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神血盟兵分三路,从碧水阁的左、右后方,大举进袭。 从左路推进杀人碧水阁的,是神血盟的金甲组武士、银盾组武士,还有精英高手三十六人。 统领这一支雄师的,是诸葛超凡。 从后方杀人碧水阁的,是神血盟的黑魔堂、紫衣堂、骷髅堂及总坛三祭师。 这一股力量更强大。 最先从瀑布潜入石林的,就是黑魔堂的先锋队伍。 真正可怕的,是骷髅堂四十九高手,及总坛三祭师。 三祭师俱年逾七旬。 他们年纪虽然大,但身手之高,却是当世罕见。 统领这一支雄师的,也就是这三位祭师。 从右方而来的,却是神血盟的鹰组、豹组武士。 另外,尚有精英堂高手六十余人。 为首一人,正是长孙倚凤! 攻势最猛烈的,是由诸葛超凡直接指挥的一千黑道高手。 金甲组武士与银盾组武士,都是神血盟中的精锐战士。 而随后而来的三十六名精英高手,更是极难缠的厉害角色。 金脚带、死未道人,老赌精三人,与碧水阁中人,联手对抗,这一战可说是空前激烈。 尚幸碧水阁早已有备而战,金甲组武士与银盾组武土刚冲杀过来,就已布下三座奇门阵法,把他们重重围困。 这三座阵势,绝不寻常。 金甲组武士与银盾组武士虽然来势汹汹,但却还是无法冲破这三座奇阵。 但诸葛超凡却指挥若定,毫不慌乱。 他手下的三十六名高手,在这位总护法的调度下,也布下了一座极之怪异的阵法。 以阵势对阵势! 以阵势破阵势! 这种道理并不难懂。 但最重要的,是这阵势是否能克制对方的阵势! 当然,组阵者武功之高低,也足以直接或间接影响这一战的胜负。 金脚带等三人,并不属于碧水阁阵势中的份子。 他们似乎变得有点多余。 但当对方也组成阵势之后,他们却产生了一种扰乱敌方视线的作用。 诸葛超凡临阵经验丰富,一见之下已知道这三人非要除去不可。 他冷笑一声,新自上前去对付这三个人。 老赌精人虽矮小,但战意却最旺盛,一见诸葛超凡飞身扑来,不由分说已一掌扫了出去! 金脚带忙道:“别轻敌,这老不死是血神盟的总护法话犹未了,老赌精已像断线风筝似的向后倒飞开去。 他们拼一掌。 老赌精掌力浑雄,向有铁掌之誉。 但这一拼,他却是吃了个大亏。 “死未?”死未道人并非幸灾乐祸,而是照例有此一言。 老赌精犹自叫道:“未死!未死!老夫还死不了……” 他居然还要再与诸葛超凡拚一掌。 但他只是踏前两步,人己倒下。 金脚带急抱起他。 死未道人脸色一变,手中五灵剑争刺诸葛超凡。 剑影闪动,剑花点点。 每一点剑花都隐藏着凌厉的杀着,每一招杀着都隐藏着精妙无穷的变化。 诸葛超凡不由发出一声喝彩:“果然好剑法!” 死未道人毫不理会对方说什么,掌中长剑招式更是紧密。 可是,无论剑招怎样巧妙,无论杀着如何凌厉仍然无法伤得了诸葛超凡分毫。 堂堂总护法,身手确然超卓。 金脚带已在那边叫道:“牛鼻子,这老鬼不好惹,千万小心——” 他并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事实的确如此。 诸葛超凡给死未道人连攻十六剑,他已看出了对方剑法中的破绽。 就在死未道人攻出第十八剑的时候,诸葛超凡突然从剑网重重之中欺身扑了过去。 这本是极危险的一着。 但他已看出死未道人剑法中最大的破绽,这一扑之势,也全然是针对那破绽而发。 死未道人剑势己老,诸葛超凡这一扑,反而是最安全的。 他安全,死未道人就很危险了,因为这时候,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仅在咫尺。 诸葛超凡闪电般劈出一掌。 叭! 死未道人腰间中掌,口吐鲜血,跄踉地俯冲出去。 从碧水阁后方杀进来的,也是神血盟中的精锐战士。 焦四四,高六六虽然刀法颇有根基,但却只是有勇无谋。 云双双虽然身手不凡,可是毕竟独力难支。 幸好神血盟的三祭师还未赶到,丐帮、长鲸帮、华山派与天台派的高手己然纷纷布阵,总算及时压住了阵脚。 这几个门派帮会,全是神血盟要诛灭的对像,这时候,他们可说是敌忾同仇,大有唇亡齿寒之气概。 等到三祭师赶到的时候,形势已相当吃紧,谁也没绝对的把握可以获得胜利。 现在,神血盟的两路攻击已经全面展开。 但长孙倚凤却在碧水阁右方百余丈外,按兵不动。 他说要等待最佳时机。 他在等什么? 他要等多久? 这位千秋,精英两堂堂主,没有说。 但忽然间,精英堂中人,与鹰组,豹组的武士,发生激战。 他们本是同路人,俱在长孙倚凤管辖之下。 而且,大敌当前,大战在即,但他们却自己先打起来了。 长孙倚凤没有制止。 他只是冷冷的盯着一个人。 这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长孙堂主,多谢你的猎刀了。”这人忽然淡淡一笑,说出了这么一句说话。 七 这人当然就是血公爵卫天禅。 猎刀在他手中。 连长孙倚凤的性命也仿佛已在他的掌握里。 “你可知道,背叛本盟,将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卫天禅淡淡道。 长孙倚凤眨了眨眼睛,道:“我从来都没有认为,自己是真的加入了神血盟,所以‘背叛’两个字根本就无从谈起。” 卫天掸冷冷一笑:“你以为可以乘人之危,把本盟重重打击?” 长孙倚凤摇摇头:“你又说错了,卫盟主现时正在狂攻碧水阁,危如垒卵的,只会是碧水阁中人,而并非神血盟。” 卫天禅哈哈一笑:“你倒有自知之明,老实说,在这一战之后,江湖上再也没有什么碧水阁,也不会再有精英堂的存在了。” 长孙倚凤淡淡道:“那么,当然再也不会有我这个人存在了?” 卫天禅摇摇头。 “那倒不然,本座要你活下去。”他目中露出了残酷的笑意:“你最少还可以活一百天。” 长孙倚凤叹了口气,道:“这一百天内,恐怕我会被折魔得不成人形了。” 卫天禅盯着他看了很久,才怪笑着说:“本座会用这柄猎刀,把你身上肉很仔细地割下来,每天割一次,每次只半两,绝不多取。” 长孙倚凤目光闪动:“那倒有趣,每天半两肉,何时才割得完。” 卫天禅道:“最少,一百天之内,你绝不会死。” 长孙倚凤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淡淡的道:“也许,我们的计划是失败了。” 卫天禅道:“但你最少有一件亭是很成功的。” “黑狼帮?” “不错,借刀杀人,永远是最高明的策略。” 长孙倚凤道:“那么,我倒是已经把神血盟利用了?” 卫天禅道:“你也不必把自己估计得太聪明,诛灭黑狼帮,本来就是本座已想干了很久的事,阁下的出现,只是使本座提早一点进行而已。” 长孙倚凤淡淡道:“你的确是条老狐狸,可是距离成功的阶段还有根远。” 他的话刚说完,居然立刻就有人答腔:“心术不正的人,永远不会成功。” 卫天掸目光一转,盯在一个灰衣人的脸上。 但他看不见这人的脸。 他只是看见这人的一双眼睛。 卫天禅嘿嘿冷笑。 这灰衣人是蒙着面的,但卫天禅却仿佛可以透过蒙着面孔的布之中,认出这人是谁。 “在九玄洞里显威风的,就是阁下?”他冷冷地说。 灰衣蒙面人道:“那不算怎么威风,只能说你们的人窝囊一点。” 工天禅道:“有人说,那天你的声音很古怪,说话的词句也很是粗鲁,而且又以一杆银枪作为武器,无论怎样看来,都不像是司马纵横。” 灰衣蒙面人道:“你看我像不像司马纵横?” 卫天禅道:“很像。” 灰衣蒙面人道:“何以见得?” 卫天禅道:“因为你现在的手里没有那杆银枪。” 灰衣蒙面人道:“这又和我像不像是司马纵横有什么关系?” 卫天禅道:“因为你想取回猎刀,只有猎刀,才是你最称心如意的兵刃!” 灰衣蒙面人默然半晌,接道:“还有别的理由吗?” 卫天禅道:“还有,因为猎刀既已在本座手里,你就算用任何武器来对付本座,都是绝对多余的,既然如此倒不如赤手空拳,也许还会灵活一些。” 灰衣蒙面人不由衷心地赞道:“卫盟主果然精明。” 卫天禅却毫不动容,只是冷冷一笑道:“但本座却想不透,你们这些侠义自居的人物怎么也学会了蒙头蒙脸这一套。” 灰衣蒙面人立刻把头上罩着布中解除,露出了本来面目。 这人果然是司马纵横。 他与长孙倚凤冲突,只是一个计划,就是务求长孙倚凤潜入神血盟。 司马纵横被割掉脑袋,当然是假的,那只是一种掩眼法。 长孙倚凤能否成功混入神血盟,而又是否可以获得得卫天禅的信会,那是没有绝对把握的事。 为了这一点,司马纵横跟长孙倚凤争论了很久。 司马纵横认为,这是极危险,而又极艰巨的,他并不赞成这个计划。 但长孙倚凤却坚持己见。 为了消灭神血盟,长孙倚凤甘愿担当这个“卧底”的危险角色。 到了现在,长孙倚凤虽然没有完全失败,但却也没有真正的成功。 老狐狸绝不会轻易相信披了羊皮的老虎。 鹰组与豹组的武士,早就已接获密令,要击杀精英堂的每一个人! 精英堂中人,每一个都在血战中。 堂主也不例外。 长孙倚凤已和两个豹组的武士,在苦战得难分难解。 这两个武士,其实并非豹组中人,而是濮阳玉和卫宝官! 外传卫宝官武功平凡,那是绝不确切的。 虎父无犬子! 卫天禅武功绝顶他的儿子又怎么会是脓包货色? 长孙倚凤剑术超群,那是无可怀疑的事,但在濮阳玉和卫宝官两人的围攻下,他却陷入了捉襟见时的境地。 三人都是剑法上的大行家。 三人造诣也在不相伯仲之间。 但以一敌二的长孙倚凤,实在就很难讨好得去。一嗤! 卫宝官看似轻桃浮躁,一手剑法却是深沉狠辣,终于首先在长孙倚凤的右肩上划破一道半尺的口子。 司马纵横心头一震。 他当然很想去帮长孙倚凤,但是在他的面前,还有一个极凶残暴戾,身手绝顶厉害的血公爵卫天禅。 卫天禅目中已露出了残酷的光芒,就像一头饥饿的雄狮。 他手里甚至己亮出了猎刀! 司马纵横是有心无力。 他一动,卫天禅的刀一定会马上缠了过来,那时候,非但帮不了长孙倚凤,甚至连自己也会立刻死在猎刀之下。 司马纵横不怕死。 但这样死法,却是太冤枉不大值得。 而且自己假若死了,对于长孙倚凤的情绪,一定也会有极其恶劣的影响,那只有加速他溃败的时间。 在这一刻间,司马纵横的手心已沁出了汗。 幸好铁凤师的声音忽然来了。 “双凤齐飞,谁挡者死!” 八 铁凤师的声音来了,人也来了。 最重要的还是他的剑。 凤凰神剑! 卫宝官早已认定长孙倚凤是个死人。 在他和汉阳玉联手之下,长孙倚凤一定会死,他不可能反败为胜,也不可能从两人的剑下侥幸逃脱。 事实上,长孙倚凤不会逃。 无论胜负存亡,他必须要和精英堂的每一个弟兄在一起。 他可以败,也可以死,但他绝不会在这种形势下逃走的。 他最坏的打算也许只有一个,就是与凶残的敌人同归于尽。 但铁凤师的出现,却使他毋须作出如此恶劣的打算。 ——双凤齐飞,谁挡者死! 铁凤师能有这份信心,这份豪情,他为什么不能有同样的气概。 转瞬之间,长孙倚凤变了。 他的剑仿佛已有了信心,有了生命。 铁凤师大笑。 “这才是长孙倚凤!” 卫宝官冷笑。他对濮阳玉说:“精英堂主留给你!” 他选择了铁凤师。 虎父无犬子,区区一个铁凤师又有什么了不起? 刷!刷!刷!刷! 卫宝官长剑挥出,一口气攻出五剑。 这五剑招式并不繁复,甚至可以说极为简单,但那种气势,却有如霹雳一般威猛,自然给予铁凤师极大的压力。 但铁凤师的目光忽然变得像是剑锋一般寒冷,寒冷而坚定。 他的人也稳如泰山,绝对没有被这种雷霆万钧的攻击吓倒。 卫宝官每攻出一剑,他的身子就急促地一侧。 然而,动的只是他上半截身子,一双腿却牢牢钉在地上纹风不动。 攻出五剑之后,卫宝官眼色变了。 他显然没有料到,铁凤师的身手竟然是如此矫捷。 铁凤师没有还击,却在这刹那间大喝一声。 这一喝是什么意思? 卫宝官不知道,濮阳玉也不知道。 等到他们终于知道的时候,长孙倚凤的剑锋已穿过了卫宝官的咽喉。 真正的杀着居然来自长孙倚凤,这实在使卫宝官大感意外。 他想不到,万万的想不到。 濮阳玉也是一样。 那时候,他已缠住了长孙倚凤,而且似乎已把他逼得透气不过。 可是,忽然问,长孙倚凤不见了。 濮阳玉攻出去的剑,居然由铁凤师的凤凰神剑接住。 长孙倚凤呢? 他己和铁凤师换掉了位置,剑锋却在淌着血。 那是从卫宝官咽喉上流出来的血。 刹那间,一个人的脸色变得比纸还苍白。 那是血公爵卫天禅! 卫宝官这一次是真的死了。 他死在长孙倚凤的剑下! “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血公爵的心里在狂叫。 自己早已知道长孙倚凤是个奸细,但他却一直没有干掉他! 他以为是飞不出自己掌心的。 但现在,长孙倚凤却在自己的掌心里,杀了卫宝官! 卫天禅简直给气爆了肺! 飒! 刀光如雪,急攻出去! 司马纵横拦住他,赤手空拳的去阻拦他。 卫天禅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红得像是快要淌出鲜血! 他狂吼,刀势更凶猛,简直有如排山倒海一般。 司马纵横以巧妙的身形避开了八刀。 但卫天禅的刀法,也越来越是凶厉。 飒! 每一刀都力足开碑裂石,尤其是第九刀! 司马纵横似在这一刹那间,身形略为一慢。 一慢已很足以致命。 他终于在这一刀之下倒了下去! 司马纵横倒下,但没有死。 其实他的身形始终没有慢下来,而是卫天禅的第九刀快了一倍。 血公爵果然不愧为一代枭雄,就以这一刀来说,天下间恐怕已没有几人能够使出。 即使司马纵横也不能。 小司马是高手,一个杰出的年轻高手,但却绝不是天下无敌。 即使他死在这一刀之下,他也死而无怨。 因为血公爵的刀法,的确绝顶高明,绝顶厉害。 但他没有死。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猎刀。 猎刀不会了解任何人,任何事,它毕竟只是人铸造出来的。 它没有思想,没有感情! 但人却可以了解刀。 更尤其是小司马。 当卫天禅发出第九刀的时候,司马纵横已在那短短刹那间,算准了它的尺寸。 这一刀若照这情况下砍过来,恰好可以砍在自己的胸膛上,刀锋入肉三寸。 这绝对足以致命。 而那时候,他已无退路。 卫天禅这一刀已把他所有的退路完全封死。 他也没有可能接下这一刀。 所以,他只好咬紧牙关,用血肉之躯把这一刀承受下来。 但也在那刹那间,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使胸膛肌肉急促收紧。 这是保命的奇招。 结果,这一刀仍然伤了他,但刀锋人肉却没有三寸。只是五分。 半寸伤痕,不算太轻但却还不致命。 卫大禅也感到意外。 在他的想像中,没有人能在这一刀之下还能活着。 但司马纵横却没有死。因为他了解猎刀,他太清楚它的尺寸。 倘是另一柄刀,他也许会不知闪避! 卫天惮虽然感到意外,但杀气依然。 猎刀又再挟着呼啸之声落下。 司刀纵横急跃起,一纵身就是丈二。 蓦地,一道沉实的剑影飞卷过来。 铿! 这一剑挡住了卫天禅手里的猎刀。 卫天禅目光陡地大亮,凝注着这柄剑的主人。 那是一个梳譬的绿裙妇人,也就是卫天禅的妻子。 但她现在已不承认自己是卫夫人。 她现在是碧水阁的主人,也是神血盟主要斩草除根的目标。 卫天禅的确很意外。 他想不到她居然能够为司马纵横接下这一刀。 “你的武功很好!”他盯着碧水阁主人,冷冷的说。 “卫天禅,你今天总算找到这个地方,也找到我了。”碧水阁主人的声音更冷漠。 卫天禅瞳孔收缩,缓缓道:“你以为唐千里的剑法,可以杀得了本座?” 碧水阁主人道,“唐千里己死,别再提他。” 卫天禅道:“但你手里的铁剑,到底仍然是唐千里的遗物。” 碧水阁主人冷冷道:“你害怕了?” 卫天禅陡地大笑:“就算是唐千里复生,本座也绝不在乎,他根本就不是本座之敌。” 碧水阁主人冷冷一笑:“卫天禅,你把自己估计得太高了。” 就在这时一人挥刀大喝:“斩!” “斩”声一起,这人已挥动双刀,狂斩过来。 他是秦斩。 他要斩的人,当然是血公爵卫天禅。 九 秦斩突如其来,而且是拼死而来。 他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打算。 他心目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杀卫天禅。 卫天禅冷冷一笑。区区一个七星帮主,他还没有放在眼内。 倒是碧水阁主人的铁剑,不容漠视。 秦斩既已动手,碧水阁主人也自然不会闲着。 反而司马纵横,大可以袖手旁观,看看卫天禅怎样对付碧水阁主人和秦斩。 卫天禅衣衫起伏,身形急剧转动。 “杀!”他突然发出一声厉叱! 刀光飞散,一道银光闪电般飞入碧水阁主人的咽喉。 叮的一声,铁剑坠地。 碧水阁主人却仍然屹立着。 她双目暴睁,满脸茫然之色。 这许多年以来,她不断苦练剑法,就是等待这一天的来临。 这一天已来了,但她却还是杀不了卫天禅。 她悲愤、失望。 但在她失望的眼神里,忽然又闪过了一线希望。 她已败了,也快要死了,但秦斩还没有败,他还没有死。 她想起一件事。 ——当秦斩见到她的时候,就要求她把铁剑的剑柄解下来。 ——她用这柄铁剑练剑已很久,但从来都没有想到,它的剑柄居然是可以解脱出来的。 ——剑柄里有一本很薄的小册,小册里原来有十一式刀法。 ——唐千里是名剑客,但他最大的成就却不在剑法,而是刀法。 ——在很久以前,他己研创出十一式刀法。他认为这是卫天禅的克星,因为这十一式刀法本来就是针对卫天禅的武功路子而创造出来的。 ——但这十一式刀法还不够,因为它只有攻招,而没有守式。要杀卫天禅,若只攻而不守,就必败。 ——其后,唐千里再创八式守势刀法,配合那十一式,总共是十九刀。 ——唐千里曾有遗言,告诉秦斩,这十九刀已可杀卫天禅! 唐千里的心血是否白费? 秦斩能否击杀血公爵? 这一切,就全看这一刻了! 倏地,一柄刀跌下。 在此同时,一人惨厉呼嚎,另一人却闪电般伸手接下那刀! 那是猎刀!接刀者正是司马纵横! 秦斩的刀,已没入了血公爵的胸膛! 卫天禅双目怒凸,瞪着秦斩:“你……你……你……” 但除了这三个“你”字之外,他再也说不了半个字来。 碧水阁主人已倒下。 她倒下去的时候,脸上己露出笑容。 她倒下去不久,卫天禅也倒了下去。 秦斩茫然地站在那里,但却未能保护碧水阁主人的性命。 唐千里若还活着,他的心情也一,定会和秦斩一模一样。 十 碧水阁之战,是极其惨烈的。 濮阳玉、诸葛超凡、卫宝官,三祭师,他们都是神血盟的一等一高手。 但他们却遭遇到极强大的反击力量。 在卫天禅倒下去之后,形势更是急转直下。 混战中,这些一等一的高手,就只有三祭师其中之一,能侥幸逃脱。 其余者,无一能活着离开碧水阁。 然而,群雄也是元气大伤。 丐帮、长鲸帮,华山派,天台派俱损折高手多人。 碧水阁中高手,也是伤亡惨重。 损失最轻微的,反而是精英堂。 老赌精,死未道人苦战诸葛超凡,双双受创。但他们却居然没有死掉。 那全然是因为郝世杰医术高明。 他桀桀一笑,对这两人说:“老夫弄死了诸葛超凡,又救了你们,你们怎样谢我?” 老赌精道:“是你砍翻诸葛超凡?” 郝世杰摇了摇头:“老夫没有亲自操刀。” 老赌精一怔:“那么你又是怎样弄死这个总护法的?” 郝世杰笑道:“老夫在痛骂一个人,骂他没用,窝囊,连诸葛超凡都不敢去对付。” 老赌精大奇。 “你在骂谁?” “易大先生。” “结果怎样?” “这老小子不堪一激,马上就去跟葛超凡拼命,结果真的宰了这总护法。” 老赌精道:“说来说去,你只是从中煽风点火,但却把这份功劳揽在自己的身上。” 郝世杰哈哈一笑:“总而言之,诸葛超凡是给老夫弄死的。” “嘿嘿死未!”死未道人终于开口。 这时候,一个黑脸大汉捧着一大碗药走过来,大声道:“快喝掉它,否则死定了!” “高六六?”死未道人一怔,“喝了一口药,频频摇头:“苦也!苦也!” 高六六、老赌精齐声笑:“死未!” 夕阳照千里,古道人黄昏。 舒美盈送别铁凤师。 铁凤师临走前对她说:“看见你没事,我很高兴。” 舒美盈的眼睛却有点红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走?难道我真的令你很讨厌?” 铁凤师摇摇头:“不,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而且,我以后一定会回来找你算帐。” “算帐?”舒美盈一怔。 “当然啦,难道你不知道,这一次为你跟神血盟弄得天翻地覆,我损失了大量的血和汗?” “这要我来负责吗?舒美盈“卟”的一声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焦四四走了过来,大声道:“你们谈够了没有?” 舒美盈吃了一惊,依偎在铁凤师身旁:“这人怎么这么凶?” 焦四四道:“再不走,司马大侠不等你啦!” 舒美盈一怔,盯着铁凤师:“你要和司马大侠去哪里?” 铁凤师微微一笑,过了好一会才说:“斋戒沐浴。”“你们为什么要斋戒沐浴?不是想当和尚吧?”舒美盈又是吃了一惊。 铁凤师摇摇头忽然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以来,咱们遇上大多血腥的事,五龙上人说要招呼咱们,吃三天素菜。” “五龙上人没事了?” “这全是你哥哥的功劳。” “他?别提了!他说自己可以杀掉卫天禅,其实却是个草包!” 铁凤师一笑:“九绝飞狐舒铁戈是草包,这倒是闻所未闻的说话。” 焦四四又在催促。 铁凤师一笑,终于在黄昏古道上远扬而去。 第五章好汉群英大幻神翁 一 阳光底下的长江,辉煌壮丽,气势磅礴。 一个孤独的老人,骑着一匹瘦弱的五花驴,来到了大渡口。 远处隐约传来阵阵苍凉的笛声,仿佛正在诉说人间不平和不幸的事。 老人望着江水,忽然发出一阵唏嘘,缓缓地从驴背爬下来。 笛声渐近,一艘看来已很残旧的小舟,横渡江面而来。 一个年纪和他不相上下的老儒士,坐在船头,横按长笛,轻轻吹奏。船家是个赤膊大汉,他臂力强劲,船桨在风浪中急劲翻飞,瞬即到了江边! 笛声忽止,那孤独的老人长长叹息一声,忽然说:“我们已败了。” 老儒士咳嗽着,沉默了很久才道:“天下无必胜雄师,谁也会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老人凄然一笑:“只是,我们这一次实在是败得太惨。” 老儒士缓缓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老人道:“我今年已七十二,还能再来吗?” 老儒士道:“能否卷士重来,又与年岁何干?” 老人道:“我若听信学究之言,又何致陷于如此田地?” 老儒士道:“兵虽败,气不可馁,兵败犹可挽,气馁不可活。” 老人仰面长叹:“已是兵败如山倒,已是落花流水,大势去矣,又谁能挽救此悲惨败局?” 老儒士道:“江东有一人,倘能邀之,大局尚有可为。” 老人听了,目光一亮,连忙问道:“此乃何人?” 老儒士遥视远方群峰,缓缓道:“叶雪璇。” “叶雪璇?此人是男是女?又是何方神圣?”老人间。 “总堂主可还记得叶红血?”“天狂居士叶五先生?” “正是叶五。”老儒士淡淡道:“叶五虽然以天狂自居,却是惊才绝艳,胸藏兵甲何只十万之智士,而叶雪璇者,也就是叶红血之女儿。” 老人长叹一声,感慨良多的接道:“只惜雪璇不是红血,红血已披袈裟,隐世埋名。” 老儒士道:“岂不闻江山代有人材出,青出于蓝胜于蓝?” 老人道:“雪璇姑娘纵然才智过人,毕竟只是女儿家!” 老儒士摇头道:“总堂主此言差矣,谁谓女儿无大将?须知巾帼不让须眉,以叶大小姐而言,绝非弱质纤纤,而是身怀绝顶武艺之一流高手。” 老人道:“叶五神功盖世,其女儿自也自非弱者,只是……” 老儒士截然说道:“总堂主,你又想错了。” 老人一愣:“错在何处?” 老儒士道:“雪璇姑娘虽然武功绝顶,却非叶五所传。” 老人默然半晌,才道:“却不知这位叶大小姐,师承何门何派?” “大幻教教主庞六仙。” “大幻神翁庞六仙?”老人听了大吃一惊。 “不错,正是他,他比你和我都更老几十岁。” 老人长长吸一口气:“大幻教称雄中原武林之时,老夫尚年仅弱冠!” 老懦士点点头:“倘若以前辈推算,叶大小姐比你我还高。” 老人道:“庞六仙听说已于三十年前,坐化于坐龙山馆……” “非也!”老儒士摇摇头,道:“坐龙山馆近年来清静无争,主要就是因为武林中人,以为庞六仙己死。” 老人道:“那时候,他已年逾七旬,也该是风烛残年之境。” 老儒士道:“人之寿命,各自不同,活到百来岁之人,又岂在少数!” 老人道:“原来庞神翁仍然活着,却何以伪装死去?” 老儒士道:“此无他,庞六仙但求乐得清静四字而已。” 老人恍然:“不错,借死之名而避世,麻烦事可减甚多。” 老儒士道:“这皆因庞教主太出名了,仇家也不少。” 老人道:“听说自从庞六仙死讯传出之后,坐龙山馆就再无高手,未知是否属实?” 老儒士道:“不错,昔年叱咤风云的大幻教高手,全都不知所踪,在坐龙山馆的,只有几个完全不懂武功的仆人。” 老人道:“难道庞教主昔日的仇家,不会向这几个仆人施以辣千,甚至毁坏坐龙山馆吗?” 老儒士道:“谁说没有,庞六仙的死讯传出之后,三年之内,就已有四五拨人马,闯入过坐龙山馆。” 老人道:“此等人马自非善类。” 老儒士道:“他们其中包括寒山六秀,鬼域中人,幽灵十三绝及怒目天神仇一诛。” 老人凛然道:“这全是江湖上心狠手辣,武功异常厉害的黑道巨寇,那几个不懂霸武功的仆人,如何应付得了?” 老儒士道:“但坐龙山馆却仍然安然无恙,那几个仆人,至今仍活得很好。” 老人道:“却是何故?” 老儒士道:“坐龙山馆虽然只是一座空城,但却左有木鹏坞,右有灵蛇堡呼应照顾。” 老人一怔:“木鹏坞与灵蛇堡,莫非也附属于大幻教?” 老儒士道:“木鹏坞龙头老大木鹏王,与灵蛇堡主卓碧君,都不承认与大幻教有什么关系,但却认为寒山六秀、鬼域中人、幽灵十三绝及仇一诛以强凌弱,对付坐龙山馆几个不懂武功的仆人,于理不合,以是无法袖手旁观,双双代为出头!” 老人白眉一皱:“这倒是侠义精神可嘉,但他们说与大幻教全无关系,恐怕也实在令人难以置信的。” 老儒士道:“这一点暂且别理会,寒山六秀等人,以为可以逼使大幻教中人出现于坐龙山馆,但结果来的并非大幻教中人,而是木鹏王与卓碧君。” 老人道:“木鹏王深沉多智,卓碧君擅长用毒,寒山六秀等人,恐怕是付好不了。” 老儒士点点头,道:“数战下来,寒山六秀变瞎子,鬼域中人损兵折将,幽灵十三绝只余下三人,怒目天神武功尽废,终于自缢于坐龙山馆门外!” 老人叹息一声:“这样多惊人事变,老夫却是从未听人提及。” 老儒士道:“江湖上不知几许惨烈大战,不为武林人所知,总堂主不知此事,并不为奇。” 老人点点头,道:“世事如谜,变幻无定,外人常说老夫见多识广,实则老夫孤陋寡闻,比起顾老先生,相去远矣!” 老儒士道:“总堂主不必这样说,唉,人生匆匆数十年,能知多少事?又能明多少理?” 老人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万卷书。” 老儒士道:“听我之言,于总堂主只能有少许帮助,唯有叶大小姐,始能为总堂主力挽狂澜,反败为胜!” 老人吸一口气,沉思良久,才说道:“老夫本来已再无半点斗志了,但如今却又似乎存着一丝希望……” “心存一丝希望不足以言勇!”老儒士沉声道:“总堂主必须拥有绝大信心,绝大勇气,才能给予强敌迎头痛击。” 老人一呆,忽然用力地点头,道:“顾老先生所言极是,只是那叶大小姐未知芳居何处?” 老儒士道:“就在仙女湖畔,紫气玉楼中。” 老人低首沉吟,喃喃道:“仙女湖畔紫气玉楼……叶大小姐……” 他说到这里,忽然一人“卟通”一声,跌落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