走!”白义姑笑道:“那么长大了,还是那么痴,师父能跟你一辈子么?你们在这里住着答我回来便是,先把墨经妙本给我!”王紫霜听说他师父还要回来,这才笑盈盈地将墨经抄本交给白义姑,自与诸女和巴乌拉押解雷电门下出洞。于志敏独往闪电魔王卧室割下一方木胶交给白义姑,只听她吩咐一声:“敏儿当心!”已一晃而逝。电魄魔君对于白义姑的话尚有几分疑惑,这时才真正心诚悦服,叹一声:“令师母真是天下奇人!”于志敏微微一笑道:“你该带我们往静室,待我替你施术了!”电魄魔君目露感激的光辉,点点头道:“少顷再烦小友,待老朽先收拾这具尸体免得碍眼!”张惠雍道:“你收拾又要吃力,不如待我来!”电魄魔君苦笑道:“老朽虽残未废,尚可勉强来得!”当下走往石壁,刚将一方石块搬开,忽然一股劲风由小洞里打出,电魄魔君功力尽失,那能抵御?但闻“蓬”一声响,已被打得倒飞撞回。于志敏见状大惊,跃身将他一接,那知已经断气,“咚”一按他胸上,发觉胸骨尽碎,无法救活。分明看是无事,偏生搞出事来,居然有人躲在洞里待机下手,那不教于志敏气愤得七窍生姻?当下将尸体向地上一放,大喝一声,正要入声,张惠雍急一挽他手臂,说一声:“不可!防敌人施毒雾!”于志敏悚然一惊,猛想到自己若是有备,不致畏惧敌人施毒,但万一敌人乘自己入洞,又绕道来袭,张惠雍艺业不行,岂不可虑?气愤得没处可出,只好连骂几句:“狗奴敢尔……!”退往一旁,悄悄道:“我不怕什么毒,只不进洞就是!”张惠雍也忆起子志敏被压在密室的前事,说一声:“好!你往洞口给他几袋也好!”那知于志敏一近洞口,即闻尸臭冲天,虽连发几学,除了掌风呼呼之外,并没有别敲回响,料道暗袭电魄魔君那人已经躲开,仍破口大骂道:“不敢见人的缩头乌龟,有本事就出来接小爷几掌。”但是,骂尽由他骂,那人依然一声不响。这时两小面对两尸,茫无头绪,尤其是于志敏因为师娘教他将电魄魔君功力恢复。不但没有恢复成功,反而保护不周,致被隐形的敌人打死,更觉得兴致索然。张惠雍默缄半晌,才苦笑一声道:“我猜想定是那鄂克路克下的毒手!”于声敏道:“要不是他,还会有谁?走罢!你我往别处走走,守这两具死人,越看越没劲!”张惠雍知他这时心里繁乱,也道:“我们去找点什么吃的!”于志敏无精打采地说一声:“也好!”小侠没言少语地漫步出得洞外,已是夕阳下山的时分。于志敏给凉风一次,头脑也清醒得多,略瞻山色,剑眉微蹙道:“看来这上没甚吃的,怎生是好?”张惠雍道:“走出谷外也许会有,这时候,狐狸,野鹿,也该出来觅食了!”于志敏摇头说一句:“不行!”接着又道:“师姑教你我在这里,并还命他们迁来这里住,定是防备鄂克路克带东西逃走,若我们远离,岂不给鄂克极大方便?”张惠雍知他说得大有道理,只好皱眉道:“方才他们走时,天色已晚,回到扎萨克图那怕没有三更天气?今夜也不会拔营赶路,倒要委屈肚皮了!”于志敏灵机一动,笑道:“你先别发愁,崖上乱石累累,遍长林木,敢情会有小底座藏在里面。”张惠雍道:“我上不去!”于志敏道:“由洞里面走好了,我就是由崖上进洞的!”他两人沮丧离洞的时候,对于一切,都很少理会,这回兴冲冲进洞,经过王紫霜掌击鄂克的隧道,于志敏瞥见一堆碎石,不由停步仰脸一望,张惠雍立即将当时的情形,对说了一遍。于志敏笑说一声:“好呀!我们打这里走,看老怪物跺往那里?”张惠雍估计自己可上得去,就说一声:“走!”于志敏一跃而上,张惠奔也跟了上去。这一条隧道比下面一条更是黝黑,而且十分狭窄,好就好在并不十分崎岖。但是,张惠雍眼力不济,就如瞎子一样明知道路平坦,仍得战战兢兢,用棍子探着走,此时没有棍子,竟然一步一步在地面上挪着。于志敏为了要捕捉鄂克路克,不便挂出鳗珠,见张惠雍步履艰难,回手牵着他走。这条隧道十分曲折,却没有分岔,于志敏暗自数着脚步,已是超出三千以上,心想:“这条隧道好长,已经走了五里以上,还未走到出口!”他正在忖度间,忽闻石壁里面仿佛有“嗤”一声轻笑,急停住脚步,将耳朵向石壁一贴。张惠雍见妹夫忽然有此举动,知他定有所闻,自己听不到什么响动,只好按剑注视别处,防备突通袭击。于志敏虽已听出有两人在石壁深处说话,而且每一个字音都听得十分清晰,但是,除了“鄂克路克”、“都鲁”、“扎萨克图”、“裴利”、“宓江”、这些人名、地名和他两夫妇的名字之外,竟是半句也听不懂。他听偷片刻,自知“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这时重要的是找到通过去的路,好把人擒过来,所以一拉张惠雍的手腕,又往前步。张惠雍忍不住悄悄问道:“你听到什么了?”于志敏道:“是人,但不是蒙骨刺,也不是插汉儿和瓦刺,敢情还是外国人哩!”张惠雍无法参加意见,默默任他牵着走。约莫又经千余步,于志敏猛可瞥见隧道前面毫光一闪,不由得低呼一声:“不好,又教他跑了!”张惠雍跟着一惊道:“怎么又跑了!”于志敏避开那道毫光,贴壁侧行,并道:“你看!那道毫光本来是一面镜子,一照到人影,立即折射向另一面。不知经过多少镜子折射,便到达看守人的眼里。方才我未留意到有这种布置,被他看到我们的影子,纵然不跑,也要躲在暗处施行暗算了!”张惠雍待走近前一看,果见一面拇指大小的晶镜,深嵌壁间,乍见就像一粒珠子,若不留心,决是看不出来。心想:“这镜子嵌在圆洞里面,能够折光才怪!”他平时也曾经和惠雍用镜子迎向太阳,把光折向一旁,那样折射,定要四面开阔才行,像这样深的一个小洞,怎能折射?他心里虽然疑惑,却因接近敌人,不便深问。于志敏大破赤身魔教时,在镜殿曾经见过用三角长柱形的镜子来折光,所以一见壁上晶镜,便可联想到这面晶镜的用途,提醒张惠雍当心,继续进行。沿途不但特别留神镜子,而且暗记步数和转折方问。那知过了这面晶镜,只觉地势越来越高,转折越来越曲,竟有转折向后的时候;可是,再也找不到第二面晶镜来。于志敏确是不信晶镜只有一面,不由得回目四顾,那知才一回头,就是一面晶镜像魔眼般在自己后面闪闪发光,惊得几乎跳了起来。张惠雍骤遇此变,慌得一闪身子,那知不闪还好,这一闪,敢情用力过甚,碰在另一面石壁。那石壁本来有点儿向里面凹,这一碰就成了当中虚。两头实,“卜”一声往下一坐,好端端一座石壁竟被坐陷成一个大洞,人也滚进洞中。于志敏一见石壁陷落,已知惠雍无意中触动了另一条秘道的机括,生怕他像裴利那样突然被袭,赶忙纵身入洞,右掌由张惠雍身侧劈出,左手顺将他一带,抢过他的身后。张惠雍幸得于志敏带他一把,不敢直滚下去,仍免不了心头卜卜乱跳,一瞥间。那古怪的石壁又已“砰”一声,自动关闭回去。这时,于志敏也不再顾忌敌人发觉,立将鳗珠挂出胸前,并递给张惠雍颗,说一声:“快跟我来!’’却以快步先行,经过无数曲折,到达一间宽广而没有门扇的石壁,中室一盏油灯,半明半灭,更显得阴森森有几分鬼气。于志敏画事不高,但他一瞥之下,也知那画法决非国人的水墨画,而是用一种油彩画成的,由此知道住在石室的人定是来自外国,但室里空无一人,也没有床铺枕褥,他默计所经的曲折、高低、步数,发觉这石室与初闻人声的石壁低相隔不远,不由得微展笑容。但他知道敢于居这深山幽窟,而且与闪电魔王近在密迎,若不是极高的艺业,绝对办不到。在外间曾听出是两人的声音,却无鄂克路克任内。看来这石室不该是鄂克路克所居,然而这些怪人究竟是敌是友?于志敏真无法预测。忽然一个意念浮起,心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既然是外国人鬼鬼崇崇躲在这里,纵然是好人,好也有限!”个人的意念,每每解决不少难题。于志敏既拿对方当作敌人,自然要搜查出一个究竟力肯甘心。两人借着珠光,细察四壁,每一条裂缝都试探过,甚至石上每一处凸凹,也抚摩一遍,仍看不出有何异状。张惠雍纳闷起来,叫一声:“妹丈!”接着道:“莫非这石室没有人住?”于志敏尽是目注那西壁画,并不作声,半晌,忽然伸手一拧画裹巨妖的眼珠,一个拳大石丸竟应手而下。张惠雍只道他运用内力,硬生生将山石拔了一块出来,那和再看时,却见石丸一拔,即显出一个很深的圆洞,圆洞里面又有毫光闪闪,这才知道那巨妖的眼珠竟是装上去的,不禁姹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于志敏道:“你且慢着问,还有好几个眼珠该拔的哩!”他一面说着,一面拔着,顷刻间,已将好几个妖鬼眼睛拔了出来,整整齐齐放在每一个妖鬼像的脚前。张惠雍此时才看出壁上这幅巨画,原是依照石壁凸凹状而加上油彩绘成,所以才有那般千奇百怪的形像。奇怪的是每一个怪像的双眼,俱用另一种山石嵌入,并依石色绘上油彩,眼珠便显出各种颜色,此时被于志敏挖了出来,剩下两个拳大的窟窿,窟窿里面又各有一面晶镜嵌在深约一尺的里面。于志敏对每一个窟窿都端详一下,恍若有悟地将鳗珠收起,并着张惠雍也将鳗珠收了,再将油灯扑灭。张惠雍正感到奇怪,那知室内一暗,即见几道淡光自窟窿射出,各射到对面石壁上,隐约映出外面的雪景。但尚有很多窟窿。仍然黑黝黝没有别的异象。这是,他已经明白那窟窿的另一端定是在山腹里面,因为山腹里黑暗,所以窟窿没有反映出来,山外面虽也黑暗,但因积雪的反射,所以景象仍可看见,至于为何能够折射进来,他依旧是看不出所以然来。于志敏端详片刻,忽心有所感,“快走!”拖着张惠雍即时离室,也不挂出鳗珠,悄悄吩咐一声:“咱们来个守株待龟”,你守一头,我守一头,兔儿总要回搞里来!”张惠雍听说:“守株待兔”,已明白于声敏心意,说一声:“好!”便与于志敏背靠着背,掀着隧道的另一头。约莫有炊许时间,于志敏已听到微微的响动,向未查觉由那一方向传来,张惠雍敢情因肚肌过分,竟“骨碌”一声。于志敏生怕他把来人惊走,急道:“你肚子太饿,就先吃一粒耐饥丹!”张惠雍真是饿火中烧,追不及待,于志敏一将耐饥丹递过,立即到手到口,吞服下屏息去,静待。又经半盏茶时,张惠雍也发觉有响动了,一颗心提到腔上,他听到的是有人由地底摸索前来,渐来渐近,似已到前面不远。于志敏也听到有人由顶上走着过来,忙道:“你我一定要把他生擒下来!”张容雍嘴里虽是答应,心里可紧张到了不得,好容易听到前面一块石壁“霍”一声响,仿佛看到一条黑影由相隔丈余的拐角处现身,立即一个,“穿林扑蝶”疾掠过去。人未到,掌光发,左手一探,右手一拔,打算既可遮断对方退路,父可将来人生擒。那知掌风未到,黑影忽然“汪”一声惊呔,反而扑了上前,原来张惠雍心急眼花,竟未看出那是一只大狗。因为张惠雍未存心击毙对方,以致虽是一只狗,也未损伤毫末,这时凶得像一只小虎。一扑便到,张惠雍急翻一掌,“蓬”,-一声响处,那狗被震得五肢俱碎,厉叫一声,当场身死。但是,在同一时间,身前身后两声大喝并起,于志敏也一掠过来,猛力向那拐角处连发两掌,打得那凸凹出的石角碎屑飞溅,一手挽着张惠雍道:“伤了没有?”张惠雍只顾打狗,却未细想狗后还跟有主人,正在狗死的瞬间,已觉一股奇寒砭骨的冷风迎面袭来,急一翻左掌,发劲应放,能否接得下,尚未可知,于志敏身如飘风已抢先一着,此讨被问,只好苦笑说一声:“不!”于志敏见这位没有受伤,又喝一声:“追!”一手挽着张惠雍,一手将鳗珠挂出胸前,那知一连走了几十丈,仍然看不到人影,不禁诧道:“那厮的寒魄掌劲倒也不小,为何却恁胆小?”张惠雍惊道:“怪不得掌风奇冷,原来是寒魄掌!”于志敏回头望他一眼,道:“你不伤在这种掌劲之下已算万幸,我虽然能活,若是对方乘机上来牵制,可要大费手脚,以后对放,得处处当心才好!”张惠雍被妹夫教训一顿,自觉脸上发热,心里暗道:“你早就上过当,又何必说我?”于志敏见他脸上讪讪地,又一笑道:“反正这时已无须再找吃的,我们回去拿那支死狗来烧吃地好!”张惠雍道:“不再找敌人了!”于志敏道:“那胆小鬼管他躲在何方?不必再费事了,他要是该死,总会自己送上门来!”张惠雍说一声:“好!两人又折转回头,不料回到原处一看,狗尸已被男人搬去。”于志敏迭遭愚弄,心头大怒,气冲冲道:“这狡贼要给我找到,不打他成个肉饼。难消我恨!”张惠雍先被于志敏埋怨,原是有点气闷,这时见他气恼,称心地笑了一笑,正要还他几句厉害的,却又暗叫一声:“不好!这个还好应付,待他把雅妹子搬了出来可吃不消!”他知道惠雅的嘴巴和拳头不会饶这做哥哥的,只好打消念头,说一句:“往那里找去?”于志敏道:“你看!”步纵过拐角处,朝石壁就是一掌,“蓬!华拉……”一阵巨响,石纷弥漫满洞。他一步路过丈余,双掌向两侧一推,又将石壁打成无数碎石。张惠雍知他要用这个方法,试采石壁的秘门在何处,笑道:“你何不用在闪电魔王起居室那套来得省事?”于志敏道:“那才不省事哩!虚空探物这套功夫最耗真气,当时若非师娘故意考我一考,我才舍不得花偌大的劲儿!”张惠雍道:“待我用剑柄敲这边!”于志敏道:“你留点气力待万一要打斗的用!”话声一落,又跃前丈余,双掌一推,这硬生生把一块石壁打塌了下去,露出一条隧道入口。两人溜走进这一条隧道,比不如走了多远,好像尽是激旋曲折,并无止境。于志敏初时含愤进来,未曾顾及其他,走了一班,才默记步数和方向,却闻张惠雍惊道:“莫非地底也有迷宫,怎地走了这么久还未走出去?”于志敏被他一语提醒,不由得怔了一怔,暗想:“这确有道理。若是这条隧道并无出口,再被敌人炸塌石壁,封锁了退路,岂不困死在地底下?”他一想由被敌人困陷的事,心胆立即一寒,说一声:“快走原路回去!”拖着张惠雍一阵急奔。两人走了一程,理应回到原处才对,那知越走越觉得不是来时的路。张惠雍莫名其妙地被于志敏拖着狂奔,用不着思索他事,所以首先发觉此路不对,不由得叫道:“你且停一停,我看路不大对!”于志敏道:“没有别的岔路吗,怎会不对?”他觉得回头走的路只有一条,所以随口回答。张惠雍道:“我觉得真不是来的的路,你仔细想想看!”于志敏道:“路上详细的景况,我虽然记不到,每三两百步有什么出奇的东西,我还大致记得。”他留神两壁的景况,醒着脚步,一奋数了千多步,仍未发现熟悉的景物,知张惠雍说的不差,脸色也略显焦急的神情,恐怕说了出来更使张惠雍沉不着气,装成满有把握的样子,“哼”一声道:“这些不敢见人的狡贼,专用诡计害人,我就不相信能把我两人埋葬在这窟里!”张惠雍听他说话挽弯抹角,知他已经情虚,心急,忙道:“我们总得设法离开这地底迷宫!但是,这时东西南北都分不出来,能知向那里走?还有……”一句未完,忽一阵隆隆的声音起自地底,隧道也被震得摇晃起来。不禁惊叫一声:“糟了,退路已被炸塌,怎生出得去?”于声敏微微道:“这事早在本山人神机妙算之中。你休着急,方才你说过还有甚么,且先说来!”张惠雍见他明知炸塌了隧道,神态反显得更安详,不知他有甚么妙法,反正事已至此,急也无用,想了想,答道:“方才我是说,要是被困得久了,出没有吃的!”于志敏笑道:“如果做鬼,饿死和饱死都是一样,你不须担忧,每服一颗耐饥丹十天不饿还有好几十颗,够我两人用一两百天,这山能有多高,大不了替它再开个天窗,也可以出去!”张惠雍听说得蛮有把握,也就笑起来道:“你我现在就动手,省得又费别的力气!”于志敏说一声:“别忙!”接着又道:“到底开天窗好,还是挖地洞好,我还得比较一下!”张惠雍诧道:“怎么又有挖地洞的方法?”于志敏道:“你听方才那爆音由那里传来?相隔约有多远?张惠雍道:“好像就在我脚下后面三十丈的地底!”于志敏说一声:“方向对!”又道:“但是,我听来还不上此数,因为你听到的是爆音,我感觉到的是震源,相差约有二三十丈,而且我感到的比较远。”张惠雍道:“远二三十丈,不算什么我们挖地洞!”于志敏摇摇头道:“你又来了,要知往地底挖,必需搬石、搬土,这里没有搬运的用具,怎生搬法?”张惠雍道:“难道开天窗就用不着搬?”于志敏道:“虽也要搬,但是一剑上去,石块就会自己掉下来,只需把它踢开老远就行。”张惠雍笑起来道:“这方法好,我们现在就干!”于志敏又说一声:“别忙!”接着道:“我们先把这里记下来,省得将来连方向也失了去!”使出接受取出一张白张,一枝小尺,一段木炭,一个小罗庚,将白纸摊在地上,小罗庚放在白纸上小尺平放,与罗庚上的指针取同一方向,然后用木炭靠紧小尺画了一道黑线,作一个方向矢标。又在纸的一角绘个圆圈,距圆圈寸许,绘一个小三角。张惠雍诧道:“你这是干什么?”于志敏笑道:“这地底洞深幽奥秘,隧道又多,不像冈底斯山魔教总坛,说毁就毁,只好用这方法尽十天时间,把它测绘出来也许将来还有用处。”张惠雍惊道:“你竟想在这里待十天?”于志敏道:“反正一时死不了,十天二十天有何要紧?”张惠雍道:“不是要不要紧的事,难道不但心人家在找你?”于志敏笑道:“不见你力娶个拳头大的舅嫂回来,就这样担心那样担心…”张惠雍笑道:“别对我假装正经,担心你的人总比我多几倍!”于志敏这回没再取笑他,不能不默认有好几位娇妻为自己担心,尤其是阿尔搭儿更不知要着急成什么样子。只好调开话题道:“你既恐怕别人担心,就别尽说话搔扰我,隧道既已封闭,敌人也同样不能进来,我好几天没睡觉了,得把这里的隧道测出一点眉目,然后睡上一觉!”张惠雍知他词屈才“顾左右而言他”,但也是堂堂皇皇的大道理,无法反驳,笑笑道:“你尽做你的,我也学学你这门奇术!”于志敏笑了一笑,缓步到拐角的地方,摆平罗庚,取出一根绣花针插在纸上三角形中央,将小尺靠紧绣花针,取准原来所站的地方,又用木炭靠紧小尺画了一笔,嘴里念着:“十六丈。”立既点了一个黑点,并驻一六两字,然后将绣花针收插在黑点上,对张惠雍笑道:“劳你的驾,走往那边的拐角处站着,帮我一个小忙!”张惠雍疑惑道:“你到底搞甚么玄虚?”于志敏失笑道:“这的你不必问,挂出鳗珠,往那边站着,待我测好了全图,自然告击诉你!”惠雍无可奈何,依言照办。于志敏待他站好,又像头一回取了一条方向线,点了一点,路上数目字,然后走过张惠雍的身边,到达另一个拐角,按照第二回的方法走向。因在山腹小的两人就这样交换着前进,边走边测,倦了就陋,陋了又干,也不知道经过多少时候,那知隧道的外面已闹得天翻地履?——旧雨楼扫描,雁惊寒,drzhaoOCR,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