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日正当中。你若半躺在一张铺着金丝毡的湘妃竹榻上,窗外浓荫如盖,风中带着荷花的清香,手里捧着碧玉碗,碗里是冰镇过的莲子汤。这时候,你心里当然充满了欢愉,觉得世界是如此美好,阳光是如此灿烂,如此辉煌,自己真是幸褔极了。秦宝宝却觉得这一切真是讨厌死了。他开始领悟到,这个世界也有不幸的一面。其实他也不是真的天真到什么世事都不懂,他知道有人很贫穷,住贫民窟,没饭吃,更别谈吃零嘴糕点,他也知道有的人常被人欺负,他还知道有些人会为了争夺名利而杀害自己的亲人………这些事,有些是自己看来的,有些是别人当说故事一样说给他听听解闷。现在他终于知道这些都没什么,最可怕的是失去自由,尤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任由别人摆布。以前他也曾经被修真女道士因于九层塔里,心情也消沉过,但一下子又忘得干干净净,碰上人就捉弄,因为他深信卫紫衣这个神通广大的大哥,一定会想法子救他。这就是希望。一个人若连活的希望也没有,还能算是人么?秦宝宝之所以得卫紫衣珍爱,除了缘份和宝宝本身的魅力外,也很能体谅卫紫衣做事时的心境,纵然如此,也还是替那些人可怜,虽然是他们先侵犯卫紫衣。从昨天到现在,卫紫衣都不离他左右,也不解释什么,只是旁边看顾。不解释,有时反而是最好的解释。秦宝宝也不问,只是闷在心里。卫紫衣专心看着手里的卷宗,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秦宝宝终于忍不住道:“他们会不会死?”卫紫衣淡淡的道:“那要看他们的骨头硬不硬。”秦宝宝好奇道:“若是硬呢?”卫紫衣就好像在闲话家常一样:“骨头硬的人比较不肯老实吐话,就会多吃苦头,甚至宁折不屈,死的机会比骨头软的人大。”秦宝宝不服道:“其实那种忠贞之士才不该死。”卫紫衣道:“我也是这么想。”秦宝宝道:“大哥若是问骨头软的人,一定可以得到更多消息。”卫紫衣苦笑道:“只是在未用手段之前,每个都喜欢充英雄,实在看不出谁的骨头较软。”秦宝宝道:“试探一下,不是能明白?”卫紫衣点头道:“你很聪明,但是,你却不明白,愈是忠贞之士愈能打入组织的核心,愈能得到组织的机密,那才是我们需要的消息。”秦宝宝嘟起嘴,道:“我看他们都那么年轻,能知道多少?”卫紫衣唇角牵动了一下,道:“对“金龙社”的一切,了解最多也最深刻的人是谁,嗯?”秦宝宝顺口道:“当然是大哥你啊!”话说完,立刻就明白卫紫衣的意思──他是“金龙社”的魁首,最清楚社的钜细事宜,却很年轻啊!“大哥,你会不会真的下令折磨他们至死?”卫紫衣注视宝宝的孩儿脸,道:“你说他们该不该死?”秦宝宝立刻摇了摇头。卫紫衣笑道:“那就不杀好了。”秦宝宝脸上阴霾一扫即空,跳下竹榻,赖在卫紫衣身上笑道:“我就知道大哥是好人。”卫紫衣莞尔,道:“那为什么到现在才开口问?”秦宝宝皱皱小鼻子,道:“我第一次看,心里难免不舒服。”卫紫衣道:“现在呢?”秦宝宝犹豫半晌,道:“现在没关系了,不过……”卫紫衣温柔道:“不管你的“不过”是什么,大哥都会依你。”满足的笑了,秦宝宝道:“大哥会请人替受伤的人疗伤,是不是?”卫紫衣道:“你说得对,就这么办吧!”秦宝宝忍不住好笑:“大哥不必哄我,不用我说,你早下令替他们治伤,记得一年前陈东升叛帮那事,我亲耳听见大哥吩咐我方的人,不论敌友一律平等疗伤。”卫紫衣笑道:“那你又何必多此一问。”秦宝宝笑吟吟道:“大哥是世上最好的人。”原来想证明这个,卫紫衣试探道:“你不怕见到我残酷的一面。”秦宝宝想了想,拍手道:“如果对方是好人,我会提醒大哥得饶人处且饶人,如果对方是十恶不赦的奸徒,我会击锣敲鼓替大哥助兴。”卫紫衣心中充满温暖,双臂一紧,柔声道:“宝宝是个好伙伴。”秦宝宝反而不好意思道:“其实我对江湖人认识不多,见识又浅,根本不清楚谁好谁坏,刚才只是说大话,以大哥的智略,难道还需要我在旁相助么?”卫紫衣放开他,不以为然道:“圣贤难免有错,何况我等凡夫俗子。”秦宝宝闪亮了一下:“向来都是大哥照顾我,有时也可以换我照顾你啊!”嘴里这么说,心里可不知要如何才能做到,卫紫衣好像一座永远不会倒的山岳,宛如一扇大屏风庇护着他,为他遮风挡雨。卫紫衣也想不到这使他头疼不知多少次的小宝贝,今天会说出这么懂事的话来,惊讶的望着他,秦宝宝也凝视着,二人不知怎地,突然感到心跳加速,宝宝突然觉得赖在卫紫衣身上撒娇好像不大对。卫紫衣看出他心中不安,毕竟是善于抑制自己情绪的,人以玩笑的口吻豪气笑道:“很高兴你有这种想法,不过,等你长大点再说吧!”秦宝宝马上忘记刚才的不自然,抗议道:“大哥每次都拿我当小娃娃。”卫紫衣逗他道:“难道这几月你已有明显长大?我怎地都看不出来?”秦宝宝跳下地面,转了一圈,道:“我没有长高一些儿?”卫紫衣上下打量一眼,道:“就算和我一般高,也不能代表你长大了;那是心境的成熟,而不是外表的改变。”秦宝宝嘴翘得可以吊半斤猪肉,道:“太玄了,我看大哥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长大”嘛!”卫紫衣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家伙又扯大哥后腿,该不该打?就依据这点,足以表示你还是小孩儿心性。”秦宝宝鼻孔朝天,哼了哼,道:“小孩儿就小孩儿,长大了也没什么意思。”卫紫衣知道这种事用嘴巴是争不出所以然来,索性就此打住,秦宝宝想起什么似的道:“大哥,你这次办的事有何发展,能不能告诉我?”卫紫衣扳起脸道:“可以,但你须先把那碗莲子汤吃了,从昨天到现在,你吃了几颗米是可以数得出。”秦宝宝边吃边嘀咕:“大哥的贼眼愈来愈犀利,什么事都逃不出他眼底。”卫紫衣不去理他,目光游于窗外,发现赵芵蓉和皮伶不知什么时候躲在远处的石亭上聊天,看去好不亲密,他不能不有所感慨:“人家有了女朋友都恩恩爱爱,我却要像个老妈子一样照顾他,唯恐不留神,让他吹风又腹饥而生病。”“大哥在想什么?”卫紫衣回神看见宝宝瘦弱的模样,笑容却那么可爱又开朗,摇摇头表示没什么,道:“我只担心你没吃好。”秦宝宝眨眨眼,道:“我在你身边,没有跑出去,大哥还不放心?”卫紫衣也故意眨眨眼,道:“那就暂时放心好了。”二人相视大笑。卫紫衣轻咳一声,道:“你以“轩辕尉芹”身份走江湖,携带一根绿玉杖,引起丐帮人注意,三个月后,麻烦就传到总坛,就是前些日子跟你提过破坏长江生意的事,这牵涉到……”“魁首──魁首──”席如秀叽叽乱叫的跑了来进来,气喘如牛:“大事不好了,火……火烧屁股了……”卫紫衣叱道:“镇定下来再说!”席如秀那表情简直快哭出来:“赵世保那该死的畜生居然背叛我们,不仅放了囚室的三十五名丐帮弟子,连马泰、战平都遭他制伏,我见机得快才逃来告诉魁首,现在分社跟随他背叛的畜生和一大批乞丐化子都围向这座园子,我的娘咧,人山人海………”卫紫衣脸色很难看,打断他的话:“你这次带来的一百名好手呢?”席如秀咬牙切齿道:“据他说在食物里动手脚,全部没用了,天杀的!”卫紫衣突然排开他向窗口望出去,凉亭的一对恋人已不见踪影,却见漫天烟雾朝这座竹舍薰来,席如秀也看见了,叫道:“好歹毒,想放火烧死我们,魁首,属下出去跟他们拚了,您带着宝宝快夺路逃走。”“住口!”卫紫衣显得冷静无比,叱道:“表忠心也要看时候,你出去找死!”秦宝宝见火烧来,有点慌,却不害怕,有卫紫衣在,他就宛如吃了定心丸,还打起火折子烧帐幔,顽皮叫道:“他们烧,我们也烧,先烧掉他的老窝捞本再说。”卫紫衣却居然配合他的动作,不过他烧得更快,将油灯里的灯油洒在易燃物上,然后点火,火势漫延得极快,卫紫衣拉者宝宝疾窜,席如秀紧跟着翻出墙,道:“魁首想以火势阻止里面的人掩过来截杀?”卫紫衣没有回答,墙外有一大群丐帮弟子,也有以前跟他结怨的小帮会,听闻或接到密告,过来帮杀,卫紫衣银剑闪若寒芒,挡路者死!席如秀铁牌一打下去,脑破浆流,很快就死了。秦宝宝本想劝卫紫衣少杀人,又怕他生气,后来发觉卫紫衣出手不重,真正死的都是些面目狰拧的邪魔外道,而且脚下极快,很快就穿过人墙,一路上打打杀杀,有时来人武功高强,“幽冥大九式”中的一招使出来,来人就死得骨肉飞散,如此一来,有更多的人包围过来,卫紫衣和席如秀都负惕,秦宝宝只是些微轻伤,三人边打边退,到了长江边──“天马行空”赵世保、赵芙蓉、“九环刀”皮伶、“独目金雕”高士典、盛思连………席如秀谁都没有看,只看见赵世保,语气居然很平静:“你身为一个分社的首脑,还是这么糊涂,你难道忘了,叛帮的下场是什么吗?”赵世保也很冷静,笑道:“凌迟!就因为这样,我只好赶尽杀绝。”秦宝宝就一直被卫紫衣的左手牢牢牵住,他可以感觉得到,卫紫衣已经气得要命,甚至得闭上双目才能克制自己不马上冲过去大开杀戒,他也替卫紫衣生气,可是卫紫衣的表情却那么平静,他觉得要当一名领导者真不简单,不仅要功夫好,还要有忍气的本领,所以,他代卫紫衣问:“你背叛所得的代价,比之当赵首脑多出数倍么?”赵世保老实道:“没有。”秦宝宝道:“既然如此,又为了什么?”赵世保悠然道:“一个“名”字。以前不管我在这一带或江湖上享有盛名,在别人看来,我只是“金龙社”的部属之一,我的行动要受上级限制。”他叹口气,又道:“其实魁首是人,属下也是人,没有人愿意一辈子做别人的部下。”秦宝宝叫道:“我却很清楚大哥和席领主待你如一家人。”赵世保道:“他们可以有这种想法,我却不敢,不然旁人见了会讥笑怒骂,说赵首脑不识大体,所以我心里一直不舒服。”秦宝宝冷讽道:“现在你想必很舒服了?”赵世保未言,赵芙蓉嫣然道:“现在就算我想打你,也不会坐实‘以下犯上’的罪名,这点就够让人舒服了。”秦宝宝扮个鬼脸,道:“可惜你打不到,也没有胆子过来。”赵芙蓉笑道:“这世上只怕找不到几个人有兴趣打死人的脸。”秦宝宝眼珠子一转,嗤笑道:“没想到你还会算命,算准了我们一定死?”赵芙蓉道:“除了投江,任谁也知道你们无路可走。”秦宝宝道:“投江,活命的机会很大。”赵芙蓉摇了摇头,道:“你有一个太过疼爱你的大哥,为了你的健康着想,不叫人将整条江水煮热,他绝不会让你跳下去。”席如秀气极反笑:“赵首脑有这么善解人意的女儿,真是可喜可贺。”赵世保但笑不语。卫紫衣突然睁开双目,精光暴射,却隐泛着痛苦之色,一字字道:“谁是杀死“血丐”孙净孙长老的人?”“独日金雕”阴鸷的面容一片嘲弄:“他到处云游,怎么会死?谁又杀得死他?”卫紫衣冷漠的道:“狄化龙!”高土典仰天狂笑:“那个懦夫,连萧傲云一个小辈也收抬不下,有这样的帮芏,委实令人好笑。”卫紫衣自顾道:“只有丐帮帮主的打狗棒法才杀得了孙净。”高士典冷笑道:“谁会相信你说的?人说卫紫衣的剑法已出神入化,相信你不逊于孙长老。”卫紫衣道:“我没有杀他的理由。”高土典嘿一声,道:“谁有杀他的理由?”卫紫衣道:“作贼心虚的人,害怕被精明的孙长老查出绿玉杖的真相:只有一根绿玉杖,另一根的出现是假阴谋。”高士典只是冷笑。卫紫衣又道:“狄化龙早有侵占长江下游生意的意图。却被孙长老斥回,他不希望丐帮为些利益而伤元气,所以利用哈大离开丐帮的行为进行一连串的阴谋。先支使哈大骑“一点红”引发我的兴趣,说出帮主的绿玉杖早已被他偷出,藏于抬棺木的木棍里,还真的把它送到本社,原意是想让绿玉杖落于我手,引起孙长老的不满,认为我想占领丐帮,先下手为强,甚至加把劲藉机扳倒“金龙社”,以孙长老的威信和人缘,必定人人卖命。不料,阴错阳差,绿玉杖落入舍弟手里,以“轩辕尉芹”的身份出现,你们不明所以,只好再放暗箭,叫我南下,这时绿玉杖又回到帮主手里了。”高土典道:“帮主没有绿玉杖,怎么混?简直一派胡言。”卫紫衣淡淡的道:“装病、失踪、闭关练功……理由多得很。”高士典又是冷笑:“大当家编故事的本领倒好。”这点秦宝宝最赞同,每当他有什么不愉快,卫紫衣就有一箩筐的故事逗他开心,不过他知道这次卫紫衣不是在编故事,不然表情不会那么严肃。卫紫衣转问赵世保:“你什么时候被收买了?”赵世保道:“一个月前,高长老来找我谈条件,他要你的命,进而夺取北六省的势力,我则想保有长江下游水陆二地生意,可以自立为帮主。”卫紫衣纵然心里怒火直冒,表面上还是保持镇定:“他杀了我之后,照样可以杀了你。”赵世保十分笃定的道:“这种江湖技俩,我自是明白,所以早有了防备,况且杀了你之后,丐帮当前大敌就是“金龙社”,相信有一段很长的时间,我很安全,当然会趁机扩充实力以自保。”席如秀气吼如山:“你的背叛弑主,总坛会放过你么?”赵世保笑笑,道:“多谢席领主提醒,今天的事,我不会让总坛的各位头子知道我参与在内,明日,我派人快马传信回去,一面假意和丐帮人拚命,等总坛和丐帮的人对上,我便抽脚开始扩大自己,到那时候,谁有闲情注意到我?”席如秀,不得不服他的机警,叹气道:“当着你的盟帮说出这番话,不怕人家胆寒?”高士典冷冷一笑,道:“不必想挑拨离间,席如秀,你也很清楚一个帮会想生存,需要庞大的金钱为后盾,你们“金龙社”太富有了,委实令人眼红,花些代价和贵社争夺地盘,也是值得的。”席如秀冷笑道:“只怕花的代价,会使丐帮一蹶不振,让宵小趁虚而入。”高士典阴笑道:“我等自会招兵买马,其至将“金龙祉”的吸收过来,而且这世上喜欢打落水狗的人实在不少,哈哈………”“金龙社”的敌人的确不少,如果丐帮登高一举,声言要打倒“金龙社”,那些平日不敢单独找上‘子午岭’之徒,必会趁机加盟,或抽冷子。卫紫衣低头望者宝宝,秦宝宝感应到,抬头笑道:“大哥,我们打不打得过他们?”卫紫衣温柔道:“你说他们该不该死?”点点头,秦宝宝道:“可惜这里没有锣鼓,不能替你敲打助兴。”卫紫衣好像不愿让宝宝失望,道:“没有现成的,可以自己做,看那个人的头最硬,切下来当鼓,丐帮的打狗棒不少,正好拿来敲击。”秦宝宝充满企望的道:“姓高的独眼龙的尊头最适合不过,而且他手上有我喜欢的绿棍子,大哥,我们选他好不好?只是,会不会太残忍了点?”卫紫衣笑道:“对敌人,永远谈不上残忍,不然便是对自己残忍:你选中他的头,那是他的褔气。”秦宝宝睁大双眼,道:“真的?他会同意给我么?”卫紫衣和悦的笑道:“谁忍心拒绝你这可爱的宝贝?”秦宝宝眨眨眼,道:“我看他不太愿意嘛!”卫紫衣笑道:“那是不好意思,好比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都会不好意思,其实心里欢喜得紧。”摇摇头,秦宝宝道:“大哥别怪宝宝多疑心,万一他真的不肯呢?”卫紫衣泛起金童般的笑容:“没关系,大哥不会让他有说“不”的机会。”秦宝宝突然叹了口气,感动道:“大哥对我实在太好了,真担心被宠坏。”这本来是别人该担心的事,谁知道他先担心了。卫紫衣回答也妙:“你会这么说,谁都会很放心的宠你;这年头,肯反身自省的人太难得了。”秦宝宝兴奋道:“那宝宝算是好孩子了?”卫紫衣眼神十分温柔,道:“你向来都是好孩子,比起对面那群畜生,好了几千万倍。”秦宝宝感慨道:“原来刚才和咱们说话的不是人,难怪说得那么难听,耳朵受罪,心里也不舒服。”卫紫衣道:“对一群畜生,不该要求太多,是不是?”秦宝宝勉强的点点头:“大哥啊,我瞧他们都挺像人的嘛?”卫紫衣拍拍他肩膀:“现在说了你或许不信,这世上有些人比畜生尚不如。”秦宝宝二只大眼睛在高士典等人的身上瞄来瞄去,突然“咭”的一声笑出来,道:“畜生有许多种,那个像狐?哪个像猪?……”他二人一搭一档的唱和,高士典等人的脸色就愈来愈难看了,赵芙蓉再也忍不住的叫道:“你们才是猪,别人都把火烧到眉睫上了,你们才知道有人放火,这么盲目迟钝的人,居然爬上大当家的地位。”席如秀恨恨的道:“魁首是太过信任令尊。”赵芙蓉自得道:“爹爹本来就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许多人都喜欢找他合作。”赵世保更正道:“你错了,蓉儿,他们找爹合作是因为爹有利用价值,谁也不信任谁,今日是盟友,明天可能就反目相向。”赵芵蓉奇道:“那爹为什么还要答应合作?”赵世保阴森笑道:“他们利用我,我也在利用他们。”高士典突然哈哈大笑:“说得好,人与人之间原本就是在互相利用,说得动听点,就是合作!”赵世保接着道:“所以现在我们联手对付你,以后的发展是不是能继续合作,就不劳大当家你操心了。”高士典道:“说得好!”卫紫衣冷然道:“我不理你们狗屁倒灶的关系,只希望你们能回答我一些问题。”赵世保颔首道:“对于将死的人,我一向很仁慈。”卫紫衣道:“哈大和“一点红”是不是均死于交趾毒蛇?”高士典阴笑道:“这只有我能回答,他们的确均死于交趾毒蛇,下毒的是朱狂,不过他也死了。”卫紫衣道:“朱狂为何毒杀哈大?”高士典阴笑道:“大概如你所说的,帮主的确有秘密,而朱狂是共谋者,哈大没有利用价值了,朱狂奉命毒杀,又不能让人看出谁下的毒手,只有运用交趾毒蛇。”“是么?”卫紫衣摇头道:“据我所知,事情不是这样,朱狂是个冷僻孤傲的人,却是个死忠之士,发现帮主有异,哈大却挟着绿玉杖去见帮主,也无法得知他俩秘谈内容,就盯住哈大想套出口供。谁知哈大也忠心,忠心于狄化龙,不泄漏一点风声,朱狂才下手毒杀哈大,目的是想让狄化龙知道,他们的秘密已被人探出。指望狄化龙心慌之下露出马脚,将哈大的尸身放在“一点红”背上,以为他会驮着回狄化龙身边,不料“一点红”却直奔“子午岭”,再见到它,朱狂才会恼怒之下杀了“一点红”,而狄化龙也真沉得住气,不论朱狂如何挑弄,依然表现一副爱护子弟的好帮主面孔,自己却反而惹得弟子反感。”高士典冷笑不已,道:“你实在很会编故事。”卫紫衣摇头道:“这不是故事。”高士典冷笑:“那你说狄帮主的秘密是什么?”卫紫衣道:“狄化龙的秘密,你应该最清楚。”高土典仿佛很生气的摇头道:“胡言乱语,谁人不知我们根本合不来。”卫紫衣道:“都是故意做给人看。”高士典十分恼怒道:“那个没出息的东西,没胆子有什么异举,想法子保住帮主地位才是正经。”卫紫衣一字字道:“狄化龙是扮猪吃老虎的典型角色。”高士典怔然道:“你说他隐藏自己的武功了?”卫紫衣反问道:“这不是你救他的么?”高土典气极反笑:“你的联想力也是一等一的,卫紫衣。”卫紫衣微微一笑,道:“也许是你自己教自己吧!”高士典阴鸷的面孔抽搐一下,冷道:“你大概明知必死,所以才会胡说八道一番,想趁机寻求生路,那是不可能的。”卫紫衣讶异的道:“就凭你们几人,就能把我等撂倒在此?”高土典道:“卫大当家的盛名自是不虚传,我等也不敢太小看人,已准备了十二连环霹雳弹伺候。”十二连环霹雳弹,是由十二人从十二个方向连续发射,任武功再高强的人,躲得了一颗也躲不了十二颗之后再十二颗,持续不断的十二颗。席如秀啐一口:“好他妈的狠!”赵世保冷道:“刚才大当家也说过,对敌人谈不上残忍,不然就是对自己残酷。”卫紫衣望定他,道:“回答我一个问题。”赵世保皮里阳秋的一笑:“我说过,对将死的人是很仁慈,你问吧!”卫紫衣慢慢的道:“你们这种合作关系很不保险,你也清楚自己的力量是比不上对方,而你的个性绝不作没把握的打算,莫非你掌握了高士典的弱点?”赵世保老实道:“没错,如果我透露这个秘密,高长老就无法在丐帮中立足。”卫紫衣道:“这个秘密,你一定不肯告诉我的,是不是?”赵世保道:“看在以往的情谊,我可以告诉你。”“哦?”卫紫衣讶异道:“那真是荣幸得很。”赵世保笑道:“不必客气,让你带着这个秘密到阴间,免得死不瞑目,到地狱多受苦。”秦宝宝从刚才得知“一点红”已死,心里一直很难过,抱怨卫紫衣不告诉他,现在听得赵世保诅咒大哥下地狱,忍不住反嘴道:“大哥才不会下地狱,阎王爷难道不知道大哥剑法最好,不怕被剁成肉酱?”卫紫衣失笑道:“这事以后再说,且听听秘密是什么?”赵世保望了高士典一眼,道:“高长老不在乎我说出来?”高士典冷笑道:“老夫怎知道你是不是跟姓卫的一样会编故事。”赵世保哂然一笑,道:“高长老难道真没有不能对人言的隐私?”高士典嘴角抽搐了一下,硬声道:“没有!”赵世保突然走近高士典,在他耳边嘀嘀咕咕。高士典闻言全身一震,怒道:“胡说!”赵世保笑道:“是不是胡说,你自己最清楚。”说着转身面对卫紫衣,道:“既然高长老不在乎我说出来,我也不必隐晦,四月廿三,我出其不意闯入高长老的宅第,觉得不对劲,于是躲在暗处偷觑,发现高长老拿掉黑市眼罩……”“爹──小心!”赵世保蓦然旋身滑开,看见高士典阴森着脸向他偷袭,喝道:“你什么意思?”高士典掌风狂飙向他直扫,右手棒影翻飞直捣,赵世保暴跃向右,但见高士典身形暴进,两股刚烈的力道移向赵芙蓉,赵芙蓉惊叫中,皮伶的九环刀已“叮当”响起,如斯如矢般的罩落下来。赵世保急进猛跟,已不敢单倚仗他的“劈空碎鼎掌力”,身形弹跳,两袖中的“流星锤”已交相飞射。他这两枚“流星锤”大小只如人拳,锤尾并各自连接着一条又细又韧的黑牛皮索,索环套在他的双腕上,施展之际双锤飞舞,挥洒自如,再以他双掌沉厚掌力为辅,端的变化万千。秦宝宝简直看傻了眼,问道:“大哥,他们怎么突然间打起来?”卫紫衣道:“因为高士典心虚。”秦宝宝点头道:“他怕赵世保说出他的隐私。”卫紫衣笑而不答。秦宝宝轻哼一声,道:“大哥有古怪,我好像被你牵着鼻子团团转。”卫紫衣笑笑,道:“等会儿再跟你解释。”转向席如秀,道:“换你登场了。”“是!”席如秀身形如一溜电光射向混战的战场,动作如电,连贯一气,而赵世保也仿佛早与他配合好,不犹豫,不迟疑,其快无比,其准无比,“流星锤”疾苦石火映闪,撞向高士典咽喉,高士典本能向后一仰,席如秀这只老狐狸好像算准了似的,手一伸,扯下他的单眼黑市,惊呼:“果然不出魁首所料。”高士典闭上眼,双手乱挥,呼道:“弟子们,十二连环霹霹弹伺候!”丐帮弟子跟随他来的都被这一幕搞糊涂,怔在当场,直到高士典下命,才快速地解下背上破布袋,拿出一颗颗黑球似的霹雳弹。“丐帮弟子听令,刑堂石长老有大事宣布。”不知是谁这么高喊,丐帮弟子停下动作,果然看见一脸严肃,永远不知笑容为何物似的石坤大步走近,这个丐帮弟子最畏惧的长老,声音苍宏:“一群盲目附从的混帐,快把东西收起来。”高土典浑身一震,依然不敢睁眼,高举绿玉杖:“帮主绿玉杖下令,快对敌人下手!”丐帮弟子简直不知如何适从。石坤矮小的身子却给人极大的压迫感,冷道:“你为什么不敢睁开双眼?狄化龙!”高士典一惊之下,缓缓睁开双目,明亮如星,没有一只是瞎的,绝不会是“独目金雕”高士典,那高士典人呢?石坤迫他抹掉易容的东西,果然是帮主狄化龙,道:“高长老被你陷害了?”狄化龙冷道:“我是帮主,这是你对帮主说话的口气么?”石坤道:“帮主由人立,也由人废,帮规上记载得很清楚,丐帮四大长老,有二位同意废帮主,这个决议就成立,可以召开大会讨论如果有三位长老同意废帮主,立刻就可以拿回绿玉杖信物,另选贤能。”狄化龙干笑道:“现在你恐怕孤掌难鸣吧!”“还有老夫朱狂!”原以为必死的“怒鲨”朱狂又出现在狄化龙面前,怎不令他惊讶,道:“你既然没死,就应该去找伤你的人算帐。”朱狂道:“打伤老夫的是卫大当家,但是老夫毫无怨言,而且也是老夫要求他这么做的。”狄化龙道:“我不懂。”朱狂道:“老夫打伤秦宝宝化身的轩辕尉芹,卫大当家来找老夫想讨回公道,好在他是个明理的人,没有一照眼就猛攻烂打,老夫便请他相助,以老夫的绝活“截心掌”反击老夫,然后送到高长老处,一来他可以报仇,二来老夫可以残存一口气,试探你的真伪。你大概没想到,老夫和高长老私交甚笃,他绝不会弃我于不顾,还派人将老夫丢在荒野,幸而卫大当家把老夫送到石长老处,才能将老夫所发现的告诉这老顽固。”石坤冷哼道:“没有亲眼所见,老夫如何敢信?”朱狂冷笑道:“这下你可信了?”石坤皱皱眉,道:“你看出他不是高长老,又怎断定是狄帮主?”“还帮主?”朱狂又火起来,道:“这畜生害死高长老和孙长老,死有余辜………”石坤喝道:“我问你为何判断是狄化龙?”朱狂满心不甘愿的道:“一来二人身材相近,二来他手中有绿玉杖,要知绿玉杖除去帮主,只有四长老可拿,卫大当家也怀疑这点,方才你也亲见,赵世保一提起黑眼罩有问题,他立即翻脸无情,什么盟友?简直狗屁倒灶!”赵世保道:“我只是奉魁首之命试探。”狄化龙浑身一震,道:“四月廿三那天,你没有见到我改装?”冷漠一笑,赵世保道:“四月廿三的前一日,咱们秘密见过面,你吩咐我陪魁首多喝几杯,不要让他起疑心,知道我们的大事,像这种秘密关系,自然是愈少人知道愈好,又怎会贸然登门拜访?只因你心虚,才会露出马脚。”狄化龙气结,栗栗而颤:“你,坑得我好………坑得我够狠……”突然团团转了一圈,道:“这一切当然也都是你们设好的圈套。”赵世保昂然走向卫紫衣,躬身道:“属下幸不辱命。”卫紫衣和喣笑道:“委屈你了,赵首脑。”赵世保豪迈笑道:“魁首的目的也是为了消弭战火漫延,属下受点小屈辱,又何足为道?”点点头,卫紫衣笑望赵芙蓉:“只苦了这丫头,“翠竹轩”一把火化为灰烬,不过,我会补偿你,立即命人加工赶工,绝对比以前好,正好做新人房用。”说着宝望一眼皮伶,哈哈大笑。席如秀嘻嘻笑道:“这媒人自然由我担当,怎么样?赵首脑。”一番话说得赵芵蓉和皮伶直红过耳。狄化龙呆呆望着他们,突然道:“我做错了一件事………我做错了一件事………”朱狂火爆脾气,吼道:“你做错的事何止一件,数也数不清了。”狄化龙不理他,自顾道:“我不该引卫紫衣南下……”卫紫衣听见了,道:“这不是你当初的目的,把本座坑死在这里?”狄化龙道:“没有你,我的计划就不会被发现。”摇摇头,卫紫衣道:“丐帮四位长老负有监督帮主之责,他们早晚会发现,也许没有这么快。”狄化龙阴笑,道:“这就够了,一旦计画开始进行,想罢手也不能了。”石珅突然严厉的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蓦然狂笑,笑声充满叛逆、阴毒,及计画未成的失望,狄化龙道:“我要毁掉丐帮,证明自己的能耐,可是丐帮太多人了,只有假“金龙社”之手;除掉卫紫衣,“金龙社”必会齐鼓挥下南杀,丐帮还有力量生存么?哈哈……”丐帮帮主居然要毁灭丐帮!这未免太可怕了,石坤一时不能接受这种想法,喃喃念道:“为什么?为什么?……”狄化龙傲然道:“做事情一定需要原因和目的么?”这一向冷静的石长老突然激动的道:“你是个孤儿,由老帮主抶养成人,一手调教,临终前还将帮主绿玉杖交托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狄化龙狂笑道:“没有为什么,只是看着别人痛苦,我就感到无上的快乐、刺激,哈哈……”疯子!真是有虐待狂的疯子!朱狂气吼如山:“你这个畜生──”“慢着!”狄化龙喝道:“我知道你们不会放过我,只怪我走错一着棋,才步步受制,既然毁不掉丐帮,帮主也做不成了,我诅咒,谁也当不成帮主!”边说边行动,陡地──疯狂的运足功力将绿玉杖丢向长江,石坤、朱狂等丐帮人想劫回,他早有准备,整个人迎了上去圈住,双方打了起来。眼儿绿玉杖就要跌落扬子江,突然一条瘦小人影飞射,在落江前捉住绿玉杖,凌空翻飞如彩蝶,跃下地面,赫然是秦宝宝,笑容如百花绽放,叫道:“我终于又把它抢回来了,大哥。”卫紫衣暗叫糟糕,放缓声音道:“宝宝,不可以,那是……”“不还,不还!”秦宝宝双手抱住绿玉杖,叫道:“它是我的,这次谁也不能把它抢走了。”还怕卫紫衣拿出大哥威严逼他交出,一溜烟跑了,盛思连、齐钢等数十人追了上去,叫道:“放下绿玉杖,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秦宝宝恍若未闻的跑给人追,卫紫衣、席如秀等人惟恐有失,也追了上去。原本热闹的码头,只剩几个人在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