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新月下山之后,一路吹哨为号,不久之后,果然碰上了张瑶光与小茶。三人见面,相拥而泣,久久不能自己。过了半晌,三人心情逐渐平复下来,才开始说起一些自分别以来,各人各自的遭遇。一阵伤怀感叹,那张瑶光忽道:“看到小左没有?”柳新月道:“他要我们先到县城里去等他,自己上山去了。”张瑶光点点头,便要往山上走去。柳新月拦住她,说道:“小左的武功今非昔比,他自己一个人行动方便点,你要是跟了上去,说不定成了累赘。”张瑶光道:“不行,我不放心。”柳新月秀眉一扬,眸子一亮,抓着张瑶光走到一边,脸上似笑非笑,低声说道:“瞧你这么关心他……说,你跟这小子进展到什么地步了?”张瑶光知道柳新月故意取笑她,却也不禁脸上一红,啐道:“什么地步?什么地步都没有啊!”柳新月笑道:“你看你,脸都红了,说谎也不打草稿。喂,你这样可不行,以前我有什么事情,可都一五一十地跟你说了,我不管,你要是不说,我今天就不放过你……”说着伸手到她腋下去呵她痒。张瑶光笑着扭腰避开,说道:“我不说,你好没正经……”柳新月佯怒道:“说我不正经?好,那我就不正经给你看。”说着便朝着张瑶光拦腰抱去。张瑶光大叫一声,躲在小茶的身后,把她当成了挡箭牌。两人追追打打,一时之间成了两个嘻闹的小女孩,小茶夹在中间,也感染到了这股欢愉的气氛,浑然忘了不久之前,自己只要一想到生死未卜的张瑶光,就担心地直掉眼泪呢!三人笑闹一阵。柳新月道:“好吧,你不说就算了,等一下见到小左,我自己问他。”张瑶光微笑道:“反正不问个水落石出,你总是不肯死心了就是了!”柳新月道:“既然知道我的脾气,还不从实招来。”张瑶光摇摇头,说道:“你想问他,那就去问他吧,他要是肯跟你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了。”柳新月笑道:“哇,现在就这么听话了,以后那还得了。不行,不行,我得好好地问问小左,问问他到底拿了什么药给我的瑶光妹子吃,竟然让她变得这般温柔听话。”张瑶光掩嘴娇笑一阵,随即敛色道:“好了,不要说笑了。说真的,我是真的是想上山去找小左。”柳新月亦正色道:“不行,我们这次是专门前来营救你的,现在你好不容易脱离虎口,要是又出了意外,我怎么向小左交代?难道要我以身相许,赔他一个老婆吗?”张瑶光瞪了她一眼,说道:“你怎么没三句话正经的?”柳新月笑道:“人家见了你,觉得开心嘛……”忽然间,远远地有人声响起。三人相视一眼,张瑶光低声道:“躲一躲……”三女窜入道旁树林当中,找了处山坳草长处躲了起来。不久之后,但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从山上一路逦迤而下。当三人远远地见着那领头者便是官彦深时,只把身子压得更低了,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安安静静地等候众人经过,竖直耳朵,仔细听他们说些什么。只听得人群中有人说道:“盟主,真的要把下山的路通通封死吗?”官彦深道:“不必,李永年真的想下来,就算杀光他的徒子徒孙也没什么意义。你只管派人假意围困,他们若要硬冲,就让他们去,然后马上派人通报我。”那人道:“是。”言谈间一行人陆续往林外走去,顷刻间走得干干净净。三人目送众人从山坳后拨草出来,张瑶光首先说道:“你们刚刚看到小左没有?”柳新月与小茶都道:“没有。”张瑶光秀眉微蹙,说道:“那他人还在山上吗?官彦深人都走了,他怎么没跟着下来?”柳新月知道她的一颗心早已飞到山上去了,既然官彦深已经离去,与他反其道而行,应该没什么危险,于是便道:“既然你这么担心的话,那我们就上去看看好了。”三人便即往山上走去。不久之后来到岔路口,柳新月两边一望,道:“这次我们别再分开了,我瞧左边这条山路虽小,但两旁杂草颇有人迹,我想不如便先往这边去吧?”小茶好不容易与张瑶光重聚,也不想再分开行动,那张瑶光见两人意见如此,亦表同意。如此一来,三人正好走上通往山神庙的路。张瑶光走着走着不自觉地加快脚步,把找左元敏当成了自己的事,忽然间前方钻出五六个人来,各执兵刃呼喝道:“什么人?”若是跑出几个寻常的拦路山贼,依张瑶光的手段,那自然是不当一回事。可偏她眼尖,一眼就瞧到这几个山贼之后,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当即二话不说,一个飞步上前,左右开弓,将迎面而来的两个小贼踢翻了过去,五爪一探,直取那人门面。这下动作迅捷如兔,把那人吓了一跳,百忙中连忙倒退三步,伸臂挡架,这才瞧清楚来人,颤声道:“张……张堂主?”张瑶光怒道:“你还认我是堂主吗?”嘴上怒斥,手下毫不留情,指戳拳打,掌劈脚踢,刹那间连出十余招。那人一招让她抢先,一时便招架不住,每接一招,就退出一步,刹那间也是连退十几步。张瑶光趁势而为,眼见他下盘逐渐虚浮,忽地抬腿一扫,便往他脚下踹去,便在此时,一道人影钻了进来,也是一脚勾来,说道:“瑶光妹子,你做什么?”两脚互勾,都是一震。那人得此一隙,连忙向后跃开。张瑶光一惊,连忙停手,道:“新月姊……”那人松了一口气,定睛一瞧,喜道:“新月!”那道钻入两人间的人影正是柳新月。她两手叉腰,瞧着张瑶光还是那句话:“瑶光妹子,你这是做什么?”原来那拦路人不是旁人,却是秦北辰。官彦深带人下山之后,他便奉派带着人手,守着通道,顺便监视官彦深后续动作。所以张瑶光等人一上山来,便被躲在路旁的暗哨发现。那张瑶光当时在紫阳山上,受秦北辰欺骗,害得哥哥张紫阳差一点要任人宰割,自己也险些要将小命赔上,从此紫阳山门的命运,更跟着大扭转,秦北辰的搧风点火,也许不是最重要的力量,但对张瑶光来说,却是感受深刻,而受伤最深的。尤其是当她一想到自己,为了秦北辰与柳新月的恋情,不但可说是竭尽心力,最后那次还差一点被南三绝与东双奇联手擒走。自己这般挖心掏肺的对人,到头来居然让人给出卖,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所以一见到背叛者,怒气上冲,哪还有什么客气的?只是她一时昏头,忘了柳新月就在身旁。那柳新月才与张瑶光重逢,还来不及谈到这些琐事,不知前因后果,一见到爱人被打,当然要出手干预了。mpanel(1);那张瑶光见柳新月双手叉腰,腮帮子气鼓鼓地大发娇嗔,急忙说道:“新月姊,他……他不是好人……”柳新月道:“我早知道他不是好人,这一点要你来说……”张瑶光见她说到“不是好人”几字,脸上哪有半点认真气愤的神情,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三分的腼腆七分的笑意。张瑶光又气又急,道:“新月姊,不是那样的,我是说真的……”柳新月完全在状况之外,只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之前我捉弄过你,现在让你捉弄回来,两边扯了直,你满意了吗?”不待张瑶光回答,几步奔到秦北辰跟前,说道:“大哥,你没事吧?我瑶光妹子跟你闹着玩的。”说着,伸手去要拉他的手臂。张瑶光大叫一声,便往两人中间窜去,用身子隔开两人,背对着柳新月,一边往后退去,一边同时说道:“新月姊,此人已经投效嵩阳派李永年,瑶光差一点死在他的手上。”柳新月一开始还被张瑶光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待听得她说到最后,心中惊疑不定,直道:“你胡说……”张瑶光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的话,你自己问问他。”其实就算张瑶光不说,柳新月总也要听到秦北辰亲口承认才能相信,早将两眼目光对准了秦北辰,满脸都是疑问。那秦北辰自从那天听到柳新月立下毒誓,说永远不再见自己时,心中早已有了放弃这段感情的念头,现场一时激动,甚至有一死了之的想法。不过后来既为左元敏等人阻止,原本死意不坚的他,也就未曾再想寻死了。之后他异想天开,擒住封飞烟,献给张瑶光,希望她能代为疏通。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让紫阳山门对秦家产生好感,能够让柳辉烈对自己的印象改观,可人是送上去了,张瑶光却因为遭到围攻而没有了下文。秦北辰左等右等,始终音讯全无,日子一久,也逐渐心灰意懒起来。便在此时,封飞烟突然出现,终于改变了他的人生。原来那时封飞烟被秦北辰下药迷倒,随即被软禁起来。考虑到封飞烟的武功厉害,要是清醒过来,只怕没人是她的对手,秦家里又没有地牢之类的东西,此事又不能张扬,免得封俊杰找上门来,所以便只好持续在她的饮食中下微量的迷药,以为控制。而另一方面,秦日刚也在寻求与紫阳山门接头的方式,重点是要隐密与迅速。在这段期间内,秦北辰自然格外小心,常常亲自去探视封飞烟,几次下来,才发觉她也是美人胚子一个,比之柳新月,虽稍逊妩媚,却更胜爱怜。有一次终于摒去左右,把对柳新月满怀的相思之苦,全都发泄在毫无抵抗能力的封飞烟身上。继而食髓知味,更想紫阳山门向来恨南三绝诸人入骨,封飞烟此去有死无生,便恣意大胆起来,直到联系上张瑶光的行踪,这才歇手。那秦北辰从来没想到封飞烟居然活着能逃出紫阳山门的魔掌,就更别提她居然还有了自己的骨肉。当然,他就是作梦也想不到,封飞烟在妊娠初期,之所以未对腹中的孩儿有任何不利的处置,却是因为她一直以为自己怀的,是左元敏的孩儿。总之那天秦北辰被封飞烟堵上,艺不如人,原本已有一死的打算,没想到封飞烟在紧要关头却犹豫起来。秦北辰颇能言擅道,抓着这一线生机,舌灿莲花,同时鉴貌辨色,蜜语甜言,托言自己是因为她的美貌所倾心,一时把持不住,所以情不自禁。那封飞烟大错已成,若是先杀了秦北辰再自杀,还得留下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儿,若是只杀秦北辰,将来孩子长大,要如何向他交代?这么一迟疑,脑袋立刻陷入一片混乱,什么主意也没了。最后便接受秦北辰的提议,只要他去把小孩接回来认祖归宗,并托媒向父亲提亲,将自己用花轿抬进秦家,那一切就算皆大欢喜了。只是把小孩接回来没什么问题,但要秦北辰去向封俊杰提亲,他可没那个胆子,依封俊杰的脾气,要是让他知道事情的原委,说不定当场一拳就被打死了。还好封飞烟也一直不敢回去面对父亲,再加上秦家刚加盟嵩阳派,出钱出力,接收势力,两头都忙,这件事情就这么搁下了。而自从有了封飞烟,秦北辰就算偶尔想起柳新月,在脑海中也是一晃即逝,尤其嵩阳派将旧紫阳山势力,当成了心腹大患,柳辉烈就是其中的代表,自己还想娶他的女儿,根本是想都不要想了。没想到造化弄人,两人居然在这样的意外场合见面了。柳新月本以为向来热情的秦大哥,会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抱一抱自己,如今非旦期待落空,取而代之的,却是瑶光妹子的指控,与他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柳新月心中动疑,开口问道:“大哥,瑶光妹子说的都是真的吗?”秦北辰不知如何回答,嗫嚅半晌,竟道:“你不是发誓不再与我见面了吗?”柳新月心中一凛,颤声道:“不错,我是发过誓,要是我再与大哥见面,就叫我立时瞎了双眼,来生也不得再见面……但我就算要瞎眼,今生也要再见你一面,大哥,你呢?”秦北辰心中一软,说道:“发毒誓的人是你,我这是为你好。”柳新月知道情况不对,大声嚷道:“我不怕,大哥,你别为我担心,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今生今世就足够了,就算我两只眼睛真的都看不见了,我也不怕。”她以为秦北辰之所以选择加入嵩阳派,与张瑶光为敌,都是因为今生与自己相爱无望的缘故,心想,只要能说得动他带自己远走高飞,从此不管江湖恩怨,凭着与张瑶光的交情,她应该不至于坚持为难才是。秦北辰将心一横,说道:“可是这将近两年以来,世事变化很多,大哥我再也不能回头啦!”柳新月一听,有如一盆冷水当头淋了下来,颤声道:“究竟发……发生了什么事?”张瑶光一把将柳新月拉回几步,说道:“他们父子两个利欲薰心,趋炎附势,要闯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跟他谈儿女私情,只会让他这个男子汉大丈夫,嗤之以鼻,徒然自找没趣罢了!”柳新月泫然欲泣,眼眶里满是泪水,怔怔说不出话来。秦北辰瞧着瞧着,全身骨头差一些都要融化了。忆起往日种种,固然因为聚少离多,让两人饱尝相思之苦,却也因此有许多苦尽甘来,更加令人刻骨铭心。秦北辰情绪跟着激动起来,不自觉地上前一步,张口说道:“我……”忽然背后人声响起,朗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秦公子年轻有为,正是大展拳脚之际,日后功成名就,要得佳人美眷,还怕没有名门千金,大家闺秀可以匹配吗?”人群后闪出三个人影,成犄角之势,将张瑶光等人围了起来。小茶不由自主地向张柳两人靠拢,彼此背心相对,以正面对敌。张瑶光眼光倏地在三人的脸上一转,说道:“崔长老、段长老,你们两位气色不错,升官发财呐!这位是哪位?不给我介绍一下?”原来这三人便是崔慎由、段日华与徐磊。他们三人原本在李永年与左元敏走进山神庙之后,一直在外头戒备,听到有打斗的声音,才往这边过来察看。那崔慎由一发现是她们三个,立刻要段徐两人往三女后头包围过去,之后才出声现身。那崔慎由哈哈一笑,说道:“大小姐,别来无恙!这位是大名鼎鼎的西五义徐磊,徐大爷,也是我嵩阳派的十大长老之一。”徐磊脸上似笑非笑,说道:“老夫徐磊,久闻张堂主大名。张姑娘虽是女流之辈,不过言词犀利,气势非凡,颇有大将之风,果然名不虚传。”张瑶光道:“原来是徐老爷。不过西五义之名,小女子还是头一回听说,还请见谅。”徐磊不动声色,道:“我们徐家地处西域边陲,名声不开,张姑娘从没听说过,不算稀奇。”张瑶光道:“几位长老是嵩阳派的重要人物,不知为何齐聚于此?难道门派里都没事干了吗?”崔慎由道:“多谢大小姐挂怀,我们这次是跟着掌门人下山办事,怎么会没事干呢?”张瑶光道:“既然各位都这么忙,为何还挡住我们的去路呢?”崔慎由道:“大小姐远道而来,怎好说走就走呢?左元敏兄弟,现在正和我们掌门在前方会面,大小姐不过去看一看吗?”张瑶光一喜,道:“真的?”随即知道苗头不对,说道:“他既有要事与贵掌门商谈,我们也不好打扰。要是他办完事,自会下山来找我。”段日华与崔慎由一听,知她机警,都是微微一笑。段日华接着说道:“那可不行,掌门要是知道大小姐来了,我们却没请你上去,事后不免要怪罪,我怕担待不起,只好请大小姐勉为其难,跟我们走这一遭。”张瑶光早知他们不怀好意,但估量情势,要是动起手来,自己这边可都是女流之辈,如此当场撕破脸吃亏甚大,于是说道:“好,我就去见见李永年,瞧他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崔段两人大喜,让开两边,让张瑶光等人先行。那柳新月走过秦北辰身边时,仍不忘深情地瞧了他一眼。秦北辰内心感触颇多,悄悄附上段日华耳边,低声问道:“段长老真要带她们去找掌门吗?”段日华停下脚步,说道:“秦公子对柳姑娘还念念不忘吗?”秦北辰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段日华道:“其实无所谓,你放心,张瑶光的身分特殊,掌门或许有用。那柳新月长得虽然标致,但据我所知,掌门对于女色一道,并不如何看重,我们到时看情况办事,我会站在你这边,替你说说话的。”那秦北辰本来也许没这个意思,但这时听段日华这般说,心中倒忽然动起原本不敢想的念头,直接说道:“是,是,多谢段长老。”两人随即赶上众人。来到山神庙门口,李永年正好从庙里出来。他与左元敏两人进去,独自一人出来,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嵩阳派诸人也只当没事状,上前见礼。崔慎由更上前道:“掌门,张大小姐来访。”李永年眼睛一亮,道:“哦?”往前望去,果然看到张瑶光。他装得一派轻松,说道:“另外那两位姑娘又是谁?”崔慎由据实以告。李永年刚刚完成一桩心愿,心情正好,便上前说道:“张姑娘那天匆匆下山,不知后来情势,想来一定担心得很,不知几位长老跟你报告过没有?”张瑶光从他的口气听不出他是刻意调侃,还是说着反话,便道:“掌门不必客气,小女子又怎敢劳动几位长老呢?不过我哥哥的能耐,我这个做妹妹的岂能不知?就是嵩阳十老一起围上,都未必能困得住他,当日那种小场面,我哥哥自然是毫发无伤,全身而退了。像这种想当然耳的事情,又有什么好说的?崔段两位长老顾着面子,也未必肯说实话。”李永年哈哈大笑,说道:“张姑娘对于令兄的功夫,倒是十分有信心。”张瑶光道:“除非有小人暗施偷袭,否则普天之下,我想不出有谁能伤得了紫阳真人。”她说到这里,忽然瞥见李永年手中的单刀,瞧那形状,却不是寒月刀是什么?心中一突,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直接问道:“李掌门,你手上那把刀,从何而来?”李永年一愣,道:“刀?”他人逢喜事,一时忘了寒月刀就在自己手上,抬起手来一看,这才恍然大悟,说道:“没错,没错,是寒月刀。哈哈……”那张瑶光这下也瞧得更清楚了,这刀不久之前还在左元敏手上,这会儿忽然落到李永年手中,只怕大事不妙,张瑶光想起刚刚崔慎由说左元敏在这里与李永年会面,这时左元敏应该还在附近不远,急忙问道:“左元敏呢?他到哪里去了?他的刀怎么会在你手上?”那李永年知道此事终瞒她不过,心道:“我得赶紧回紫阳山去将雨花剑给带过来,先官彦深开此宝库,得了心经,我就算赢了。在此之前,最忌节外生枝……”想到这里,看了张瑶光一眼,心中续道:“我原本不愿伤你性命,还打算带你回山上,送给你一个尊贵的虚衔,只要你安守本分,自然贵不可言,只可惜……”说道:“好,我就带你去找他。”李永年哪有这般好心?张瑶光不用想也知道,可是左元敏生死未卜,无论如何也要一探究竟,便道:“好。”小茶一个箭步从旁窜上,拉着张瑶光道:“小姐,这人的话不能信……”张瑶光轻轻拨开她的手,低声道:“这四面八方都是他们的人,我就算不跟他去,我们也逃不出他的掌握。我跟他去找小左,你和新月姊留在这里,眼睛放亮一点,要是一有机可乘,马上就冲出去,千万不要犹豫,知道吗?”小茶大惊,道:“不……不行……”张瑶光可不管,摔开她的手,走到李永年身边。李永年将寒月刀缚在腰间,伸手往庙门一摆,道:“里面请!”张瑶光点点头,当先走了进去。小茶身子一动,就要跟着进去。柳新月一把抓住,说道:“傻瓜,你就算跟着进去,又有什么用?”小茶道:“可是……”只听得李永年道:“替我招呼两位姑娘,千万别怠慢了。”身子一闪,走进庙中。那李永年走进庙里,前行几步,忽觉身后一股劲风扫来,连忙脚下一点,往前窜出丈外。他在半空中同时侧身转体,却见张瑶光正也飞身迎面而来,二话不说,就是一阵拳脚。李永年伸掌对去,一一化解,说道:“张姑娘,你想暗算李某,还差那么一点火候。”张瑶光手下不停,一边说道:“废话少说,这里什么人都没有,左元敏呢?”李永年道:“我若真要拿你,又何必多此一举骗你呢?”两拳相交,“啪”地一声,张瑶光退出两步,说道:“好,我就信你这次。”李永年“嘿嘿”苦笑两声,从神龛上拿起长明灯,带头走进后堂。张瑶光随后跟进,道:“这里我刚刚进来过了,什么人也没有。”李永年道:“这里乃是我九龙传人的神秘圣殿,外人不知其中奥妙,当然什么也看不到了。”张瑶光才不信他这什么鬼话,只不过不好当面讥讽,只得留心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从中探寻线索。那李永年走到尽头处的石桌旁,伸手这么一掀,桌后的石壁忽然“喀啦”一声往后塌了进去,接着李永年使劲将石桌推进凹陷当中,对着桌下大叫:“左兄弟,你瞧瞧谁来看你了?”原来要封住地洞,必须用石桌来压制,而石桌就藏在镂空的石壁当中。也就是说,当石桌出现在石室之内,就表示地洞封着有人。李永年因为父亲的关系,很早就知道这机关的用法,所以当左元敏进来之前,石桌是收起来的。而要想救出地洞底下的人,在上面的人,就得先把上百斤重的石桌搬开。那张瑶光对李永年的一举一动观察入微,任何细小的动作几乎都不能逃过她的双眼。所以当见他在掀动机关的时候,心中已有“大事不妙”的感觉,也更相信左元敏就在他手上。接着见他居然向地下说话,心中一惊,霎时出了一身冷汗。只听得一个声音,闷闷地从地底下发了出来,隐隐约约地彷佛说道:“什么……”虽然细如蚊声,却还是清清楚楚地钻进了张瑶光的耳朵里。那张瑶光原本以为左元敏被李永年杀了,埋在地下,却故意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地演戏,不由得转惊为怒,正待发作之际,忽然听到这样的声音,心情一下子又从绝望愤怒,转成为紧张关心,喊道:“小左,是你吗?”只听得从地底下真的又发出一些声音来,听那感觉,应该是左元敏的声音不错,却又不能绝对肯定。李永年身子一让,站到另外一边,张瑶光明知危险,却也不得不上前走到地洞口旁来,战战兢兢地问道:“小左,是你吗?”底下声音说道:“瑶……瑶光?”张瑶光大喜,身子一探,正要继续说话,忽然觉得四周有光芒闪动,连忙侧过身子,向另一边让开。目光一瞥,却见是李永年挥动寒月刀,正往自己身上招呼过来。石室狭小,张瑶光又被逼在一边,左腾右挪都不方便,再加上李永年武功本来就高,此刻又有寒月刀在手,她却赤手空拳,如何能是对手?闪躲两下,一咬牙,随即纵身跃下地洞。却说那左元敏为李永年所设计,落入地洞当中。洞口被堵上之后,四周立刻陷入一片永无止境的漆黑。他心中又气又恨,却又无可奈何,反正眼前是死路一条,于是索性坐倒在地,挨着土壁,闭上眼睛,打算干脆先睡上一觉再说。可是过不了多久,他便开始蠢动起来。张开眼睛,发觉眼前世界与闭着眼睛并无差别,四周又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就好像一个人突然之间又聋又瞎,而也可以说是又哑。一种前所未有的担心害怕,这才在他心中,逐渐蔓延开来。他赶紧从怀中摸出火刀火石,点燃了火绒,用以找到李永年丢给他的烛台。点燃之后,但见烛台上的蜡烛只有半截,看来就这么一点光明,也不过只能维持半个时辰左右。左元敏知道紧张,忽然发愤起来,就着烛光,向四处探去,但见自己身处在一个口袋状的土坑当中,前后左右各约十几二十步宽,四面上下有的只是土块石头与树根。地上尚有枯骨几副,衣衫早已破烂殆尽,想来便是李永年所说的,当年的那些工匠的遗骨了。左元敏四处摸索了一遍,心想:“我在干什么?如果这里面能有出路的话,地上的这几个人,也不至于死在这里了。”一想到这里,万念俱灰,复将蜡烛吹熄,蹲坐半晌,又干脆躺在地上闭上眼睛睡了起来。当然在这个当儿,他是不可能睡得着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头顶上喀啦一声响,光线透了下来。正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时,只听得李永年说道:“左兄弟,你瞧瞧谁来看你了?”左元敏一时不还反应不过来,反问了声:“什么?”接着果然便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小左,是你吗?”接下来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左元敏才狐疑地喊了一声:“瑶光?”不久便觉头顶生风,有东西从上面掉了下来。左元敏侧身一让,耳里同时听得头上李永年哈哈大笑,说道:“两位!如何?我李永年做人不错吧?黄泉路上有彼此作伴,相信就是死也瞑目了。张姑娘,我说得没错吧?你这不是找到心上人了吗?哈哈哈……”左元敏一惊,听他话中涵义,竟说刚刚从上面落下来的便是张瑶光!左元敏知道落入此地有死无生,除非现在就冲上去,否则两人只有一死,还来不及去瞧她的情况,便即大喝一声,脚下用力,身子急拔,从洞口窜了出去。李永年见状,来不及马上将石桌掩上,便将寒月刀划来。左元敏脚下悬空,少了许多挪移变化,如此硬闯本来就是事倍功半,更何况李永年寒月刀在手,简直如虎添翼,但见寒光罩来,左元敏还是忍不住脖子一缩,便这么一顿,身子又坠了回去。才落地,喀啦一声,眼前同时接着一黑,左元敏知道李永年复又将地洞给封上了。而错失此机,只怕这下真是死定了。还来不及自责,但听得张瑶光轻轻唤道:“小左,你在哪里?”音调微微发颤,想来十分恐惧。左元敏复将火绒点燃,回答道:“我在这里。”张瑶光看到火光,不用等他出声,快步向他走近,环臂抱着他的臂膀,身子紧紧地挨着。那火绒甚短,只能点上几次。未免有真正需要时没得用,左元敏便又将火捺熄了,问道:“你怎么也来了?”张瑶光便将自与他在九龙殿分手后的情况,大致讲述一遍。左元敏叹道:“都是我不好,这下子不但害了你,连新月姊,小茶也都跟着遭殃了。”张瑶光无话,只将搂着他臂膀的手臂用力缩了一缩,过了一会儿,说道:“你不是有火吗?点上好不好?我怕黑……”左元敏道:“就算点上了,一下子也烧完了,到时候还不都是一样黑。”张瑶光道:“可是我觉得好闷啊……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地洞内空气不流通,感觉气闷很正常,可是应该还不至于到喘不过气来的地步。左元敏知道这多半是她的心理作用,但想如此下去,说不定真的还没渴死饿死,两人会先闷死,到时身上留着火种又有什么用?于是便道:“别怕,我这里还有半截蜡烛。”于是动手将蜡烛点上。瞧着烛火从绿豆点大,逐渐发亮,到约有拇指大小,张瑶光的手也渐渐放松起来,左元敏道:“好多了吗?”张瑶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跟着李永年进来?”左元敏叹了一口气,带着她就地坐了,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张瑶光仔细听完,说道:“没想到这个李永年这般处心积虑,官彦深想要得到宝藏,挹注发展九龙门派,恐怕有一番困难。”左元敏道:“管他们去怎么斗?只要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寒月刀我也不要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是一点都不想介入。”张瑶光道:“你不想介入,他们却不能不防着你,否则你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左元敏发獃半晌,忽然说道:“现在我们出不去了,你害不害怕?”张瑶光道:“刚刚伸手不见五指,我确实有点害怕。不过想到我们这回死定了,又忽然不怕了。”左元敏奇道:“为什么?”张瑶光道:“反正都死定了,有什么好怕的?”左元敏道:“难道你不怕死?”张瑶光道:“死我当然怕啦,可是……可是……哎呀,说了你也不懂,我不想说了……”左元敏道:“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不懂?”张瑶光道:“要是你懂的话,你还会问吗?”这个逻辑倒是有趣,左元敏一愣,假装沉思一番,然后一掌拍在大腿上,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张瑶光道:“你真的知道了?”左元敏道:“我知道了,你根本就是不怕死,要不然那天为什么会从山崖上往下跳呢?”张瑶光道:“依这么说的话,你也不怕死罗,要不然你当时怎么会跟着往下跳呢?”两人说到这里,脑海中想起那一段,只有两人相依为命的谷中生活,心窝不禁都有一股甜蜜温暖流过。沉浸在回忆当中,两人都是一阵沉默。又过了一会儿,左元敏忽道:“你瞧,蜡烛只剩下一小段了,待会儿烧光了,又是一片漆黑,你怕不怕?”张瑶光道:“我不怕。”左元敏忽然右手一抱,紧紧将她搂住,笑道:“你刚刚怕,现在又不怕,说,到底是为了什么?”张瑶光笑着挣扎,戏谑道:“我不说。”左元敏手臂收得更紧了,说道:“你再不说,我呵你痒罗!”说着左手便往她腰上扭去。张瑶光笑得花枝乱颤,拼命挣扎,就是不说。闹了一会儿,左元敏这才放手道:“好了,我认输了。好姊姊,求求你告诉我吧,反正这里又没别人,用不着害臊。”张瑶光道:“什么害不害臊,好没正经。”左元敏道:“难道你不是想说:”只要能跟你死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吗?”张瑶光啐道:“谁说的?才不是呢!”左元敏假意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来如此,没想到我左元敏死到临头了,还不能听到一句真心话。唉,我想我死了,也一定不能瞑目……”话才说完,忽然腰间一紧,却是张瑶光一把抱来,将脸蛋挨在他的胸口。左元敏轻抚她的发丝,问道:“怎么啦?”张瑶光在她怀里摇了摇头,一言未发。左元敏道:“你不怕死,我也不怕。能跟你死在一起,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左元敏感觉到张瑶光的身子开始微微颤动起来,彷佛在饮泣一般。左元敏往她脸上摸去,发现她在流泪,当下拍拍她的肩膀,说道:“其实我们也不一定会死,那天我们从山崖上坠下,那悬崖有多高,我们不都捱过来了,想要我们死,没那么容易的。”左元敏顺着发丝,轻轻抚摸她的背。好一会儿,张瑶光才轻轻道:“对不起……”她声音既细,又是靠在左元敏的怀中说的,左元敏听不清楚,问道:“你说什么?”张瑶光抬起头来,深情款款地看着他,缓缓摇头道:“你说的没错,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死我也不怕。”地洞中灯光昏暗,但是张瑶光的双眸中,却闪耀着异样的光芒,在那一刹那间,左元敏只觉得她美艳不可方物,忽地一阵口干舌躁,耳朵嗡嗡作响。他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对云梦,对张瑶光,都各有一次。但经验告诉他,若不好好把持住自己,后果都颇令人难堪。不过不只是前两次,就是这一次,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但见张瑶光双唇娇艳欲滴,伸过双手,轻轻捧住她的脸颊,深情地从她唇上吻了下去。四唇相接,张瑶光身子一震,按在他胸膛上的双掌微微用力,本想轻轻推开他,但才一使劲,却又酥软下来。左元敏等于得到鼓励,两手滑向她的后腰,紧紧地搂住她。至此张瑶光防备已完全解放开来,也伸手去搂住了他的脖子。这两人一个情窦初开,一个血气方刚,初尝男女情欲,对于其中的诱惑,毫无抵抗能力,一时如胶似漆,久久不能自己。忽然间,那半截蜡烛燃烧殆尽,四周一下子又陷入了无穷尽的漆黑。左元敏一下子从激情当中醒来,说道:“不行,我一定要带你离开这里,绝不能在这里等死。”那张瑶光意乱情迷,根本没把眼睛张开,迷迷糊糊地问道:“你要去哪里?”左元敏道:“瑶光,你听我说,我一定得带你出去。”张瑶光这才发现烛火已经熄灭。她紧紧抓着左元敏,道:“你要去哪儿?我跟你一起去。”左元敏拉着她起身,点燃身上唯一的火绒,慢慢来到洞口下方。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尝试想要从这里爬上去,只是洞口太高,即使爬上,脚下也难以施力。可是他这时忽然感到自己的人生美好,未来充满希望,责任重大,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好坏都无所谓了。于是要张瑶光让开几步,大喝一声,足尖朝土壁点去,身子急窜而上,两掌同时顶出,“啪”地一声,打在机关门上。反作用力将左元敏给震了下来,那机关门有石桌压着,根本纹风不动。左元敏一试不成,再发一掌,这次弄出的声响更大,但结果还是一样。张瑶光道:“这上头有东西压着,我们人在下面,要这样子硬推,只怕不容易。”左元敏恨恨地道:“宁愿力脱而死,也不要坐以待毙。”张瑶光道:“那好吧,我帮你,你站到我肩膀上来。”左元敏抬头看了一眼,说道:“这样不行,还是不够高。”便在此时,头上忽然有人说道:“左元敏,是你吗?是你在下面吗?”声音虽小,可是在左张两人耳里听来,却如晴天霹雳一样。左元敏脑中灵光一闪,喊道:“封姑娘?封姑娘吗?我在下面!我在地洞下面!”头上声音道:“真的是你……”左元敏大喜。张瑶光更抱着左元敏,开心地道:“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但听得头顶上乒乒乓乓地一阵响,接着那声音道:“这机关怎么开呀?我打不开……”张瑶光道:“封姑娘吗?我们在石桌的下面,你要先将石桌推开,才能救我们出去。”上面声音问道:“怎么推?”张瑶光便将她亲眼看过李永年的一举一动,仔细地说给对方听。那张瑶光在下面说一动,上面的人便做一动,不久之后“喀啦”一声,地板掀开,一股清凉的空气从洞口灌了下来,两人都感到精神一振。上面一个人探出头来,瞧那样貌,却是一个青年汉子。左元敏一愣,问道:“阁下是谁?”那人道:“是我呀,封飞烟啊,你刚刚不是认出我来了吗?”却是女人的声音。左元敏道:“真的是你,封姑娘?你怎么这副打扮?”封飞烟道:“别说那么多了,赶紧出来要紧。”说着往后一让。左元敏让张瑶光先上去,自己随即跃上。只见封飞烟一身男装打扮,唇上还黏了假须,问道:“你怎么这副打扮?又怎么知道我们在下面呢?”封飞烟道:“我混在人群当中,亲眼看着你和李永年进去,却只有他一个人出来。接着又看到张姑娘进去,然后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出来。不用想也知道你们两人给困在里面了。”左元敏心道:“是了,秦北辰与李永年是一道的,封姑娘是跟着他来的。”问道:“李永年他们人呢?”封飞烟道:“他们走了,所以我才能进来找你们。别说那么多了,你们赶紧走吧。”张瑶光不知她与秦北辰的事情,说道:“封姑娘要上哪儿去?不如一起走吧?”封飞烟淡淡一笑,说道:“走?我走不了啦,你们还是自己走吧。”前堂人声响起,说道:“不错,她走不了了,不过你们也别想离开。”左元敏拉过两女到他身后,前面闯进两道人影,面容背光,瞧不清楚来者何人。倒是其中之一开口道:“飞烟,你这样做,不是叫我为难吗?”不用说自然是秦北辰了。封飞烟走到左元敏身前,说道:“这两人是我的朋友,你放过他们吧。”另一个人开口道:“放过他们?要是真的放过他们,不但秦兄弟大难临头,你的夫家也从此就玩完了。”听这声音正是徐磊。秦北辰道:“飞烟,你听到没有?还不快点过来!”左元敏道:“封姑娘,你过去吧,接下来的事情,姓左的自己会处理。”秦北辰催促道:“飞烟,你快过来!”封飞烟道:“我过去干嘛?瞧你们老情人见面吗?你不嫌碍事,我还觉得恶心!”左元敏心道:“原来如此。”秦北辰急道:“你胡说些什么?你看你,穿这什么衣服?不好好待在家里,竟然混在帮众当中,跟踪我到这里来。然后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无聊的话?”封飞烟“哼”地一声,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从那个柳姑娘出现在你面前,你的眼睛就一直在她身上打转。你还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拉她到一旁,自以为四下无人,搂搂抱抱,东揉西捏的,那些不知羞耻的丑态,我都瞧见啦!”秦北辰怒斥道:“住口!”封飞烟道:“我会住口的!但现在我还有话要说。你既然要选择你的旧情人,我就成全你。让开,我要去接回我的孩子,从此……从此再也不会来烦你了!”说到最后,已是声泪俱下。秦北辰又惊又怒,道:“你说什么?”封飞烟泪流满面,说道:“我说我要带回我的孩子……”徐磊冷笑道:“秦兄弟,难道你就任由你这个女人在你面前大放厥词?看来掌门人要对你的办事能力重新评估了!”左元敏听着不觉发怒,插嘴道:“徐磊!这不关你的事,你少在一旁加油添醋,搧风点火!”徐磊道:“没错,是不关我的事。不过秦兄弟,这好像关这位左姓朋友的事,你瞧他这般紧张,嘿嘿,你家里的孩子,倒底是姓秦还是姓左,可有点令人搞不清楚了。”左元敏大怒,身子一动,便往徐磊面前窜去。徐磊架势拉开,就是一掌对去,左元敏体内气息流转,一招“后羿射日”倏地发去。他练这秋风飞叶手不过两年的时光,不过仗着体内二十余年的内力,与修习指立破迷阵给他带来的一些眼界,如今他发这招,在秋风飞叶手中单以掌力而论,威力最强的“后羿射日”,几乎不用任何准备动作。“啪”地一声,双掌相交,两人都是一晃。左元敏五指活动,稍作舒展,同时心想:“这什么西五义的,果然有些门道。”那徐磊也是一惊,本想他小小年纪,不过仗着寒月刀锋利,这才肆无忌惮,却没想到他手上功夫也这般硬。他心中颇觉惊讶,但嘴上仍说道:“如何?我西五义的掌力,还够威力吧?”左元敏冷笑道:“比起南三绝的烈火神拳,还差那么一大截!”徐磊脸色微变,说道:“臭小子死到临头了,还有闲情逸致贫嘴?”那封飞烟忽地大叫一声,嚷道:“好啦!你们都别说了!秦北辰,我要走了,你快让开!”秦北辰道:“不行,要走也要把话说清楚才走。”封飞烟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再不让开,可别怪我不客气了!”秦北辰大窘,比功夫,他可斗不过封飞烟,若是徐磊不帮忙,光凭他的力量,可留不下封飞烟。可是要自己白挨这么一顿骂而不还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又丢不起这个脸,当下便转过头去寻求徐磊的主意。那徐磊将整副心神都放在左元敏身上,没空替他费这个精神,只是说道:“这是兄弟的家务事,要是兄弟能忍下这口气,我也没有话说。”摆明了袖手旁观。秦北辰无奈,又羞又怒,半晌说不出话来。封飞烟上前几步,说道:“收手吧,你看你,你根本不适合走这一条路。再怎么说,是你对不起左元敏在先,你还欠他一份情,今天你若肯帮他们离开这里,那你以后最少还会有一个讲义气的朋友。”指着徐磊续道:“与这些人为伍,你占不了便宜的,总有一天你会被他们生吞活剥,死无葬身之地。”秦北辰怒极,大喊一声:“住口!”当头就是一拳。封飞烟侧身闪过,仍道:“事实就是这样,杀了我也没用。”秦北辰一连发拳,封飞烟只是闪躲,并不反击。左元敏见状,心想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了,于是大喊一声:“让开了!”一招“玉树流光”,便往徐磊身上按去。但这回徐磊有心里准备,运起八成功力对仗,双方以硬碰硬,一时胜负难分。石室狭小,左元敏的指立破迷脚法施展不开,威力大打折扣,要比内劲雄浑悠长,左元敏毕竟略逊一筹,数十招后逐渐不敌。张瑶光见那封飞烟始终不愿对秦北辰痛下杀手,秦北辰有胜无败,自己和左元敏不免有死无生,于是娇喝一声:“封姑娘,我来帮你!”心想只要能先收拾了秦北辰,自己与左元敏联手,对付徐磊就多了许多把握。那徐磊也知道此中轻重,自忖无法同时对付左张封三人,忽然无声无息地退开三步,抢在张瑶光之前,头也不回地反手往后拍出一掌,“啪”地一声,正中封飞烟的背心。左张两人大吃一惊,但听得徐磊哈哈笑道:“秦兄弟,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就让老夫助你一臂之力!”秦北辰亦是大惊,怒道:“谁要你多事?”却见封飞烟摇摇晃晃,一个站立不稳,往一旁跌去。那张瑶光站得近,连忙上前搀住了,左元敏更是大喝一声,出招连连,霎时拳影掌风将徐磊整个人都罩住了。徐磊大怒,喝道:“臭小子,别以为老子怕你!”低吼一声,也是出拳如风。那秦北辰想上去瞧瞧封飞烟的情况,却终于忍住了不理。张瑶光搀着封飞烟,但觉她身子越来越重,虽不知她与秦北辰的关系,但听着前言后语,也知道了大概,便与秦北辰说道:“秦北辰,你居然这般无情,我张瑶光真是错看了你。”秦北辰颇感犹豫,最后说道:“我奉命留守此处,你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她实在不应该私自闯进来放人。而她既没有考虑到我的处境,徐长老出手教训她,也是应该的。”张瑶光怒道:“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出手教训?封姑娘伤得不轻,只怕不行了!”秦北辰惊道:“什么?”那左元敏在一旁听了,更是吓了一大跳,出手越急。徐磊瞧出便宜,故意拖延回避,表现得傲慢自大。这下子左元敏更加气急败坏,贪功躁进,顿时漏洞百出,论实力,左元敏本来就不如徐磊,而之所以还能僵持一阵,全靠他震怒后的一股作气,徐磊就算不故意激怒他,左元敏也不能长此保持下去。而这会儿他又因为经验不足而逐渐失去理性,此消彼长,更加不是徐磊的对手。终于,那徐磊看准时机,哈哈一笑,右掌穿过左元敏手下的一处破绽,直往他胁下拍去。那左元敏待到惊觉,两手都在外面,已经来不及回救,只得急忙气运丹田,准备用身体接他这一掌。只听得那徐磊大喝一声:“中!”这一掌果然结结实实地打在自己身上。左元敏但觉一口真气从丹田中倏地散掉,接着头昏脑胀,烦闷欲呕,脚下一轻,居然腾空而起,“碰”地一声,背心撞在石壁上,摔了下来。那张瑶光原本一心都在封飞烟身上,这会儿听到声音,才知道大事不妙,急忙撇下封飞烟,便去扶左元敏。徐磊掌力雄厚霸道,左元敏在张瑶光的搀助下坐起身来,“哇”地一声,呕了一口血。张瑶光大急,帮忙轻抚他的背,问道:“小左,你觉得怎么样?”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徐磊从外面招进来四五个人,人人各执兵刃。徐磊指着张左两人吩咐道:“把他们两人拉出去,男的乱刀砍了喂野狗,女的押着跟我走。”众人答是,走过来便要去拉开张瑶光,张瑶光心慌意乱,竟不知抵抗。那左元敏忽然挣扎着站了起来,摸摸自己的腰腹,开口说道:“吐了一口,感觉清爽多了……喂,姓徐的,我和你还没完呢,想打退堂鼓吗?”众人一愣,又退了回去。张瑶光脸上还挂着泪珠,又惊又喜道:“你……你真的没事吗?”左元敏道:“你放心,他那种娘娘腔的手劲,就是再挨十次也不会有事的。”徐磊大怒,摒去手下,喝道:“你们都让开!”快步上前,直往左元敏面前而去。左元敏一把推开张瑶光,又与徐磊对上。可是他刚刚才受伤吐血,就算真的没事,也比不上未受伤之前的状况。双方以快打快,一眨眼又过了数十招,“碰”地一声,左元敏小腹又挨了一记,痛得他弯下腰去。张瑶光赶紧一把抢上,架开徐磊的追击。那徐磊自恃身分,往后退开,复叫道:“来人,把他们两个拉出去!”没想到话才说完,那左元敏又站直了身子,说道:“慢着,别想走。”徐磊又惊又怒,别说他第一掌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左元敏的命,第二拳更是卯足了全力,务求让他就此倒地不起。在他十几二十年来的实战交手经验当中,实在找不出有人居然能连挨他两记,还能站起身子来。放眼天下,也许少林寺的几个老和尚、独孤庆绪,或者是张紫阳也许还有此可能。但如果对手是他们,就不可能白挨两记,自己却丝毫无损。那徐磊从未见过这么好强的人,也从未遇过这般古怪的事。他们这班姓徐的兄弟叔侄们,之所以答应与李永年结盟,为的就是来到中原,与天下英雄一较长短,可是不但在紫阳山上出师不利,弟弟徐硕受伤,嵩阳派前途未卜不说,现在居然连个毛头少年都拾夺不下。此时轮到徐磊失去理智,只见他从身边帮众手上夺下长剑,一个箭步冲上,喝道:“我瞧你还不死!”右臂尽舒,长剑直指,便往左元敏胸口刺去。他这下迅若闪电,左元敏连挨两记后才站直身子,哪里还闪避得了?张瑶光连忙挥掌拍去,徐磊剑交左手,右掌伸出,与她对了一掌,左手手上长剑去势毫不停歇,“嗤”地一声,剑尖已经刺进左元敏的胸口。张瑶光大叫一声:“不要!”口中真气一泄,立刻被徐磊的掌力震了开去。徐磊狂笑一声,得意非凡,只想这一剑还不把左元敏刺透了过去。可是这个念头才闪过脑际,一个奇怪的景象却出现了。徐磊只见手中长剑居然弯了起来,弯得比弓还弯,接着“啪”地一声,断成两截。徐磊大骇,依他的功力,手中就是拿着木剑树枝,在内劲灌注之下,这一刺也要贯透左元敏的胸膛,可是剑毕竟是弯了,断了,徐磊除了吃惊还是吃惊,心中只是叫着:“不可能,不可能……”徐磊吃惊,自然不由得一愣。那左元敏命悬人手,脑袋里想的都是要如何打败敌人,如何能放过这一个空隙?百忙中根本无暇细想自己为何刀枪不入,双手一抬,一招“左右逢源”拍出。这秋风飞叶手的“招蜂引蝶”,左右手原本主从有别,虚实虽可以视情况互换,但原则上是一招连消带打,非左即右的欺敌掌法。没想到左元敏这招拍出,但听得“霹啪”两声,右掌拍中徐磊的左耳,左手掴中他的右颊,竟然同时得手。总算那徐磊内劲了得,没有当场昏厥,但见他往后退开,满口都是血,接着“哇”地一声,吐出三枚牙齿。左元敏一招得手,也是大喜过望,顾不得胸口疼痛,准备趁胜追击。那些已经进到石室中的其他嵩阳派帮众,突见变化,都吓了一大跳,他们素知徐磊之能,左元敏刀枪不入,更胜徐磊七分。当下大叫一声,连忙奔出石室。这下子徐磊更显孤立,左元敏毫不客气,猱身上前,迎面就是一掌。徐磊又惊又怒,左脚斜跨,右手便往左元敏的臂上扭去。他这一招十分高明,左元敏受伤之余,竟然无法避开,连忙深吸一口气,预备来个硬碰硬,可是内劲都还没发出,徐磊一跛一颠,就往一旁跌去,额头往石壁上一撞,登时血流如注,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原来那徐磊左耳挨了一掌,耳膜早已贯破,血流入脑,朝不保夕,所以还能站着,不过是回光返照,这一下又运气用劲,血流加速,立刻昏厥。左元敏虽不明究里,但徐磊下手狠辣,却是不得不防,飞起一脚,将他踢翻了过去。秦北辰见徐磊毫无反抗能力,瘫在地上像是死了一样,身子一矮,立刻奔窜而出。左元敏大叫:“站住了!”追到外堂,胸口忽地一阵剧痛,逼得他放弃追逐,一手扶在神龛上休息。张瑶光从后堂扶着封飞烟来到前堂,见到左元敏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还来不及问他的情况如何,便先说道:“小左,你先来看看封姑娘……”左元敏想起刚刚张瑶光在里面之言,忍着痛楚,便去瞧封飞烟。但见她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嘴角有被擦拭过的隐隐血迹,但衣襟上却是擦拭不去的殷红一片。左元敏摇摇她的肩膀,唤道:“封姑娘,封姑娘……”封飞烟努力地睁开眼睛,看了左元敏一眼,嘴角几出一丝笑意,说了一声:“左……左元敏……”左元敏道:“是我,你觉得怎么样了?”封飞烟有气无力笑道:“我想……我想我就要死了……”左元敏道:“不会的,你不会死的……”张瑶光道:“小左,你来扶着她,我到外面去看看,要是没什么危险的话,我去找些水来给封姑娘。”左元敏从她臂弯接过来,说道:“别走远,要是他们人还在外面,就赶紧进来。”张瑶光道:“我知道。”迳自走了。封飞烟道:“张姑娘是位好姑娘,她……她好像很喜欢你……”左元敏心道:“我也很喜欢她。”嘴上说道:“我说过她人很好,所以那时我们还救了她一命,现在换她报恩啦,你放心,她那个时候伤势比你现在还重,你看她现在还不是平安无事,你放心,我们会帮你的。”封飞烟道:“你不用安慰我了,从这里到紫阳山,千里跋涉,要到尉城,也是差不多距离,或许更远。而且……而且我也不想活了,大夫医术再高,药石再灵,又如何能救一个想死之人呢?”左元敏心中一恸,道:“那……那是为何?难道你不想再见见你爹?抱抱你的儿子?”封飞烟脸上闪过一阵阴郁之色,说道:“我就因为没脸……没脸见他们,所以才不想再苟活下去,尤其是我爹……左元敏,我错了,我不该跟秦北辰妥协,我……我甚至不应该去找他。孩子是我自己的,我该找个地方躲起来,把孩子拉拔大就是了,又何必……又何必……”左元敏道:“找不找秦北辰无所谓,但你不应该躲着封前辈的……他很关心你,有什么事情,你应该找他先商量。”封飞烟摇头道:“我不知道。也许是老天爷故意捉弄我吧,我原本以为肚子里的孩子是……是你的,所以才打算生下来来,要是我早知道是……是这样,我……我一定会找个地方,偷偷打掉孩子……那……那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左元敏猜也知道是这样,否则封俊杰不会一直觉得自己欺负了他女儿,而把整件事情怪到他身上。只听得封飞烟续道:“孩子生下来之后,稳婆说是足月生产,那时……那时我就知道不对了。我爹对你的印象不错,所以我本来不怕……后来,我就……就怕得很了,我不敢跟爹说,真的找到了秦北辰却又心软,总之……总之……咳……咳……”封飞烟说到这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左元敏急忙用袖子去擦拭,一边说道:“先别说了,休息一下,要是外头人都去了,我就带你下山。”封飞烟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过了一会儿,剧咳稍歇,便放轻声音续开口说道:“我父亲向来以侠义着称,尤其嫉恶如仇,多少奸邪之徒,闻风丧胆,然而我却与邪魔外道妥协,甚至做了他们的奴隶,现在老天爷看不过去了,打算要叫我回去……”左元敏知道封飞烟口中的老天爷,其实是她自我要求的主观期望,甚至是对封俊杰的期望。如今期望落空,封飞烟选择逃避,这就回到她刚刚一开口所说的,是她自己不想活了。左元敏眼前忽然出现前些日子,出手要求自己放过秦北辰一马的封飞烟。那时她的突然出现,着实让左元敏吓了一跳。经过一番交谈,左元敏也赫然发觉,封飞烟已不是他第一眼所认识的封飞烟,成熟、世故,也多了一些无奈与灰暗。本来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成了一个满脸风霜的妇人。而现在在左元敏面前的,则是一个奄奄一息,气若游丝,一条命去了半条的病人。说也奇怪,但在她的眼眸当中,却又出现了当年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那天真浪漫,俏皮又带点自傲的神气。也许他真的把死,当成是一种解脱吧?左元敏忽然这样想着。那封飞烟一阵恍惚,一会儿悠悠回过神来,忽然垂泪说道:“可是这样的话,可苦了我的孩儿了……念在相识一场,我能不能托你一件事?”左元敏见她状况越来越差,极力劝她休息一会儿。只是封飞烟置若罔闻,只继续说道:“孩子要是跟着秦北辰,日后就算能平平安安长大,以后也一定跟着他父亲学坏。我能不能拜托你,去通知……通知我父亲,让他去把孩子要回来,好不好?求求你了……”左元敏道:“这个你自己做得到的,你要坚强起来。”封飞烟摇头道:“我不行了,我好累……真的很累,你就让我偷这个懒,休息休息吧……”左元敏不忍回绝,却又不知该如何振作她的求生意志。两人沉默半晌,封飞烟忽又说道:“左元敏,你说,我爹他会不会……会不会不认这个孩子?”左元敏道:“不会的,封前辈很喜欢这个孩子。这孩子很好,像你,像封前辈,不像秦北辰。”封飞烟闭上眼睛,说道:“真的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只是……如果万一,我父亲他……唉,不行,将来……将来你和张姑娘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只怕……只怕不方便……”左元敏知道她想说什么,于是便道:“万一封前辈不要这个孩子,我会去接他出来,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封飞烟仍是闭着眼睛,但嘴上有了一点笑意,说道:“我就……就知道……你是个好人……能遇上你……真……真好……”左元敏听她越说声音越轻,急忙去探她的鼻息脉搏。但觉她的呼吸若有似无,脉搏也是有一跳没一跳的,不由得大惊,连忙将她扶好,背对着自己,坐在怀中,用右手去握她的右手,左手去握她的左手,准备用己身的内力,帮她延续生命。可是才运劲没多久,忽然腰腹胁间包括胸口,三处刚刚为徐磊所创的地方,同时剧痛起来,顿时额上冷汗直流,牙颤不已。如此一来,他丹田里的内力就再也传不出去了,更有甚者,甚至从封飞烟那儿倒流回来。左元敏大惊,心想自己不但帮不了封飞烟则已,居然还雪上加霜,加重她的伤势,当场大叫一声,撤开双掌,要从封飞烟身后跃开。只是他心里是这么盘算,但身体却不听使唤,便在此时但听得耳边有人叫唤道:“小左!小左!”知道是张瑶光,心情一放松,就此不醒人事。也不知过了多久,左元敏悠悠转醒,张眼一看,自己还是在那间山神庙当中,而躺在神龛之下。连忙坐起,向外望去,庙堂内却空无一人。他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心中纳闷,钻出神龛,喊了一声:“瑶光!”走进内堂,里面也是空空如也,原本应该躺在内侧石壁边的徐磊,也不见踪影。他快步走出庙外,在附近绕了一圈,最后在庙后的另一侧斜坡边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左元敏大喜,喊道:“瑶光!”飞身奔了过去。那张瑶光转过身来,笑容满面,说道:“你醒啦?”左元敏一下子来到她面前,说道:“你在这边干嘛?”才问完,瞥眼见到她身后有个东西非常显眼,越过她的身子,一座新坟映入眼帘。坟上无碑,但左元敏心里有不祥的预感,头也不回地问道:“这……这是谁的坟?”张瑶光轻轻道:“是封姑娘的。”左元敏蹲下身子,问道:“怎么会?怎么会呢?”张瑶光道:“你昏过去整整三天啦!我的能力有限,我只能救一个……”左元敏道:“封姑娘伤重,你应该先救她的!”口气颇有责备不善之意。张瑶光道:“她的伤重,我没把握。要是先救她,到最后你们两个,我可能连一个也救不了……”左元敏倏地起身回头,说道:“可是……”却见张瑶光低头掩面,抽咽轻泣。左元敏忽然能体会,这三天来她孤立无援,面对两个受重伤的人,独自所受的煎熬,实在远远大过于自己,或者是封飞烟。当即上前轻轻给她一个拥抱,说道:“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张瑶光把头埋在他的怀里,道:“我当然要救你了,难道放着任你去死吗?”左元敏安慰道:“好了,好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左元敏让她在怀中撒了一会儿娇,忽地问道:“封姑娘……是什么时候的事?”张瑶光道:“前天清早走的。那时你的伤还不稳定,后来好些了,我就把你藏起来,到这里来挖坟。”左元敏道:“那徐磊呢?”张瑶光道:“我把他丢到庙里的地洞里去了。”左元敏又问她这些天都吃什么?喝些什么?怎么打理生活?张瑶光据实以告。其实这种荒郊野外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的?能够找到水喝就不错了,张瑶光还要照顾打理两个人,过得辛苦,不言可喻。左元敏又赞美她几句。张瑶光忽道:“你身上穿了一件什么怪衣服?我看了觉得好恶心,等一下到镇上,买件衣服换掉吧!”左元敏拉开上衣,露出里面的衣物来,问道:“是这件吗?”张瑶光把头一偏,说道:“我都说恶心了,你怎么故意吓我?”左元敏道:“怎么恶心了?”张瑶光作恶心状,道:“有点像蛇皮,一片片的鳞片,油亮油亮的,看得我起鸡皮疙瘩。”左元敏拉回衣服,说道:“你可别小看它,这件叫:”穿山宝甲衣“,我那天挨了徐磊两掌还能站得起来,最后他一剑刺不死我,反被我两掌打死,全是它功劳。”一时想起宝衣原来的主人褚文贵,还有冯子超、陈保义、孙刚等人,心中倒是有些怀念。张瑶光道:“我也猜到了。我帮你整理衣服的时候,见外衣上一个洞,到了第二层就没有了,想来是这件怪衣的关系,要不然,我老早脱了,扔了!”左元敏笑道:“还好你没脱,要不然我岂不是要着凉了?”张瑶光亦笑道:“胡扯!”想起自己居然说出要脱男人衣服的话来,耳根子不禁一红。两人说笑一阵,左元敏重新整理衣服,忽然觉得怀中另有一个东西怪怪的,便摸了出来,一瞧之下,却是一本没有书皮的册子。张瑶光问道:“那是什么?我前天就看到了。”左元敏道:“我不知道,这不是我的东西,怎么会在我怀里?你没翻开来瞧吗?”张瑶光道:“你昏迷不醒,我瞧多有不便。”左元敏点点头,说道:“以后我的东西,你尽管看就是了。”便将它翻开来瞧。张瑶光凑过头来,两人第一眼的感觉都是:“这是一本内功秘笈。”念了几行,左元敏忽然叫道:“是太阴心经!”那张瑶光曾经受过太阴心经的好处,也隐隐约约觉得此间所写的一些呼吸吐纳搬运之法,确与太阴心经有关,便道:“太阴心经不就是你的东西吗?”左元敏一时难以解释,只是快速地浏览一遍,发现不但自己所会的十二经常脉明载其中,就是奇经八脉的练法,也在里面。翻到最后,疗伤篇所载更是详细。左元敏欣喜若狂,一时着迷,爱不释手。张瑶光见他欢喜的样子,自然也是为他高兴,只是心想这太阴心经他本来不就已经会了吗?怎么会开心成这个样子。才想着,左元敏便已经说道:“这太阴心经,我原来只会一半,现在有了这本秘笈,这样子我就能学全了。”一套武功会半套与会一套,其中的差别,岂只是一倍的距离,左元敏知道此中关节,自然是欣喜过望了。于是便将如何学得太阴心经,与后来才知道原来传授者,竟是自己的父亲的事,还有太阴心经的来历,都大致说了一遍。张瑶光道:“嗯,左伯伯就是那时在九龙台上的那个人。”左元敏想起当时的景况,不禁恻然。张瑶光道:“这么说,这本秘笈按理应该在左伯伯身上才对罗?”左元敏回想当时的情况,记起父亲临死之前,曾经抓着自己在耳边说话,这本秘笈或许就是那时父亲趁机塞到自己身上的。睹物思人,左元敏想起了在无名谷中,与“谷中人”相处的那段时光,继而想起了利用太阴心经与张紫阳联手救治张瑶光的封飞烟,甚至是他将所知的太阴心经疗伤篇,全都传授给予的夏侯如意。左元敏想着想着,忽然恨恨地道:“不行,我之前太过随性了,以至于让他们牵着鼻子走,让他们摆布我的命运,从今天起,我要做我自己,我要让他们知道,我左元敏可不是好欺负的!”张瑶光不知道左元敏口中所指的“他们”,除了李永年之外,还包括官彦深,甚至夏侯仪。不过她知道,其实在左元敏平稳内敛的外表下,骨子里很有一些不顾一切的骡子性格。而现在他这股蛮劲,恐怕就要发作了。但姑且不管这样发展下去,会有什么后果,自己却已是无论如何,也要跟定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