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说到豹儿要去昆明,礼貌少年担心豹儿难堪,便说:“你真的是要去昆明么?”“真的,本来我一早来是要告诉你,我不去成都了,要去昆明。原来,你们也是这样。”“我们打算今天走,你呢?”“我也想今天走。”秀气少年说:“哦!?你不是要等你那位公主娘娘么?怎么又不等了?”豹儿对这少年的挖苦、讥讽生气了:“你放心,我不会跟你们同去,省得你疑心。”说完,便转身而去。“哎!你等等。”豹儿头也不回地直去找店小二算房钱。店小二感到愕然:“少爷,你今天就走?”“是!今天就走。”“少爷,有人去四川么?可是那两位公子说不去成都了,要去昆明。你一个人怎么去成都?”“我也不去成都了。”店小二疑惑问:“那么,你也要去昆明?”“是!我去昆明。小二哥,去昆明怎么走法?”店小二又愕然了:“少爷不跟那两位公子一路么?”“我不跟他们同走。你快算我的房钱、饭钱是多少。”店小二知道不可再留豹儿了,又问:“少爷去昆明要不要我雇匹马的?那两位公子也是小人跟他们雇请的马。”“雇马?雇马去昆明?”“少爷不雇马,要走路么?这儿去昆明,经祥云,过南华,走楚雄等地,至少也有七八百里,少爷走路,几时才走到?就是骑马飞奔,也要两三天!”豹儿愕住了,他没想到昆明也这么远的,还要经过那么多的地方,自己一个人,会不会走错路了?他有点后悔自己没跟那两个少年一同走。不由得问:“马认识去昆明的路么?”店小二不由得打量着豹儿了,暗想:难道他是个傻小子?马不认识路,你认识呀!这不问得好笑么?跟着又想:莫非这傻小子不认识路,那干嘛他要一个人走?不跟那两位公子一同走?要是这样,我得想办法留他住下,多赚他几钱银子。店小二要为豹儿雇马,也不外想多赚几个钱而已。现见豹儿这么问,更想多赚豹儿的银子了,连忙说:“认识,认识,马怎么不认识路的。小人雇的马,多数是走昆明这条路的,所谓老马识途嘛!少爷就是在马上睡着了,这马也可以自己走到昆明去。”“那,那就麻烦你给我雇匹马来。”“少爷放心,小人一定给你雇到马。不过,就怕那马店的马一时给人雇完了,少爷恐怕就得在小店多呆一两天了。”“小二哥,你先去给我雇下看看。”“是,是,小人马上就去。”这时,那两个少年已收拾好行装走了出来。秀气少年对豹儿笑了笑:“对不起,我们先走啦!”豹儿没好气地说:“你们先走吧!”自己便转回房间去了。他听到那秀气少年“噗嗤”一笑说:“青哥!你看他好大的脾气呀!”叫青哥的少年说:“白兄弟,我们走吧!”跟着,豹儿又听到秀气少年叫住了店小二:“喂!你给我们雇的马呢?”“公子放心,很快就来了。”“你现在去哪里?”“小人去马店给公子雇马呀!”“别忙着走,我们跟你一块去马店。”豹儿看到他们一块出店门了。豹儿可不知道,这两个少年跟随店小二刚转过一个街口,秀气少年一下绊了店小二一个筋斗,跌得店小二面青头肿。店小二惊诧:“公子,你……”“说!你骗去了我们多少银两?”“小,小人怎敢骗公子银两呀?”突然,一把明晃晃的利剑已架在他的颈上,秀气少年仍笑吟吟地问:“现在你不会不说实话了吧?”店小二魂飞天外:“我,我,我说,我……”青哥少年说:“白兄弟,别吓坏了他,你先叫他起来说口巴!”白兄弟收了剑,“哼”了一声说:“你这贪心小人,你骗了我们的银两,我们还可以容你,你还想去骗那少爷的银子,我们就容不得你了!你老老实实得给他雇匹马,不然,小心我先割去了你的舌头,以免你今后再去贪心骗人了。”“是,是,小人就去。”“快滚!我们就在街口的茶铺里等着你雇请三匹马来,你应得的银子,我们一分也不少你的。”店小二哪里还敢再说话,慌忙跑开了。不久,他真的雇了三匹马回来,都是一色的白毛川马,惯走山涉水的。青哥点点头:“难为你啦!你将一匹牵去给那少爷。”说着,丢下了一钱银子给他,“这是你的赏银!”“小,小人不敢。”“拿去吧!这不是你的贪心。”“是,是!”店小二收下了赏钱,他对这两个少年的行为,真是感到莫名其妙。那姓白的少年说:“快将马牵给他,小心,你要骗了他的银两,我们知道了,会回来—把火烧掉你那间破客栈。同时,这里的事,不准你跟他多说。”“小人绝不敢多嘴。”“你走吧!”店小二一走,这两个少年相视一笑,翻身上马,往南门下关而去。一过下关不远,便是三岔路口,一条往东去宾川,一条南下到祥云。要是走宾川,去昆明那就走远了。这三岔路口也有一间路边茶亭。茶亭后是一片树林。姓白的秀气少年望了望来路,说:“青哥,怎么还不见他来的,莫不是他又走错路了吧?”“不会的,或许他在下关停留。咦!你看,那不是他来了!”姓白的少年一看,果然是豹儿远远的骑着马奔驰而来,便说:“来!我们到树林里去,别让他看见了。”这两个行为奇怪的少年,刚转进树林里,豹儿便飞马而至。他望了望前面的三岔路口,略略犹豫了一下,放缓任由马走,心想:店小二说这匹马认识去昆明的路,它不会走错吧。可是当马奔上往南的道路时,豹儿又疑惑起来:昆明不是在东面么,怎么这马却往南走的?他放心不下,勒住了缰绳,跳下马来,向路边茶亭内的人打听去昆明的路。一个小贩似的人告诉他:“少爷,你往南走,到了前面不远的三岔路上,再往东走就行!”豹儿心想:原来马没有走错路,是自己多心了。他连忙说声:“大叔,多谢了!”正打算翻身上马,蓦然,有两匹怒马奔了过来,马背上的人,一个是中年人书生打扮,另一个却是随从装束,黑面深目,背插一把雁翎刀。这中年书生看了豹儿一眼,微笑问:“阁下是不是去昆明?”“是呀!”中年书生说:“那太好了!在下也是去昆明。阁下要是不嫌弃,我们结伴同行怎样?”豹儿大喜:“好!我正愁没伴呀!”“阁下请上马。”豹儿一跃上马,身段柔和轻灵,中年书生不由得与自己的随从相视一眼。豹儿却没注意,说:“大叔,请先走。”中年书生听他这样称呼,又有点愕异。显然,这不是武林中人的称呼,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子弟对人的称呼,似乎是一个没受过什么教养的,山村乡野孩子对人的称呼。可是,一个山野的孩子,哪来这么俊的轻功?再说,一个山野的孩子,能有这么质地好的衣服吗?他到底是什么人?还是故意跟我装傻扮蠢?于是,也不露声色,极有礼貌地说:“别客气,我们还是并肩而驰吧。”在并肩放马徐行时,中年书生又问:“未请教阁下尊姓?”“尊姓!?”豹儿愕然,“什么尊姓?我可不姓真呀!”中年书生微微一笑:“我是请问小兄弟姓什么?”“我——!”豹儿说不出来了!我姓什么?师父可没有告诉我呀!要是我真的是点苍派掌门的儿子,我不是姓万里了?可是,他们真是我的父母吗?不是,那不是说错了?中年书生见豹儿沉吟不语,又是一笑说:“阁下是不是有为难处?既然这样,阁下就不必说了。”“不!大叔,我是不知道呀!”中年书生哂然一笑:“阁下连自己姓什么也不知道么?”黑面深目的跟随在后面喝道:“我家公子只不过想跟你交个朋友,才问你,你不说罢了,怎说不知道的?”中年书生连忙喝道:“我在与人谈话,你能插嘴么?给我走开。”“是!公子。”跟随便不敢紧紧跟着,放慢了马。豹儿一看,感到过意下去,连忙说:“我真的不知道,而不是不说。我名叫豹儿。”“原来是豹兄弟,刚才贱仆有得罪之处,请豹兄弟原谅。”“不,不,他没有得罪我呀!大叔,你姓什么呀?”“豹兄弟,请别这样称呼,在下贱姓段,要是你看得起我,叫我一声段大哥就行了、”豹儿惊讶:“你也姓段么?”“不错,在下正是姓段。”“大叔是段王爷的人了?”“不,不,豹兄弟,你叫我大哥吧,不然,我不敢与你同行了。”“是,段大哥。”“豹兄弟,我不是段王爷家的人,只是同姓而已,我是一般的平民百姓。豹兄弟,你认识段王爷么?”“我,我不认识。”“我还以为豹兄弟认识段王爷哩,才这样问我。”中年书生的跟随在后面又说话了:“公子,你虽然不是段王爷家的人,但也是段家的远房子孙呀!也属于金枝玉叶一脉的。”中年书生突然变色,叱喝跟随道:“你胡说什么?不要命了?”豹儿听了感到惊讶,怎么不敢认的?便关切地问:“你是不是怕锦衣卫知道了?”中年书生更慌起来:“豹兄弟,你别乱说,小心让人听到了。”“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豹兄弟这样,我就放心了。”中年书生吐了一口气,便将话转到别的事去。中年书生有意无意地问:“豹兄弟,这次你去昆明干什么?”“找人。”“哦!?找人?找谁?”“找我哥哥。”“你哥哥在昆明?”“我不知道。”“什么!?你不知道?不知道你怎么要去昆明找的?”“这——!”中年书生又神秘地轻轻问:“是不是段王爷派你去昆明的?”“什么!段王爷派我去昆明?”豹儿睁大了眼睛,“没有呵!他怎么会派我去昆明?段王爷不认识我呀!”中年书生高深莫测一笑:“对,对,豹兄弟是不认识段王爷呀!”突然间,豹儿潜在的本能警惕性提高了,他这种潜在的本能,不知是他从小吸吮过母豹的奶汁,天赋了他豹子般本能自卫的警惕性,还是受到了段丽丽和白衣仙女的叮嘱和影响,处处小心?他虽然感到这中年书生温文尔雅,面上不时露出笑容,但却感到这笑容使自己寒心。也正在这时,两匹怒马从后面赶了上来,从豹儿身旁—闪而过。马上的一个人,还回首向他眨眨眼睛,一笑而去。豹儿怔住了,这不是在大理城内客栈中的那两个少年吗?他们不是先走了吗?怎么反而落在自己的背后?不知怎样,他又感到那个秀气的什么白兄弟,虽然说话带刺,叫人听了不高兴,但总比这中年书生的一张笑脸来得好,使人不感到害怕。他真想拍马去追赶他们,但一想到他们说自己不怀好意,又犹豫起来。中年书生似乎从他神情看出来了,问:“豹兄弟,你认识他们么?”豹儿点点头:“认识,我和他们一同住在一家客栈里,见过面。”“豹兄弟,要不要追上他们?”豹儿摇摇头:“别追他们。”“哦!?为什么?”“他们说我不怀好意,想谋他们身上的银子。”中年书生失笑道:“他们怎么这样看豹兄弟?”“是呀!所以我不愿与他们一块走。”黄昏,他们来到了楚雄府境内的定边县城,中年书生说:“豹兄弟,天色不早,我们不如就在这里觅一家客栈住下。”“这里离昆明还有多远?”“起码还有两天的路程。怎么,你要赶路么?前面一带都是大山峻岭,野兽经常出没,豹兄弟不害怕么?”“既然这样,就在这里住吧。”于是他们进城找了一间客栈住下。豹儿本来已提防中年书生了,淮知他吃过饭,饮过一壶酒后,回到房中,便感到头有点晕晕眩眩的。豹儿还以为自己骑马骑了—天,劳累了,便躺在床上,打算休息一会,再起身练练内功。谁知一躺下,再也没醒过来,等到他醒过来时,睁眼看看四周,顿时傻了眼:自己怎么躺在一间潮湿的石头房间里了?一个宽而明亮的窗,怎么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铁窗口?这可不是我住的房间呀!他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发现自己的一双脚,给铁链锁住了,一头绑在床脚下,自己虽然能下床,却不能离开床三尺远。豹儿惊愕不已,暗想:别不是我在做梦吧?他咬咬自己的手指头,感到痛,这不是做梦。他感到莫名其妙,自己怎么给人关起锁住的?他大声叫喊起来,并用手想扭开自己脚上的铁链,又感到浑身无力似的,怎么也扭不开。豹儿的叫喊,扭动铁链的响声,惊动外面的人了。他听到“当啷”一声,跟着房门打开了,中年书生微笑着走了进来:“豹兄弟,今你受委屈了!”豹儿愕然问:“这是怎么回事?”“豹兄弟,真对不起,只要你跟我们合作,我可以马上叫人放了你。”“是你将我关起锁上的?”“豹兄弟,这只是一点小小的误会,你答应跟我们合作了,不但放了你,我们还可以给你一份吃用不尽的美差。”豹儿可不知道什么美差不美差的,只是问:“什么合作呀?”“好说!好说!只要你说出段王爷打发你去昆明于什么,找什么人就行了。”“我不是说我不认识段王爷吗?他派我去昆明干什么呀?”“豹兄弟,你是不愿说了?”中年书生仍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说的是真话呀!怎么不愿说了?再说,去昆明是我自.己要去的,关段王爷什么事?”“你真的不愿说?”“我不是说了吗,你叫我说什么?”蓦然,一个冷森森的声音在门口说:“潘三爷,看来这小子不用刑是不会说的。”这是那深目黑面的跟随在说话。豹儿愕然:“什么,你叫潘三爷,不姓段么?”潘三爷一笑:“在下姓潘,名卿生,江湖上人称俊书生。”“你们是什么人?”“豹兄弟,我们是什么人你不必问了,现在只问你愿不愿说?”“你叫我说什么?”深目黑面人说:“潘三爷,这小子在跟你装傻扮蠢,让我来先教训教训他。”俊书生潘三爷含笑地问豹儿:“你知不知我这位兄弟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黑面神冷铁,是锦衣卫的行刑手,会用一百多种酷刑。”“啊!你们是锦衣卫人?”“这下你应该清楚了吧?豹兄弟,你想不受苦,最好就说出来。”“你要我说什么?”黑面神手一扬,一条软鞭猝然出手,“啪”地一声,抽在豹儿身上。豹儿不但衣服裂开了,身上也留下了一条带血的鞭痕。豹儿打从出世以来,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打过。这一鞭,不但打得他火辣辣地发痛,也打出豹儿倔强的性格来了,他怒喝道:“你敢打我?”黑面神又一鞭狠狠抽在他的身上,同样也出现了一道血痕。说:“小子,你再不招出来,更有苦你受的。”豹儿愤怒得像头小豹似的跳了起来,想扑向黑面神,可是他给脚下的铁链拖住了,刚一纵起,又砰然地摔了下来。本来,以豹儿一身浑厚无比的内力,一条铁链是怎么也锁不了他的,可以用手一扭而断,可是他感到有力好像使不出来一样。潘三爷一笑:“豹兄弟,我知道你轻功不错,不过,你服下了我们锦衣卫的特制无力散,再好的功夫也使不出来了,还是乖乖地说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豹儿茫然问:“你们给我服了毒药?”“你放心,这毒药不会要了你的命,只是令你有劲使不出而已。”“我与你们无仇无怨,你怎么这样害我?”“对不起,我只是想问问你,段王爷打发你去昆明干什么,找什么人罢了。”“我不是说我不认识段王爷吗?”“是吗?那么,在大理城中那家客栈里,半夜三更谁去找你了?”豹儿睁大了眼睛,本想说你怎么知道的?转而一想,我这样说不害了段姐姐吗?豹儿本来就有应变的急才,心想:你们说我装傻扮蠢,我就干脆给你们装傻扮蠢好了,便说:“没有呀!谁找我了?我怎么不知道?”黑面神又狠狠抽了他两鞭:“小子,你还想不说实话?老子那夜里看见一条人影从段王府处闪出来,去了你房间。说,那人是谁?跟你说了什么话?”“没有呀!你是不是看错了?”“你这小子,想给我装糊涂?”黑面神又一连几鞭,抽得豹儿浑身血淋淋的。豹儿干脆咬紧牙关,连哼也不哼一声,任由他抽打。潘三爷担心黑面神将豹儿打死了,追不出线索来,便说:“好了!别再抽打他了。”黑面神停下手,暗暗奇怪豹儿小小的年纪,竟挨得住自己十多下皮鞭,就算是武林中的一般高手,恐怕也受不了。黑面神哪里知道,他十多鞭的劲力,全输送到豹儿体内中去了,不啻给豹儿服下了解药,使豹儿恢复了内力,只不过豹儿不知道而已。潘三爷又对豹儿说:“今夜里你好好想一想,要是明天不说,恐怕更有苦受的了!冷铁,我们走。”房门“砰”地关上,跟着“当啷”一声,门外又添上了一把大铁锁。豹儿在室内怔怔地呆了半晌,才坐了下来,暗想:锦衣卫的人这么可恶,怪不得白衣女侠叮嘱我千万别去找段姐姐,以免害了段姐姐,也给点苍派招惹麻烦。锦衣卫人怎么这般不讲道理的。难道我和段姐姐见面就犯了法么?这下我怎么出去呢?他看看铁窗外,似乎红霞满天,又接近黄昏。心想: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给关了多久?他又看看自己脚上的铁链,忍不住用手想将它扭断。他暗暗运气一扭,“嘣”地一声,一条铁链竟然一下扭断了!他反而感到意外怎么我能扭断的?那个潘三爷不是说我服下什么无力散么?难道他在骗我?吓唬我不敢乱动?早知这样,我就不白白给这个黑面恶神抽打了。说什么我也要将他的鞭抢过来,也狠狠抽打他几鞭的。其实,豹儿不是没服下无力散,只不过他一身真气浑厚无比,别的武林高手,服了无力散,没十天半个月,内力是恢复不过来,而豹儿恐怕不用三天,就能恢复了。加上黑面神那十多鞭的劲力,又输送给他,更加速他恢复内力。因此才过一天,豹儿浑厚内劲便完全恢复过来了,所以一条铁链,便叫他一扭而断。这是潘三爷和黑面神怎么也想不到的,以为给他服下了无力散,十天半个月,够时间将豹儿摆布了。豹儿扭断了铁链,又想去拉开那扇铁门了。这时,他听到外面有人的走动声,一步一步朝自己方向而来。豹儿不由得停下倾听,暗想:是谁又来了?要是那个黑面神来最好,我先夺了他的鞭子,再狠狠抽打他十多下,看他以后还恶不恶。豹儿虽然身怀一门绝技,但仍然是个少年,当然也带有一般少年人无缘无故挨了打要报复的心理,不像武林人士怎么去制敌,以至要取对方的性命才解恨。所以他伏在门背后,准备趁黑面神打开门就扑出去,来个突然出击。可是那人到了房门边,并没有开锁和打开铁门,只在小铁窗口前朝里面望了望,接着一大碗饭和一双竹筷子摆在窗台上,有气无力地说:“小家伙,吃饭了!”也不管豹儿要不要的,便走开了。原来不是黑面神来,是一个送饭来的人。豹儿有些失望了,同时也才想起一天没吃过饭。豹儿心想:不管它,先吃饱了饭再说。便将碗筷取下来,这是一大碗红色糙米饭,饭面只有两条咸萝卜干,再也没什么菜了。别人可能吃不下,豹儿却一向在深山古寺中生长,粗茶淡饭吃惯了,一大碗饭,三下五除二,便吃个底朝天,根本不够饱,但总比没有吃的好。吃过饭,豹儿便用手去推门,尽管他内力深厚,要推开这扇沉重的铁门实在不容易,推了好一会,铁门不但纹丝不动,反而将铁门弄得砰砰嘭嘭地乱响。这么一来,将看守的人惊动了,他过来喝道:“你找死了?再不安分老实,老子明天将你的一双手也捆了。”这是一个鸭公似的声音,豹儿在里面说:“你快将门打开,放我出去。”豹儿真是孩子说孩子话,人家辛辛苦苦将你捉了回来,又怎能放你走的?鸭公声看守叱喝道:“你这小混蛋,大白天说梦话,是不是皮痒了,要老子进去抽你一顿?”“我要拉尿。”“屙屎拉尿,就在屋子里!”“那不臭吗?”“臭你奶奶的,臭死你活该。”鸭公声骂骂咧咧地走开了。豹儿心想:这门打不开我怎么出去呢?他不由得跳到床上,从小铁窗往外张望。这时夜幕已落,没有月光,只有满天的星斗,外面黑沉沉的。幸而豹儿天生的一双夜眼,哪怕在黑夜中,也可以将事物看得清清楚楚。他看见窗外山岩耸立,一条石阶小道,通向这间屋来。他又觉得奇异了,这是什么地方。可不是在县城里呀!他再仔细朝两山夹屹的小道望去,有人影晃动。他一下想到:我就是能破门出去,但惊动了人,能走脱吗?要和他们打?豹儿一想到打,便想起了自己佩带的剑。但剑也没有了!再看看床上和室内,自己的行囊也不在,再摸摸自己身上,连段姐姐送给自己的金银也不见了,幸好白衣女侠给他的那两小扁瓷瓶的珍贵药仍在,大概是收藏得好,没给人搜去。身上没半分钱,豹儿又怔住了。没钱,我逃了出去,怎么吃饭住客栈呀?那不饿死了?豹儿不同《神州传奇》的墨明智。墨明智从小就跟爷爷上山打猎,又跟爷爷上墟去卖货,知道怎么用猎物换钱,所以身上没钱,半点也不着急,可以沿途打猎谋生。豹儿却一直跟着师父,半步也没离开过,不知道如何谋生,所以着急了。豹儿心里骂起来:什么锦衣卫的,是强盗,是小偷,连我的衣服银子也抢了。不行,我得向他们追回衣服和银子来。在这方面,可以说豹儿天真无知得近乎愚蠢,按其他人来说,一旦落到了锦衣卫人的手中,能逃出去已算万幸了,而豹儿却想到逃出去还要追回自己的衣服和金银。其实,俊书生潘三爷和黑面神也没有取走他的衣服和金银。俊书生暗中在豹儿的酒中下了无力散,这无力散毒药服下不久,便会昏迷过去,一夜后醒来,便周身无力了,要十天半月才能恢复过来。所以豹儿回房后就昏倒在床上了。在他昏迷中,潘三爷、黑面神已悄然来到了他的房间,在他身上、行囊和床上四处搜查,希望能找到段王爷什么书信之类的证据。他们搜查遍了,没发现片言只字,正想再重新搜查一遍,外面有人叫喊:“抓强盗呀!有强盗入屋抢劫了!”俊书生和黑面神一怔,俊书生对黑面神说:“快!你快抱这小子走,这事闹大了也不好办。”他们立刻横抱起豹儿从窗口跃上了瓦面。夜幕下,一条蒙了面的黑衣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低沉的声音说:“朋友,见者有份,不然,你就将手中的人放下来。”黑面神大怒:“你这小贼,快闪开,老子不抓你到官府法办已算好了。”黑衣人一声冷笑:“朋友,别不识趣,也不用拿官府吓人。请问你闯进人家房间里干什么了?不但劫财,还劫人。你最好将劫得的财物分一半出来,少爷放你们走,要不,大家闹个不欢而散。”“胡说八道的小贼,你当老子是什么人了?”黑面神软鞭出手,如怪蟒腾空卷来。蒙面黑衣人轻灵一闪,出剑如风,一招便是凌厉的杀着,将黑面神逼得后退几步。俊书生赶到了,对黑面神说:“你快走,我来打发他。”谁知他身后也有一位蒙面黑衣人在冷冷说:“不将金银或人放下,谁也走不了!”俊书生转身问:“你们是什么人?”黑衣人反问:“你们又是什么人?”俊书生不愿露出自己身份,怒喝—声:“你找死了!”将手中的铁扇打开。俊书生手中的铁扇,合起来可以当判官笔使,专打人身上三十六要穴,张开来既可以当半圆刀使用,也可以当盾牌使用。他一招出手,劲风逼人,将蒙面黑衣人逼退,转身合扇,又突然去袭击第一个蒙面黑衣人。他这两招抖出,竟然是江湖上的一等高手,一下将两个蒙面黑衣人都逼退了!跟着又喝黑面神:“还不带人快走?”黑面神立刻施展轻功,挟着豹儿,飞纵而去。蒙面黑衣人想追,又给俊书生缠住了!他凭手中的一把铁扇,竟然将两个蒙面黑衣人缠得脱不了身去追赶黑面神。两位蒙面黑衣人又怒又急,双剑如闪电,直取俊书生。其中一个说:“他走了,你留下也是一样。”俊书生一笑:“恐怕你们留不了我。”两个蒙面黑衣人再也不搭话,双剑合璧,出招辛辣,剑剑都是致命的杀招,没半点虚招。尽管俊书生是武林中的一等上乘高手,要胜这两个蒙面黑衣人也实在不易。转眼之间,他们在瓦面上来回交锋十多回,不分胜负,但蒙面黑衣人想抽身一个去追黑面神也不可能,给俊书生精湛的扇子功缠住了。俊书生见黑面神走得不见了身影,又见客栈内的人纷纷被惊动了,连四邻的百姓也点亮了火把,大喊抓强盗,便不想再与这两个蒙面黑衣人纠缠下去。一声长啸,纵身而去,抛下了一句话:“在下失陪,改日有空,再来领教两位的高招。”他轻功极好,两个蒙面黑衣人追了一程,在城外的山野中,便失去了俊书生的踪影。其中一个蒙面黑衣人问:“怎么办?还追不追寻下去?”另一个蒙面黑衣人说:“我们先回去吧,明天再在这一带找寻。”说时,他们将面布放下来,星光下一看,竟然是在大理城内客栈中的那两位行为奇怪的少年。由于他们插手,使得俊书生和黑面神匆忙挟了豹儿而去,而豹儿的行囊、利剑仍留在客栈中……以上的事,豹儿完全不知道,他认为是俊书生、黑面神抢了去。豹儿正思索中,蓦然间,他从铁窗口看见两条人影奔了过来,心想:什么人在夜里来了?最好他们能打开铁门,我出其不意的便跑出去。转眼之间,两条人影已来到了铁门前,其中一个人低声厉喝道:“快将门打开,不然,我就杀了你。”豹儿愕然了:“怎么?难道这个人是来救我的吗?他是谁?这声音我听过呀,可不是段姐姐呀!”豹儿除了想到段丽丽会来救自己,再没想到其他人了!跟着是鸭公声的看守人发抖地说:“我,我打开!你们别杀我。”铁锁打开了!铁门也推开了!豹儿高兴得从里面跑了出来,他一双夜眼在星光下一看,惊讶起来,脱口而出:“是你们?”来救他的人,竟然是那两个少年,豹儿是怎么也想不到的。秀气少年眨眨眼皮说:“你呀!真会享福啊!跑到这无量山中的石屋来了!真叫人难找。”豹儿听了哭笑不得,我在这里挨了十多鞭是享福吗?他没有说出,但从心里感激他们救了自己。青哥说:“白兄弟,别再逗他了,我们快离开这里,要不,就走不了啦!”他顺手点了看守人的昏睡穴,将他丢进石屋里,关上铁门上了锁。秀气少年打量了一下豹儿,问:“你这福享得不浅哩,走不走得动?要不要我们背你走?”“不用,我走得动。”“好!那我们快走。”他们三人迅速穿过山谷峡道,一出谷口,星光之下,只见灯火点点,是村又不像村。豹儿问:“这是什么地方?”“别出声,这是官家的一处巡检司所在地,时有巡兵往来巡查,我们快上山头。”这两个少年,似乎对这片山野的地形非常熟悉,豹儿跟随他们跃上山头,窜入树林中。这时,便听到山下有人大喊:“不好!有奸细闯入营地了!”跟着听到黑面神的叫声:“快,快去看看,那小子走了没有。”姓白的秀气少年说:“我们快离开这树林子,不久,他们便会来搜索这片林子的。”豹儿虽然能在黑夜中视物,但不熟悉道路,只好跟随他们施展轻功走。他们三人中,论轻功,豹儿最好,落地无声,行走如飞,只是他不能走快罢了。走了好一会,离巡检司越来越远,青哥说:“好啦!我们可以慢慢走了,用不着担心了。”豹儿问:“我们现在去哪里?”秀气少年说:“回县城呀!你不想回去么?别忘了,你的房钱还没有付哩!”一提到钱,豹儿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站住了,说:“不行,我得回去找那个潘三爷和黑面神去!”两个少年愕然问:“你找他们干什么,你要杀了他们?”“我不杀他们,但得向他们讨回我的银子和衣服。”秀气少年眨眨眼笑道:“好呀!那你回去讨吧!他们正愁找不到你,还衣服和银子哩!”豹儿一听是反话,迟疑问:“我不能向他们要回来么?”青哥说:“你也真是,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为了一点衣服和银子再回去,你就不要命了?”“可是,我所有的衣服和银子都给他们拿走了,我今后不要挨饿么?再说,我这身衣服又给他们打烂了,又怎么在路上走呀?”秀气少年笑着说:“没衣服、银子怕什么?你想要衣服、银子还不易的!”豹儿不明白问:“怎么容易的?”“你今夜里就可以到大户人家去偷呀!”“偷!?怎么行,那不犯法了?”“你要是怕犯法,那只有伸手向人家讨啦。”“这、这、这不行!我怎好开口向人讨的?那不丢人么?”“这不行,那不行的,那你回去石屋铁门房里好了,那是不愁住,更不愁吃的,还有人伺候你。”秀气少年最后又说了一句,“早知这样,我们真不该冒着生死将你救出来,那是白忙了!”“不,不!我感激你们,我不是回去住那石屋,是想向他们要回我的东西。”“你有多少银子给他拿去了?”青哥问。秀气少年说:“原来是公主娘娘的赐赏,怪不得你不要命了。”青哥问:“是不是一个绣花荷包装的一些金叶子和金豆豆?”“是!是!”豹儿又奇异了,“你,你怎么知道的?你见到它了?”“还有没有别的珠宝?”“没,没有啊!”“要是这样,你放心,他们没动你的,仍在那家客栈你住的房间里。”豹儿愕然:“他们没拿走么?”“他们要的是你,要你的衣服、银子干什么?”“他们要我干什么?”秀气少年又插话过来:“大概那潘三爷和黑面神看见你愣头愣脑挺有趣的,想收你为干儿子哩!要不,就招你为上门女婿。”豹儿还想说,别笑我了!突然间,他察觉到身后不远处,似乎有人的脚步、风声,便说:“不好!有人追来了!”两位少年同时一怔,凝神倾听,似乎除了风吹树叶的响声外,没听出什么声音来。秀气少年问:“你是不是听错了?怎会有人迫来的?”“不!是真的,我没有听错,好像前后有两个人追来。”青哥凝神又倾听了一会,他内力比姓白的少年强,也听出脚步声了,说:“不错,是有人跟来了!”姓白的少年说:“那我们快走!”“不!来人轻功在我们之上,恐怕走不了。白兄弟,最好我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看看来人是什么人。”豹儿说:“我听出来了,先来的那个是潘三爷。”“你怎么听出来的?”“他在说话哩!”两个少年都惊讶了:“你听到他在说话?”“是!他在说话,叫黑面神快点。对了,后面的是黑面神。”“那他们离这里有多远?”“我不知道,但他们很快就会来了!”姓白的少年说:“那我们先躲起来。”他们刚躲藏好,果然有两条人影赶来了。这时,一弯残月,似小船般停泊在天边上。在月光下,事物已隐若可见。豹儿伏在一丛野草中,看见俊书生首先来到。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凭他颇为深厚的内劲,已察觉附近有人的呼吸声,但藏在什么地方,一时不清楚。跟着而来的,果然是黑面神,他略带气喘,问:“三爷,那小子真的是向这方向跑的?”“他们要去昆明,只有走这个方向,而且他们就在这山头附近。”“三爷,那我们快找。”“不用找,我看见他们了!”黑面神愕然,刚想问他在哪里,但他一看俊书生的眼色,立刻会意过来,大声喝道:“小子,你快给我站出来,你还想躲在那里吗?”豹儿不懂江湖上的狡诈,以为真的给他们看见了,从草丛中站了起来,俊书生微笑着说:“豹兄弟,我们又见面了!”“你追我干什么?”“我问的话,你还没有说啊!”“我不是告诉了你吗?不是段王爷打发我去的。我去昆明,只是去找我那失了踪的哥哥。”“既然不是,那你为什么要逃跑?”“你们无缘无故将我关起来,又打我,那好受吗?要不我也将你们关起来,用皮鞭打你们一顿,看你们跑不跑。”黑面神喝道:“小子,打你一顿,已算对你格外宽容了!要不是潘三爷想留下你,我早挑断了你的经脉,再用烧红的铁块烙你,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豹儿不由得心里打了个冷颤:“你那么的凶恶,还是人吗?”接着,有人在他身后笑着说:“他要是人,就不叫黑面神了!你想,神是人吗?”豹儿一看,是蒙了脸的秀气少年。他不明白,这位说话带刺人的少年,怎么好端端的蒙了面孔的?“咦”了一声问:“你,你怎么也站起来了?”秀气少年将一把剑递给了他:“别跟我说话,小心对付这两个强盗。”俊书生一声冷笑:“大概是你将他救出来的吧?”“是呀!你知道干这一行的,为了银子,什么也可以干得出来。”黑面神困惑:“你是干哪一行的?”“噢!亏你还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连我干这一行的也不知道。为了银子,既可杀人,也可救人。”“江湖杀手!?”“你总不算在江湖上白混。”豹儿听了他们的对活,感到莫名其妙。江湖杀手,那是干什么的?俊书生又是微笑:“从你的剑法上看,招招辛辣诡异,不愧为杀手一行。好!你开个价,要多少钱,我付给你,今夜的事,就请你走开。”“哎!潘大三爷,你别弄错了,干我这行的,有个行规:不能出卖雇主。你要是早与我接洽就好了!可惜现在,你再多的银子也没有用啦!”“谁是你的雇主?”秀气少年狡黠一笑:“你这话问得不愚蠢吗?要是这样,谁还敢雇请我呀?”豹儿更困惑了:谁雇请他们?莫非段姐姐?要是这样,怪不得他们冒着生死危险跑来救我了!黑面神大吼一声:“那你也一块去死吧!”这时,“呼”地一声,皮软鞭骤然抖出。蒙面白少年矫小身段一闪,人起剑落,端的是辛辣诡异,快如电闪,剑尖直挑黑面神的云门穴了,惊得黑面神急往后跃了一丈多远,才险然避开。豹儿挺身而上,说:“你别跟他打,我来,这恶神抽打了我十多鞭,我也要打他十多鞭,看他们以后还打不打人呀。”蒙面白少年笑道:“你呀!我今夜里只是救你,没有银子,我也不愿白白杀人,你与他交锋吧!”俊书生又微笑问蒙面白少年:“你不插手他们的交锋?”“我不是说过,我只是救人,其他的事,我干嘛要插手?”“好!等他们交锋后,我再来领教你的高招。”“那你是逼我出手了!”“最好你现在就走开,我们还不至于成为敌人。”豹儿不想因自己累及了他们,说:“白阿哥,你走吧!我跟他打就行了。”“哎!我不将你送到昆明,我怎么拿到银子的?”豹儿一听,更以为是段丽丽雇请他们来保护自己了,也就不再既话,对黑面神说:“你过来,让我打你十多鞭。”白少年一听,险些要笑出来!有这么说话的吗?人家会乖乖地过来让你打十几鞭的?你当是玩泥沙的吗?真是全无半点江湖经验,还一个人要在江湖上行走哩!不闹笑话才怪。俊书生潘三爷听了也感到愕异:看来这小子根本不是什么武林中人,完全是一个不懂事的大孩子,段王爷会打发这样的人去昆明办事?别不是我们弄错了?还是段王爷深谋远虑,故意打发这么一个傻呼呼的小孩来愚弄我们?不管怎样,先干了他才说。黑面神却大怒了!他认为豹儿这两句话,太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简直视自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他猝然一鞭抖出去:“好!老子让你打。”想不到“啪”地一声,不但打中了豹儿,连他手中的剑也拍飞了。这么一来,不但白少年感到愕然,连黑面神也感到意外,难道这小子不会武功?不对呀,从他跃上马的身手看来,轻功却挺俊的。对了!一定是这小子服下了无力散,浑身无力,才这样轻而易举给我打中,拍飞了手中的剑。黑面神想到这里,又见蒙面杀手声言不插手,更放心了,一声狞笑:“小子,你等死吧!”又是一鞭抽来。豹儿挨了他一鞭,只是缺乏临敌交锋的经验,没想到黑面神话没说完就动手了,才大意给黑面神抽中和打飞了手中的剑。现又见黑面神第二鞭抽来,他手中没有剑了,其他的拳脚功夫又不会,便不讲什么武功招式了,出手就抓住了抽来的鞭梢,愤怒地说:“你打,你打!”他几乎出尽全力一拉,黑面神怎么也想不到豹儿具有一身奇厚无比而又不为人知的内力,人不但给他拉过去,更拉得飞了起来。豹儿跟着手腕一抖,黑面神似捆败草般给抖飞了,摔到三四十丈远的地方去,刚好又摔在青少年隐藏的地方,青少年略伸出剑,黑面神又恰好落在剑尖之上,一剑穿心而过,青少年又顺手一掌拍出,将黑面神拍开,剑抽了出来。这一切,都是有月夜下一刹间发生的事。连具有一双夜眼的豹儿也没看出青少年是怎么出手而又慢慢转到另一处隐藏起来,更不知道黑面神魂巳升天,去做真正的“神”了。豹儿看不见,俊书生潘三爷和白少年自然更看不清楚了。只见黑面神落下又飞起来,还以为他在抖展武功从地上跃起哩!豹儿夺鞭在手,奔过去挥鞭就打,一边说:“你打我,我不打回你行吗?”他还不知道黑面神早已死去,连惨叫也来不及叫喊—声。豹儿一连抽打了几鞭,见黑面神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叫也没叫,不禁手软下来,说:“好!我也不想再打你了,你走吧!”这时天色已明,山川树木,清楚呈现。白少年看了一下黑面神,好笑说:“他真正成神了,怎么走?”豹儿奇怪地问:“真正成神了?”“他死啦!不真正变成神了。”豹儿大吃一惊:“什么!?他死了?不会吧?我才打他几鞭会死么?”俊书生尽管是锦衣卫的一等上乘高手,见过不知多少奇怪的场面,但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出入意外变化的事情,他简直不相信眼前所发生的突然变化。这小子不是服下了我的无力散么?哪来的这么深厚的内力?这解药除了自己外,谁也没有。就算是真的服下了解药,也不可能具有这样深厚的内劲,难道暗中有高人相助他么?现在他听到黑面神死了,更是呆若木鸡,走过去一看,不由得面色突变,心中骇然。因为他一下看出,黑面神被鞭抽打过的地方,骨断肉裂,鲜血横飞。这不是什么高人在暗中相助了,而是黑面神的确是丧生在他自己的软鞭下(其实要不是黑面神丧在青少年的剑下,黑面神就算是挨了豹儿一鞭,也会运气相抗和闪身避开,不至于死。恰恰豹儿鞭过之处,又正是剑伤之处,血肉模糊,将剑伤处掩盖了,使俊书生看不出来,认为是丧在豹儿的鞭抽之下了),而鞭力之劲,几乎令人难以想象,已超出武林中一等上乘高手的内劲了。难道这小子真的是身怀绝技,故意装傻扮蠢的奇人,他浑身不禁不寒而栗,目视豹儿。白少年早已提防俊书生突然向豹儿出手了,拉了豹儿急忙后跃一丈开外,以便应变。他了解俊书生的武功,是武林中的一等上乘高手,自己单独一人,怎么也敌不了。豹儿丢下了手中的软鞭,对俊书生说:“你别看我,我不是有意要打死他的!他打了我十多鞭,我才打他几鞭,谁知他这般的不经打。早知这样,我就不打他了。”豹儿这一段话,别人听来,感到好笑,这是一般孩子说的话,幼稚极了,哪里是什么身怀绝技高手说的话?但在俊书生听来,却感到是在故意戏弄自己,无比的嘲讽。他看看豹儿,又看看蒙了面的白少年,突然之间,他又在晨曦之下,又看见另—个蒙了面的、身段小巧的人,持剑以待。他一言不发,倏然闪身,飞也似的往西南的丛山而去,转眼之间,便去得无踪无影。这位锦衣卫颇有心计的一等高手,感到自己单独对付两个蒙面杀手,才战成平手,加上一个武功难测的豹儿,绝讨不了什么好处,说不定这个山头,也是自己横尸之处,所以乘机逃走了。他这倏然而去反使这三位年纪不相上下的少年感到有些意外。豹儿愕然问:“他,他怎么走了呀?”白少年眨眨眼睛:“谁知道哩!看来你那么凶恶,他不想招你为上门女婿了。”豹儿哭笑不得:“你,你千万别说笑。我,我担心他会拉我去见官的,怎么反而走了?”青少年说:“看来他见了我们三个人,便害怕走了。”豹儿问:“现在我们怎么办?”白少年:“我们走呀!你还想看死人么?好看吗?”青少年说:“我们将他埋了吧!”豹儿子生第一次杀了人,尽管他不是有意的,总感到心里不安,说:“我,我来埋了他吧!”他全忘了黑面神用鞭抽打他十多下的疼痛和仇恨。白少年见他去拖黑面神的尸体,问:“你怎不怕手脏的?要拖他去哪里?”“不是埋他么?”“那好呀!你最好去请位风水先生来,看风水,选坟地来埋他不更好?”豹儿愕然:“请风水先生!?”青少年说:“我们就在他身边挖个坑埋了不更好,你要拖他去哪里?”豹儿这才明白,白少年说的是反话,笑一笑,便用剑挑开了泥土碎石,草草埋葬了黑面神,说:“现在我们走吧。”他见这两个少年取下面布,同时也脱下了穿在外面的黑衣服,不禁问:“你们干嘛要蒙了面的?”青少年一笑:“我们可不想给锦衣卫人知道。”豹儿又一下想起他们与那什么三爷的对话,问:“你们是江湖杀手?”白少年狡黠地反问:“你奇怪吗?”“是段姐姐雇请你们来的?”白少年说:“我们可没有那么大的荣幸,再说,你那位公主娘娘看得起我们吗?”“那,那谁雇请你们来?”“你妈妈呀。”豹儿感到意外:“我哪个妈妈呀?”“哎!你还有几个妈妈的么?”“是白衣仙子!?”“她不是你妈妈么?”豹儿想不到是白衣仙子暗暗雇请了两个人来保护自己,怪不得我去成都,他们也去成都;我去昆明,他们也去昆明了!我还以为,事情有这么的巧哩!豹儿感到意外,同时心里也激动,要是白衣仙子真像段姐姐所说的那样,是自己的真妈妈那多好!不!白衣仙子这么疼爱关心我,就算她不是我的真妈妈,我也要将她当成自己的妈妈一样。便说:“是,是,她是我的妈妈,我,我多谢你们啦!”“你不用多谢我们,我们是看在钱分上,才来救你。”白少年又眨眨眼说:“不过,要是以后有人用钱雇请我们来杀你,我们也会杀你的。”豹儿一怔:“真的!?”“是呀!要不,我们怎会是江湖杀手?”“你,你们不是保护人吗?”“我们可当保护人,但也会杀人。不过,你放心,在去昆明这条路上,即使有人给我们银子,我们也不会杀你!”“到了昆明呢?”“到了昆明,除非你妈妈再给我们银子,我们还可以在暗中保护你。”“我妈妈给了你们多少银两?”秀气白少年伸出了二个手指。豹儿问:“二十两?”“咄咄,二十两?你是点苍派的少掌门,才值二十两银子吗?就算你这条命不值钱,我们的命可不是那么贱。”“二百两?”“二百两?还不够我们买一把剑哩!”“我妈妈到底给了你们多少?”“二十万两!”豹儿吓了—大跳:“二十万两?”“二十万两,我们还是看在你妈妈是武林中的侠义人士哩。其他人,我们起码要五十万两才行。”豹儿眼睛几乎睁得要跌出来了:“不,不,你们别来保护我,快把银子退还给我妈妈。”两个少年“噗嗤”一声笑起来:“你以为这是小孩子玩泥沙吗?银子我们已花去了一半,能退还吗?再说,我们辛辛苦苦跟你走了一半的路途,又冒险将你救出来,怎么退?”“那、那、那你们到了昆明,别再在暗中保护我了。”“那好呀!我们到了昆明再说,现在我们走吧。”豹儿想不到白衣仙子为了自己,花了二十万两银子!二十万两,就是自己住过的那座古寺,恐怕也装不了!自己和师父在占寺生活,一个月花不到五两银子,二十万两,那可花多久?他们回到城里客栈,店小二迎上来说:“两位公子回来了?”白少年问:“我们的房间没人动吧?”“没,没人动,就是这位少爷租的房间,我店也一样不敢租出去。”“好!我们自会多打赏你。”豹儿回到自己的房间,一看,自己的剑和行囊已不见了,不由得又着急起来,正想出去叫店小二时,那两位什么江湖杀手的少年已进来了,手里拿的正是自己的行囊和剑。白少年眨眨眼问:“你要去哪里,要上路吗?”豹儿望着自己的行囊:“我,我……”白少年将行囊和剑交给了他:“你打开来看看,少了什么没有?”“不,不用打开了!”“你不担心公主娘娘的赏赐不见了吗?”青少年见他不打开,便自动给他打开,从行囊中取出那个沉甸甸的绣花荷包,问:“是不是这个?”“是,是!多谢你们。”“好啦!你快洗身换衣服,我们在外面等你一块吃饭。这次你放心,有我们在,不怕有人在酒菜中下毒了。”“是,是。”两位江湖杀手走后,豹儿心想:他们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是事事都比自己强,而且也比自己聪明、机灵,为什么我这么的差劲,什么也不懂?还要给人关起来、抽打,几乎连条小命也丢了!不行,我今后一定要小心,学学他们才行。豹儿想罢,便去洗澡。洗完后便回房间换衣服,准备去吃饭,以免叫人家等急了。他打开绣花荷包,想带些银两去,总不能吃饭也要他们付钱的。可是他一看,顿时傻了眼,荷包里哪有什么金叶子、金豆豆的,连银元宝也没有了,尽是一些烂铁块和石子。这一下,豹儿一双眼都直了,呆若木鸡,半晌出不了声。谁将我的金银换掉了的?以后我怎么吃饭、住宿?一定是他们换了我的!他们为了我,连杀人也干,难道见了这些金叶子、金豆豆不起贪心?我,我找他们要去。豹儿正想去找他们,想不到那个说话带刺、爱讥讽人的白少年来找他了,一见面便带刺地说:“你这个少掌门真难伺候!我们等你吃饭等了这么久,还要我来请。”豹儿生气说:“你,你,你们将我的金银弄到哪里去了?”白少年讶然:“你说什么?你的什么金银给我们弄丢了?”“我,我荷包里的金银。”“哎!我们不是交还给你么?”“里面不是金叶子、金豆豆。”“不是?是什么呀?”“你看吧!尽是些烂铁块和石子。”白少年吃了一惊:“真的!?那你的金叶子,金豆豆跑去哪里了?”“不是你们换去了么?”“哎!你怎么这般冤枉人的?我们真的换了你的金银,还会将这荷包交还给你,又叫你打开来看看吗?”豹儿一听,傻了眼,是呀!他们要是换掉了我的金银,怎会当时叫自己打开来看?再说,他们存心要吞我的金银,还会将荷包交还给我?不如说不知道不更好?他近乎愚蠢地问:“哪,那是谁换去了我的金银的?”白少年眨眨眼问:“你是不是去洗了澡?”“是!”“那么。你去洗澡时,这荷包放在哪里?”“我,我就放在枕头下面。”“哎!你怎么不带在身边呀?”“洗澡也带上吗?”“你应该带上。有话说,钱财不可露人眼。你有这一小袋的金叶子、金豆豆,起码值干两银子。谁见了不贪心?要不是我们拿了你妈妈的二十万两,答应暗中保护你,我们也会偷了你的。”半晌,豹儿苦着脸说:“这下,我怎么办呢?我身上一分银子也没有了。”这秀气少年狡黠地叹了一声:“看来,我们只好少赚你妈妈的一些银两了,给回一百两银子你,作为我们保护不力,赔偿你损失的一部分。”“赔偿!?这,这怎要你赔偿的?”“那算是我们倒霉,保护了你这么一个什么也不小心的粗心人?今后,你身上的银子可不能再露人眼,再丢失了,我们就不赔啦!”豹儿又是半晌出不了声。白少年眨眨眼问:“怎么?你不高兴?嫌我们赔少了?”“不,不,我不是这样,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算了吧,去吃饭啦!感谢感谢,但愿你今后小心,别给我们添麻烦就好了!”豹儿心里感到惭愧,自己怎么这般粗心没用,尽给人添麻烦的。他无言地跟在江湖杀手后面,到前面大厅吃饭。一进大厅,另一个江湖杀手在一张靠窗口的桌上举手招呼他们,似乎埋怨地问:“你们怎么这样久才来的?”白少年附耳跟青少年低声说了一阵,青少年举目含笑看了他一眼,看得豹儿十分的尴尬,红着脸儿坐下。这两个江湖小杀手越发嘻嘻地笑起来。饭后,白少年对他说:“少掌门!”“不,不!你们千万别这么叫我,叫我豹儿好了。”“那也好,我们叫你豹少爷好啦!”“不,不,更不能这么叫。”“哎!你是我们雇主的儿子,怎敢不尊敬的?豹少爷,我们明儿一早上路好不好?”“我们还要在这里住一夜?”“是呀!我们有些事要在这里办的。”“那好吧。”“还有,你最好别走出去,在房间等我们回来。”“为什么我不能走出去呀?”青少年压低了声音说:“因为你给锦衣卫的人盯上了,出去不危险么?”豹儿一怔:“是那个什么三爷么?”“他来倒没什么可怕,就怕我们不知道和没见过的—些,锦衣卫人,他们会在背后暗算我们。所以你最好回房休息,连房门口也别出来,就是有人敲门,也要问清楚后才开门。”“怎么锦衣卫人跟我有仇似的?”“谁叫你去接近段家的人了?引起了锦衣卫人对你的注意。”“那,那我今后不是不能露面了?”“最好你转回点苍山住一年半载,等这事忘却后再出来。要不,就别去昆明,离开云南,到别的地方去。转它一年两年的,再去昆明也不迟。”“再去昆明,就不怕锦衣卫人吗?”“一年半载,他们见你与段王爷实在没有什么牵连,自然就不再注意你了。”“那,那我去什么地方好呢?”“你不是要去成都么?”“去成都!?我,我可不认识路呀!”“我们认识呀!”“你们认识!?”“别忘了,我们是江湖上的杀手,什么地方没去过?”“你们能陪我去成都?”“你不去昆明,要去成都,自然我们要保护你去成都啦!”“你们不会再向我妈妈要银子吧?”“放心,我们不会加价。”“那我们一块先去成都好不好?”“你是我们的半个雇主,随你的主意。”“那我们去成都。”“好吧!那我们走姚安,过永定,先去四川峨嵋山玩玩。”“什么!?去峨嵋山玩,那好玩吗?”“豹少爷,峨嵋山的峨嵋派,也像点苍派一样,是武林中的一大名门正派,你身为点苍派的少掌门,不该去拜访他们么?”“我,我不去拜访他们。”“你要是不去,给峨嵋派的人知道了,说你不尊重他们了!”豹儿一怔:“一定要去拜访他们么?”“豹少爷,这是武林中的礼貌,你不知道么?”“我,我不知道呀!”“好啦!拜不拜访是你的事,我们经过峨嵋山才说好了!”“去成都,要经过峨嵋山?”“不经过也行,那得走几百里的弯路,你现在回房休息再想想吧,我们要出去办事啦!”豹儿不敢问他们办什么事,只好回自己房间休息。他昨夜里一夜没休息,的确也要休息一下。豹儿在房间休息了一会,又练了一会内功,见窗外日已西沉,仍不见那两位江湖杀手回来。他一向是个闲不住的人,在房间坐又不是,站又不是,又不敢出去,正百无聊赖时,两位江湖杀手回来了,他仿佛看见亲人般的高兴:“你们回来了!”青少年问:“你没出去过?”“没有!”白少年问:“有没有人来你房间查问过?”“也没有呀!”两位江湖杀手互相望望,一个问:“这是什么原因?”一个答:“看来他们怕打草惊蛇,或许他们的高手没有到来。”豹儿困惑:“出了什么事?”青少年说:“豹少爷,这客栈四周,给人盯上了!幸好你没露面。”豹儿一怔:“是锦衣卫的人?”“不是,也是官府中的差人,看来天一黑,我们得马上离开这坚。”“今夜里就走?”“不走,就恐怕有死伤的人出现。”“有死伤的人出现?这是怎么回事?”“豹少爷,今夜里,恐怕官府的差人、捕头和锦衣卫的人来捉你了,你能让他们捉去?”“这——!”豹儿完全愕然。白少年说:“就是你让他们捉去,我们也不答应,双方一动手,不是有人会死会伤吗?”“那我们怎么办?”“走呀!但愿从现在到天黑这段时间没出事就好了!”青少年说:“白兄弟,我看不如将豹少爷先转到我们房间去,以防万一。”“这也好。”白少年对豹儿说,“你快收拾你的行囊,带上剑,跟我走。”豹儿从来没经历过什么江湖上的流浪,变得全无主意,任由这两位杀手摆布了!而且他更怕见官府的差人。他收拾了东西,跟随白少年从窗口跃出,转到了这两位少年的房间,而那位青少年却没有跟着来。豹儿一进入他们的房间,便闻到了一种淡淡的香气,似乎这种香气自己曾经闻过。但已没有心思去想了,而担心外面的锦衣卫人和宫府差人会不会找来这里,捉自己去给黑面神抵偿性命。秀气杀手似乎没有他这么紧张,他叫豹儿坐下,点亮了灯,拿了一条似腰带般的长布袋对豹儿说:“这里面装有一百两银子,你系在腰上,吃饭、睡觉都带着,没人会偷了去。”“你们真的给我这么多的银子?”“你不相信?那你打开来看,别里面装的又是石头烂铁块了。”豹儿忙说:“我怎不相信你们呀!其实,这一百两银子放在你们那里也是一样。”“万一今夜里出事,我们走散了,那你不是没钱吃饭和住宿么?来吧,我给你系上。”“不,不用,我自己系好了。”“你是不是身上还有更珍贵的东西,怕我见到了?”“噢!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不敢麻烦你呀!”“既然这样,你快系好,天已黑了,等青哥回来了,我们马上走。”“他,他去了哪里?”“在你房间里呀!”“在我房间?那干什么?”“麻痹人呀!要是你房间没人,不叫入注意么?”“那,那他几时回来呀?”正说着,店小二推门走了进来,白少年喝声:“谁!?”店小二轻“吁”一下,说:“是我。”豹儿在灯光下一看,又愕然了!哪里是什么店小二,是青少年穿戴了店小二的衣帽而已。白少年也奇异问:“你怎么打扮成店小二了?”青少年一笑:“这店小二端了茶水进豹少爷的房,看来是受了人的指点,看看豹少爷在不在房间里,我只好点了他的穴,将他衣服剥下来穿上,才趁机出来。怎么,你们准备好了没有?”“准备好了,就等你回来!”“好!吹熄灯,我们走。”又是一个没有月光的星夜,他们三人轻灵地从窗口跃上瓦面,直往正北方向而去。当他们翻下城墙时,一群差人在那俊书生潘三爷的指挥下,拍开了客栈的大门,声言捉拿江洋大盗。可是他们扑入豹儿的房间时,扑到的是一个没有了衣帽,只穿里衣裤的店小二。定边县捕头问店小二:“大盗去了哪里?”店小二身不能动,口不能说,躺在床上一双眼睛乱转。捕头一看,知道他给人封了穴位,想解又不能解,喝着一群差人:“快!给我全面搜查,别跑了大盗!”当差人翻天覆地的在客栈里四处搜查时,豹儿他们已离开县城远远的了,消失在螺盘山中。俊书生却带了一些高手,往东面昆明方向追踪。他哪里知道,豹儿已不去昆明,而奔四川……豹儿在这两位江湖杀手的机敏、用心计的帮助下,躲开了这场飞来的灾难,在江湖上迈开了第二步。第一步是段丽丽带他下山经历的危险,走入了江湖漫长的道路上。从此以后,他便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欲罢不能了。他们奔走了一夜,第二天临天亮时,已来到赤石崖下。这里是属于姚安县境内,远离楚雄府定边县有百里之遥,摆脱了锦衣卫人的追踪了。两位少年江湖杀手已出现气喘,说:“我们在这里歇下吧,等天大亮时,我们再去找户人家住下。”豹儿的内力比这两位机敏杀手深厚,既不气喘,也不现疲劳,他好像感到只不过在那占寺四周的群山上奔跑了一会儿似的,问:“这里不会有人追来了吗?”白少年说:“有呀!你走吧,我们可不陪你走了!”豹儿愕然:“你们不是说带我去四川成都么?怎么不陪我走了?”青少年说:“你不见累么?不想歇下再走?”白少年说:“他呀!只想自己逃命,怎管我们累的?早知这样辛苦,这二十万两银子我也不要了。”豹儿连忙抱歉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两位阿哥走累了!我是一时担心有人追来捉我,累了两位阿哥。”青少年说:“哎!你放心,这里离开定边县没二百里,也有一百多里,那个俊书生不是神仙,怎会知道我们走到这里?”“哦!?这里离开定边县有二百里了?”白少年扬扬眉毛:“怎么,你走路不知道远近么?”“我,我不知道,两位阿哥说歇,就歇一会吧。”豹儿说着,也坐了下来,放眼打量四周的情景。尽管黎明前的天最为黑暗,但豹儿一双夜眼,在星夜下仍可见四周一切的情形。只见四周群岭起伏,莽莽森林,四五里不见人烟。蓦然之间,他听到身后半里之内,有一个动物轻微的走动声,也闻到了一种他异常熟悉的气味,朝自己方向走来。豹儿一下敏捷地跳了起身。两位少年江湖杀手愕异:“你干什么?难道你发觉有人追来了?”“不!不是人,是野兽,是头凶猛的野兽,你们快躲开。”两位杀手对豹儿一身惊人的内力深信不疑,问:“什么凶猛的野兽?是山猪还是老虎、大象?”“是,是豹子!它来近了!”果然,一阵腥风,一头斑斓大豹,矫敏地从他们身后的树林中窜了出来。两位少年杀手虽然经历江湖,但与凶猛的野兽打交道还是生平第一次,也不免有些发慌了!他们凝神持剑,准备豹子扑来。一个难以令人置信的奇异现象发生了,这头窜出来的大豹,嗅了嗅空气,顿时收敛了凶性,向豹儿摇头摆尾。豹儿也似乎忘了眼前是头凶猛矫捷的大豹,他朦胧中好像看见了一位亲人,丢下剑,喜悦地奔了过去,抱住了大豹的颈脖。豹子也用舌头舔着豹儿。人豹之间,好像久别了的亲人、拥抱、相亲、相偎,高兴无比,甚至后来在地上翻滚了。两位江湖杀手看得惊讶不止,暗想: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头大豹不是大豹,是头善良的大猫?或者是别人养驯了的野兽?就是善良的大猫和人家养熟了的家畜,也不可能对豹儿这般相熟和亲热呀!秀气的白少年忍不住问:“豹少爷,这是头大山猫吗?”豹儿说:“不是,它是大豹。”“大豹!?它怎么对你那么的相好?”“我也不知道呀!总之我见了它,就好像见了亲人似的。”白少年也动了孩子般的好玩好奇心:“喂!我们能不能过去跟它玩呀?”“我先问问它。”豹儿抚摸着大豹,问:“豹大哥,他们是我的好朋友,也救过我,你能不能和他们玩呀?让他们也亲亲你,好吗?”这大豹似乎听懂了豹儿的说话,点点头。豹儿说:“它答应了!你们过来和它玩吧!”“它不会咬我们?”豹儿又问大豹:“你不会咬他们吧?你要是咬了他们,我就不和你玩啦!”大豹又点点头,摇摇尾,呜呜低啸,好像在答应了。白少年也丢了剑,轻轻走过去,小心翼翼伸手去摸大豹身上的毛,见大豹真的让他摸,高兴得欢笑起来,像豹儿一样,也搂抱着大豹亲热起来。一直在一边警惕而慎重的青少年,手中扣了一支暗器,以防大豹性起,伤了白少年。但他见此情景,也松了一口气,说:“白兄弟,别太高兴了,小心它的爪子无意伤了你。”白少年忘情地说:“青哥,你也过来和它玩玩吧,我从来没看见这么大的豹子,这般的善良好玩,要是它跟我们一块去四川多好。”青少年说:“那一路上不吓坏人吗?”“我们不穿乡走镇,尽在山里走,那不是不碰到人吗?”白少年又问豹儿:“我们带它去四川,它愿意吗?”“它肚饿了怎么办?”豹儿问。“我们可以打些小野物给他它嘛!”青少年说:“你们别说孩子话了,我们去四川,哪能老在山岭上而不穿城过府?”白少年说:“我真舍不得离开它呀!”大豹突然一下窜跳了起来,如闪电般奔进树林里去了!白少年睁大了眼睛:“咦!它怎么突然跑了的?不高兴跟我们玩了?”这时,天色早已大明,远远近近,清晰可见,在一处远远的山坳中,飘起了炊烟,显然,那是有人烟的地方。豹儿望着树林,似在自问:“它怎么跑了?”白少年问:“我们要不要追过去看看?”跟着,他们又听到树林里又是一阵树木野草的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白少年跳起来:“我们去看看,怕是那头大豹出事了!”他的话音刚落,那头大豹又一下从林中窜出来了,嘴里还叼着一头小獐子哩!显然,它刚才进树林里捕食物去了。白少年大喜:“哎!它在打猎哩!我还以为它不高兴和我们玩便跑了!”他又问大豹,“豹大哥!你是捕猎给我们吃吗?”这头大豹,真的将獐子叼到了他跟前放下,还摇摆着尾巴,显然是给他们吃的。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