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似地出了弥罗教,直奔丰觉寺。丰觉寺在一座小山坡的南面,离弥罗教不过有三四十里路的样子。寺不大,不过有几十间房屋,唯有大堂还有些气象,里面的佛像闪着金光。在大佛面前,人岂敢妄念。报身佛一口气奔到山坡下。这才停下来喘口气。他实在想不通师兄何以要在别人面前贬低自己,难道他也看上了冰清圣女,故意讨好她们吗?这不可能呀,他一心向佛,已得无上正等正觉,眼里怎么还有女人呢?但……没有女人。有男人就行了吗?这似乎也不妥呀?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也是个凡夫俗子吗?他思想了许久,也没弄清楚,便直奔师兄的禅房。法身佛的禅房十分淡雅,里面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颇能本现一个“空”字。法身佛与报身佛大不一样,无论从哪方面看。报身佛神色不宁,面孔灰黄;法身佛则沉静如水,红光满面,肤如婴儿。报身沸双目精光暴射,以邪为盛;法身佛目光澄澈,深邃似佯,安怡而神秘,颇有佛家之相。报身佛高大威武,让人怯惧;法身佛矮小慈祥,胸怀宽广,仿佛可容一切难容之事。两人的不同如此明显,报身佛也一清二楚。刚才他还怒气冲冲,见了师兄,他忽觉矮了半截,心里有些打怵。但嫉妒的力量是强大的,他马上就战胜了心中的不安。稍定了一下心神,他冲师兄笑道:“师兄,你在别人面前讲过的我坏话没有?”法身佛微怔,笑说:“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报身佛道:“告诉别人我不如你,是个大草包,老色鬼,十几岁就会勾引小尼姑。这就是坏。”法身佛笑了,声音是宏亮的:“师弟,我说你坏,就是我坏,又何必这样呢?”报身佛有些不信:“你没对艾米尔说什么吗?”“佛没向我讲什么,我又如何告诉众生什么?”报身佛愣庄了,心里乱如飞雪。这个该死的女人,把我给坑了。他盯了师兄一眼:“师兄,你没有骗我吧?”“佛骗过我吗?我是佛的弟子,心中只有佛,并不知什么是骗。我称呼你师弟,也不违佛意。佛没做过的事,我不想做。佛没说过的话,我也不想说。”报身佛心里一惊,有些难过。老家伙原来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呀!这对他来说无疑是重大的发现。令人沮丧的是,这发现并不给人以希望。他忽儿觉得自己很轻,一般风就能刮跑似的,师兄弟之间的情份霎时间也淡了。他不知道自己匆匆而来帽到了什么。但匆匆而去,却又不甘心。他冷冷地看着师兄的额头好一会儿。忽觉那额头分外讨厌了,同时亦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他嘿嘿地笑了两声:“师兄,前些时候你还不是这个样子呢,怎么忽儿装模作样了?”法身佛淡然一笑:“我不是天生的佛门弟子,修行也要一步步来呢。”报身佛冷笑道:“我看你心中有鬼,一个人若光明磊落,不着阴阳怪气的。”法身佛哈哈地大笑起来:“不错,我心中一直有鬼。不过我忽儿悟到,鬼也是佛的弟子,有鬼不必怕鬼,鬼亦是空。何须大惊小怪。”报身沸说:“你误会了我意思。在我看来,你一定做了亏心事的。”法身佛点头道:“人出生,让母亲痛苦已做了亏心事,没有这些亏心事,亦没有佛。”投身佛见师兄不人格,没法子了。迟疑了许久,终于心一横,举掌向师兄劈去。他希望一掌能揍醒师兄,并响亮地告诉他:“你的佛性就是傻性。”他这一掌用力不小,轻轻巧巧地击在了师兄的光头上,师兄竟没有还手。“砰”,掌打在法身佛的身上,疼痛的竟是报身佛,而法身佛毫不知觉,根本没这回事似的。报身佛大惊失色,这是什么古怪,明明打在了他的头上,怎么我的头疼呢?不可思议!他惊疑地看了法身佛许久,以为师兄怪得有理。他摸了一会儿自己的昏脑袋,胆怯地问:“师兄,我打了你的头,怎么我的头疼?”法身佛一笑:“我没有头,疼什么呢?你扛我的时候,已想到了头,自然你的头疼。”报身佛愣了一会儿,忽道“师兄,你是不是练成了‘借虚移法,神功?”法身佛笑道:“看来你还没有把自己忘光。”报身佛移身飘掌,尽量什么也不想,闪电般击向法身佛的后脑勺。这次用力不大,“啪”地一声,打个正着,法身佛向前一倾。报身佛大喜,好玩,再来一下。他侧身一退,飞起一脚踢向法身佛的嘴唇。不料,怪事又出,准确无误地踢中了,嘴出血的是他,嘴唇肿起老高。报身佛好恼,奶奶的,便宜都让他占了!他想给法身佛再来点狠的,没敢。“师兄,你够狠的,把本事用到我身上来了。”“有什么法子呢,我没有身子,只好借你的用了。毕竟是师兄弟嘛。”报身佛哭笑不得,愣在那里。片刻,他心生一计,笑道:“师兄,弥罗教要找我们的麻烦了,有人见你黑天半夜跑进冰清圣女的房子里。把她们惹火了,她们叫喊着,要来砸庙杀和尚。”法身佛怔了一下,忽问:“我到冰清圣女的房子里去干什么?”报身佛道:“听说冰清圣女很美,你也许动了凡心了吧。法身佛轻声说:“女人与男人都是人吗?”“你说呢?”报身佛冷笑道。法身佛微微摇头:“我记不得了。”“你还记得自己吗?”“眼前好象有一眼陷讲,水尚清。”“师兄,你可以这样装疯卖傻,可丑话传出去却有损你的名声。”法身佛淡淡一笑:“你在说什么,我一点也不懂。也许你的心污浊不净,声音变了味。”报身佛气得手心发痒,还想给他一掌,忽儿想到对方的怪异,不敢造次了。打人家自己难受,这样的好人不能做的。在法身佛这里得不到什么,他正欲离开,化身佛来到禅房。化身佛是个瘦子,目光炯炯有神,一脸和气。他冲报身佛一笑:“师兄,你总算回来了,心向寺,亦即心向佛。恒河两岸千株苗,悟得禅笑亦是佛。”报身佛阴着脸说:“回来有什么好,师兄已不认我了,说我是一阵风。多么好笑,风也能喝酒吃肉吗?”化身佛说:“师兄,风有多边情,不可怒眼看。它不但能吃肉喝酒,亦会爱美人。”报身佛嘿嘿一笑:“我可没听说过风娶媳妇呢。”化身佛笑道:“抚起长发看娇面,清凉透爽人心田,这不是风吗?若它不曾娶妻,哪个可爱的姑娘会让它弄长发呢?”报身佛哈哈地笑了起来:“师弟,真有你的。再过上一段日子,你们两个都得成疯子。”“师兄,疯子亦是佛。我看你还是快一点成为疯子吧。”报身佛见与他扯不清,虚晃一枪:“师弟,外面的人都说师兄爱上了冰清圣女,这对我们可大不利。那些教徒若来砸庙,就麻烦了,我们得防着点。”化身佛大笑起来:“麻烦的是你。在我们眼里,一切都是云,又都是风,哪里有什么麻烦呢?”报身佛恨得胸闷、眼涨、手指不住颤,却毫无办法。对方什么都不入心,想惹起他们的怨火怕是难了。他嘿嘿地冷笑道:“师弟,这些日子你还吃饭吗?”“饭亦是佛,无物不空,师兄把这也忘了?”报身佛讨了个没趣,只好悻悻而去。离开丰觉寺,他越想越恼,这么难过的日子他还没过呢。他在山坡下站了一会儿,忽又恨起吴畅来,这一切都因他而起,绝不能便宜了他。谣言对师兄不起作用,对别人却未必也是如此。傻子总比明白人多。总之,不能让那小子好事得成!别看老家伙的身手不是绝顶的高明,但他煽风点火的本领却大得出奇,他知道散布谣言是最有效的途径。他跑到弥罗教周围转了一圈,就撤下了邪恶的火种。信徒们听到他的“故事”,顿时怒火燃起,从四面八方朝弥罗教涌去。艾米尔出来安抚信徒们,他们不听,声称冰清圣女亵读了圣灵,不能宽恕她。冰清圣女百口难辨,痛不欲生。报身佛混在人群中,开心极了。一个僧人,且已老了,按说不会对美色有多少强烈的欲望的。报身佛很特别,名为有道高僧,实为一个色鬼,对别人娶媳妇也充满妒意,恨不得天下美色集于一身。他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毁了,也不让别人捞着。他觉得信徒的叫喊辱骂报了冰清圣女对他的轻蔑之仇,乐哈哈地逃开了。他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冰清圣女无端受辱,愤怒之极,恨透了吴畅。在教里呆不下去了,她独自出了深堂。作为一个圣女,如果受到信徒的唾弃,那是相当可悲的,多半活不下去的。冰清圣女心中凄凉惨淡,出了教一路狂奔,向东而去,她不知道恒河水能否洗去心头苦。她漫无目的奔行了有二十里路,刚上一个高坡,迎而碰上甘地和一个日本忍者。忍者有四十来岁,面冷如铁,头上缠一白中,白中上写着一黑色的忍字,他稍有些瘦,个子亦不算矮,腰问插一怪刀,浑身透着凶气。甘地碰上冰清圣女,顿时笑了:“太妙了,这次看你往哪儿逃?”冰清圣女的一颗心往下沉去,愣在那里。甘地指着忍者说:“这位是太郎先生,‘东密’传人。你可要小心哟。他的刀不认人。”密是密宗传人日本的称谓,太郎是东密的集大成者,功夫神奇异常,在日本号称无敌。甘地知道他来了印度,故把他请来对付吴畅。日本人好斗,特别是忍者,嗜杀成性。你只要说有人瞧不起你那两下子,他就会跟着你去找那人角斗,不胜不完,至死方休。冰清圣女不知太郎的厉害,也不想与他有什么牵扯,轻哼了一声,没有吱声,颇有满不在乎的样子。太郎见如此娇美的女人也看不上他,不由火起。不让你见识一下忍者的手段,你不知天高地厚。他冷笑一声,向她走过去。甘地忽道:“太郎先生,你不要伤了她,更别弄坏了她的脸。她是我的心上人呢。”太郎没言语,右腿外跨一步,伸手就抓,手臂曲成怪蛇,绕弯而进,而非直来直去,看似很笨。冰清圣女心头有气,并没小瞧他,王身飘然一摆,闪到太郎的左侧,一招“美女甩花”,掌击太郎的软肋。相比之下,她的动作要美丽多了。然而,太郎并不慌,亦不怕,伸出去的手也不回缩,反而肩头一耸,曲动的手陡然长出许多,正是东密“蜕甩多印手”法。此一变,他的手臂活起来,快得不可思议,抓向冰清圣女的肩头。冰清圣女骇然之极,大叫一声,急忙斜身后射,但还是晚了一点,香肩被太郎抓了一把,心中不是滋味。她觉得这个太郎比吴畅还可怕,那凶光令人胆寒。太郎一击得手,冷冷地笑了,觉得对方不堪一击,用不着再进攻了。甘地吃了一惊,这个小日本还真有两下子呢,看来自己不可轻视他。日本人的手那么怪,谁能保证他不会手儿一甩抓到自己身上来呢?他哈哈地一笑,说:“圣女,知道厉害了吧,还是快点跟了我吧,我不喜欢与你动手。”冰清圣女冷冷一笑:“我看不出你还有一手。”甘地阴笑道:“待会你什么都看见了。”他向冰清圣女逼了过去。冰清圣女知道自己不是甘地的对手,便横下一条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一步没退,静身迎敌。她外表很安宁,内心却是紧张的,孤身面对两个强敌,这样的场面还没有经过。她的纤掌心都出了汗,手指儿有些腻涩。甘地终于扑了上去,大掌犹如鹰翅,直取冰清圣女的头颅。冰清圣女摇身斜摆,反臂直击对方的右肋。甘地一笑,伸臂就搂。冰清圣女飞身而起,同时飞脚踢向甘地的额头。甘地丝毫不惊,陡伸巨掌抓向冰清圣女的双脚。他的手法妙而且快,冰清圣女欲闪有些来不及了。在千钧一发之际,一片树叶子飞向甘地,劲力十足。甘地吓了一跳,急忙后退。人影儿一闪,那个自称等了吴畅二十年的苦行僧站到了冰清圣女旁边。他哈哈一笑:“两个臭男人对付一个香姑娘,太不公平了。”甘地怒道:“老家伙,你不呆在破屋里跑出来干什么?骨头痒了是吗?”苦行僧笑道:“小子,怪不得钦正不要你这样的弟子,你确不是好东西,当初他没接死你看来是错了。”甘地恼极。他与师傅钦正活佛反目成仇,其中不乏误会,但师傅与众人都认为他是恶人,这让他愤恨不已。从此便滑了下去,但他还是最恨别人提起这事,想起来他就亏得要死。苦行僧揭他的伤疤,他起了歹意。这个老小子看来活得不耐烦了。我就做回好人让他了地狱吧。让老浑蛋下地狱合理之极。他扬起右手走过去,要把苦行僧拍成饼儿。苦行僧笑道:“小子别急,你这个样子连你爹看了也不喜,先磕头求饶,再动手不迟。”甘地太阳穴青筋凸绽,凶光浓炽,急身一晃,一掌劈向苦行僧的脑袋。苦行憎竟然不躲,被打个正着,整个脑袋顿时变了样,奇怪,却没有破。甘地只感到软溜溜的,让人发怵。他急忙抽子,忽觉有许多细刺扎进了他的手墅,他大叫一声,跳开有丈多。他赶紧甩手,刺痛更烈,异常难受。苦行僧笑道:“小子,快点求饶,不然你很快会成为瞎子、瘸子、傻子。”甘地大骇,死也许他不怕,但若让他成了一个疯子,着实令他不寒而栗,这大有点儿残酷。他怯了,急忙求饶。“前辈,我错了,你放过我这次,我再不敢拿人的脑袋当球踢了。”苦行僧说:“那你对天发誓,不再侵扰圣女。”甘地有些为难了,怯声问:“前辈,你看上她了?”“小子,你的脑袋倒好使。”甘地几乎跳了起来,叫道:“这不行,你又老又丑,怎么能让她跟你!”苦行僧说:“我的功夫俊呢。男人只要功夫好,老丑是次要的。”甘地愤愤不平:“你这个样子还花心,不有点太奇怪了吗?你应该让她同意!”苦行憎笑了:“你要懂得让别人同意,就不会做三孙子了。不过你还有药可救。脑袋毕竟开了点窍儿。”甘地恼得要撞头,忘记了瞎子、傻子的威胁。“这个该死的老王八蛋,若能吃了他,宁可不用盐水泡。他想上前拼命,腿十分沉重。太郎冷如铁的脸上这时水波般荡出些活动来,眼里闪出刀一样的寒光。若说他杀人时用刀,不如说用眼更可靠些。他把心中刀练到了眼上去,敌手从他的眼里就感到了刀的力量。他向前走了两步,冲着苦行僧冷道:“你真要让她跟你?”“那当然,你不服气?”太郎说:“你不会得逞的,女人与你是绝对不同的两回事。”苦行僧笑道:“动起手来就是一回事了。”太郎冷哼一声:“你不识好歹,那就怪不得我了,我会让你改变主意的。”苦行僧欢笑起来:“小子,难道是你爹吗,那么听你的话?”太郎冰冷地说:“我要杀的人,在我眼里就是我爹。只有爱他,才能靠近他,这就是东密武学。杀人不过眨眼间的事。”苦行僧叹了一声:“日本人真有一套,什么东西到了手里,都会弄出另一个样子来,鲜闻。”大郎破天荒哈哈长笑,受人赞扬,果是快事。他冷扫了老僧一眼,说:“你做好准备吧,我动手之后就没有你了。”苦行僧自然不会相信他的神话,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各人的打算不同。老僧淡然道:“忍者的狂妄总算见识过了,比武技术要好得多,而我正相反呢。”太郎阴哼一声,腾身飞起,使出“虚幻三式”,闪出三个人影踢向苦行僧的头部。他的动作干脆利索,霸劲十足,与甘地的劲力有些不同,他以为完全可以踢烂敌人的脑袋。苦行僧一副视苦无睹的样子,丝毫未动,太郎三脚都踢中了苦行僧的头部,却如踢在一片羽毛上,没有一点着力处。太郎飘落一旁,吃惊不小。他第二次碰上这样的情况,简直无从思想,难道老家伙会邪术吗?他愣在了那里。苦行僧乐哈哈地笑起来:“小子,你这两下子也平常得很在老僧面前哈哈哈,还不够资格。你虽有勇,却是个半瞎子,何足道哉。你不知我,我却知你呢。”太郎有些茫然,疑惑,但他却不会停手的,拳脚不行,锋利的快刀绝不会同样不管事。他刷地抽出明晃晃的怪刀,双手握紧,抱在胸前,要用快刀斩丝术破苦行僧的柔功。他相信自己的“快刀三斩”,不会不争气的。苦行僧这回动了,正象二十年后离开破屋子一样,是时候了。太郎见敌人动了,心中大喜,这说明对方是怕刀的。他却忘了从另一个角度去想,难道人家换个地方就不是为了攻击?苦行僧向后退了七八步,说:“小子,拿好你手中的苹果皮,别弄断了。”太郎没有吱声,趁对方说话之际,身子向左一闪,欺身抢上,使出“快刀三斩”,闪电般劈出三刀。三刀几乎是同时劈出来的,连成了一片。苦行僧不敢怠慢,身子急向右摇,弹身飞纵,身法也快极无比,太郎三刀劈过,也没伤着人家的一根汗毛。太郎的脸顿时十分难看,这样的挫折他几乎受不住。男人虽然长着受挫的脊骨,但却不希望自己在受挫时显出过剩的无能来。他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大自己的手中刀只会自己比划。男人遇上这样的倒霉事,没法儿不痛心。当然,他不会就此认输,因为他是忍者。苦行僧被吓了一跳,稳下神来笑道:“小子,你的刀砍得倒快,若不是我的老腿儿歇了二十年,几乎躲不开。”太郎冷然道:“可你还是逃掉了。”苦行僧说:“那是你小子太傻,换个砍法试试,也许有效。”太郎一怔:“你在提醒我,为什么?”苦行僧说:“你的刀玩得太快,太刺激。我多少年没撞上过这样的事,很想提提精神。”“你自信一定能躲过我的刀?”“冒险才有趣,何必要前提条件。”太郎盯了他一阵子,似乎找到了下刀的地方,身子腾地面起,怪刀一扬,寒光顿起,直劈苦行僧的脖子。苦行僧飘身左闪,太郎手腕一翻,刀口顿转,又切过去。他使出“快刀连环斩”来,一刀快似一刀。苦行僧的周围顿时闪动着刀团,渐渐仿佛一团雪在滚,刀气飞流,劲力割肤,寒光闪闪,只见影飞动,不见人手转。苦行僧在刀光中只有施展闪。展、腾、挪的功夫与之周旋。怎奈,对方的刀式越来越怪,人亦越快。他有些吃不消了,稍一不慎,衣服被划开一个口子。他太急,身子一矮,猛劈一掌,纵身而出。能在刀团中飞出,见缝插针的功夫炉火纯青也。太郎见又没伤着对方毫发,眼睛有些红了。他想再来一次绝杀,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他正欲动手,忽见苦行僧大喘不已,刚才的恼恨消了一半。看来自己不比他差,不过打法欠妥而已。他感到一些安慰。苦行僧道:“忍者刀术果有过人之处。”太郎说:“那女人呢,你还要吗?”苦行僧笑道:“我们本是朋友,什么女人?若我料得不错你是有为而来,去对付一个人。”“你怎么知道的?”“这无关紧要,有趣的是那人也是我要对付的,圣女姑娘要不会放过他。我们四人的目的是一致的,难道还不是朋友吗?”太郎道:“你想怎么样?”“我们联合起来收拾他。”太郎冷冷地说:“忍者从不借别人的力量对付敌人,我相信自己的力量足以改变一切。”苦行僧哈哈地笑起来:“忍者的功夫不错,狂妄却不是好事。告诉你,那小子的武学博大精深,包罗万象,聚佛道儒三家之学于一身。你一伸手,他就知道你所用何功,达到什么境界。与他动手,哪里还有你得胜的份儿。”太郎顿时两眼冒火,愤怒不已。他最恨别人把他与什么人比较,更不愿被贬低了。他咬了一下牙关,恨道:“我会证明给你看,世上只有忍者的功夫是不可战胜的。”苦行僧说:“世上也只有忍者最愚蠢,什么无情无义不动山,在真的高士看来,忍者狗屁也不是,不过一群疯子而已。”太郎的肺几乎被气炸,感到一种锥心泣血的痛苦。被人如此污辱,他实在受不了。但他毕是忍者,还是怒而未发。甘地笑道:“太郎先生,我们合在一起也不错嘛。人多总是力量大。”太郎说:“我管不了你们。不过,我与人动手时是不需要别人干预的。”冰清圣女这时忽说:“多谢相救,告辞。”她虽然恨吴畅坏她的名声,但还是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的。甘地一晃身截住了她的去路,笑道:“圣女姑娘,对付那小子非有你的合作不可,你怎能甩手就走呢?”冰清圣女冷冷地说:“我凭什么与你们合作?你那点心思瞒不住别人。”苦行僧道:“圣女姑娘,合作是唯一的求胜之道,假如你愿意的话。”冰清圣女冷漠地说:“你也与他有怨?”苦行僧笑道:“不,他是我的朋友。”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冰清圣女扫了他一眼:“那你还找他的麻烦?”苦行僧说:“我所以要教训他,是想证明他不听我的劝告有多么蠢。”“几个人凑在一起就一定可以制服他?”“我喜欢冒险,仅此而已。”甘地说:“你既然喜欢冒险,一个人去找他的麻烦不是更刺激吗?”“那不是寻刺激,是找死,而我只想冒险。”甘地笑道:“你就象一块污泥,甩到他身上,我想他也是扔不掉的。”“傻子总是想到对自己有利的一面。”甘地哼了一声,不言语了,但让他放走冰清圣女,心又不甘。他已不再感到难受,知道不会成为瞎子、傻子的,胆子又壮了起来。不过,余悸还有一些。他两眼翻动了一阵,突地向太郎投去暗示的目光。太郎明白他的意思,但却不想因他的暗示而突然下手。忍者至高无上,岂能听命于人。苦行僧没理会他们,淡笑道:“你们既不想合作,就快滚吧。”太郎这时找到了机会。受辱而起,这符合忍者的原则。他拧腰飞身,暴喝一声,使出“快刀三斩”,劈向苦行僧的上、中、下三路。他使了全力,刀上闪烁着忍者的精神。寒光青霜飞流,冷森森一片,快极了。苦行僧这次大意了,念头刚转,刀已砍来。无奈之下,他只好旋身飘飞,在中、上路之间逃离。怎奈对方把捏得很准,他迟了一点,左肩被刀扫中,鲜血飞洒。苦行僧的老脸顿时灰暗下来,十分难看,这一刀挨得好没由来!他眼里闪着寂寞的火星,仇恨有些燃不起来。想拼命也没刚才方便了。太郎一招得手,绷紧的心松驰下来,信心开始回升。他冷冷一笑:“老东西,你现在知道忍者是什么了吧?”苦行僧哼道:“你别得意,偷袭不会老成功的。”甘地说:“有一次就够了,快滚吧。”苦行僧活动了一下手臂,行动果然不便,不由谨慎起来。冰清圣女欲走也不成了,甘地又逼向她。冰清圣女突地一扭身,飘身狂奔。她想在动中击敌,与对手搞捉迷藏。南边不远处有片小树林,她冲了进去。甘地与太郎瞬间又围上去。若不是她进了树林,还真要被抓住呢。她在树林中转,有好几棵树被甘地击倒。太郎静而未动,欲一发而中。冰清圣女感到这样下去非糟不可,弹身跃起丈高,急身向东飞掠。刚出小树林,与人撞了个满怀,若不是对方飘身轻引,两人都得摔倒地上。冰清圣女好恨,与男人撞在一起,这算什么吗!待她看清是吴畅,就更火了,这一切痛苦与晦气都是因他而起。她也不发一言,举掌就打。“啪”地一声,正打中吴畅的右颊,一股柔而大的吸力把她的手吸住,她无力抽回了。吴畅急道:“你这是干什么碰了我还要打,把手拿回去呀!”冰清圣女哭笑不得:“又是你捣鬼,我拿不回去吗。”吴畅说:“那就用力拽。”“我浑身好酸软,没有力气嘛。”吴畅叹道:“这怎么行,我们不能总粘在一起吧?”冰清圣女忽说:“你再这么无赖我就自杀。”吴畅说:“你这是吓唬人吗,是你找上门的,还说我无赖;这样的冤屈我上哪里去伸?”冰清圣女忽儿来了气:“我心中的怨气和恨还找不到人说呢!”吴畅一笑,冰清圣女顿时拿开了手。他的脸上却留下一个明显的手印。“你有什么怨恨?”冰清圣女看了一眼他脸上的印痕,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淡淡地道:“你向报身佛胡说了什么,你知道不知道那会害死人的?”吴畅佯装不知地说:“报身佛,他是什么人?”冰清圣女哼了一声:“你不要装傻,自己做的事就该敢承认。”吴畅嘻嘻地笑了,“圣女,我做过什么?”冰清圣女无奈,叹道:“你害得我有家不能归,清誉付水流,这还不够吗?”吴畅心中一惊,说不出是后悔还是同情。他想不到几句玩笑害了一个人,这实在是罪过。他挤出几丝干湿的笑,说:“圣女,你这么美好的人儿,难道还有人不相信你吗?”冰清圣女差一点流下泪来,没有言语。甘地这时受不了了,恨道:“小子,奉承话还轮不到你说,她是我的人。”吴畅笑道:“你只配在地上爬。”甘地握了一下拳头,阴笑道:“太郎先生,这就是那个狂妄的小子,唯有你才可收拾他。”太郎盯了吴畅一阵子,见他嘻皮笑脸的,一点也没有武家的那种沉如铁的禀性,不由暗笑,你是高手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太郎的想法在他的立场上,是没错的。忍者讲究无情无义,不动如山,骨子里是块钢。他却不知道有情方显真本色,维系万物的因缘,其实就是一种情,与爱情亲情也没有多少区别,关键是站在谁的立场上去看。佛讲,无因缘,便无一切法。而无情,也无一切人,更无一切奇功。从这个意义上讲,情就是一切神功的发源地,而自然而然则是它的血液。能融汇在自然里,不显锋芒,那才是真高人。而这些,恰与太郎熟悉的相反,他轻视对方就不奇怪了。他冷漠地走过去,直逼吴畅,目光似乎缩成了一点,一副威武不可动的样子。吴畅瞥了他一眼,笑道:“怎么,你也想找便宜?恐怕你没有美人的运气好。”太郎说:“我杀人从不凭运气,只凭功夫。”吴畅哈哈一笑:“那你更完蛋,没有运气,就没有你。”太郎不吃这一套,他认准的事儿是不会半途而废的。他虽然觉得对方同样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这不是好兆头,但他仍然相信自己的沉重的力量足以把对方压垮。至于自信的可靠性,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吴畅散漫如风,更加浑不在意。太郎不由止住了脚步,与之保持了对峙状态。拼斗似乎一触即发,又若永无时刻。太郎细观吴畅,见他无所谓攻守,绝无临战的状态,有些不解,这时候冲过去,怎么下刀怎么好,难道这是真的吗?若他如此不济,甘地何以求我出马呢?吴畅见他沉静不动,笑道:“忍者,我看你还是忍了吧。你的那两下子构不成威压之势,动刀之时,就是你完蛋的时候。”太郎嘿嘿一笑:“那要看我的刀听谁的。”吴畅说:“你手中的那破玩艺能算刀吗?若可以称作刀,它自然听我的。杀你的就是它。”太郎不由恨从心生,双目射出夺人魂魄的冷光。刀出鞘。他的力量都注到刀上。吴畅冲他一招手,笑道:“别那么麻烦,快点动手吧。我不想看你这副怪样子,天就够阴沉的了,再加上副死相,谁受得了。”太郎终于怒不可遏,身形向前一晃,刀与气合一,刀光一闪,又使出“快刀三斩”,闪电般砍出三刀,直取吴畅的头、肩、腰三处。吴畅并不闪移,反而扬手迎上,伸手就抓,在太郎砍出三刀的同时,他抓了三次。太郎心中一凛,斜刀前刺,吴畅同身一绕。弹指一挥间,太郎忽觉水一样的无边柔劲拥住了他,手中刀不田自主一调头,向自己的小腰切下。太郎大骇,眼看着刀刺向自己,竟无力改变这一切!陡觉肚皮一凉,他惊呆了,有种东西被切开了,他弄不清是切开了他的肚皮还是西瓜。许久以前,他在烈日切开西瓜时也是这样的感觉,那溢出的红液很甜,今天的红液似乎有点儿腥,他忽觉看错了对象。他感到自己错了,而忍者是不应该错的。刀刺中他的小腹,并不太重。他急忙闪开,捂腹。止血,忙得不亦乐乎。吴畅说:“忍者,密宗东传日本,你只得了点皮毛,甚是可惜呀。东赛比藏密看来稍逊风骚,你们误解了密宗精神。密宗有两条,神秘力量和广大生命,你们仅取其一,抛弃了深遂的生命,能有什么作为呢。”太郎容不得别人贬低忍术,嚎叫道:“住口!你不懂东密,无权轻蔑它!”吴畅哈哈大笑:“你叫唤什么,若不服气,我再让你的嘴开大一些,那就好出气了。”太郎恨得眼睛撕裂,双手抱刀。一式“百还斩”弧形劈向吴畅,刀气寒光扬起一片,威势惊人。吴畅斜跨半步,使出太极术轻柔向前一按。太郎的刀又偏了方向。刀头一摆,果然向他的嘴划去。太郎惊骇欲死,收刀弃刀都已不及,仿佛风儿吹过,他的左嘴角被刀开拓,鲜血洒下。太郎差点气晕过去,这样的耻辱实在太深太大了,他受不了。他觉得不剖腹自杀对不起忍者的声誉。他举起了刀。吴畅笑道:“忍者算什么东西,在我面前只配自杀,这我说过的。”太郎伤心欲绝,又恨透天涯,但他却不愿再与吴畅斗了,两人间的悬殊太大,斗无益处。想到吴畅的话,他又无法自杀了,自己怎么能按别人设计的道路走下去呢?死不可怕,但必须让敌人的话落空。他盯了吴畅好一会子,把刀放下。吴畅笑道:“你还算没傻到家,自杀算不得了结,再造新梦去吧。”太郎哼了一声:“忍者是没有退路的,我一定要证明给你看,东密武学绝不比任何武学差。”吴畅笑道:“你会很容易做到的,假如世上没有优劣之分的话。”太郎难受地闭上了眼睛,对付吴畅他几乎没有可利用的东西。他感到悲哀,这太丢日本人的面子了!委屈、无奈象小虫在吞咬他的心。他忽儿觉得自己并不真正的忍者,忍者无情无义,自然也不会因失败而羞愧,他的心灵顿时得到了解脱。是的,自己还不是真正的忍者,败了,也不算给忍者丢了面子。我算明白了,忍者是不可战胜的。他嘿嘿地笑了。无须否认,他的笑多少有些无奈的。吴畅这时转向冰清圣女,笑道:“圣女姑娘,我可以提个问题吗?”甘地想道:“小子,你没权力与她说话。”冰清圣女说:“我的事用你管吗?不知羞耻。”吴畅道:“圣女姑娘,让我封住他的嘴吧。”“那是你的事,我不反对。”吴畅淡然一笑,走向甘地:“‘不知羞耻’!你若现在就滚,别让我再见到你,我就留你一条小命;若不知趣,我马上教训你。”甘地一怔,冷道:“小子,大爷并不怕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没你的好处。”吴畅展身而动,犹如一股黑夜里的风扑上去,伸手就抓。甘地身形微矮,举掌外封,劲浪如潮而出。吴畅飞身而起,迅疾地弹出一道指气射向甘地的眼睛,用的是暗劲。甘地没有看清,等他发觉有异,右眼立时如钻,鲜血飞迸,半边天顿时黑了。甘地大骇。“小子,你好狠!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再不滚,我马上敲烂那只‘破灯’。”甘地不寒而粟,来不及多讲,转身飞逃。他弄不清吴畅的身手怎么比那天又高了呢。太郎见甘地逃走,亦不敢停留,纵身追甘地去了。吴畅一转身,冰清圣女骈指如戟,闪电般刺向他的眼睛。吴畅淡淡一笑,挥臂抓住了她的手。他的动作总是快的。冰清圣女的手儿确是极妙的,与慕容素的一样,堪称人间双壁。他神思飞流,握着的仿佛是慕容素的手了,不由吻了一下。“我的爱妻,我多么想你啊!”冰清圣女大怒:“谁是你的爱妻?”吴畅马上笑道:“我的爱人在远方,我借你的手向她祝福。”冰清圣女冷笑:“你倒会找地方,快放开我。”吴畅松开她的手:“圣女姑娘,我并不想冒犯你。怎奈看到你的手,我不由想到远方的爱人,她的手与你的一样美,以致我都弄混。”冰清圣女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你既然有爱人,还干什么跑到这里来胡说!你以为天下人都可以任你戏弄吗?”吴畅忙道:“圣女,你别这么说,你这么美丽的人儿不知费了上苍多少心血,谁会戏弄你呢。我对你只有爱慕。”冰清圣女冰冷地说:“我知道你还会有更好的迷魂汤,可我不稀罕。你凭什么要把我深渊?我现在是有口难辩了。”吴畅无奈地说:“我没讲过你的坏话呀。”冰清圣女怒道:“还不承认!你对别人胡说我是你的老婆,这还不够吗!”吴畅说:“圣女姑娘,你别生气。我的原话不是这么讲的。你要不要听听?”冰清圣女一挥手:“我不要听,你把我的名誉给毁了,还要我谢你吗?”吴畅叹道:“肯定是那个老秃驴捣的鬼。我的本意是要赞美你的。”“你少来这一套,男人的赞美就那么单纯吗?”吴畅长出了一口气:“也许还有别的,可那是什么,我也说不清了。”冰清圣女美丽的眼睛一忽闪,落下泪来,哀伤地说:“我该怎么办?”吴畅道:“圣女,我有办法,先找那个老秃去,让他讲个清楚,一切都明白了。”冰清圣女恨道:“你是弥罗教的敌人,我怎会与你同行呢。办法我也有。”“你有什么办法?”“杀了你什么都解决了。”吴畅叹道:“我并不是怕死的人,可我现在人为几个人活着,不能死。这不是好办法。”冰清圣女迟疑了一阵子,轻声道:“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你投靠弥罗教,做个护法。这样,谁也说不出什么了。”吴畅点头道:“这倒可行,只做个挂名护法。”“不是,要做个实实在在的护法,永留教内。”吴畅连忙摇头:“这可使不得,我的故乡在呼唤着我,留在这里算什么。”冰清圣女恼了:“你既然不想呆在这里,到处胡说干什么?”吴畅苦笑道:“我不是故意的吗。反正又不是真的,你怕什么。”冰清圣女哀声说:“让你一搅,我却活不下去了。歹人的威逼,教徒的白眼,哪一样不可怕?你以为我是个男儿吗?”吴畅长叹了一声,没有说活。真倒霉,一句玩笑惹来这多麻烦,歪教邪魔的规矩真是可怕。他看了冰清圣女两眼,发现她那无比的美丽的眼睛闪着圣洁的光环,心中不由一酸,替她的命运担起忧来。片刻,他轻笑道:“我传你一种旷世奇学如何?这样你就能对付歹人了。”“那别人的污言秽语呢?”“你本是圣洁的,何伯别人说?白云任它来,清水凭它去,心净就行。”冰清圣女低下了头,轻轻地问:“你传我什么功夫?弥罗教中人是不许学别家武功的,你不会教了我又到处乱说吧?”吴畅道:“我发誓,揍死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那是种什么功夫,值得我学吗?”吴畅道:“你学了就会知道了。这种功夫十分霸道,不可轻易使用。”冰清圣女心中一喜,没说什么,暗打注意。吴畅让她放松一下,开始传她“云泥神指”。冰清圣女是识货的。按着吴畅的指点行气,片刻工夫,就觉功夫大进。她又惊又喜,别管他是什么人,先自强起来再说。冰清圣女也是聪明的,她的心与她的美丽一样可怕。悟性极高,一点就通。约有一个时辰,她就练成了“云泥神指”。纤指儿轻轻一弹,一道幽光射出,把一棵老树拦腰击断。这让她大吃一惊,我的天,这是什么邪术,如此厉害?她偷窥了吴畅一眼,甩手向他弹去。吴畅说:“别乱来。”幽气射到他身上,毫无反应,她又一惊。“你怎么会没事?”“我还没回答完你的问题呢。圣女姑娘,这神通威力强大,除了我外,对任何人都能构成极大的威胁,你不可乱来。”冰清圣女思忖了一下,说:“对和尚有效吗?他们是佛门弟子,也许算不得人。”吴畅说:“有效,这要看你如何用了。纵使达到无上正等正觉,也不敢视为无物。你要善于运用自身的内气。”“我好悲伤,还是超不过你吗。”吴畅笑道:“这个原因最简单不过了:你想杀我,而我不想杀你。”“这与练功有什么相干?”吴畅平静地说:“爱与恨是不一样的,心中有爱可成仁,满腹仇恨只成功。仁而可统天下,物气不散:功者只识杀伐,支离破碎,终不能上达极顶。辉煌不是落日红,满眼都是辛酸泪。”冰清圣女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没彻底弄清,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为爱练功出上品,那爱是什么?这不是轻易能说清的,全凭各人体会了。她看了吴畅两眼,说,“你害了我,也是弥罗教的敌人,可又教了我一手好功夫,亦算对我有恩,我该怎样对待你呢?”吴畅一笑:“答案在你心里,别人没法多嘴。”冰清圣女叹道:“做人好难。”“做神却容易。你就是神,何必为人间俗情烦恼呢。你怎么做,都没有怪你的。”“包括我要杀你?”“要杀我的人不少,我没法儿管你怎么想。不过杀人总不是美丽的事情,杀一个好人就更说不过去。”“你是一个好人吗?”“干吗要问我,你心里早已有了评价。”“可我以为,你是一个坏蛋,只不过多了一点人情味而已。”吴畅笑了:“我能听到的,充其量不过赞美而已。别人如是说,我是什么也听不到的。”“你的眼睛却不坏呢,嘴也动听。”男人就凭它俩打天下,不行就完了。”冰清圣女低下头,思忖着什么。少顷,吴畅说:“圣女姑娘,你对还原术感兴趣吗?”冰清圣女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会还原术?”吴畅未置可否,笑道:“还原术是种奇特的功夫,我一直没有弄清楚。你知道印度谁最精于此术?”冰清圣女不加思索地说:“钦正活佛精于此术,不过,他是不传人的。”吴畅一笑:“我并不是想求什么人,不过想弄清其中的道理而已,他的道行有多深?”冰清圣女一歪头,斜眼射出两道奇丽的柔光。吴畅的心一跳,不敢再看她,那美丽简直能迷死人。吟吟一笑,她说:“人传他能使手指儿复原,脚坏了也行,不知真假。”吴畅不由大失所望,都说钦正不过如此,看来不会太假了。自己就这么回去告诉她们吗?不!一声令他都奇怪的声音,从心底响起。是的,自己不能再让她们失望了。他轻闭了一下眼睛,淡淡地说:“你没听到过更奇的传说吗?”冰清圣女摇了摇头:“你对它感兴趣,为什么?难道你身上有要还原的?”吴畅叹道:“我的心灵需要修复。在远方,有两个美丽的少女,她们的绝世美容被毁了。我答应过她们,要帮她们恢复如初。若此事空,人生悠悠,我心何安?”冰清圣女淡漠地一笑:“你爱她们吗?”“她们和你一样,无一处不让人爱,何止是我呢。”“也许你的梦做不成了,美难还原。”吴畅吃惊看着她,轻道:“也许你们所知不真,你知道钦正在哪里出没吗?”“你找到他也没有用,还是把他忘记吧。”“不,我答应过别人的事,一定要办成。”冰清圣女叹了一声:“在西边的大树林里,有头怪牛,人以为神,活佛也许在那里。”吴畅笑道:“多谢圣女指点,告辞。”冰清圣女堵住他的去路:“你就这么走吗?”“你还有何吩咐?”“你让我难以做人,不想有个交待吗?”吴畅苦笑说:“我实在没什么了,你要怎样?”冰清圣女冷道:“你还有造谣的权力,这还不够吗,敢说要敢当。”吴畅摇了摇头,难以开口。多么无奈,多么凄冷。难道这是人生的背面?他忧虑地看了冰清圣女一眼,飘身而去。冰清圣女没叫他,亦没追赶,呆在那里。一股寂寞的风吹来,她感到要飘起。片刻,她纵身东去。走了没有多远,迎面碰上瑜清,想躲,有些来不及了。瑜清走到她身边,笑道:“你倒轻闲,害得我好找。跑了不是办法吗。”冰清圣女说:“他们全都胡说,我怎么受得了。”瑜清道:“无论如何,你逃是不对的。这会让信徒们嘲笑的,惹怒了他们,那后果是可怕的。”“你让我怎么办呢?”“也不是没法,只要杀掉那小子,别人就信你是清白的了。我们也出了口恶气。”冰清圣女轻轻摇头:“他的身手太高,靠近都是困难的。”瑜清笑了:“你不是男人,办法总会有的。”冰清圣女有些不解了:“是女人就一定有办法吗?”瑜清乐哈哈地笑起来:“你不是一般的女人,美丽是无敌的武器。那小子是好色的,这我看得出来。”冰清圣女顿时不乐了,脸冷似霜:“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我勾引他吗?”瑜清笑道:“说得这么难听干什么?他是我们的敌人,非除去不可,舍此还有什么好法呢?”冰清圣女有些气愤了:“你这是安的什么心,我的洁白之躯岂能让他糟踏?这不是自套绳索吗?现在他们还不相信我的清白呢。我若这么做了,岂不是他们骂对了吗?”瑜清说:“圣女,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圣洁我是绝不会怀疑的,可这有什么用呢,还不让别人三言两语把是非弄混了吗?你说也说不清。圣洁是一回事,让别人相信又是一回事。你只要杀了那小子,长了我们的志气,他们就会欢呼,就认为你是清白的,谁会管另外的事呢。”冰清圣女冷笑道:“用洁白的换取别人不洁白的相信,你不觉得荒唐吗?”瑜清叹道:“这确是下策,可我们没有上策。我们要杀掉他就必须不顾一切,付出相当的代价。世上没有只有获取,而不付出的。”冰清圣女冷扫了她一眼:“我若不答应呢?”瑜清一笑:“你会答应的,我相信你不会忍心看着我们全部死去。教主已下了与他势不两立的决心,而我们又不是对手,把他惹恼了,岂有不杀人的。”冰清圣女又羞又烦,啼笑皆非。哼了一声,飞身狂奔。瑜清随后就追:“圣女,教主心如火焚,正等你回去呢。”冰清圣女心中充满了怨气,也不理她,只顾奔行。让自己去勾引男人,真是岂有此理!教中圣女,一教之神,别人只有维护她圣洁的权力,哪有教她下流的道理。她感到一切都有点欺骗的味道,陡然不寒而栗。瑜清追了上来,功道:“圣女,教主的麻烦大了。这种时候,你是不该离开教坛的。你不是那种只顾自己,把麻烦推给别人的人吧?”冰清圣女心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来,六神无主,只好跟她回去。两人奔行一阵,来到教门口,正欲入内,报身佛和一个古怪汉子挡住了她们的去路。汉子十分强壮,肌肉黑乎乎地向外凸着,仿佛是层外壳,双目深陷,目光亦似乎向眸子陷入,怪样子有些可怕。他几乎不笑,笑起来一定让人不那么舒服。冰清圣女没见过他,不觉得怎么样。瑜清认得汉子,不由心头巨震:这个人可是个响挡挡的厉害角色,号称泰拳之王,外号“铁金刚”铁金刚是泰国金象教团的老大,与丰觉寺的关系不错。他常来印度,有时在印度一住就是半载。所以,印度专教的头面人物差不多都认识他。瑜清与铁金刚还有过一次误会,自然就更不陌生了。铁金刚看见冰清圣女,神色顿时变了,双目射出两道惊诧的奇光,大溉他的眼睛这是头一次向外放光。呆了片刻,他哈哈笑起来,那笑果然不同寻常,脸仿佛顿时裂开了似的,从隙缝中散发出阴烈的寒光。“闻名不如见面,果然名不虚传。”报身佛一旁道:“可惜已是人家的怀中物了。老铁,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哟。”铁金刚笑声更宏,摇头晃脑地说:“这么美的人儿,让别人得去好没道理,我自然要救。”瑜清皱了一下眉头,冷道:“铁金刚,弥罗教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旨。”铁金刚嘿嘿笑道:“我们总是熟人,总比那个小子来管好吧?弥罗教没有人才,日趋衰微,我不插手,谁又能让它中兴呢。”瑜清大怒,这不是挑战吗?她冷冷一笑:“铁金刚,别人怕你,弥罗教不会怕你。印度的天不比泰国的小,你量过没有?”铁金刚毫不在乎地说:“我看也没什么不同,女人总是弱者,谁也改变不了这种构思,除非你的观念颠倒过来。”报身佛附和说:“弥罗教缺乏‘铁气’,早该让男人主了,那才象个洋子。说不定……”他下流地笑了,目光直在冰清圣女的胸部扫,越扫越觉得移不开目光,真是不可思议,人怎么能长这么美呢,她是怎么长的?他想极力寻找她的缺憾,哪怕一点儿也行。然而没有,他什么也没找到,只觉得自己正陷进辉煌的光里。那里似乎还有水,他成了落汤鸡。瑜清对他的为人嗤之以鼻,冷道:“报身佛,你是否想证明一下弥罗教有没有‘铁气’?”报身佛说:“我对这个无所谓,有人想证明这个。铁兄,是吗?”铁金刚说:“女人美得有理,想横,就说不过去了;欲铁,那简直是自讨苦吃。一个女人是碗水,一片女人是海洋,软柔柔的,那才有趣。若说其中有铁,那就是发昏。”瑜清气得身子直颤,她虽然知道铁金刚,也不愿示弱。连这样的东西都怕,那也太没志气了,女人活着不是为了这个。她粉拳握紧,走向前去:“铁金刚,想找弥罗教的便宜,你还得再回娘胎一次。”铁金刚火了,恨道:“老东西,我又不要你。识趣的滚到一边去。”瑜清身子一抖,恨不能抑,斜身一飘,急抢而上,双掌似飞莲,旋绕一晃,幻出两溜掌影,仿佛空中飘摆的长龙风筝,向铁金刚的太阳穴急泻。铁金刚却不惊慌,也不想躲。“砰砰”两响,击中铁金刚的太阳穴,力道何止于钧。而铁金刚竟然如没事的一样,动也未动;倒是瑜清被震退了几步,双臂被震得抬不起来,心也痛楚难当。她惊骇了,铁金刚果然难缠。她以为自己的双掌击到生铁上也会开裂,万料不到铁金刚比铁还硬,好似一座冰山,冷硬无比,打他一掌就如草芥落上一般。无可奈何,她闪到一边,准备找机会再下手。一个人不可能把什么地方都练成“钢铁”,总有薄弱的地方,她相信铁金刚也不例外。铁金刚受了一击安然无恙,更加得意,笑道:“女人只有温柔的道理,打人就不是你们的事了。女人的身上若有‘铁’,那就会长出胡子。而你们没有。还要证明吗?”瑜清难过万分,却无法开口,寸心乱颤。报身佛哈哈大笑:“弥罗教早该找个男人撑腰了,信了我的就不会有今天了。”铁金刚说:“现在觉悟也不晚,你说是吗,圣女?”得再试一下。”铁金刚哈哈大笑起来:“你想和我动手?”“你说得太动听了,我想教训你呢。”“好,好。”铁金刚点头道:“那你就快动手吧,我很想领略一下粉拳的味道呢。”冰清圣女冷哼一声,身形急动,挥掌直击对方肩头。铁金刚更没把她放在眼里,咧嘴笑了。冰清圣女掌到中途,手腕儿一旋,掌变作指,轻轻一弹,“云泥神指”应急而施。她别无选择,只能放弃自己的神功,否则,她也不会击败对方。使用云泥神指,虽然她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至少希望是有的。铁金刚忽见她换了招式,稍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强劲的内罡指气已射中他的肩头。“哧”地一声,铁金刚顿时狂叫而起,身子被击飞四五丈外。奇怪的是,她的指气并没有射穿他,所以他也没有流血。不过他的内腑却受到了巨大的震荡,眼前金花乱舞,他几乎站不住脚。瑜清惊呆了,合不拢口,报身佛更是心脏狂跳。这是怎么回事呢?忽然,他大叫起来:“她使的是魔功,不是教法,这是不允许的!”瑜清投去疑问的目光,没有言语。铁金刚这时嘿嘿地笑道:“好个厉害的女人,原来你的身心被魔鬼占了。我要赶走它,我要让你伏在我的脚下!冰清圣女心中一片阴凉,冷笑道:“法正无邪,能杀敌的就是好功夫。你活了这么大了,理也不懂吗?”铁金刚恨道:“你是个坏女人!”冰清圣女轻哼了一声,并没恼,说坏女人我就坏么,只要我方寸不乱就行。她轻轻移动了一下身子,向前走去:“你最好快点离开,为了一点妄念把命丢了,就可惜了。”铁金刚狂笑起来:“我把命交给你,谅你也提不起来,老子的命黑着呢。”冰清圣女冷冷一笑:“你心黑,没人怕你,不信就再试一次。”她飘身而动,如雨似风。一卷而上。铁金刚这次不敢托大了,弄不好真会把老命丢了。他双膝猛地向下一跪,双拳齐出,这样的打法实在少见。冰清圣女陡见对手双臂暴长,仿佛长了许多,拳影闪着黑芒向外怒射,急忙滑身斜飘“云泥神指”又告使出,直射对方的拳影。“扑哧”两声,气影相交。铁金刚闷哼一声,身子被甩出丈外。这次吃亏的又是他。冰清圣女平静地笑道:“现在你该明白让你滚是多么的合理了吧?”铁金刚怒极,这样的倒霉事他还没碰过。在我国,自己是何等的威风,来到这里怎么就不停地吃瘪呢?这是不能原谅的,更不能容忍。他暴叫一声,双腿屈起,猛地飞扑过去,两拳贴着下巴,双目如电,人到中途,双拳齐展,使出“金象扑兔”,下击冰清圣女的头颅。在他眼里,她再也不是一个美女,而是一个强大的敌人,说她是美女蛇也不过分。冰清圣女不敢怠慢,身形斜飞而起,在半空里玉臂一摆,又使出,‘云泥神指”,弹出两道指气。铁金刚回拳欲挡冰清圣女又弹出一束指气。铁金刚如蛇般摆动,极力翻滚,仍然迟了一点,被指气射中。他“啊呀”一声,又被击飞,这次出了血,后腰上多了个窟窿。铁金刚惊魂未定,瑜清又冲上去,她身法如风,眨眼到了铁金刚身边。他刚抵挡,“啪”地一声,挨了叶响亮的耳光,人也摔倒地上。瑜清哈哈地笑起来:“我以为你真的是块铁呢,原来只铁了一层皮。好笑,有趣。”铁金刚气得欲死,嘴角都咬破,可也得受气。他纵然想死战也没力量了,自己身受重伤,再张舞爪,唯有自讨若吃。这恨只能咽下了。报身佛料不到弄成这个样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怀疑冰清圣女与吴畅有了勾结。这样的功夫只有中国有,她如何学来的?他嘿嘿一阵奸笑:“圣女,你虽然胜了,实则败了,你露了马脚。你若不是和那小子有瓜葛,与他学了那些魔法和妖术,这武功如何来的?”冰清圣女气恨不已,不愿与他搭活,飞扑而上,她要给报身佛点教训。瑜清忽道:“圣女不可。”冰清圣女飘身后退:“为什么?”瑜清叹道:“我们还要给法身佛个面子,打狗要看主人呀。”报身佛气得跳起来:“放屁!有两条腿的狗吗?”瑜清笑道:“你那一肚子东西还不如狗的干净呢,叫唤什么。”报身佛咬牙切齿,眼睛都快跑到了太阳穴上,也没办法。不过他不会闭上嘴的,对他来说唯一可以办到的就是骂上两句好听的,鲜亮的。他嘿嘿哈哈笑了几声,说:“过不了几天,弥罗教就会弄出什么事了。”冰清圣女心中一动,淡漠无语。这也许不是假的呢,今后一些事怎么发展呢?瑜清声色俱厉地说:“报身佛,你太过分了。吴畅也是我们的敌人,圣女岂会上他的鬼当?不久,一切都会清楚的。”报身佛笑道:“如此更好,可她的那手绝招儿是从哪里学来的呢?若是那小子传的,他会白传吗?吴畅有一肚子坏水。”他以为吴畅见了漂亮女人就会动心,肯定别有用心人的差别只在于心人与坏心。坏心的男人是不会一本正经的。瑜清也有同样的疑惑,但她却不能这么说,掩护是少不了的。她轻吟笑道:“天下武功数不清,你怎知那功夫是男人传的呢?何况,两国武学亦有同流之处,我们自己就不会创造吗?”报身佛嘿嘿地笑起来:“对你们的能力我是清楚的,创编些三脚猫的功夫可以办得到,要创造出惊天骇地的武学,你们的境界还差呢。”瑜清无法否认他的话,没有接茬。少付,说:“报身佛,要怎样你才相信圣女是清白的呢?”“除非你们杀了他,最好是圣女动手。”他是不加思索的,以为杀人谈何容易,自然让人相信也办不到了。他的话正中瑜清的下怀,乐得她一颤,看来自己和教主的想法没错。人们并不需要事实,有完好的欺骗也就够了。他偷膘了冰清圣女一眼,笑道:“报身佛,我们会杀他的。为了弥罗教的清誉,死又何惧。不白之冤,总有昭雪的一天。”报身佛乐了:“杀他不易,你们若真的办到了,我自然会信的。只怕是没捞着杀人,已被人家杀了。”瑜清说:“那是我们的事,蒙受耻辱难道比死更好些吗?”报身佛阴笑一声:“那我等着看好戏了。”他扶起铁金刚,向西而去。铁金刚说:“不能这么走的,我会再来。”报身佛笑道:“我也会再来,但不是为了挨打。想不到女人的拳头也越发有趣了。”冰清圣女冷笑一声,转身进入教内。天快黑的时候,艾米尔把她叫了去。她回到自己的住处,心烦意乱,真想痛哭一场。这是什么吗,干净的手也许最易把人推向苦海。夜里,她做了一个梦,一片幽暗的海水涌上来,要把她湮没了。一只怪手伸向她灵魂深处,一下子盖住了她的全部,她再也看不见自己了,只听微弱的声音在叫……她一骨碌坐起,四周静极,什么也没有。她想走出去,终没有动。黎明的丽光洒向大地,她出了屋子,在后面的树林里走动,然而越走心情越沉重。她叹了一声,面向东站着,让东方的红光照在脸上,似乎唯有这样,她才感到轻松。忽然,教门外一片喧哗声,在宁清的晨光里格外响亮。片刻,法身佛等人走进教来。艾米尔与瑜清连忙迎上去。她们对法身佛是十分敬仰的,把他真正看成是佛的弟子。艾米尔笑道:“活佛驾临敝教,有何指教?”法身佛一反常态,冷着脸问:“圣女在何处?”瑜清说:“可能在后面的树林里。”法身佛道:“请把她叫来;我有话问她。”艾米尔笑道:“活佛要问什么?”法身佛说:“想不到她的手段好辣,竟然跑到丰觉寺去杀人。”瑜清惊道:“这是不可能的,她夜里并没离开教坛。”化身佛忽说:“她的事你管不了,还是让她自己说吧。”艾米尔命人叫来冰清圣女,她有些茫然。法身佛问:“你夜里去了哪里?”冰清圣女有些纳闷,笑道:“去哪里好呢?”“自然是去佛界。”法身佛冷道:“可你没去那里,而是去了地狱。”冰清圣女忽儿吟道:“怪不得和尚都不娶媳妇,脑袋如此可怕,谁敢跟呢。”这自然有戏弄的味道,她也不知何以要这样说。法身佛不由火起,被女人如此调侃,不恼还是人吗。他怒道:“你身为一教圣女,如此不检点,好运还会长吗?”冰清圣女不知哪来的火,针锋相对了:“你身为活佛,修行了几十年,佛在哪里,是冤枉人吗?”法身佛眼里破天荒闪出辣光,怒火烧红了脸膛。对方在他看来,似乎是一堆骷髅。不过在骷髅的后面,还有一个清影,那里闪动的。这无疑使他烦恼,也让他惊心。女人杀人也许是小事,敢撼动他的佛性,是不可饶恕的。他向前移动了两步,阴冷地说:“你无故杀死十几名僧人,究竟为了什么?”冰清圣女气道:“我看见僧人就头疼,干嘛要上门去找不痛快?”化身佛说:“圣女,我亲眼看见你杀人,三言两语能赖得掉吗?”冰清圣女无奈地说:“你们既然疯了,我还能说什么,我早就怀疑你们成天蹲在寺里会出事的。谁能指望一群男人凑在一起会干出好事呢,不把谎说破,没完的时候。”化身佛气道:“圣女,我们没有必要故意找你的麻烦,你还是把原委讲出来吧。”冰清圣女实在不知怎么好,就笑道:“报身佛比我清楚,一切都是他策划的。”报身佛一惊,随后叫道:“圣女,你不能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策划过杀人?”冰清圣女说:“你还是实说了吧,反正你师兄也不会怪罪你,怕什么。”报身佛吼道:“闭嘴!想不到你也会信口雌黄,拖人下水。”冰清圣女灵机一动。借题发挥:“你从来没安过什么好心,再多一次坏,也算不了什么。你说和尚难当,长夜漫漫,你师兄早不想干了,夜里起来喜扮女人,还让我小心,别上他的当法身佛实在听不下去了,斥道:“圣女,够了!你年轻有为,本该洁身自好,想不到你的心灵这么糟糕,实在不配再为圣女;大教主,让这样的人做圣女,会毁了你们的。”艾米尔亦觉冰清圣女有些胡说,却没言语。你们把脏往别人头上栽,还不许别人弄开吗?化身佛说:“教主,一个人若污了教名,那是不能原谅的。趁早让她走开,或者……杀人不能算完,你们总得有个交待。”瑜清道:“活佛,这是不公平的,把杀人的恶名推到我们身上来,绝没安好心。我们也不是怕事的人。报身佛冷笑道:“你想玩硬的?”“对恶狼能肉身布施吗?”报身佛睑一红:“那是自讨苦吃。”瑜清说:“难道你们是会带来吉祥的人?”法身佛笑道:“你们放心,我是不会以武压人的,不过这事也要弄个明白。”冰清圣女忽说:“要弄明白回丰觉寺去弄,厚颜无耻地一群跑到女人群里来干什么,找借口搞名堂那是妄想,没人怕动武的。”法身沸有些受不了了,脸上闪出火星子。这么难听的话从一个少女嘴里说出来,实在不可思议,这与她的美丽太不协调了。法身沸不得不承认,冰清圣女的美丽他也不能无视的。佛对美丽的女人也感兴趣的。他冷冷地一笑:“你认为我们跑到这里来是瞧女人的?”冰清圣女说:“我们没去你的丰觉寺,这难道还要解释吗?”法身沸一证,这丫头的话也有几分理,跑到女人堆里风光,确有些嫌疑。但平心而论,自己是没有这个念头的。佛在心中,他可作证。他轻轻笑道:“你休要狡辩,你不先跑到丰觉寺杀人,绝不会有一群和尚跑到这里来对阵。”“你看见我了,抓着把柄了吗?”“我看见是你,这是不会错的。”化身佛说。冰清圣女冷笑道:“听说你佛法精湛,是不是当时正读经文入了魔呢?”“我的眼魔是进不去的,佛光照亮一片,什么人也休想迷惑了我。”“那你准是个傻子,我想佛祖说不定正哭泣呢。有你这样的弟子,真让他操心。拿着块石头当天鹅,还振振有词大讲它的妙处。人若傻到这种地步,那真是没法子可想了。”化身佛心中不是滋味,被一个女人贬到泥土里去,这恐怕不是佛意,要证明自己的正确,大是不易。古来男人多糊涂,与漂亮的女人摆阵,更是说不清楚。他有一百八十个理由可以说明自己怎么做是对的,却下不了手。他知道,对方同样有一百八十个理由可以证明他是个疯子。尽管做了和尚的男人大都是圣贤,而在对立者眼里,恐怕就是另一码事了。他嘿嘿地苦笑了两声:“圣女,也也这个称呼对你不合适,不过我还是想高看你一眼。你认为我会拿着石头当天鹅,傻得可以,为什么我没把你当成和尚呢?”“这再简单不过了,你已经把和尚当成我了。”报身佛忽道:“你想出家也犯不着往和尚身上靠,一个光青头,一个三尺发,这根本是两回事,难道分不出来吗?”冰清圣女吟吟一笑:“大和尚小和尚好分,好和尚与坏和尚就难辩了。世上就有那么一种人;能把绝不相同的东西看成一模一样。”“那是什么人?”报身佛冷道。“别有用心的人。和你差不多是难兄难弟。”报身佛嘿嘿地笑了起来:“圣女这么看得起我,该早说。在修行人看来,唯有佛才行。”冰清圣女哼了一声,没有言语。众人陷入了沉默,是谁也不想面对的沉默法身佛不由疑惑起来,难道这丫头真没杀人?看来她杀人的理由也不充分,为什么呢?可师弟目睹了她下手时的辣绝。难道还有假吗?他是非常相信化身佛的,若是报身佛告诉他的,他连理都不会的。沉默容易让人暴躁,这一点报身佛首先感到了。他一挥手,叫道:“师兄,师弟曾与她对了一掌。把她抓住,看一下身上有没有反应,不就真相大白了吗?”这自然是最直截了当的办法,但和尚看人家女孩子的玉身成何体统呢?这很容易让人怀疑你的动机。法身佛未置可否,化身佛说:“这是个可行的办法,让艾米尔教主代看好了。若她胸前有红点,杀人者必她无疑。”艾米尔不由感到为难,得罪法身佛不好,依他们的话去做岂非更糟?假如……她一时无语。冰清圣女悲愤地笑起来,声音凄切,让人泪下,玉颈可断,受辱不干。让一群和尚摆布,那活得就太没有余地了,动的自由也没有了。“凭你们也想在弥罗教发号施令,做得到吗?要污辱别人,得先看一看杀人的刀快不快。”化身佛说:“慈心就是刀,赤手空拳亦能让你就范。”冰清圣女轻蔑地笑起来:“我以为你是个诚实人呢,想不到吹牛也是你的必修课。”化身佛长叹了一声,跨步上前:“好吧,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佛的力量。”他宽大的袖子一摆,抖起一股劲风袭向冰清圣女的额头,使的竟是中土的“铁袖神功”,足见他武学博杂。冰清圣女知道他难缠,身形右飘,玉臂陡振,使出“云泥神指”,弹出两缕锐利的指劲,直射化身佛胸腰。化身佛微惊,振臂运劲劈过去。“扑哧”两声,竟然没有化解得了,化身佛“哎呀”一声,身子飞了出去,上身的衣服几乎被击碎,露出不那么美观的老肉来,在一群女人面前,显得不伦不类。化身佛遇此困境,几乎无地自容。报身佛乐得差点跳起来,这真是妙不可言,太有趣了,一心念经的人也同样会遭戏弄。自己吃的那些气也不算亏了。女人果然不是和尚惹的。终于没有忍住,他笑了起来:“师弟,看来你的主意算不得高明,没沾上人家的边,反而被人家看了,‘佛身’,太不光彩。”化身佛怒视了他一眼,没吱声。还好,他不过光破了衣服,没有破肚皮。冰清圣女有些纳闷,何以他竟会无事呢?法身佛惊咦了一声,叹道:“好功夫,若非师弟性善,怕已被毁了。”报身佛不解,疑惑地问:“师兄,难道师弟不是败在善上?若出手无情,也许破个地方了。”法身佛淡淡地说:“一分毒,一分伤,一分善,一分刚,这是微妙之学。功夫到了极境,全在微妙上作文章,细小的差别,功效却不大一样。明白了这一点,就懂得了什么是高强。刚才师弟若不是心存善良,就会被她的纯正罡气击毁。可见,欲伤人,先要防。”他慢慢道来,似乎在教训报身佛,又象在开导冰清圣女,令人摸不准庙堂。冰清圣女心中一动,仿佛心灵被开启了,看到了微光,但又弄不清自己抓到了什么,欣欣然,又空茫。法身佛冲她一笑:“你果然不同寻常,我也要领教一下呢。”他双掌胸前一合,右手随之飘然拍去,轻轻无力,仿不带丝毫杀机。冰清圣女有些迟疑,心中有些慌,等想起对方是个大高手这一事实,又急忙使出“云泥神指”弹出两道指气。法身佛不慌不忙,轻轻向下一按,“哧哧”两声,指气射到他身上,他仅微微动了一下,毫发无伤。他安然地笑了。冰清圣女心头大震,神功失灵,岂不象征着灭亡吗?她寂寞地叹了一口气,向后退了两步。忽然,她想起吴畅的话,只要运用得当,就有可为。也许自己不至于束手就擒。有一个死吗,怕什么?她又振作起来。法身佛见她的神色又有了变化,知道对他不利。心理对高级武学的影响极大,越是神奇的功夫,越取决于心理素质。一个怀有绝代奇功的人。若是天不怕,地不怕,你简直就没有办法治他。越向生命的深层开拓,心灵对人的影响越大,生命的“核”就是灵花。法身佛参禅悟道,十分明白这一点,不由严肃起来。一个小姑娘若识得佛心,就比你老和尚可怕,老管什么用。他换了一下方位,轻笑道:“你的聪明果然赛过一群和尚。”冰清圣女正欲开口,法身佛龙行虎步,猛地向左前方一跨,双臂一伸,拧腕儿一振,合掌向前推出,使的是他的得意心法“八方参佛神功”。霎时间四面幻化出四道人影,那么佛眉禅目,一心向善的样子。他们似乎并不要击杀什么,形外无心。冰清圣女一惊,身形陡然飞起,斜飘出丈外,连弹出四道指气。不料这次毫不见功,指气如石牛入海,不见影了。她一怔,突然黑云般一声乌影欺进,顿觉不妙,玉掌振出两道掌气劈去,黑云破了一块,另一半仍飞向她。电光石火之间,她欲再战已来不及了,一股柔劲涌上,她身不由己地飞起来,灰影一闪,一股大劲又托住了她。这一切来得突然,瑜清想帮忙都来不及。冰清圣女心中一酸,知道完了,身手不如人,还有什么好讲的呢。这世界本就乱糟糟的,你下台他上台,说不明白。与其落在他人手里受辱,不如干干净净向天外。咳!似锦青春磨等待,这一回白来。想到伤心处悲壮一生,反手一掌,向自己的天灵盖劈去。她要把藏在那里的生命放入大海……别人呆住了。※※※雪似乎又下紧了,那千点万点,犹如鬼的眼睛。这也许是不公平的,但确有一双眼睛盯着雪中的屋子,眸子里透着鬼气,亦怀鬼胎。中年男人把小竹筒从门缝里插进去,向里吹起迷魂烟,干得很起劲。这种毒烟甚烈,江湖上下三流的小贼都把它视为至宝。人中此烟,三天之内很难清醒过来。他见屋里无动静,心里乐开了花。估计毒烟差不多散尽了,他猛地把门撞开。他的这间屋门十分特别,看似插好了,实则一撞就开,不管事的。屋中的响声似乎也没惊动她们,中年男人嘻嘻地笑起来,大雪天吃几只“肥羊”可以去寒的。他向靠墙的床摸去,不料摸了个空,大吃一惊。急转身时,文明的长剑已刺中他的脖子,刺得不深,但他仍然大叫起来。文明冷冰冰地问:“为什么暗算我们?”中年男子骇然道:“这不怪我,不久前我得了梦游症,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打自己嘴巴。”文明说。“中年男人连忙打了自己两下子。”“你知道是干什么了吗?”“知道了。公子爷,饶了我这次吧。”文明冷笑道:“甘姑娘哪里去了?”中年男人说:“我不知道。”胡仙恨透了他这种人,飞起了一脚踹到他的小肚子上。他“哎呀”一声惨叫,摔倒地上。这回他尝到了说谎的“甜头”,不敢再胡扯了,连忙道:“她去会白公子。”疼痛让他没有耍刁的空儿了。归飞霞说:“这种人已分不清哪是真话哪是假话,趁早把他的舌头割去算了。中年男人吓瘫了,急忙道:“我不会骗你们的,她真的去找白玉龙了!”“她找他干什么?”文明冷厉地问。中年男人慌忙说,“白玉龙一表人材,举世无双,哪个姑娘见了不动心呢?他们早就相识。”慕容素心中默然,百感交集。她是见过白玉龙的,他的举止风度实在让人着迷,当初她就心里乱糟糟的,曾倩倩投向他,实在深怪不得。女人谁不想有一个美好的归宿呢?她幽叹了一声,没有言语,心中的孤冷与哀怨如风云迷茫。平心而论,她对吴畅的感情是不纯的,或者说她爱他是出于一种无奈,更何况他还违了诺言,偷看了自己的真容呢。当时她是十分痛心的,真想永不再见他的,可又有点舍不得,为了什么呢?她越发不了解自己了。一个女人,绝对美丽的女人,要对她说不清的男人不存在一点儿敷衍,那实在是不可能的。她感到眼前的一切都是无聊的风。胡仙却没有这么乏,她时常充满仇恨,冷喝道:“白玉龙在哪里?”中年男人怕了她了,那一脚踢得他这还站不起来呢,极力理清了自己的记忆,说:“在离这不远的一处庄宅里。”文明说:“带我们去。”中年男人连忙爬起来,就往屋外奔。慕容素道:“有这必要吗?”文明说:“也许他们有阴谋呢,不可不防。”众人无异议了,跟着中年男人出了家门。几个人冒着雪拐弯抹角走了一阵子,来到一座圆门口。中年男人说:“白公子就在这里。”文明道:“你叫门。”中年男人不敢违抗,只好亮开嗓子叫门。过了一会儿,院里有了动静,一个小老头儿把门打开,斥道:“你叫丧哪!”文明一推中年男人,几个人都进入院内。院子挺大的,积雪颇厚,却无人打扫,几间屋子冷漠地座落在那里。文明问:“白公子呢?”屋内忽有人答:“找我们也是一样,我料定你们会来的。”中年男人听到那人的声音。忽道:“公子爷,您就放我一回吧,不然我就完了。”屋中人道:“你早该死了,还怕什么。”中年男人吓坏了,扭身就逃。突然,一道黑影射来,中年男人大叫一声扑倒在地,后脑勺被击烂了,见阎王去了。这人的身手好高,众人一惊。一阵长笑从屋里传出,走出两个人来,赫然是薛不凡与朱祖。一直未曾言语的黄娇又惊又喜,总算又碰上这老鬼了!不由一阵激动,酸甜苦辣涌上心头,眼睛热辣辣的。薛不凡冲他们点头道:“来得好,我正要找你们呢,送上门的小白羊我是不会拒绝的。”慕容素冷道:“你不怕这是灾难吗?”薛不凡又笑起来:“我的霉运过去了,中兴的时候来了,何来灾难?”文明问:“白公子哪里去了?”薛不凡说:“你们来晚了一步,他与心爱的人儿去了远方,那里是温柔富贵乡、风流场。”?“他们到底去了哪里?”“凭你小子还不配问,这里没有第二个倒霉的小贼,倒是你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去处。”文子清哼了一声,没再言语。他对薛不凡知道得够多了,多说无用。黄娇思忖了片刻,冷然道:“薛不凡,你认得我吗?”薛不凡双目雪亮,虽是雪夜里,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哈哈笑道:“你这样的小妖妇我怎会不记得呢?亏你还认得我薛某人。”黄娇愤怒万分,一张脸顿时火烫,恨不得立时冲过去把他撕碎。但她终没这么做,对方不好对付,须小心才行。她这时并没有别的念头,她对薛不凡的杀父之仇已是铭心刻骨。此仇不报就对不起老父亲的在天之灵,她就是何家的不孝之女。她压下心头火,怒问:“薛不凡,我父亲是不是你所杀?”薛不凡淡然一笑:“是怎样,不是又怎样?”“是,我就让你偿还血债;不是,你还可以象狗一样活着!”薛不凡嘿嘿一阵冷笑:“你的口气倒是挺大的,若是你的脑袋没有毛病,该记得我已告诉你一回了。你想缠上我吗?”黄娇冷道:“左云说是你干的呢。薛不凡,你若是个奸雄,就该敢做敢当!”薛不凡哈哈地笑起来:“哼!我还轮不到怕你的地步。这本来是个谜,就让它永无天日吧。不过,另一个谜我却不想替你盖着,还是让它见天日吧。”黄娇一愣,心快跳起来,虽然她不知那谜是什么,却感到莫名其妙的恐慌,似乎来自骨子里,来自一直醒着的部分。这不是好兆头。文明知道薛不凡不会干什么好事,他告诉别人的不是中伤就是谣言,都是杀伤别人的利剑,上了他的当绝没好果子吃。他冷然道:“继留着你用吧,没有要听的,也没人会信。你也算个厉害角色,别净干下三流小贼专干的勾当。”薛不凡哈哈笑起来:“我要告诉你们一个事实,怎么是下流勾当呢?”文明说:“我们是来找白玉龙的,既然他不在,你就少开尊口吧”薛不凡摇头说:“这我太吃亏,替人守密是很累的。”胡仙道:“你这种黑心肝的东西还是累一点好,你若闲着,那没有别人好过的了。”薛不凡乐道:“小娘子,你倒了解我。”胡仙受人奚落亦不好过,抽剑就欲拼命。黄娇拦住了她,阴声道:“这贼子我来收拾他。”黄娇感到心中那团的顽强爆破了,仿佛整个人儿将滑入急流里,再也等不得了。她手腕陡然一翻,长剑在手。“碧月狂风剑”搅起弧形剑幕刺向薛不凡的脖子。此招凝聚了她全部的功力,剑气森茫,不可阻挡。薛不凡料不到黄娇的功夫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陡见剑气射至,骇然失色,急使“北斗逍遥功”极力斜闪,幽影一闪,人顿飞起。纵然如此,肩头也被刺中。薛不凡怒极,电光石火之间返身欺上,他的轻功高明之极,淡影一晃,就靠近了黄娇,似乎他根本就没离开。黄娇待见敌归,再刺已迟,薛不凡挥掌击中她的后背,她叫了一声,被击飞丈外。在半空里,她感到大脑一震,仿佛巍巍的泰山崩了,木石灰上乱滚,一切乱了套。白光一闪,脑中一片黑暗,无可着力了。“哈哈哈哈……”她一阵狂笑,疯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人生,刚才还心明眼亮,现在竟神志不清了。她的样子怪邪到了极点,连薛不凡都有些吃惊。虽然他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剑,但也不希望面对这样的局面。女人若疯了,就不那么有趣了。也许是对疯了的女人有所忌惮吧,他不由后退了两步。慕容素见黄娇精神突然失常,心头大震,凄凉而荒漠,形势严峻了起来。黄娇本可以与薛不凡拼一下,她一这样,她们肩上的担子重了,对付薛不凡与朱祖,他们是没有把握的,一点儿也不了解对方的情况。文明也担心起来。他想去安慰一下黄娇,终没动,对一个疯子说什么呢?薛不凡冷眼扫视一会儿,忽地笑起来,开心极了:“妙,真妙。老夫猛击一掌就解决了一个,剩下的就更不在话下了。”朱祖说:“她是疯了,可还没疯到家,也许还能杀人。这个可轻视不得。”薛不凡笑道:“要让她疯得不知天地有什么差别,那还不容易,再给她一掌就是了。”他扭身飘上,快似流星。慕容素看了归飞霞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等薛不凡靠近了黄娇,两人同时飞纵而起。慕容素“无心剑”搅起螺旋似的青亮剑气,由大而小射向薛不凡的咽喉;归飞霞使出“百团身变”奇法幻出四五个身影,飞上薛不凡的头顶,齐向他的头颅击下。两人的身法也快到了极点,薛不凡在两大高手的合围之下,有些心慌,不敢再袭黄娇,扭头拍掌,低身向外斜窜。幽影一晃,他脱出重围,也吓了一身冷汗。逸与慕容素的功夫在伯仲之间,都是少见的大高手。两人合击对方,按说不会扑空,怎奈薛不凡的“北斗逍遥功”太过神妙,这才让他逃掉。两人怅然不已。归飞霞想不到世间还有这么多超过她的高手,有些伤感。不久前自己还差一点胜了吴畅,真不知那是怎么弄的。自己创立邪阴司时,惊煞了不少人,许久没有碰上半点麻烦,那是何等的快意!现在怎么就不明不白地落伍了呢?她忽略了别人在向前走,自己已停步。三个月前,她若与薛不凡相斗,那还真难定负。现在情形变了,薛不凡已把“碧月逍遥录”弄得烂熟,虽没完全悟透,也探索得差不多了。这下两人就拉开了距离。薛不凡若彻底弄懂碧月逍遥录,连吴畅也不易制他。到那时,他确可碧月逍遥了。他站在那里静了一会儿,笑道:“看不出你们都有一身惊人的艺业,可惜还是奈何我不得。你们知道我对你们突然下手的结果吗?”慕容素与归飞霞都没吱声,她们当然知道若薛不凡偷袭她们,那真的没法儿躲开。文明瞥了黄娇一眼,见她傻兮兮的,似笑非笑,歪着头在极力想着什么,心中难过,叹道:“这里没有白公子,那我们就走吧。”慕容素与归飞霞欲退,薛不凡嘿嘿笑道:“想走,没门儿了。你们不找我,难道我不会找你们吗?”文明冷道:“你想怎么样?”“你们若都变成疯子,那不是挺有趣吗?”文明哼了一声,向胡仙靠近两步,他怕薛不凡突然下手。慕容素心中十分凄然,充满绝望与无奈。这一阵子真是不幸,没有一件是顺当的事,天公难道就这么刻薄吗?薛不凡又嘿嘿地笑起来,危险在逼近。她心中一颤,觉得这个样子下去不行,那会被薛不凡吃掉的。雪花儿落到脸上,她的心忽儿一动,好一会儿没注意到雪了,怎么可以忘记它呢?吴畅的话这时在她耳边响起,那是他临走前嘱咐她的,“无心剑”切记无心。这漫天大雪蕴含着无穷幽气,和它融为一体,对击敌有莫大的好处。她心里一热,感到一股新鲜的力量,不由轻松了许多。她扬脸注视着雪花儿片刻,寻求进人另一个世界的门径。薛不凡见她发呆,笑道:“丑妞,你们逃不掉的,把脑袋想坏也没用,不如听我的。”慕容素没有吱声,她看见薛不凡开口了,却没听清说什么。“嘭’地一声闷响,她感到身子在随着某种内劲飞流,与她同行的是冰冷的雪花,明亮透清。嗡嗡一阵响,她觉得自己成了飘扬的风,向广漠的太空邀游。朱祖见她神色异样,提醒道:“她似乎进入了某种境界,不可不防。”薛不凡说:“没什么了不起。”朱祖摇头道:“小瞧不得,你已吃过一次亏了。”薛不凡不由暗恼,老杂毛,哪壶不开提哪壶。难道我还要你指教!他轻哼一声:“吃女人的亏有什么呢,我一直以为男人就应该有这样的宽大胸襟。这不是坏事,自有乐趣。”朱祖点了点头:“也许你是对的,不过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得尽快收拾他们。”薛不凡自信地说:“老兄,放心吧,你看我的。片刻之后,准让他们个个嘴歪眼斜。”朱祖轻吟一笑,走到一边去。薛不凡扬了扬手,向慕容素走去。与女人斗,最好先斗恶的,这是他的信条。慕容素视而不见,不为所动。薛不凡放慢了脚步,两眼直盯着她,目光似利剑寒光,让人胆战。慕容素仍无所觉,似乎眼前什么也没有,那满天的雪仍然在飘、在飞。薛不凡见对方如此木然,抑或是沉着,不由疑惑了,这妞儿搞什么龙门阵?是故作高深还是另有门道?他思忖了一下,决定先探一下虚实。嘿嘿一阵长笑,他斜身抢上,一招“青龙探爪”,抓向慕容素的面门,欲击她的眼睛。他意在试探,并不想立下辣手:不过,如果对方实在木了,他也会顺手牵羊,打她个措手不及。慕容素也许真的成了风,成了雪,也许看透了薛不凡的心理,仍没动。一个女人有这样的表现,着实难得。薛不凡手到中途,看不透慕容素的深浅,便没有顺手牵羊。他看见慕容素握剑的手动了动,说明对方并不木然,倒是精得很。他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轻叹了一口气。被一个女人的气势逼退,这大概是第一次。他苦笑了一声,有些烦恼。自已明明可以取胜,还怕什么,是杀人的手软了吗?他扫了一眼悠闲的朱祖,又走上前去。这一次无论如何要动手,他告诫自已。慕容素仍然那个样子,不动。薛不凡冷笑一声,身形一拧,使出“虚实双红”奇术,纵身而起,一上一下两个人影同时向慕容素袭去,仿佛幽风儿一吹;如千针电射,人未至,劲先到,欲打乱她的宁静。在绝对不利的情况下,她仍然浑如不知,似乎专等着挨打了。文明大惊,叫道:“小心!”薛不凡掌影已至,黑影飘忽一闪,她的头顶全是险情。在这当儿,慕容素仿佛被风吹起的雪花,人与剑全动了,无心剑闪电般向外一划,犹如雪花儿迸了,霎时青芒明透,森然夺魂。剑气打了个旋儿,飞向薛不凡的脖子。这突变实在太快了,一点也不弱于薛不凡,在极短的空儿薛不凡不敢再击慕容素,拧身向上飞升,他不想与慕容素同归于尽。慕容素毫不放松,身子腾然而起,反剑再刺。薛不凡一掌向她拍去,借力反弹,如飞鸟般泻地。他落下的地方离黄娇不过有两丈远,是背着她的,做梦也想不到他落脚未稳,黄娇剑诀一领,碧月狂风剑抖起弧形剑气向他划去。电光石火之间,剑气就袭上他的后背,想躲来不及了,唯有前扑,以尽量减轻剑气的伤害。“啊呀”一声响起,血雨飞洒,他的后背被划出一道血横槽。黄娇哈哈地狂笑起来。薛不凡在地上一滚,弹射数丈外。黄娇笑嘻嘻地说:“好怪,他身后飘起红旗了,亮亮的。”这并非她装疯卖傻,是真的感觉。她能如此巧妙地刺薛不凡一剑,纯属巧合,是薛不凡打击慕容素的样子刺激了她,让她得以片时清醒。霎时的明白应付一下敌人也许是有效的,面对漫长的人生就充满坚硬的苦涩了。她的头发都散乱了,完全疯子的模样,嘻嘻哈哈的笑声,犹似雪天里的西北风。薛不凡让朱祖帮他止了血,恨得眼疼,让一个疯女人又捞了一剑,好没由来。她这么见巧就干,一条老命还不让她抬去,他不由怀疑起她疯的真实性。女人是善变的,谁知她能把自己打扮成什么模样。他冷冷地盯着黄娇,眼里闪着毒光。在雪夜里那分明有毒蛇的形象,期待吞人。黄娇满眼都是花格子,白点子,一闪又失,对敌人的存在似乎没有感觉,能感觉到自己,对她来说已是重负。她的灵魂深处不停地呼唤另一个自己,渴望灵洒洒、轻飘飘,复归婴儿,光烁烁,返朴归真。对她来说,什么不存在才是幸福,无牵挂,无遮拦。薛不凡看了她好大会儿,实在难以相信她是个好人。心中更憋气,他要报复。对付一个疯女人,他相信不会有问题。黄娇这时嘿嘿笑道:“你干嘛这个样子,我又不好吃。我喜欢雪,它太美丽。”薛不凡说:“你也不难吃,吃掉你有多种方法,你喜欢哪一种?”黄娇歪头一笑:“要杀人吗?把你的头拔下来吃吧。”薛不凡乐道:“好,头给你。”身子飘然前去,及至近处,身影一闪,欺到黄娇身边。他的动作迅速之极,举手就劈。黄娇怪叫一声:“失火了!”扭身就逃,是本能的,速度也快,但还是迟了一些,被薛不凡拍中后脑勺。多亏他用力不足否则她脑浆迸飞了。她哼了一声,身子飞出丈外去。薛不凡报了仇,心里舒服了,嘿嘿一阵快笑。黄娇脑袋又一巨震,里面乱昏了,什么也找不清了,这回彻底疯了。慕容素心中难受,身子不住地颤抖。再也进入不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了。朱祖眼睛一亮,忽道:“机会来了,你该扬眉吐气了。”薛不凡说:“对我来说,时刻都是机会。”朱祖点头道:“除去你倒霉的。”薛不凡冷然一笑,闪电般向归飞霞欺去。他的打法变了,归飞霞一惊,矮身旋掌,一式“铁树开花”向外猛推,内家劲。薛不凡又见她参战,恨得周身汗毛晃,眼看要得手了,不得不放弃。他不能点人家一下,让自己多一个血窟窿。万般无奈身如盘龙一歪,向雪地滚去。归飞霞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事实证明,她们合手可以对付薛不凡的。在场的人,瞬间里几乎都明白了这一点。薛不凡极不甘心地说:“我还要试一次。”朱祖道:“你只还有一次的机会,要珍惜。”薛不凡恨不得怒骂他一顿,嫌他故作姿态。怎奈这是非常时刻,他不愿失去一个朋友,现在对他下手还为时尚早。他冷笑道:“老兄,旁观者清,说说看,为什么还有一次机会。”朱祖说:“她们两人可以与你平手,那四个人呢?你不要小看另外两个。”薛不凡不服气地说:“两人与两个是不一样的。他们未必管用,你老兄多虑了。”朱祖笑道:“人只一条命,失了不再来,你别与它过不去。”薛不凡不乐地问:“依你之见呢?”朱祖道:“你也该明白什么是‘两个’。”文明冷道:“我早已看透了你,岂会指望你上当。”薛不凡哼了一声:“老兄,我看你该出马了,这小子轻看老头子呢,我看该打。”朱祖说:“猫捉老鼠的游戏开始,你先动手吧。”场上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薛不凡得意地一笑,如醉汉似地一冲,直扑胡仙,这次是先打弱的。他的想法是不借,但他轻视对方就不美妙了,以为手到擒来的往往不美。他一闪,到了胡仙身边,伸手就抓。不料,胡仙动都不动。刚才见黄娇疯了,对她的刺激极大,对生的愿望淡下去了,人生这般冷酷,活下去又好在哪里?听天由命吧,该死的时候也不要挣扎。她以这样的心境对待薛不凡的袭击,自然是抱定了死的念头,还闪什么呢?不过,要让她白白死去,她又不干,能扎敌人一下也不错吗。等薄不凡的手触到了她的身子,她终于出手了,无心剑划起一道骇人青芒刺向薛不凡的胸膛。薛不凡大惊失色,急忙绕步拧身,电闪斜射,仍然晚了一点,肩头几乎被扎透了,疼得他一咧嘴。闪到一边去,薛不凡几乎气昏。这是遭了什么邪了,老挨剑扎!他恨不得一脚把地球踢飞。其间的道理连朱祖也不明白。胡仙也搞不清楚,她是无心的。而实则自有微妙。以薛不凡的轻功之高,就是胡仙陡然发剑按说也刺不着的,何以会这样怪呢?其实这完全是两种打法。薛不凡飞爪伸去,胡仙若躲而又击,任她多么冷静都是没用的,这样他们就混战了一处。怎奈胡仙不是这样,她不管薛不凡干什么,杀了她也不管,只专心自己做什么。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这样两人就显得格格不人。薛不凡要分心二用,既攻又闪。胡仙却只想着杀,无形之中薛不凡多了一份负担,再吃一剑就免不了了。胡仙料不到抱着死的念头反而赢了,也许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故吧。她这样想是合理的。文明正为爱侣受击没插上手懊丧呢。见她出奇制胜,不由笑了。苍天有眼,没让我们因此而绝!薛不凡冷扫了一眼朱祖,恨道:“这贱婢也能扎我一剑,真是奇耻大辱!”胡仙淡然说:“这有什么稀奇,你若再动手,我让你就地成个瞎子呢。”薛不凡嘿嘿地笑了:“丑妞,你别做美梦了,老夫若不小看你,岂会让你得手。”不错,这确是他吃亏的另一个原因。朱祖仔细思忖了一下,见胡仙淡然处之,不由想通了,哈哈笑道:“有趣呀,这妞儿是歪打正着。”薛不凡一怔,忽儿也懂了。不错,怪不得她一点也不怕,本就没想活下去吗。他不由叹然,一个女孩子有这样的心志,也是难得啊!若不是挨了一剑,他真起放弃这场拼杀了。朱祖说:“让我来试一下,看她的剑哪儿精。”文明冷道:“你最好别试,死人是没有好样子的,你不想与雪一同进入地下吧?”朱祖笑道:“小子,你还不配说这话。”他身子一纵,直取文明,使的也是北斗逍遥功,急如幽电。文明大骇,急摆剑有些迟了。千钧一发之际,慕容素与归飞霞从两面欺上,亦如飞空天马,掌剑交加,劲气如潮,袭卷而上。朱祖身子一拧,斜滑开去,比薛不凡自如多了。文明躲过一劫,倍感沧然。慕容素说:“我们要走,他们也拦不住,不必在此耽搁了。”朱祖笑道“疯子是走不动的,你们要背着她吗?”文明说:“那你就看吧,活着就有办法。”他走过去,伸手欲扶黄娇。不料,黄娇一反手,点了他的穴道。她认穴之准与没疯无异。文明惊骇欲绝,一颗心凉透。我的何仙姑,这是什么时候,你开这样的玩笑!黄娇一点也不这么看,起身敲着他的头笑道:“坏小子,你的头上这么多毛?”文明啼笑皆非,头上没毛,还长到舌头上去?他叹了一声,苦笑道:“黄姑娘,你解了我的穴道,头上就没毛了。”“你要做和尚吗?那不好。”她摇头道。薛不凡一旁哈哈大笑:“疯子果然有趣,你们还想走吗?”胡仙气得难受,恨不得冲去给黄娇一巴掌,又怕为薛不凡造了机会。几个人僵持在那里。朱祖不失时机地欺过去,他们又都紧张起来。慕容素说:“今夜生死难料,我们全凭运气吧!”归飞霞与胡仙点头赞同,搏杀一触即发。朱祖又向前走了两步。三个人同时扑过去,疾似惊电,状若飞虹。朱祖很滑,自忖以一抵三讨不了好去,又怕薛不凡到时不援手,那自己就惨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左脚外跨一步,扭身掠到一旁去。胡仙见有了机会,飞身冲向文明,欲解他的穴道。薛不凡冷哼一声,斜抢过去,手中多了一把怪刀,在空中电弧一闪,削向胡仙的下部。一招之势蕴含削、劈、点、挑数种之辣,极其骇人。胡仙惊骇欲死,闪躲不易了。归飞霞与慕容素再次扑上,欲击薛不凡。朱祖在侧面偷袭了归飞霞。他的身法如鬼魅,飘忽难测。归飞霞发觉有险,急闪迟了。朱祖快手飞点,一指点中她的期门穴。她的半边身子顿时木了,收势不住,摔倒在雪地上。薛不凡这时向后弹跳而起,躲开幕容素的剑芒。他本就没打算一定要杀伤对方,虚张声势的成分居多。闪到一边去,他哈哈大笑起来:“老兄,你的办法总比我多又撂倒一个。”他故意给朱祖戴顶高帽。朱祖说:“她是最俏的一个,美的女人总是比别人的麻烦多。”薛不凡快笑道:“李兄,看来你的道心也在转移。女人嘛总有吸引力。”朱祖摇头说:“你别想错了,我不好色,不过觉得戏弄美人别有趣味而已。若与丑妞斗,那心情就差多了。”薛不凡笑而未语。慕容素却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若这样下去,那还不都给他们收拾掉。她瞥了胡仙一眼,苦笑道:“小妹,我看咱们唯有心死了。”胡仙明白她的话,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唯有抱定死里求生的念头了,生下去更好,不活也别怨。这样的天气里愁够多了。两人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对方,各自向敌人走去。但她们却不马上进攻,走到离他们丈远的地方站住,不动了。很明显,她们要以静制动,后发制人。薛不凡面对胡仙,不由觉得滑稽。这个小丑妞要与我对阵,真把人气死,不自量力。朱祖也不痛快,他也不想看慕容素的那副冷样子,唯有苦笑。她问呆如木石,不管他们如何恼火。两人静静的,犹如做立在雪海中的两座神女峰,任大雪飘飘,万点迷离,她们岿然不动。她们就是飞雪,浑身充满了雪的精神,不分你我,阔广的旷野包容着两颗心,美丽的雪花在夜里跳着……薛不凡与朱祖见她们不动,也没有立即出手,四个人就这样僵持着。雪在他们中间飘来跳去,象个多愁而又寂寞的舞女。他们仍然僵立着。雪在他们身上做巢,几乎成了雪人。他们还没有动,仿佛在拼斗耐力。实则,他们的心境是绝不一样的。她们两人与雪同在,心无二念,空空然,虚静静,不见自己,唯有风雪。他们两人却不是这样,心中想的全是从哪个方位下手,一举把对方消灭。若说朱祖对付慕容素不易,那是实情;薛不凡收拾胡仙,按说该不难。何以迟迟不下手呢?难道他对这么站着入迷?薛不凡从多方面考虑过这个问题,结果发现,还是这么站着快活。他自信一刀可以解决了胡仙,但丑妞不怕死,也极可能死前刺他一剑。剑刺的方位他估计不准,盲动不得。僵持久了,他的自尊心受到挑战。自己一代天骄,横空出世,虽非天子,亦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说是大坏蛋也可。总之,绝非常人可以比拟的,怎么能在一个丑妞前徘徊呢?若这样下去,自己与丑妞又有什么区别?男人的可贵不在于是否厉害,在于敢决断,这是阳刚美的天然成分。他自信自己的刚美不小,不能任它流失,那是可怕的。左思右想许久,他开始动了,先是左脚外滑,后是怪刀飘移,终于怒喝一声,身形顿起,冉冉上升,挺慢挺慢的。这是虚影,无疑的。那实影哪里去了呢?这北斗逍遥功的“移影挪真”式端的不凡。胡仙只见雪地上幽暗一闪,仿佛一条蛇游来,惊诧不已。也许要死了吧,管它呢,她仍然没动。一个人若是该死,又如何逃得了呢?这种安慰对她还真想了作用,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薛不凡怪刀到了她的头顶,再也犹豫不得,手腕儿一翻,削向她的脖子。寒气一生,胡仙陡然动了,她不问对方的刀砍向何处,只管自己的剑刺向哪里。剑芒光耀而出,扎向薛不凡的胸口。薛不凡估计不妙,幽叹一声,螺旋般飞升,似烟雾一样。他又没得手。胡仙躲过一劫,亦不喜。这不是结局,乐设道理。薛不凡反复试了几次,都不得要领。心中恼火,这怎么可以!胡仙依然不动不理,静如冷石。这样,就僵持了下去,直到东方发白。雪在清晨停了,他们成了雪人。薛不凡从雪脸射出两道目光,投向朱祖,似在询问妙策,同时亦有斥责,何以不配合?朱祖说:“夜那么静,我不想作孽,听听它的声音,利于活着。现在一派清白,对她们不利,我想是时候了。”薛不凡没有吱声,唯有忍着,骂有何用?朱祖哈哈一阵大笑,在雪地上滑动起来,双手在胸前不住地搅摆,迷惑慕容素。倏地,他急射一闪,直欺过去,举手就点。慕容素长剑一振,抖出一串剑花飘洒过去。朱祖急身一滚,勾脚踢向她的膝后“委中穴”。他的动作太快,几乎没有连惯动作。慕容素急跳不及,被他点中穴道,扑倒在地。朱祖说得不错,黎明则她们不利,清冷的光明使她们再难达到天人合一。慕容素被制,朱祖大笑而起。胡仙一惊。薛不凡趁机而动,已用不着刀,伸手戳向她的“玉枕穴”。胡仙回剑欲刺,晚了,整个身子顿时麻木。高人对敌容不得半点马虎,这就是明证。你稍有疏忽,就会给人以可乘之机,使自己措手不及。人家的身法毕竟太快了,晚一步,即差万里。几个人全部被擒,薛不凡快笑起来。朱祖叹道:“拿他们不易,对付那小子恐怕就更难了,我们的功夫还不尽人意。”薛不凡亦有同感,点头说:“也许轻功还低,我们对‘秘录’的精神没全领悟。”朱祖扫了他们一眼:“也许他们另有用处。”薛不凡忽儿恨道:“让我们费了这么多力气,非好好整治他们一番不可。”朱祖没有吱声。薛不凡便把他们提进屋子里去。慕容素心中一片灰暗,是否自杀,拿不定主意。黄娇一脸傻笑,浑然不觉。文明连声长叹,恨自己无用,若不是……他真想一剑了结。归飞霞的心里更空、更惧,她最有姿色,怕遭到非人的蹂躏。薛不凡十分得意,盯着归飞霞,色迷迷的。外面起了风,刮得雪花乱舞。朱祖在雪地里未动,想着另一个问题。忽然,他仿佛抓到什么,变得笑眯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