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岭是横贯贵州南部的乌江与西江水系的分水岭。经过了半年准备的小怪物和婉儿,与小神女一起在北上京师前要绕道走一趟贵阳探访韦珊珊。就在途经苗岭时,他们不但除掉了两个追踪杜鹃的东厂鹰犬,救了一班江湖艺人,还意外遇上了毒蜻蜓。上回说到小神女、婉儿和小怪物正忙着准备北上京师顺天府。在这半年,紫竹山庄四周显得十分的宁静,除了点苍派老掌门夫妇和幽谷大院的穆娉娉来拜访外,没有什么武林人士来拜访,就是一阵风也不见踪影。在这半年,江湖上也是十分的平静,没有什么大的事件发生。可是京师一地,就不那么平静了。处处暗流激涌,时时有血案发生,一些朝中正直的大臣和江湖上的豪杰,不时遭到一伙蒙面刺客的惨杀,往往一夜之间,全家大小死于非命。深知内情的人都清楚,这些血案都是东厂的杀手所为。魏忠贤这个大阉臣,自从掌印司礼监和任东厂提督以来,在短短的几年间,他的势力便恶性膨胀起来。四处招募死士,收罗江湖上的亡命之徒,用重金聘请一些武林绝顶高手。这些所谓的高手,几乎都是武林中的败类,是正直侠义人士追杀的对象,血债累累的凶徒。他们一进入东厂,有的改名换姓,有的易容改装,变成了什么大内侍卫或千户长、百户长的人物,从而出现了东厂的七大星君、九大冷血杀手,令江湖上的人闻名而变色。魏忠贤的党羽,几乎遍布全国。有些封疆大臣,各地的巡抚,也成了魏忠贤的人,他们效忠的不是朝廷,而是魏忠贤。本来司礼监太监,官阶最高也不过四品,不及锦衣卫的指挥使,起码在三品以上,却受魏忠贤调派。魏忠贤自称九千岁,官至极品,一些王公大臣,什么一品二品皆不在他的眼内,连他的从子、孙儿、叔伯、堂弟,皆封公侯,最低的也是伯爵,可以说魏家满门,是荣极一时,莫人敢言。魏忠贤的党羽和一些无耻之徒,还向皇帝上表进言,要为魏忠贤在大庙一侧修建一座生祠,岁祀如孔子。这真是荒唐至极!可是糊涂的皇帝熹宗朱由校,也竟然批准了!于是魏忠贤的党羽和各地孝子贤孙,在全国各处纷纷修建起魏忠贤的生祠。每年祭祀的礼仪,更胜过先圣孔夫子。一时令天下读书人为之愤慨,吐液而去。只有他的狐群狗党,无耻之徒,恬不知耻地手舞足蹈,大唱赞歌。本来修建祠堂,是一族人为纪念自己的先祖而修建。现在魏忠贤一个活生生的人,也为自己修建起祠堂来,这真是古今中外少有的怪事。所以后来魏忠贤这个大奸臣一倒,为他在各地修建的生祠,为愤怒的人们夷为平地,生祠里的塑像神位,不是被敲得粉碎,就是丢进了粪坑里。这是后话。这个太阿在握、势如中天的魏忠贤,这时是朝野侧目、无人敢言,更无人敢惹的九千岁。偏偏在江湖上出现一位傲视权贵、胆大妄为的神秘的杜鹃。自他出现的二三年之间,便挑战魏忠贤,敢捅马蜂窝,接连干掉了魏忠贤的吸血、风流、百变、蓝魔四大星君和一批冷血杀手,令武林人士为之愕然,魏忠贤大为震怒,而百姓却暗暗拍手称快。无论任何人激怒魏忠贤,不是满门抄斩,起码也要掉脑袋,可是对神秘的杜鹃,这个大阉臣却无从着手。因为杜鹃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长相如何,何处人士,不但东厂的人不知道,就是武林中各门各派的人也不知道。魏忠贤只有下令东厂、锦衣卫、各地捕快和各处关卡要津的巡检司捉拿杜鹃而已。直到混元星君从四川负重伤回来,魏忠贤和东厂的人,才知道杜鹃是一个声音苍劲、双目如电,五十岁上下的人,是一位行动快如鬼魅,用剑疾如闪电的绝顶高手,这也是凭混元星君目测和感觉推断出来的,但长相如何,姓甚名谁,何处人士,仍然不知道。只知道这些,也无法绘图缉拿。混元星君是西域玄冥阴掌门的一位高手,自从阴掌门的碧眼老魔在天门山与黑鹰一战,不敌而自绝以谢天下,临终时对临危受命为掌门人的轻风说:“记住为师的教训,不可危害武林,更不可与中原武林人士为敌。”轻风也立誓说:“轻风绝不敢违背师父的遗训,今后阴掌门世世代代与中原侠义门派和平友好,永不相犯。”所以几十年以来,阴掌门一直遵守诺言,门下弟子也不踏进中原,更不与中原武林人士为敌。可是混元星君受不了魏忠贤高薪礼聘和高官引诱,悄然叛变了师门,因一事进入中原后再也不返西域了,改名换姓为混元,成了东厂七大星君之一。他原本坐镇河南一地,因杜鹃在四川干掉了百变星君之后,奉魏忠贤的指令,悄然前往四川,协助蓝魔星君对付杜鹃。谁知在酆都鬼城那一战,他虽然出其不意暗袭了受伤的杜鹃,在狞笑得意准备取杜鹃的脑袋向魏忠贤请功之时,怎知却为漠北怪丐一阵风击伤,几乎废去他的一条手臂,吓得他忍痛负伤而逃,一阵风也抱着重伤的杜鹃而去……魏忠贤听了混元星君所言。问:“你敢肯定杜鹃今后必死无疑?”混元说:“极少有人中了我一掌能活上三个月,何况杜鹃已先为蓝魔所伤,要不是突然出现一个披头散发的怪物,击伤了我,抱了杜鹃而去,我早已将杜鹃的人头献于魏爷。”“那个能击伤你的怪物,显然也是一位高手,说不准他能救活杜鹃。”“就算他能救活杜鹃,杜鹃没有两三年的医治和疗养,也恢复不过来,就算恢复过来,杜鹃的功力也大不如前。何况他不一定能救活得了杜鹃。”魏忠贤听后略为放心,叫混元去医治疗伤。他为了以防万一,下令各处耳目,严密注意一个肩部受伤、身中掌毒、年过半百的老者,也派出一批精明能干的手下,化装成猎人、郎中之类的,深入四川、湖广、贵州交界的深山大野,搜寻受伤的杜鹃。魏忠贤对杜鹃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才彻底放心。除了搜寻杜鹃外,魏忠贤更有一件心头大事,要是弄得不好,不但权势和荣华富贵全失,连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那就是他手中的那个木偶皇帝熹宗朱由校,近来身体渐渐不行了。万一这个木偶皇帝一病不起,谁来继承皇位,就成了魏忠贤的一件心头大事。熹宗本来有三个儿子,可是这三个儿子一个个都长不大,过早夭折,变成了没有儿子接班。谁来接班,观遍皇室中的人,只有两个人可能接此大位,一个糊涂皇帝的亲弟弟信王朱由检(也就是后来的崇祯皇帝);一个是糊涂皇帝的亲三叔福王朱常洵。皇宫深院和朝中大臣,一时分为两派,一派拥立信王,一派拥立福王,相互明争暗斗。魏忠贤初时不表明态度,他主要的是保住木偶皇帝的一条命,望这个木偶皇帝长命百岁,自己仍然是一个太上皇九千岁。可是看来不行了。这个木偶皇帝几乎是金石无效,肯定没有几年就会归天,魏忠贤才注意信王、福王起来。最后魏忠贤看中的是福王朱常洵,而不是信王朱由检。因为福王也是一位昏庸无能之人,好色好乐,终日沉湎在声色犬马之中,不理大事。要是由福王来做皇帝,自己仍然是高高在上,手握太阿的九千岁,甚至比以往更荣耀;要是由信王朱由检来做皇帝,信王是一个有抱负的人,要重整朝纲,而且性格多疑,一定不由自己操纵,自己就当不成太上皇了!魏忠贤一卷入,两派的斗争充满血腥味。魏忠贤首先派出自己的心腹,成为福王身边的人,当然也翦除福王身边的心腹,将福王也变成了自己手中的木偶。对拥立信王的人,也暗暗加以威迫利诱,不听从的,就让他莫名其妙地失踪,或者遭刺客杀害,一时威慑着拥立信王的人不敢抛头露面,噤若寒蝉。当然,魏忠贤对信王仍存几分顾忌,不敢相逼得太过露骨。信王不但是糊涂皇帝的亲王弟,也是皇太后的爱子,她当然是希望自己的儿子来做皇帝,不希望福王入主太庙。糊涂皇帝虽然对魏忠贤言听计从,但这方面,他却听母亲的话,他无能,却是一个孝子,要是传位给福王,自己的母亲没地方摆放了!要迁出皇宫。所以他暗暗下了一道遗旨,传位给信王,而不让魏忠贤知道。朱由检可以说在明朝的皇帝中,还是一个有作为的人,他采取韬光养晦之略,不与魏忠贤明碰,对自己手下一些人无端端的失踪,佯作不闻不问,他何尝不知道是魏忠贤所为。所以他后来登上皇帝宝座,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魏忠贤,并且将魏忠贤在朝中的党羽全部清除,重整朝纲,励精图治,延长了朱家王朝十多年的寿命。其实明朝到了这个时候,已是风雨欲来,大厦将倾。朱家王朝这座大厦的根基,已为历代大大小小的宦官蛀烂掏空,不论谁来做皇帝,都会走上亡国之路,哪怕是朱元璋再世,刘伯温重生,也无力挽救大厦的倒塌,更何况是空有抱负、又无实才、性格多疑的朱由检。他登上皇位时,正值外忧内患,外忧是金人立国,咄咄逼人;内患是百姓流离失所,盗贼丛生,一些江湖好汉,更是揭竿而起。本来朱由检杀了魏忠贤,清除魏党是件大快人心的事,百官拥护。可是他生性多疑,中了金人的离间之计,杀害了边疆大将袁崇焕,简直是自毁长城,百姓离心。后又信任贪生怕死之徒洪承畴和吴三桂等人,最后落得国破家亡,自己到煤山上吊自尽。这些是史书所写,不是本书的范畴。小神女他们上京之时,也正是魏忠贤与信王朱由检明争暗斗之时。这时的魏忠贤,权势如日中天,红得发紫。杜鹃之事,他认为不足为患,也无暇顾及。他将自己的心腹和得力的人,集中京师,为自己今后作打算。派人搜寻杜鹃,只是以防万一而已。魏忠贤为巩固自己,竟异想天开,要开科取士,将天下读书人收为己用。这个残害东林党、拆毁东林书院的刽子手,令天下读书人缄口的阉臣,一下子变了一副面孔,要爱才求贤了!可以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在魏忠贤独揽朝政之下,一些有识之士才对这次科考根本不屑一顾。何况还有一些明哲保身的大臣,既不敢大胆进谏,又不愿依附阉党,纷纷辞官不做,自己又何必去参加科举考试,为魏忠贤所用?但绝大多数的读书人,还是纷纷赴京参加这一次科考。有的是希望自己学有所用,为朝廷办事,但更多数是希望自己一举成名天下知,光宗耀祖,不负自己寒窗苦读十年。这真是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连夜赶科场。偏偏一向淡薄名利、寄情于山水的墨滴书呆子,在父母的严命之下,无可奈何地带着棋儿,也去赶科场了。别人是希望金榜题名,而书呆子只是去应付一下,中与不中,他一点也不在乎,不中更好,这样就可以向父母复命,说自己已尽了全力。同时还可以藉此北上京师的机会,沿途游览一些名山大川。所以他在家中过了元宵花灯节,就提前动身北上。书呆子莫名其妙受的伤,在西门小三的医治下,已好得七七八八,随后又服了慕容家两种极其珍贵的药,不但身体完全恢复过来,更倍添精神,容光焕发,身体出乎意料的好,根本不像是一个受过重伤的人。他和棋儿,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取道先去长沙,然后上武昌,过信阳,走开封,进入京师。走的是一条南来北往的官方大道。小神女、婉儿和小怪物,直到二月开春,才动身北上。他们是出贵州独山,先去贵阳探望韦珊珊姐姐,然后才取道去京师。二月天,岭南一带,已是春暖花开,林木滴翠,百花斗艳。而岭南以北,仍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北风凛冽,寒气逼人,神州大地,处处皆是银装素裹,除了城乡附近,尚有人来往之外,山野田园,少见人踪。这就方便了小神女他们施展轻功赶路。一路上,小怪物像一只挣脱了牢笼的小鸟一样,任意地飞翔,心情格外的好,他问小神女:“三姐,这一次你敢肯定神秘的杜鹃会在京师出现?”小神女说:“只要书呆子去了京师,杜鹃就一定会在京师出现。”婉儿困惑地说:“三姐姐,你是说,这个书呆子就是神秘的杜鹃?”“哎!我可没有这样说。”“那干吗说书呆子去京师,杜鹃也会在京师出现,而不会在别的地方出现呢?”“因为他已知道我们的小兄弟有个怪异的鼻子,要是在别的地方出现,就很容易为小兄弟追踪到。”“跟书呆子在一起,就不为飘哥追到了?”“是呀!因为书呆子会无形中为他作掩护,小兄弟追来追去,最后追到的不是杜鹃,而是书呆子。”小怪物叫起来:“这个书呆子,叫他别再四处乱跑,他偏偏不听,这简直是专与我小怪物过不去。”婉儿说:“人家怎会跟你过不去了?人家是奉父母之命,才上京考试。你以为他愿意去吗?”“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我看这个书呆子是嘴讲一套,做的是另一套,什么淡薄名利,我看他是想当上什么状元、探花,来一个名扬天下。”小神女笑道:“我看书呆子不是这样的人,他是奉父母之命,不得已才上京的。”“什么不得已!要是我,不愿意做的事,哪怕有人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会去做。”婉儿说:“你想叫他做不孝之人吗?”“好好!他是一个孝子,考取了状元、探花,光宗耀祖,有了功名,那就更孝了!”小神女说:“我担心的倒不是他什么考取状元、探花,而是在考试当中,胡乱写了什么文章,得罪了魏忠贤,叫东厂的人将他拉了去砍头。小怪物说:“他不会这么傻吧?”“要不,他怎会成为书呆子,呆头呆脑的不知利害?”婉儿问:“那我们怎么办?”“丫头,这有什么不好办的?我们等着看这书呆子的结果呀!”“看结果?我们不救他了?”“不!会有人救他的,用不着我们出手。”“谁救他了?”“杜鹃。”“杜鹃!?杜鹃会来救他吗?”“我想一定会的,在四川重庆,他给东厂的人捉到官船上去,杜鹃不是前去救他了?”“三姐姐,这个书呆子不会每次都这么好运,又碰上杜鹃去救他吧?”“这个书呆子是吉人天相,有危难时,杜鹃就会出现。”小怪物说:“这样就太好了!我们就守在一边看着,等杜鹃出现,我就可以看清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婉儿说:“要是杜鹃不出现呢?我们看着书呆子受死,见死也不救?”“丫头,真的这样,我们只好出手了,别让他过早去见阎王。”小怪物说:“这样,我们不是找不到杜鹃了?”婉儿顶撞他说:“找!找!找!你只知道找杜鹃,难道你也见死不救吗?”“我没有这样说呵!你这么凶干吗?”“你的意思就是这样!”小神女说:“好了,别为这还没有发生的事吵了。我们赶路吧。”走了一程路,小怪物忍不住又问:“三姐,这次杜鹃去京师干什么?”婉儿说:“他当然去杀东厂的人啦,这还用问吗?”“看来他这次是去杀魏忠贤这个大阉臣吧?”小神女摇摇头说:“可能不会。”“那他去京师干什么?不会像书呆子一样,也进京赶考,混个状元来当当吧?”婉儿说:“你真是胡说八道,杜鹃是一位神秘的高手,他只会拿剑杀人,又不是读书人,能拿笔写文章吗?赶什么考了?”小怪物抬杠说:“你又怎知杜鹃不是一个文人了?”“他会是文人吗?”“他当然是文人了!因为我见过他为人算命,用笔写字测字,不是文人,会用笔写字吗?”“我也会拿笔写几个字,那我也是文人了?真是胡说八道!”小神女笑道:“丫头,说不定杜鹃真的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真的!?那他真的去赶考了?”“杜鹃是不是去赶考我不知道,但他去京师杀人,我敢肯定,他会在京师制造一两件惊天动地的血案来。”小怪物问:“惊天动地?那一定是去干掉魏忠贤!”“小兄弟,他不会去干掉魏忠贤,因为干掉魏忠贤没有用!”婉儿问:“三姐姐,怎会没用呢?干掉了魏忠贤不更好吗?”“丫头,因为干掉了一个魏忠贤,会有第二个魏忠贤跑出来!说不定第二个魏忠贤比第一个来得更可怕、更凶残。这一点,连书呆子都明白,难道杜鹃不明白?再说,杜鹃也不是什么真正的杀手,他有一种傲气,不屑去杀一个不懂武功的人。”婉儿讶然:“魏忠贤不懂武功?”“魏忠贤不过是一个太监,全凭糊涂皇帝授予了他无上的权力而已,他只会玩弄权术,耍阴谋诡计,要是皇帝剥夺了他的权力,任何村夫都可以将他干掉。最可怕的是他豢养了一批死士和高手,成了他排除异己的杀人工具。”小怪物说:“我明白了,怪不得杜鹃要干掉东厂的七大星君、九大杀手,除去他的爪牙。”“不错!一般百姓最痛恨的就是这些星君和可怕的杀手,何况他们还自作自为,肆意杀人,制造种种冤案,血债累累,反而不懂得去痛恨他们身后的主子。其实魏忠贤才是罪大恶极,要是追究起来,那个糊涂皇帝,更是罪魁祸首,要不是他的昏庸糊涂,魏忠贤也不能到达如此的地步,危害天下。”小怪物说:“那我们干掉这个糊涂皇帝不更好?”“哎!这更没有用,朱家子孙又会捧出第二个皇帝来,说不定更糊涂、更昏庸,或者更残暴。”“那怎样才有用呢?”“我也不知道,或者书呆子知道。到时,你去问这个书呆子吧!他或者会告诉你。”“这个书呆子呆头呆脑的,他会知道?”婉儿说:“你别小看这个书呆子,在这方面,他比我们有见识。”不知不觉,他们已踏进了横贯贵州南部的苗岭。苗岭,是乌江水系和西江水系的分水岭,山溪小河,往南而流于珠江,往北而流于长江了。山中森林密布,岭谷起伏,形成了错综复杂的地形。苗岭,同样也是一些强人出没的地方,不时有拦路抢劫的事情发生。但他们都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小毛贼,原先在苗岭的三股大贼早已被小神女扫平了。小神女他们一踏进苗岭,在山间丛林中,不时看到一两个猎人,或者一两个云游僧道,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们,但也没有骚扰他们。本来在这冰雪封山的日子里,云游僧道极少出现才是,就是猎人,也不大进山打猎,可是怎么不时有这些人出现?小怪物问小神女:“三姐,这些人不会是贼人们的线眼,想打我们的主意吧?”婉儿也说:“不错!看他们贼眉贼眼神秘兮兮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人。”小怪物又说:“三姐,要不要我去抓他们来问问?看他们是什么东西。”小神女摇摇头说:“他们既然没有来招惹我们,我们也不必去招惹他们。据我所知,在这一带,没有什么有名的黑道人物。说不定他们只是好奇地打量我们而已。别多生事,我们还是赶路要紧。”小神女走下一座山峰。山脚下,溪水旁,有一座凉亭,这是方便山中过往行人休息、歇脚的地方。小神女见这处景色不错,便说:“小兄弟、四妹,我们跑了差不多一昼夜的路,在这亭子里坐一会,吃点东西再赶路吧!”他们刚坐下不久,从对面山峰的一条山道上,也走来一队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带着箱箱笼笼、刀刀枪枪和锣鼓之类的东西,显然是一队江湖卖艺之人,穿州过府,走乡串镇卖艺为生。小神女从他们的旗帜上看到,这一队艺人是陈家班。陈家班的人见凉亭中坐着一位风度翩翩的秀才和两个书僮,点点头,算是向小神女他们打了一下招呼。一位面目颇俊的少女对一位五十岁左右、面带病容的老者说:“爹!我扶您到凉亭内坐坐,挡挡风寒。”老者打量了小神女一眼说:“秀女!亭内有人,我们还是到亭子旁边那棵大树下坐下来休息好了,别打扰那位公子。”小神女想不到这位老艺人这样谦让有礼,便站起来说:“不!老丈,看来你身体不大好,你快进亭子坐,我们可以在溪水边休息。”于是对小怪物和婉儿说,“我们在外面去,人家有老有少的。”老艺人忙说:“不不,你们不必到外面,小老只借一角坐坐,歇歇脚就行了。”小神女说:“老丈别客气。”小神女便带着小怪物和婉儿转到亭外去了。那位少女说:“我多谢公子了!”小神女也说:“小姐客气了!”小神女、小怪物和婉儿走到溪水边,选了一块比较平的岩石坐下来,看见陈家班的人扶那老艺人依柱坐下。小神女一下看出,这老艺人不但有病,似乎还受了伤,心想:这老者怎会受伤?是带病卖艺不小心受了伤,还是为人所伤?这时,突然又来了一僧一道,僧肥道瘦,他们打量了陈家班等人,最后目光集中在老艺人身上,便朝凉亭走去。一个小小的亭子,已坐满了陈家班的人,加上那些箱箱笼笼,刀枪棍棒,亭子可以说容不下有人去插足了,不然,小神女他们也不用让出地方来。小怪物和婉儿看得有些奇怪,怎么这一僧一道还要向亭子走去?他们是相识的人?只见僧道齐向老艺人合十稽首说:“老施主!请了!”老艺人和陈家班的一时愕然,不知是怎么回事,老艺人不敢失礼,带病还礼说:“不敢!请问仙长和圣僧有何事赐教?”那少女说:“我爹有病在身,你们有什么事跟我说吧。”瘦道问:“这位老居士是令尊?”少女扬扬眉说:“是呀!”瘦道说:“很好!很好!”少女问:“仙长,你这是什么意思?”肥僧说:“我们没别的意思,只想知道令尊患的是什么病,是不是体内发寒?不时冷得难受?”“是呀!你怎么知道?圣僧,你们不是来化缘,是来为我爹治病?”“阿弥陀佛!贫僧不单是来化缘,也是来为令尊治病。不过令尊此病不大好治。”少女一怔:“不大好治?”瘦道说:“因为令尊不但是有病在身,还身受内外两种伤,是受人所击。是不是?”这下,不但少女愕然,陈家班所有的人,都惊奇起来。就连在溪边的婉儿和小怪物,也听得惊讶起来。暗想:这一僧一道来干什么?真是来为老艺人治病疗伤?少女说:“不错!我爹正是这样。”僧道二人相视一笑说:“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了。好!好!这真是太好了!”少女困惑地问:“你们是特意前来寻找我爹的?”瘦道说:“不错!我们的确是来寻找令尊大人的,在这一带寻找有半年了。”少女又茫然地问:“半年?!”肥僧说:“好了!你们都跟我们走吧!”婉儿和小怪物一时不明这是怎么回事。小神女压低声音笑着说:“看来,这一僧一道,一定是东厂的人。”婉儿一怔:“他们是东厂的人?”小怪物也脱口而问:“他们想干什么?”小神女说:“我要是没有看错,他们一定认为这老艺人,是他们千般追踪,万般寻找的杜鹃了!”婉儿又是一怔:“杜鹃!?”小怪物一下明白过来了:“不错!听一阵风说,那一夜杜鹃交战受伤的情景正是这样。莫非这老头儿真的是杜鹃?”“小兄弟,你注意凝神嗅一下,那老丈身上的气味,是不是跟书呆子一样?”“好!我去嗅一下。”小怪物装作好奇,跑到亭子边去看热闹了。婉儿问:“三姐姐,要是他真的是杜鹃,我们怎样?出不出手?”“丫头,别急,我们看一下再说。”这时那少女又愕然地问:“我们跟你们去?”瘦道说:“女居士,你想你令尊不死,最好跟我们走。”“跟你们去哪里?”“先去贵阳,然后上京师。”“去京师!?仙长,你不是说笑吧?”“你看贫道像不像说笑?”肥僧说:“想活命的,最好随我们走!”“去京师干什么?”“只有去京师,才能医治令尊的病与伤。”瘦道说:“不错!不去京师,恐怕任何一处都无人能医治好令尊大人。”一直在旁静观的老艺人这时说:“小老多谢仙长、圣僧的关心。这一点病伤,小老还受得住,不必山长水远的跑去京师求医了!小老在附近这一带医治就行了。再说,小老这陈家班,还要沿途卖艺为生。”瘦道笑嘿嘿地说:“现在,你们不去也不行了!想活命的,只有随我们先去贵阳。”少女皱着眉问:“你们强要我们跟你们走?”“正是这样!”“你们这是为什么?”“女居士,别装傻扮懵了,你以为贫道看不出你们是什么人?”少女更是愕然:“我们是什么人?不就是一班在江湖上卖艺为生的艺人吗?又会是什么人了?”肥僧说:“阿弥陀佛!我们挑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都是朝廷要捉拿的钦犯。”这一下,陈家班的人个个大惊失色起来,一齐七嘴八舌地说,“我们怎么是钦犯了?”“你们是在胡说八道,我们几时成了钦犯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凭什么胡说我们是钦犯?”有的还吼叫起来:“叫他们滚开!别以为我们陈家班是好欺负的。”有的气愤地说:“我看他们两个一定不是什么好人,是贵定城里那个恶霸手下的人,打伤我们老班主,仍不死心,派他们两个来追杀我们,捏造罪名,想将我们赶尽杀绝!”更有一个青年小伙子对那少女说:“少班主,别受他恐吓,大不了我们跟他们来一个鱼死网破,拼了!我小柱子就受不了这样的肮脏气!”少班主秀女叫大家冷静下来,转问一僧一道:“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含血喷人说我们是朝廷钦犯了?”瘦道冷冷地指着受伤带病的老班主说:“他就是神秘的杜鹃,朝廷通缉的钦犯。你们以为贫道看不出来?”这一下,陈家班所有的人都愕然起来。自己朝夕相处的老班主,怎会变成江湖上令人骇闻的神秘杜鹃。这可能吗?老班主咳了两声说:“仙长、圣僧,你们弄错人了!小老只是江湖上的卖艺人,怎会是那武功奇高、神秘莫测的杜鹃?那就太抬高小老了!”少女也说:“我爹怎么会是杜鹃啊?要是我爹真的是杜鹃,还能为贵定县那恶霸所伤吗?恐怕早将他的一颗脑袋砍了下来。”瘦道说:“是与不是,你们跟我们去贵阳府再说。”少女侧着头问:“要是我们不去呢?”“那莫怪贫道出手无情!”肥僧说:“贫僧看,你们还是随我们去的好,不然,现在就会有人魂归西天极乐世界。”小柱子说:“少班主,别跟他们去,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贵定那恶霸派来的人?就算他们是官府的人,那也官字两个口,有他们说,没有我们说话的余地,早晚也是死。”跟着又有人说:“不错!官府冤死的人还少吗?大不了,我们现在跟他们拼了!”瘦道又笑嘿嘿地说:“要是杜鹃没受伤带病,贫道还惊畏几分。现在,他受了蓝老三一抓之伤,又中了混老二一掌的寒毒,他在这半年中没有死去,已属大幸,看来他已无力再战。你们又怎敌得过我们兄弟二人?还是乖乖地受擒吧!”老班主说:“二位的确是弄错小老了!”“弄不弄错,到贵阳府说去!”小柱子一摆手中的齐眉棍说:“要想我们去,先问问我手中这一条齐眉棍答不答应。”肥僧说:“小子!你是想佛爷超度你早上西天了!”“臭和尚,你来!”肥僧运气于掌,一掌拍出,强风骤起,小柱子身形一闪,也一棍横扫过来,交锋不到三回合,小柱子便棍断人飞,眼看他向溪边怪石丛中飞去,会撞得骨碎身亡。小怪物突然凌空将他抱住,不知是小怪物故意整蛊作怪,还是小柱子摔下来的冲力太大,两人双双翻倒,小柱子自然一点事也没有。陈家班有人跑过来,关心地问:“你、你、你们没有事吧?”小柱子爬起来:“我,我好像没事。”小怪物仍躺在地上说:“你没有事,可我跌得好痛,不知是不是腰骨跌断了!”两个陈家班的人连忙扶起小怪物。问:“小哥,你跌伤了哪里?让我们看看。”他们十分感激小怪物不顾危险抱住小柱子。小怪物说:“我不知道。”“小哥!你跌伤了哪里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你们不用管我了,我坐一会,自己揉一下,就会没事的。”“小哥!你还是让我们看看吧,我们有最好的跌打刀伤膏药。”婉儿走过来说:“你们不用管他了,快看,你们的少班主和那个臭和尚打起来啦,快去帮手吧!”陈家班的人一看,何止是自己的少班主秀女和那肥僧打起来,就连大师兄陈家旺,也在和那个瘦道士交锋。他们对小柱子说:“你在这里看看小哥伤了哪里,我们去帮少班主和大师兄。”小柱子说:“你们快去!”小怪物一下跳起来:“我,我,我好像不痛了!我也和你们一起去看热闹。”陈家班的人一时愕然:“小哥!你真的没事了?”小怪物眨眨眼说:“我有事能跳起来吗?当然是没事了,我们快过去吧。”“不不!小哥,那边危险,小哥你还是千万别去。”这两个陈家班的人和小柱子,便奔回亭子。双方交锋十分激烈。小神女、小怪物看得暗暗惊奇。看来陈家班这七八个人,不是一般的江湖卖艺之人,不是什么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绣腿功夫,而是有真材实料,武功也不错。显然这一僧一道,是东厂的高手,尽管是一般的高手,也足可以在江湖上闯荡。那位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陈家班的少班主,竟能与那肥僧周旋十多招而未露败迹。这位少女,便是日后江湖上卖艺人中的佼佼者,人称红娘子。后来在河南救了仗义疏财的李岩,举众起义,反抗朝廷,攻城掠地,与闯王李自成的农民军结合在一起,是摧毁大明王朝的一支力量。现在,她只是陈家班的一个少班主而已。那位用刀的大师兄,似乎不敌那瘦道士了!小神女对小怪物说:“小兄弟,你快去帮帮那个大师兄,不然,陈家班会有不少人命丧在这一僧一道的拂尘和戒刀之下了。”小怪物说:“好!三姐,其实我早已想出手了!”小怪物身形一晃而去。婉儿说:“三姐姐,我呢?”小神女一笑说:“你也去帮那少女吧!但别亮出你的西门剑法来,以你初学的太极剑法,足可以打发臭和尚有余。”婉儿欢笑地说:“三姐姐,那我去啦!”她轻灵地一跃而去。小怪物以幻影魔掌之功,悄然而至,一掌逼退了瘦道士,对那大师兄笑嘻嘻地说:“大哥!你休息一下,让我来对付这个什么臭道士就行了!”陈家班的人一见是刚才救了小柱子的小书僮,一时间都愣住了。这个小书僮行吗?这可是生死的交锋,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没一个人能看出小怪物的武功。大师兄更愕然了,他正感到不敌对手时,是小怪物轻出一掌逼退了瘦道士,令他喘过一口气来。他愕然地问:“是你!?”小怪物眨眨眼说:“是我呀!大哥,你还是歇一下,让我来和这臭道士玩玩,因为他太欺负人了!还害得我摔了一交。”瘦道士本想再出一招,就能将对手立毙于自己的拂尘之下,想不到给小怪物突然拍出的一掌破坏了。因为这一掌不但来得突然,也十分诡异,自己要不跃开,这一掌就会击中了自己要命的脑门。瘦道跃开定神一看,见袭击自己的竟然是一个小小书僮。他不但愕然,心中也凛然起来。是这小书僮不知生死地乱击一掌,误打误中,还是他有真实的功夫?掌法怪异?他一时间也怔住了。另一边,婉儿也一跃而至,不但夺过了少女手中的剑,同时剑光一闪,也逼退了那胖和尚,使交战双方都停了下来,同时愕然地望着梳着丫角的小书僮婉儿。婉儿对少女说:“姐姐,你退下,照顾你的老爹,让我来打发这个横行霸道,不讲道理的臭和尚。他太可恶了!”一时之间,交战双方形成了对峙的局面。一僧一道相视一眼,心中十分愕然,怎么一下杀出这两个小书僮来?他们似乎不是陈家班的人。瘦道问小怪物和婉儿:“你们是什么人?”婉儿说:“你管我们是什么人?”小怪物却嘻皮笑脸地反问:“你看我们像什么人了?”“你们跟他们是一伙人?”小怪物说:“看来你们尽会胡说八道,我们跟他们压根儿也不认识,怎会是一伙人了?”“既然不是一伙人,那就滚开,我们要捉拿的是朝廷的钦犯。”肥僧说:“你们不滚开,佛爷连你们也当钦犯一样地抓起来!”小怪物说:“你们别吓唬我们。我怎么看,他们只是一伙走江湖的卖艺人,怎么是钦犯了?不像呵!”小怪物故意问婉儿,“婉弟,你看像吗?”婉儿说:“当然不像呀!”小怪物说:“不错!一点也不像。不过,这里面有人像。”婉儿茫然:“谁像了?”小怪物一指瘦道肥僧说:“他们两个才像呀!贼眉贼眼的,一定是钦犯无疑。”婉儿一听,几乎想笑起来。看来小怪物又不正经了!在戏弄这一僧一道。这样戏弄更好,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于是故作惊讶地问:“真的!?原来他们才是钦犯呀!”肥僧一下怒吼起来:“小子,你胡说什么?你敢说我们是钦犯?”小怪物说:“那你们怎么又敢胡说他们是钦犯呢?你们胡说他们是钦犯,是无凭无据,胡说八道。而我说你们是钦犯,是有凭有据,半点也没有胡说。”婉儿问:“哥!你有什么凭据了?”“我的凭据可多了!兄弟,你有没有看见过捉拿钦犯的人是和尚道士?和尚道士不安守本分在寺观中诵经念佛,却跑出来捉什么钦犯,这不是狗捉老鼠多管闲事吗?我也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过官府的捕快们是和尚道士。官府衙门会请和尚道士当捕快吗?兄弟,你不感到这事可疑?”婉儿说:“是呀!那他们是什么人?”“兄弟!那还用问吗?他们要不是汪洋大盗,一定是拦路抢劫的惯匪。大盗和惯匪,是不是朝廷要捉拿的钦犯?”“哥!那他们是钦犯了?”“当然是钦犯了!说不定他们两个就是杜鹃哩。兄弟,我们快将他们抓起来,到官府去领赏去。”婉儿忍住笑说:“原来他们才是杜鹃呀!还胡说别人是杜鹃哩。”“这就是贼人们的伎俩,贼喊捉贼!”肥僧吼道:“你们两个说够了没有?”小怪物说:“没说够,也说得差不多了。你们两个是乖乖地束手就擒,还是要我两个小爷动手?”这一僧一道几乎被小怪物气得破了肚皮,肥僧大吼一声:“小子,你去死吧!”一刀骤然向小怪物劈去。小怪物闪开后说:“你这个大胆的钦犯,还敢行凶拒捕,更是罪加一等了!”他又对陈家班的人说,“你们都闪开,最好远远离开这里。我和兄弟要擒拿这两个钦犯,你们千万别卷进来!”小怪物施展幻影魔掌,忽东忽西,戏弄肥僧。而婉儿的剑,只出三四招,便杀得瘦道士手忙脚乱,婉儿再轻出一剑,用剑尖对准了他的胸口,喝道:“说!你们是不是杜鹃?是不是钦犯?”还未等瘦道士答话,小怪物也不过三四招,不但将肥僧扔在地上,而且还夺了他的戒刀,并在肥僧脸上划了一刀,问:“快说!你们是不是钦犯?”小怪物和婉儿在听泉山庄苦练半年多的武功,这一次只是小试牛刀而已。他们一成的功力还没有抖出来,这一僧一道就受擒了!陈家班的人看得一个个目瞪口呆,原来这两个小小的书僮,竟然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他们主人—风度翩翩的公子,恐怕更是一位世外高人了!这正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一僧一道倒在地上,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们是什么人?敢杀我们?”小怪物说:“你们是钦犯,我为什么不敢杀你们?杀了你们,我顶多不去领赏罢了!”婉儿问小怪物:“哥!我们真的杀了他们吗?”“哎!不会真的杀了他们,我刚才不过是想吓唬他们而已,杀了他们,那我们的赏金不泡汤了?”一僧一道一听,知道自己的一条命保住了,这一对武功奇高的小书僮不杀自己,想去官府领赏,一颗心便放了下来。肥僧含怒地望着小怪物。因为小怪物在他面上划了一刀,令他破相。瘦道却盯着婉儿说:“你还不将剑拿开,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哦!?你们是什么人了?我哥说你们是钦犯呀!”婉儿显出一派的天真。“什么钦犯?我们是东厂的人。”“东厂?!”小怪物在那边说:“兄弟!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什么东厂西厂的,世上没有一座叫东厂的寺观的,他们就是杀人越货的钦犯。就算不是什么杜鹃,也是拦路打劫的苗岭大盗。”肥僧恶狠狠地说:“我劝你们还是放开佛爷的好,到了官府衙门,没有你们什么好处。”小怪物说:“怎么没有好处了?起码我们有一百几十两的赏金。”“你们难道不知道东厂是什么地方?”小怪物故装糊涂地问:“东厂是什么寺庙?你说来听听。”“东厂是当朝九千岁魏公公,魏督爷的衙门,他的号令,天下各处官府不敢不听。”“什么!?你们两个是魏忠贤的人?”“大胆!九千岁魏公公的名讳,你们也敢直呼么!不怕犯灭族之罪?”一听“东厂”两字,陈家班有的人面色一下大变。这是一个令人闻名而丧胆的可怕的衙门,人给东厂的人抓了进去,不管是有罪无罪,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没人能活下来。魏忠贤更是一个可怕的人物了,比任何魔鬼都可怕。他们暗暗担心这两个武功奇高的小书僮,为了自己而闯下大祸了!小怪物却故意睁大了眼睛说:“你别想吓唬我。你们明明是钦犯,会是什么东厂的人吗?要是你们是东厂的人,那东厂岂不成贼窝了。”“小子!你真的不要命了?敢这样诋毁东厂,要是让魏公公知道,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嗬!这么说来,你们真的是东厂的人,是什么九千岁的手下了?”“本佛爷有腰牌在身,还有假的吗?”“真的!?你将腰牌拿给我看看。”“小子,你将你这把刀拿开,让佛爷坐起来,才能拿给你看。”“好好!”小怪物将刀移开,又突然出手点了他的伏兔穴,令他下半身不能动。肥僧怔了怔,怒道:“你这是干什么?”小怪物嬉笑地说:“对不起,谁知道你是真拿还是假拿,而且我还防你逃跑哩!”肥僧愚蠢地将腰牌拿出来,亮给小怪物看:“这下你相信佛爷是真的了吧!”小怪物看了看:“不对!你这块腰牌是偷来的!”“什么!?偷来的?”“要不,你就是杀害了东厂的人,从他身上抢来的。”“你这小子简直是胡说八道。”“不不!我一点也没有胡说八道。”小怪物说到这里,又故意打量这个肥僧,好像是蓦然想起来了,“对对!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了。”“你知道佛爷是什么人?”小怪物一下撕开肥僧的上衣,露出了他左胸上的一道刀疤伤痕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是青海草原上的一头恶狼,本来是五峰寺的一个和尚,叫什么法海大师,我没有说错吧!”肥僧愕然:“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你的事可多哩!你不守清规,残杀牧民,奸淫妇女,还欺师灭祖,成为西北武林人士追杀的一头恶狼。想不到你居然逃到了这里。现在落到了我的手中,该你恶有恶报了!”“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呀!是上天派下来的使者,来到世间,专门收你们这样的恶人。”婉儿在那边笑着问:“哥!我手中这个臭道士又是什么人了?”在小怪物戏弄肥僧的时候,婉儿早已出手点了瘦道的要穴,令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动,然后看小怪物怎么戏弄胖和尚。小怪物说:“那个臭道士也不是什么好人,他是终南山全真派的一个叛徒,同样是上天要捉拿的一名钦犯。”“那我怎么处置他呀?”“你一剑挑了他,不就可以向玉皇大帝交差复命了吗?”“好的!”婉儿一剑取了瘦道的命。小怪物同时一刀,也打发肥僧魂归西天。笑着说:“好了!好了!我们都完成这一趟差事了。”陈家班的人一直担心这两个武功奇高的小书僮,会放走了这两个东厂的鹰犬,或者带他们到什么官府衙门去领赏,那不啻是自投罗网。现在看到他们杀了这一僧一道,才放下心来,松了一口大气。婉儿、小怪物所以杀掉了这一僧一道,主要是为陈家班的人着想。要是让他们活着离开,不但对陈家班是一个极大的危险,同时也危害苗岭一带的百姓。他们是为追寻受伤的杜鹃而来,不知会冤枉多少无辜的老人。小怪物在杀他们前,为了令陈家班的人安心,还故意说这一僧一道不是东厂的人,只是武林中的败类,以免陈家班的人见杀害了东厂的人,心存恐惧之感。那位少班主率众拜谢小怪物和婉儿的救命大恩,要不是有这两位小侠士在,恐怕陈家班不被一僧一道杀害,也会被拉到官府去受严刑拷打,没有一个人能逃生。小怪物连忙说:“你们千万别多谢我们,我们只是受上天之命,来收拾这两个凶徒而已,你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看来这苗岭一带,强人不少。”婉儿对那少女说:“姐姐,你们要卖艺,也应该到州府城镇中去卖艺,别在深山老林中钻来钻去。像这一僧一道的凶徒恶人,不时会出现,你们要小心一点才好。”小怪物问少班主:“令尊不会真的是神秘杜鹃吧?”少女说:“小侠士,我爹怎会是那侠义过人、豪气冲天、痴恶如仇的杜鹃了?要是我爹真的是杜鹃,小女子的武功也不会这样差,我爹也不会在贵定县为当地恶霸所伤了。”婉儿说:“其实姐姐的剑法也很好呀!”“我连这臭道士也打不过,也算好吗?要是我有小侠士的一成武功,何至受他们欺负?”小怪物说:“这个臭道士是终南山全真派中的一位高手,姐姐能与他周旋十多个回合,在江湖上已属难得的了。”“多谢小侠士的鼓励!”婉儿说:“姐姐,天不早了,你们还是早一点离开这里的好。”小神女在溪边说:“婉儿、飘儿,又有人来了,恐怕他们走不了!”婉儿一怔:“谁来了?”小怪物说:“不管是谁来,我也不在乎。”首先从亭子两边山坡的密林草丛中跃出十多个清一色苗族装束,手提弯刀,神情凶悍的汉子,一下将陈家班和小神女他们包围了起来。小怪物眨眨眼对婉儿说:“不会是苗岭中的苗王来了吧?”婉儿说:“你别大意,你看他们手中的刀,绿得发亮,都是淬了剧毒的。”“那怕什么?我叫他们有毒的刀,砍到他们自己人身上去。”“你不怕,那陈家班的人不怕吗?”陈家班的少班主秀女,人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一个跑惯江湖,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人物,她拱着双手,环向这些苗人作礼说:“各位英雄好汉,敝班只是路过贵地,并不打算在一带谋生,望各位英雄高抬贵手,放一条路让我们走。”这十多条苗人大汉,对少女的说话和行动,似乎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一个个仍似木头般的站着,一双双目光盯着他们。小怪物轻轻对婉儿说:“这些苗人,不会都是聋子和哑巴吧?”婉儿说:“你才是哑巴和聋子哩!”少女欲再施礼说话。婉儿说:“姐姐,你别再说了,可能他们听不懂你的话。”小怪物又说:“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这么老是僵着不动吧?”说着,又有四位苗家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手上足上的银环,叮叮当当响着,从一处山道上走过来了,到了亭子前,也分两排站立。可是她们身上却缠绕着一些小毒蛇和蜈蚣,模样怪吓人的。陈家班的人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种带妖异的场面,大惊失色,以为碰上了西游记上所说的妖魔鬼怪了!只差这些苗男苗女面孔还长得像人一样,头上没长角,面目也不怎样,而且一些苗女,还长得美艳动人,笑容甜美。随后又是四名苗家少女,拥着一位美妇人出来。小怪物和婉儿一看,不禁又惊又喜,这不是九龙门的少掌门人毒蜻蜓吗?她怎么在这里出现了?干吗排这样吓人的阵势?婉儿本想叫起来。小怪物拉着她:“别叫!别叫!看看她玩什么花样,认不认得出我们来。”的确,要是江湖中人碰上了毒蜻蜓,哪怕是上乘高手,也会头痛三分,毒蜻蜓为人难缠,任性而为,有时还会蛮不讲理,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戏弄人,弄得人哭笑不得。所以常在江湖上走动的人互相告诫:什么人都可以得罪,但千万不可得罪了九龙门的毒蜻蜓!得罪了,连自己何时中毒也不知道。看来小神女他们混在陈家班中,毒蜻蜓一下没认出他们来。她打量了地上一僧一道的尸体,然后又将目光放在凉亭内外陈家班的人身上,含娇带笑地说:“好呀!你们居然敢在我地盘上行凶杀人,是谁杀了他们?最好站出来,让我好好欣赏他杀人的勇气和风采。因为这样的人,我最羡慕了!”小怪物站了出来:“是我!我这人的风采好不好看?”毒蜻蜓见站出来的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小书僮,还这样问自己的风采好不好看,感到意外,也感到十分的有趣,满脸是笑地问:“真的是你杀的吗?”小怪物说:“是呀,真金也没有这样真,要不,我再杀一个给你看看!”“好呀!我最喜欢看杀人了!你再杀一个给我看看。”“你想我杀谁了?”毒蜻蜓含笑一指婉儿:“你就杀了他吧。”“杀他!?不不!他比我还小,杀了他显不出我好看的风采来!”“那你就来杀我好了!我比你大吧?”“杀你?!”“是呀!你不敢杀了吧?可见你根本不会杀人,尽说大话!”“不不!我不是不敢杀你,因为你太漂亮了,我舍不得杀了你。”毒蜻蜓更笑得花枝招展:“想不到你一个小小的书僮,也知道怜香惜玉。好!你想杀谁?”“我想杀面孔最凶恶、心肠最坏的人!这样,才显示出我动人的风采来!”婉儿这时走出来对小怪物说:“你说够了没有?尽在胡说八道!”毒蜻蜓见走出来的是自己刚才所指的小书僮,问:“他胡说八道?那么说,他杀人是假的了?在骗我?你们知不知道,欺骗我的人会有什么结果?”小怪物问:“会有什么结果?”“他会发疯,会变成真的去杀人!你想不想试试?”“不不!我不想试。”“你不想试也不行了!”毒蜻蜓说完,想向小怪物下那种迷失本性的毒药。婉儿一见,忙说:“毒姐姐,你千万别向我哥下毒。”“什么!?你叫我什么?”婉儿说:“我叫你毒姐姐呀!毒姐姐,你不会连我也不认得吧?”毒蜻蜓不由再次上下打量着婉儿:“不错!你这张好看的面孔,似乎也熟眼,我曾经见过,你是谁?”婉儿轻轻地说:“毒姐姐,我是慕容婉儿呀!你真的认不出来吗?”“婉儿!?”毒蜻蜓一下想起来了,惊喜地叫道,“原来是你!”又打量小怪物,“他是——”婉儿又轻轻地说:“他是江湖上人称的小怪物!”“嗨!原来是你们两个,我相信你们真的会杀人了!你们干吗要杀这一僧一道的?”婉儿说:“因为他们跟在成都想捉毒姐姐的人,是一条船上的人。”小怪物眨眨眼问:“你看,这样的人该不该杀?”“该杀!该杀!要是碰上了我,我就会叫他们互相拼杀,不死不罢休,那才更好玩。”婉儿说:“毒姐姐,亭子上的人,是一班江湖上卖艺为生的艺人,他们几乎被这一僧一道所害。毒姐姐,你让他们早一点离开这里,好不好?”“你们的事,不想他们知道。”“最好别让他们知道。”“好!那叫他们走吧!”毒蜻蜓一声令下,包围亭子的苗人大汉,全部撤了回来。小怪物走过去对他们说:“现在没事了!你们可以走了,越快离开这里越好。”陈家班的人顿时松了一口大气,他们以为这一队苗人出现,一定会有一场生死大战,想不到事情竟然这么轻松地解决了!他们心中更是惊讶这一对小侠士,怎么会与这位苗家女子认识,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但又不敢多问,他们在江湖上行走,知道江湖上的一些奇人异士,不喜欢别人多问。以那少女为首的少班主,再次向小怪物和婉儿拜谢,收拾道具,抬着那有病带伤的老艺人,告辞而去,只剩下小神女仍坐在亭子里。陈家班的人一走,毒蜻蜓便问:“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冰天雪地的日子里跑来这里了?是追杀这一僧一道而来?”婉儿说:“毒姐姐,先别问,到亭子里去看我的三姐姐吧!”“三姐姐?那亭子里的书生是三姐姐?哎!你们怎不早说的?”毒蜻蜓连忙跑进亭子和小神女相见了!她们姐妹两人相见,又是一番高兴,一番叙旧。毒蜻蜓叫人奉上酒和一些野味,在亭子里摆放着,相互举杯欢饮畅谈。小怪物问:“毒姐姐,你的这些酒菜,不会有毒吧?”毒蜻蜓笑道:“它们全是些毒物!”小怪物说:“那我们吃了不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