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音甫落,忽盲目一翻道:“谁?”荔夫人道:“大约是云姑娘吧!她是媸儿的朋友。”缓步而来的果然是云裳,她向荔绀裣衽一礼道:“晚辈云裳,参见老前辈。”荔绀道:“姑娘免礼。”云裳道:“刚才伯母与老前辈所谈之事,晚辈已经听到了,如果老前辈不介意,晚辈想提供一点意见。”荔绀道:“好的!你说吧!”云裳说道:“贵派寄居天残谷,是一个错误的选择,老前辈与伯母,只身一走,也犯了同样的错误!”荔绀面色一变道:“怎么说?”云裳道:“贵派寄居天残谷,使本门弟子,全部变为盲目之人,是一种有伤天和,而又违背人道之事……”荔夫人身躯一震,道:“云姑娘……”荔绀一叹道:“她说的对,让她说下去。”云裳道:“冷公子误入天残谷,将贵派弟子,引出谷外,这也许是天意,老前辈如能够藉此团结内部,迁地为良,这未尝不是一项兴灭继绝的百年大计。”荔绀精神一震道:“窕娘,扶我起来。”荔夫人道:“爹伤势如此之重,怎能抵抗纨伯伯的剑术!”云裳道:“那两个使剑的已重伤垂危,斗场正陷于群龙无首之中,只要老前辈登高一呼,任何问题不难迎刃而解。”说完话,她现取出绝情宫秘制的疗伤丹递给荔夫人道:“伯母将这粒丹药喂给老前辈吞服,一盏热茶时间,必可功力尽复。”荔氏父女对这位萍水相逢的云姑娘,已经寄予无限信赖,那粒疗伤灵丹,自然毫不考虑地吞服下去。这颗小小的丹丸,果然其效如神,荔绀的断指及内伤,在一盏热茶的时间内,一切爽然若失。他立起身形,仰天一声长啸,威势之猛,有如龙吟一般。恶斗停止了,幸而不死的已筋疲力竭。经荔绀唱名呼唤,天残五老,除了他自己,就剩下一个伤势严重的索绍,门下弟子,更是伤亡大半,横尸遍野。这是天残派继盲目之后,最大的一次劫难,如果不是被云裳巧遇,只怕无人能够幸存。在如此情形下,荔绀只好继任掌门,担负起兴灭继绝,生聚教训的责任。当他们埋死救伤,整理就绪之后。荔夫人向乃父建议道:“爹!你有什么打算?”荔绀道:“自然要迁地为良了,不过谷内还有很多妇孺,要迁也不是一蹴可就之事。”荔夫人道:“对双目有害之处,只是咱们现住的地方,内谷颇为广大,只须另建房屋即可,爹认为怎样?”荔绀道:“对,咱们就迁往内谷吧!”荔夫人道:“盲碱洗目之事,今后也应予以废除。”荔绀道:“那是自然了,我想二十年后,天残门下,就有六根皆全之人行道江湖。”语音一顿,接道:“你跟爹一道回谷么?”荔夫人道:“媸儿一别数年,女儿有点放心不下。”荔绀道:“那么你就去找她吧,已往的事,我不再追究了,如果姓冷的对她不好的话,就叫她回来吧!”云裳道:“老前辈请放心,据晚辈所知,他们夫唱妇随,几乎片刻难分,而且媸妹妹已替冷公子生了一个胖小子了。”荔绀哈哈一阵大笑道:“好,好,窕娘!有一件事,你要替我转告媸儿。”荔夫人道:“什么事爹尽管吩咐。”荔绀道:“咱们谷中未经盲碱洗眼的儿童,约有二十名左右,三五年后,应该是启蒙的时间了,要媸儿替本谷儿童找一个启蒙的先生,找不到我就唯她是问。”荔夫人道:“这不成问题,找不到就叫瑶儿自己来,想他是不会推辞的。”荔绀道:“很好,你去吧!有空,就回来看看爹。”荔夫人向荔绀拜了三拜,即偕同云裳,飘然而去。她们经洛阳,过郑州,直赴开封。由于荔夫人担心索媸的安危,几乎晓夜奔驰,因而行程十分快捷。在一个炊烟四起的薄雾时分,她们赶到开封以南的十里长亭,此地是东西南北官道交会点,旅店林立,商业极为繁荣。南北和是十里长亭首屈一指的旅店,前来汴京的达官贵人,大多以南北和作他们的临时住所,自然,江湖豪客光顾的也不在少数,云裳就是南北和的老顾客。她们要了两间上房,以及一桌丰盛的酒菜,正当饮食之际,一股熟悉的声浪由邻室传了过来。“师父,你还挺得住么?要不咱们连夜赶回王府?”说话的是殷松风,他的师父自然是嘉正大师了,不过,嘉正大师私自收徒,对王世子这等身份之人,少林寺是不许收罗门下的。当然,他们师徒之事,除了闭关自守的少林寺,江湖上几乎无人不知,云裳与殷松风的渊源颇多,自然更瞒她不过。只是嘉正大师似乎身负创伤,以他那惊人的修为,难道会阴沟里翻船不成?她连忙悄声向荔夫人说出殷松风的身份,再静静的偷听下文。果然,一声苍老的轻吁跟着进入耳鼓:“我还能够挺得住,我们就在这里歇息一晚吧!”“好的……”殷松风语音一顿,继道:“师父说伤你的人是血刀门下那个红衣姑娘?”嘉正大师道:“不错,此女刀法已获血刀门真传,为师一时大意,竟落得遗恨终生!”殷松风怒哼一声道:“以后抓到这个贱人,我必要她生死两难。”嘉正大师道:“她不是你义妹么?”殷松风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纵然是同胞兄妹,情势如果需要,杀割在所不惜。何况弟子与她相交,不过为了分化冷瑶光的实力,在他床头安上一个奸细罢了。”这位王世子果然心狠手辣,满肚了坏水,云裳及荔夫人全部都眉掀目动,连头发尖都在喷火。嘉正大师的声音又传来,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暂时放了她。”“不,她对冷瑶光死心塌地,弟子的计划,已除了她倒可给姓冷的一个严重的打击。”嘉正大师道:“此女功力太高,你只怕难与力敌!”殷松风微微一笑道:“她纵然不念结义之情,也应该投鼠忌器。咱们掌握她两位师兄的生命,她焉能不听咱们的摆布。”云裳听得芳心一震,瞅着那随风摇曳的灯光发起怔来。对黄瑜,她实在不有好感,为了冷瑶光,这件事她决不会袖手旁观的,因而感到为难起来。如何着手,是一种极为明朗的表示,云裳不便再作迟疑了,因而咳了一声道:“黄姑娘的两位师兄,都有一身惊人的造诣,殷松风能够生擒他们必然大有能者,咱们应该援救,但必须策划万全。”荔夫人道:“云姑娘说的是,依老身之见,先探查那两位血刀门下被关在何处,然后筹划营救之策。”云裳道:“好,依照伯母的主意,咱们分途而行。”于是,云裳由后窗穿将出去,荔夫人则走前门。上房一共有六间,她们住的是最后的两间,荔夫人就利用她超人的听觉,挨着房间一个个的向前探查。殷松风的房间,只有他们师徒两人,前面一间空无一人,再过去一间却有六人之多,笑谈之声不绝于耳。最后一间,也是上房的最前两间,有两人正在一面饮酒一面交谈着。其中一个人道:“三哥!我累了,想去歇会儿。”另一人道:“那怎么成,你一睡觉,剩下我一个人可没有管他们的能耐。”“咳,三哥!你怎么啦?他们被点上了睡穴,还灌了碗迷汤,是老虎也会服服帖帖的,你还害怕些什么呢?”“话不是这么说,防犯虽好也得因之而异。”“三哥!你是小看兄弟了,咱们在江湖上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难道连血刀门下,也会茫然不知!”“血刀门下,武功别走蹊路,他们虽然穴道被封,还灌了迷汤,我还是放心不下。兄弟!别偷懒了,一旦出了事,那可不是好玩的。”“哎,好吧!咱们再干一碗。”这一段对话,说的十分明白,血刀门下的崔、蒙二人,果然就在房中,看守的只是两个狗腿子。以荔夫人的一身功力,收拾两个狗腿子当然是轻而易举,但如何救走两位血刀门下,就有点大费周章了。他们被制睡穴,可以一拍而开,为难之处,是如何解除他们所喝的迷汤。荔夫人功力虽高,江湖经验却并不充足,她不明白迷汤如何解,因而忘其所以的,呆呆发起怔来。她这一发呆,可出了屁漏了,她那纤长的身形,便清晰的映在纸窗之上。房中两个狗腿子瞧到了人影,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惊噫,他们瞧出了来者不善,却想不到这一声惊噫,竟使他们毕生饮恨。荔夫人的反应太快了,惊噫之声才不过刚刚入耳,两记凌厉韵指风已疾吐而出。她的指力自然不能与朔金指相比,但以距离如此之近,她又是全力施为,那两个狗腿子纵然功力再高一些,喉结穴上开了一个小洞,怎么说也活不成了。指力点出,荔夫人也跟着穿窗而入,既已露出形迹,她不得不当机立断。由均匀的呼吸之声,她找到了崔、蒙二人,再由冷风渗入之处,找到了另一出路“后窗”。这位双目皆盲的荔夫人,行动的敏捷,纵然是正常的人也难比拟,她一把捞起崔、蒙二人,像旋风一般的卷了出去。跃出后窗,她惶惑了,无论她武功、听觉怎样高明,目难视物,怎能适应这陌生的环境!不过,问题还没有解决,她虽拍开了崔、蒙二人的睡穴,却无法解除他们所中的迷药。这是一个十分尴尬的处境,王府之人如果逐房搜查,一眼看清客房,决难藏匿两个大男人。还有,云裳虽然浪迹江湖,自视却十分之高,如果在她的房中搜出男人,那是掏尽西江之水,也难以洗清的侮辱。但殷松风使用的迷药,极端古怪,她用尽了师门秘制的解毒灵药,依旧无法让他们清醒,这位目空一切的姑娘,终于遭遇到一件前所未经的困难之事。此时旅店之内人声鼎沸,殷松风在极度震怒之下,出示了他那王子的身份。杀死两名王府的侍卫,抢走两个重要的钦犯,这是何等重大之事,殷松风要封锁南北和客栈,也要封锁十里长亭。就在此时,偏偏在一阵急骤的蹄声之中,闯来的个满脸煞气的红衣女郎,她像专门来找碴似的,南北和正闹得天翻地覆,她却一马闯了过来。两名手横钢刀的王府侍卫,拦住了她的去路,其中一人道:“干什么?”红衣女郎道:“住店。”侍卫道:“此处不行,到另一家吧!”红衣女郎双脚一甩,已经轻跃下马来,柳眉一挑,冷冷的道:“这店是你的?”侍卫道:“是不是我的都是一样,本大人说不行就是不行。”红衣女郎道:“原来你还是一位大人,姑奶奶几乎走了眼了。”她说话的语气,十分不善,脚下也没半点留停,别看那侍卫手横钢刀,她依然向他逼了过去。冲撞侍卫大人,应该死有余辜,那名侍卫,一声怒叱,钢刀以泰山压顶之势,向红衣女郎当头就劈。红衣女郎撇撇嘴,左臂轻舒,食中二指一并,一下敲到那名侍卫的脉门之上,当的一声钢刀砸上石阶,冒出一溜火星,那侍卫的身躯也同时站了起来。原来红衣女郎使的是一招双式,左手一敲,右手一掌,全是武林罕见的上乘手法。另一名侍卫眼见同伴受创,他自然不便闲着,一声虎吼,挥方扑孓过来。红衣女郎此时已越过了这名侍卫,身后刀风虎虎,她像是丝毫未觉,直待刀风沾衣,她才一步斜踏,同时横肘一撞,正撞在这名侍卫的肋骨上,时间、火候拿捏得分毫不差。这一撞之力何等沉重,这名侍卫不仅肋骨断了两根,还张着嘴直喷鲜血,一名活生生的大汉,眼看着向阎王殿报到去了。红衣女郎先声夺人,王府侍卫不敢再轻捋虎髦,眼睁睁瞧着她跨进店来。“哈哈……我说什么人,敢这么目中无人,原来是瑜妹子,你怎么啦?为什么要发如此大的脾气?”那说话之人自然是殷松风了,在这般情形之下,他还能神态轻松,未语先笑,此人心机之深,实令人不寒而栗。红衣女郎正是找寻师兄的黄瑜,她明知殷松风言不由衷。却不便就此翻脸。不待黄瑜回答,殷松风已哈哈一笑道:“是来看愚兄的吧?瑜妹子!途中辛苦了,来,咱们进去歇歇。”他堆着亲切的笑脸,侧着身子向里面邀客,黄瑜纵然有满腔怒火,一时之间也难以发作。进到殷松风的客房,这位世子竟然嘘寒问暖,体贴倍至,对黄瑜适才所造成的一死一伤,根本支字不提。不管此人是如何的阴险,怎样的坏法,江湖儿女,讲的是一个义字,所谓受人点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黄瑜的心情,怎能不陷于矛盾之中。因而,她悠悠一叹道:“世子……”殷松风道:“妹子!你忘了咱们是兄妹了?这世子的称呼不是太见外了么?”黄瑜道:“你本来就是世子,这称呼有什么不对?”殷松风道:“好吧!你既然喜欢这么称呼,只好随你了。”黄瑜道:“世子……”殷松风道:“有事么?妹子。”黄瑜道:“你将敝师兄弄到那儿去了?唉,他们如果有开罪世子之处,还请看在小妹的薄面……”殷松风眉峰一皱道:“这件事十分麻烦,愚兄愿意帮忙,怕的是力难从心。”黄瑜一怔道:“有这么严重么?他们人呢?”殷松风道:“他们现在王府。”黄瑜道:“那还不是你王世子一言可决!”殷松风道:“令师兄强暴命妇,拒捕杀官,已犯下灭门之罪,能够开脱妹子父女,愚兄已尽到全力了。”黄瑜愕然道:“竟有这等事。小妹实在难以相信。”殷松风微微一笑道:“愚兄也希望不是事实,但铁证如山。愚兄实在无可奈何。”黄瑜道:“我能见见他们么?”殷松风道:“这个……,好吧愚兄准备挨上一顿责骂,包管你见到他们就是。”殷松风道:“咱们既是兄妹,愚兄焉有不尽力之理,来,妹子,咱们干这一杯。”隔房的对话,云裳和荔夫人句句入耳,她们感到殷松风奸险狡诈,其心可诛,实在是一个极端可怕的人物。荔夫人传音道:“云姑娘!咱们不有让黄姑娘受到那畜生的暗算!”云裳道:“话是不错,但,咱们却有点自顾不暇。”荔夫人道:“这样吧!由老身单独前往,崔、蒙两位只好交给你了。”云裳叹息一声道:“好吧,伯母当心一些。”荔夫人跃出后窗,翻身飞上屋面,以轻捷灵巧的身法,泄落旅店门前的街心之上,然后身形一转,迳向南北和奔去。房门关上了,王府侍卫不再封锁客栈,这是殷松风的主意,他认为黄瑜送上门来,失去崔、蒙二人也算不得什么。不管门前有人无人,荔夫人必须立即进店,她伸手拍向店门,同时震吭高呼道:“开门啦,店家!我是住店的。”此时不过二更,旅客迟到一点,算不得什么稀罕之事,但店家成了惊弓之鸟,任何客人均一概拒绝。荔夫人不敢耽搁,一掌震断门闩,跨步迈进店门。店伙计不知道又来了什么凶神恶煞,双眼瞅着店门,噤如寒蝉一般。当他们发现来人只是一个盲妇,竟然一声吆喝,一齐拥了上去。那盲妇自然是荔夫人了,她不愿跟店伙计一般见识,虽然摔得他们龇牙咧嘴,可是谁也没有受伤,待他们挣扎爬起。荔夫人已然走向后院。后院上房住的是王世子,荔夫人这么一闯,岂不是自寻死路!因而两名店伙叫着追了来,道:“咳,女客官,你如果是要住店,咱们跟你另外寻找,后院上房千万不要乱闯。”荔夫人哼了一声道:“你们不要狗眼看人低,老婆子有钱,今天非住上房不可。”她说话之间,已经奔到殷松风的房外,“这间客房老婆子倒还满意,伙计,劳神你给我弄点吃的来。”听口风,她是要定了,跟来的店伙可吓得浑身哆嗦。一声长笑,房门同时敝开,当门而立的,正是满面杀机的王世子,他向荔夫人打量一眼道:“阁下眼盲心不盲,一下便找对了地方,要怎样?说吧!”荔夫人淡淡道:“老婆子奔波终日,只是要找一个舒适的地方,安歇而已,怎么,这有什么不对么?”殷松风微微一笑道:“荔夫人是武林前辈,殷某应该礼让一点,这个地方就让给你住吧!”荔夫人再也想不到殷松风会来这么一手,她神一呆之间,殷松风已扬长而去。她暗道一声不好,闪身扑进房中,不幸得很,房中静如死城,那里还有半点人影。这当真是棋高一着,缚手缚脚,那位心机深沉的王世子果然是一个不易相惹的人物。显然,他运用金蝉脱壳之计,已将黄瑜弄走,荔夫人目难视物,要追寻黄瑜,可就有点力难从心了。她立在房中发呆,云裳的传音已由邻房送来,道:“伯母,他们可有返回开封王府去了,伯母沿官道追赶试试,如果没有发现,千万不可独闯王府,请先回此处,咱们再作后计。”荔夫人道声“好”。身形一晃,便已拔起空中,腰部微微一折,迳向官道放步急驰。约莫盏茶时分,一阵杂沓的步履之声遥遥传来,依逐渐消逝的足音判断,百步之内就可能迎面相遇。自然,他们不可能是殷松风去而复返,但说不定是王府派来支援之人,防人之心不可无,荔夫人乃暗凝功力,放缓脚步,不急不徐的向来人迎去。忽地一声惊噫,跟着响起一声亲切的呼唤“娘……”一条娇小的身躯,像乳燕投怀一般向荔夫人扑到。这声娇呼再也熟悉不过了,荔夫人双臂一张,搂着那扑过来的娇躯哽咽起来。她是索媸,还有冷瑶光等一行数人,探查王府难如人意,所幸他们都能安然回来,而且在他们的行列之中,还多了一个粗犷的大汉,及一个满身妖气的女人。半晌,荔夫人才抚着索媸的秀发一叹道:“媸儿!你还好么?”索媸道:“我很好,娘几时来到中原的?”荔夫人道:“快将半年了,听说你有了一个孩子?”索媸道:“是的,现在咱们庄上。”荔夫人微微一笑道:“你也做母亲了,瑶光呢?是不是跟你一起?”冷瑶光立即赴前一揖道:“娘!我是瑶光。”荔夫人道:“你们是由开封来的么?”冷瑶光道:“是的。”荔夫人道:“没有见到黄姑娘?”冷瑶光一怔道:“那一个黄姑娘?”荔夫人道:“自然是黄瑜了,她被殷松风由十里长亭架走,我是来追踪营救的。”接着荔夫人将前因后果,为他们作一番扼要的叙述,最后咳了一声道:“估不到那殷松风如此狡诈,未能及时援救黄姑娘,使我难以安心。”冷瑶光道:“殷氏父子居心叵测,咱们以忠厚待人,难免要坠入他的阴谋之中了,娘不必自责,我想瑜妹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他将荔夫人为冷彦士等引见一番,然后回顾水汪汪道:“水姑娘……”水汪汪道:“什么事?公子。”冷瑶光道:“殷松风如果不回王府,你知道他可能到何处潜伏?”水汪汪道:“开封东北,约莫二十余里之处,有一个芙蕖别院,不过……”冷瑶光道:“那芙蕖别院,是一个险恶的所在么?”水汪汪道:“我没有到过芙蕖别院,却曾听到殷松风偶尔言及,他说……哎哟……”她这一声“哎哟……”来得太过突然,在场之人几乎全部悚然一栗,其实在水汪汪渗呼之前,他们已经听到一股破空之声,它像一柄尖刀猛然插进每一个人的心中似的。他们全身一阵痉挛,连神经都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感觉,接着破空之声消失,水汪汪也就惨呼着倒了下去。这是一个惊人的变化,来势之速也令人难以适应,现在暴风雨过去了,却留下一项劫后的残迹。那残迹是冷酷的,几乎令人不忍卒睹。它是一支长约二尺的利箭,金簇红羽,特别醒目。它贯穿水汪汪的酥胸,部分红色羽毛也进入水汪汪的胸膛之内。这是一个武林罕见的箭手,纵然是投矢饮羽的飞将军也不遑多让。在场之人无一不是身负绝学之士,但没有人敢自信有逃避那利箭之能。他们像木雕泥塑般的呆立着,除了晚风猎猎,连眼皮都没有眨动一下。很久,关东大侠赫连达长长吁了一口气道:“是他……”冷彦士道:“他是谁?”赫连达道:“飞羽贯日薛恺。”冷彦士愕然道:“他还没有死?”赫连达道:“此人潜踪隐迹,已达十年之久,但当今之世,能够百丈飞矢,具有这般势威的,除了薛恺,很能找到如此功力之人。”冷彦士道:“此人神箭出手,向无虚发,如果他真被殷松风所利用,那实在是江湖上的一项不幸。”冷瑶光道:“那羽箭破空之声,何以能摄人心神?”赫连达道:“那是一种特制的箭头,它凌空急飞之时.可以发出异声,咱们今后遇到此人应该特别小心一点。”冷瑶光道:“他射杀水姑娘,是想杀人灭口,但欲盖弥彰,那芙蕖别院之中,可能示有重大的秘密。”冷彦士道:“可惜水姑娘语意未竟,否则对那芙蕖别院,咱们必可多获一点潦解。”冷瑶光道:“四叔!侄儿有一个请求。”冷彦士道:“你是要探查芙蕖别院么?由薛恺杀人灭口之事看来,芙蕖别院只怕比王府还要险恶呢!”冷瑶光道:“侄儿知道,但瑜妹妹被掳,纵然芙蕖别院是刀山血海,侄儿也义无反顾。”索媸道:“大哥!我也去。”赫连达一阵豪笑道:“好得很,老哥哥也去凑凑热闹。”冷瑶光道:“那么崔、蒙二位之事,只好偏劳四叔了。”冷彦士道:“你们三人前往,力量太过单薄。”荔夫人道:“老婆子也算上一份。”冷彦士道:“咱们一起去吧!多几个人,彼此照顾总要周到一点。”冷瑶光道:“四叔!咱们旨在救人,人多了反而不便,何况云姊姊困守客栈,崔、蒙二位也急待施救,侄儿之意,咱们是分道而行。”冷彦士沉思半晌道:“好,我答允你,但你要特别当心,不要使叔叔无法向你娘交代。”冷瑶光道:“四叔叔放心,侄儿会当心的。”开封东北,距黄河南岸约莫半里之处,是一片垂枝如丝,迎风晃摇的柳林。听雄伟的涛声,看弱柳长垂,这应该是一个赏心悦目之是。也许是寒夜太过冷酷了,那柳林之中,却隐藏着一股极端凌厉的肃杀之气。不管为柳林是如何的险恶,冷瑶光等一行四人,还是联袂而来,为了拯救黄瑜,他们不得不来闯一闯龙潭龙穴。在距离树林约莫两箭之处,冷瑶光作了一次任务分配,他请荔夫人偕索媸相机救人,他与赫连达负责引诱敌人。(潇湘书院图档,chzhj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