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黛黛放足奔逃,疯狂般奔逃——她为何奔逃,她逃避什么?这……这连她自己也分不清。 她心里一片空白,只因她什么都不愿想,她也不择路途,只是往那最最凄凉荒僻之处奔去。 她眼泪渐渐流尽,她双足渐渐麻木…… 地势果然越来越是荒僻——沼泽、恶林、死水、穷谷……忽然间,她眼前出现一片灿烂的花林。 鲜红的花朵,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在阳光照耀下,便是天上庭院,也未必有如此美丽。 但这辉煌灿烂的花林,却是生在穷谷之中,沼泽之间,仿佛造物者特地要在最丑恶的地方,才肯生出最美丽的花朵。 温黛黛也不知道自己怎会奔到这里,但既已奔来这里,她便再也无法举步——她倒了下去。 她并未发觉花林深处竟还有一条人影,她也未听到这人在泥地上翻滚时所发的痛苦呻吟之声。 但这人却发现了她。 只因这人衣衫几乎已完全破烂,瘦骨嶙峋的身子上,满沾着泥污,狰狞的面目,已因痛苦而扭曲。 他看来有如沼泽中的魔鬼,又仿佛是负伤的恶兽。 他在泥地上翻滚着,挣扎着,只因唯有这冰冷的湿泥,还可减轻他身心所受的那火烧般的痛苦。温黛黛若是瞧他一眼,便可发现他正是方才与飨毒大师恶斗之黑衣人——风九幽。这阴毒凶险的魔头,虽在如此痛苦之中,耳目却仍有如虎狼般的灵敏,一闻人声,便立刻滚入了花丛。 过了半晌,他忍不住自花丛中露出脸来,瞧了几眼,终于瞧出了这突然闯入树林的竟是温黛黛。 温黛黛两次破坏了他的大事,这份怨毒之深,在别人说来已是非同小可,何况气量偏窄,含眦必报的风九幽! 他一眼瞧过,面上立刻满现杀机,咬牙暗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臭丫头呀,臭丫头,今天你这条小命,还想往哪里逃?” 此时此刻,温黛黛若是瞧见他这恶魔般的面容,必定要吓得晕了过去,那时风九幽要杀要剐,她也不能还手。 哪知风九幽暗骂了两句,突然想起自己正是毒势发作之时,此番出去,未必便是温黛黛的敌手。 若是换了别人,见到自己恨之入骨的仇人便在眼前,哪里还忍得住,拼命也要冲出去的。 但风九幽性子却与别人大是不同,若非被人逼得不能脱身,他再也不肯去打没有把握的架。 心念一转,当下暗暗道:“风九幽呀风九幽,你自己千万要沉得住气,方才那毒物都弄不死你,此刻死在这臭丫头手中,岂非冤枉,反正你毒势不久便可消解,这臭丫头只要暂时不走,小命迟早送在你手上的。” 想到这里,他全身上下,更是连动都不肯动了,瞪着眼睛望着温黛黛,只望她切切莫要走开。 温黛黛果然未曾走开,却又伏在水灵光身上啜泣起来,心中反来覆去,只是不住暗问自己:“那老毒物说的可是真的?我难道真的有些嫉妒她么?” 是真的?不是真是?……是真的?……不是真的? 这问题像鞭子般抽打着她,像巨磨般折磨着她,她的心已粉碎,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忍不住仰天嘶呼道:“温黛黛呀温黛黛,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害死了水灵光,你为何还活着?你为何还活着?” 风九幽听得眼睛都直了,心中又惊又喜:“臭丫头只道这里四下无人,竟说出了心中的秘密,却不想还有老子在这里听得一字不漏。” 若是他此刻能说话,他一定要说:“是极是极,你本不该活着的,不如死了算了!”只可惜他不敢说话,温黛黛也不是那种肯随便寻死的软弱女人。 她若是死,必定是死的极有价值。 她一面啜泣,一面将树上的鲜花一朵朵摘了下来,一朵朵铺在地上,铺成一面花床。 然后,她将水灵光的身子轻轻放了下去。 她口中轻泣着道:“小妹妹,你好生安息吧,世上没有一种泥土配埋葬你这白壁无暇的身子,我只有将你埋葬在鲜花里。” 她一面将鲜花盖覆在水灵光身上,一面低位道:“蜜蜂呀,蝴蝶呀,燕子呀,你们都来陪我这妹妹吧!微风呀,你快把浮云吹来,好教我这妹妹乘着云飞上天去,她身子本不属于这龌龊的尘世,她本就是来自那神仙居住的地方。” 轻柔的言词,有如歌曲般美丽——只是世上却又有哪一种歌曲,能唱得出温黛黛心里的悲伤? 风九幽暗道:“这臭丫头莫非是疯了么?竟对死人唱起山歌来了,臭丫头,你要唱就唱个高兴些的嘛,也好为老子解闷。” 他一面暗暗骂着,一面却又不禁暗暗欢喜,一瞧这臭丫头这副悲伤的模佯,她是万万不会立时走得了,臭丫头,你在乖乖的等着送死吗? 哪知温黛黛心里却早已打定了主意。 她低语道:“小妹妹,你好生耽在这里,让燕子与鲜花来消除你的寂寞,你只管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死的。” 她竟突然站起身子,向来路猛奔而去。 风九幽这下可惊呆住了,眼睁睁的望着她奔出花林,又是气恼,又是着急,却又无计可施。 花林里只剩下两个人了。 这两个人,一个活着,一个已死,一个是绝顶的丑陋,一个是绝顶的美丽,一个是恶魔,一个是天使。 死了的美丽大使,落入活着的丑陋恶魔手掌中,这岂非是一件令人悲伤、令人叹息的事。 温黛黛脚步越来越缓,双眉紧皱,似是在苦苦思索。 她心思本就是千灵百巧,心里若是打起了什么主意,别人便是猜上一生一世,也休想猜得到。 但见她也不选路途,只是高一脚低一脚的往前面走,目光茫然凝注在前方,似是想得极为出神。 半晌,她面上突然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抬起头来,四面辨了辨方向,然后向东走去。 此刻日色还未升至中央,她迎着日光而行,仍然走得极慢,又拾了根树枝,在两旁草丛中拨动。 在这荒山之中,她竟似在寻着什么珠宝似的,寻找得极是仔细——唉!这位姑娘的举动,实是教人捉摸不透。 突然间,她瞧见几根长草被根丝线缚在一起,丝线极细,若不留心瞧,决难发现。 黑色的丝线,一点也没有什么古怪。 但温黛黛瞧在眼里,面上却露出了喜色,当即弯下身子,在那堆长草里仔细寻找了起来。 长草中果然有些奇怪的东西。 但她却又怎会知道这长草间有些奇怪的东西? 易明与易挺终于醒来。 先醒的是易明,她揉了揉眼睛,转目四望,但见阳光遍地,满山青翠,哪里还是她闭起眼睛时的光景。 她模模糊糊记起昨夜的事,她记得自己突然听不见,又瞧不见了,那当真有如噩梦一般。 但噩梦中那些恶魔哪里去了,那两个为铁中棠痛哭的女子哪里去了?水姐姐又到哪里去了? 她立时吓出一身冷汗,幸好还有她哥哥在身旁,她赶紧拼命去摇易挺的身子,连连叫道:“醒醒,你醒醒呀!” 易挺一惊,跳了起来,瞧见易明,方自松了口气,但目光四望一眼,面上不禁露出茫然之色,吃惊道:“我怎会到了这里?” 易明恨声道:“你怎会到了这里?你自己都不知道?” 易挺摇了摇头,道:“我……我记不清……” 易明顿足道:“你是死人么?昨天晚上……” 易挺道:“昨天晚上……对了,昨天晚上你与水灵光走后,我等了许久,你们还不回来,我就忍不住出来找了。” 易明叹道:“你早就该出来找了。” 易挺双眉紧皱,似是在拼命思索,口中缓缓道:“我找了好久,也未瞧见你们,突然听得有人声,我立即赶过去,哪知突然有个满身黑衣,黑中蒙面,只露出双魔鬼般眼睛的人,自黑暗中一掠而出,张开双手,挡住了我的去路。” 易明惊呼一声,道:“对了,就是这个人。” 易挺吃惊道:“莫……莫非你也见到了他?” 易明着急道:“你先莫管,先说你后来怎样?” 易挺道:“我大惊之下,厉声一叱,哪知这人只是用那恶魔般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我,我被他瞧了半晌,心里不知怎地,竟突然有些害怕起来,想逃,哪知脚竟似已散了,想避开他的眼睛,哪知却又偏偏忍不住去瞧他。” 易明失色道:“后……后来怎样?” 易挺面色更是迷茫,道:“后来我不知不觉间,竟变得迷迷糊糊起来,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又怎会到了这里?我全不知道了。” 易明倒抽一口凉气,骇然道:“摄心术!” 易挺苦笑道:“不错,想来我必是要走运了,此等别人瞧也未瞧见的功夫,就竟亲自尝着了它的滋味……” 目光一转,突又失色道:“水……水灵光哪里去了?” 一提水灵光,易明大眼睛里就不禁急出了泪水,撇着嘴道:“她……她……” 说了两个“她”,便扑到易挺身上大哭起来。 易挺见她如此模样,更是吃惊,颤声道:“……她莫非已……” 易明终于哭哭啼啼将自己经过之事说了出来。 易挺还未听完,手足冰冰冷冷的,整个人却似被人抛入冷水里,不住的发起抖来。 两人猜未猜去,也猜不出自己怎会晕迷?更猜不出自己晕迷后究竟又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此刻两人在荒山之间,既辨不出方向,身子还是虚软得很,这从来不知着急的兄妹两人,如今当真是着急得要发起疯来。 易挺搓手道:“无论如何,咱们也得找着她。” 易明流着眼泪道:“但……但到哪里去找呢?” 易挺苦着脸,也是想不出办法,两人垂首发了半天愁,终于还是易明心中灵机一动,脱口道:“有了,咱们先去找着盛人哥他们,再请他们帮着咱们找,人多势众,总是要好得多的。” 这总算是没有主意中的好主意,但那崂山山阴上清道观究竟在哪个方向,他们还是不知道。 两人只望能遇见个人问问路,鼓足气力,大步向前,转来转去,也不知走出了多远,却哪里遇得见人。 直走得易明眼花脚软,心里也有些失望了。 突然间,只听一声厉叱,自前面山坳后传了过来,一人怒骂道:“我早就想找你了,你也知道,还装什么糊涂。” 另一人却笑道:“在下实不知前辈寻找在下为的是什么?” 后面一人说话的声音,易明、易挺虽听不出,但前面那人尖厉的语声,他两人一听便知道是钱大河的。 两人正自走投无路时,突闻故人之声,心中自是狂喜,当下再不迟疑,放足狂奔而去。 只听钱大河厉声喝道:“就算你不知道,我今日也要将你这小淫贼废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乱寻花问柳?” 接着,便是兵刃相击声,呼喝叱咤声。 易明、易挺更是听得满心惊喜,加紧脚步赶去,只见山坳中,一片林木间,正有纵横之剑气,满天飞舞。 直到两人走近,钱大河仍然全未发觉。 他迅急辛辣的剑法,此刻施展的每一着都是杀手,竟似与对方有着极深的仇恨,恨不得一剑便将之伤在剑下。 对方却是个易明、易挺素不相识的锦衣少年。 这少年武功虽不弱,但显见并非这彩虹剑客的敌手,掌中一柄剑,已渐渐只有招架,不能还击。 易氏兄妹既不便出手,也不能拦阻,只有在一旁瞧着,那两人正自拼命中,根本未瞧见有人进来。 钱大河越打越是愤怒,眼睛都红了。 易明、易挺与他相识颇久,也时常见他与人交手,但却从未见过他剑法使得有今日这般辛捷狠辣。 他实已将本身剑法使至巅峰,但见剑势有如飞虹,四下木叶,在森森剑气中漫天飞舞,那景象当真是惊心动魄,眩人眼目。 突然,钱大河剑光颤动间,分心一剑刺出。 那少年闪避不及,肩头立刻被划一条血口。 他惊痛之下,破口大骂道:“钱大河,你鬼鬼祟祟的拦住我去路,就逼着我动手,你如此欺负个后辈,算什么英雄?” 钱大河厉声叱道:“今日若不废了你这淫贼,我黄冠剑客一生的英名,才真是要葬送在你这畜牲手里。” 语声中快刺七剑,那少年左胸上又多了条伤口,鲜红的血迹,立刻在他织锦的衣衫上画出了点点桃花。 他骇极之下,放声大呼道:“师父!师叔!快来救救徒儿的命呀!这钱大河不知发了什么疯,竟要胡乱杀人了……” 钱大河狞笑道:“你喊吧!只管喊吧!嘿嘿!你纵然喊破喉咙,黑星天与司徒笑却也万万不会听得到的。” 易明、易挺兄妹两人这才知道这锦衣少年竟是黑星天与司徒笑的徒儿,两人对望一眼,不觉更是奇怪道:“沈杏白岂非已与黑星天、司徒笑等人一路的么,却为何又似与这少年仇深如海,竟定要取他性命?” 心念一转,突听一声轻叱:“住手!” 三条人影闪电般掠入林来,剑光一闪,“当”的一声,挡住了钱大河手中长剑,一人厉声道:“大弟,你疯了么?” 语声沉猛,正是紫心剑客盛存孝。 还有两人,一个目光闪动,嘴角带笑,护住了那少年,一个身材娇小,满面惊惶,勾住了钱大河的手臂。 目光闪动的自是司徒笑,身材娇小的却是孙小娇。 钱大河面色已气得赤红,嘶声道:“小娇,你放手!大哥,你也莫要管我,说什么我今日也要宰了这小淫贼,这小畜牲!” 司徒笑微微笑道:“钱兄但请息怒,沈杏白若有什么无礼之处,钱兄只要说出来,小弟必定重重责罚于他,钱兄又何苦定要取他性命?” 他满面俱是微笑,钱大河却已气得说不出活来。 司徒笑转向那少年,轻叱道:“你怎的得罪了钱大叔,还不从实说来。” 那少年正是沈杏白,见到有人来了,胆子立刻大了,眼珠子一转,装出十分委屈的模样,道:“徒儿也不知哪里得罪了钱大叔,钱大叔口口声声骂我淫贼,徒儿更不知是为了什么?” 盛存孝面色凝重,沉声道:“大弟你究竟为了什么,但说无妨。”哪知钱大河身子只是发抖,还是说不出这是为什么。 司徒笑面色突然一沉,冷笑道:“沈杏白小小年纪,来日在江湖中还要混的,今日若是被钱兄胡乱杀死,倒也罢了,但这‘淫贼’两字,却教他如何担当得起,存孝,你乃彩虹七剑之首,此事钱兄若不说个明白,我只得来问你了。” 易厌兄妹虽是初次见到司徒笑,但见他如此神情,两人不禁齐的暗道一声:“好厉害的人物。” 盛存孝果然被他那咄咄逼人的话锋,逼得说不出话来,干咳一声,凝注着钱大河,呐呐道:“大弟你……” 语声方出,钱大河已嘶声大呼道:“好!我说,司徒笑你听着,你这无耻的徒儿,竟与我老婆不三不四,你说我是否该宰了他?” 盛存孝、司徒笑齐都一怔。 易明、易挺恍然忖道:“原来是这种事,难怪钱大河说不出口。” 孙小娇本自呆在那里,此刻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司徒笑厉叱道:“杏白,此事可是真的?” 沈杏白眼珠子又转了转,垂首道:“此事怎会是真的,徒儿纵然有心要勾引钱夫人,但钱夫人玉洁冰清,怎会与徒儿做出不三不四的事?” 钱大河怒喝道:“放屁,你这小畜牲,还想赖……” 他这“赖”还只说到一半,面上却已被孙小娇着着实实打了一掌,他又惊又怒,还未说话,孙小娇却大哭着滚在地上。 她一手撕着衣裳,一手捶着胸膛,放声大哭道:“我不要活了……不要活了……你杀了我吧……你若不杀我,你就是活王八,活畜牲。……” 钱大河平日倒也自命是个英雄人物,但见到老婆撤泼,也和天下的男人一样,半点主意也没有了。 刹那之间,他身子已被孙小娇打了三拳,踢了五脚,踢得他满面通红,只得连连顿足道:“起来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孙小娇边打、边哭、边骂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别人说你老婆玉洁冰清,你却要说你老婆与别人不三不四,别人都信得过你老婆,你却偏偏信不过……各位,你们倒说说看,天下还有这种硬把绿帽子往自己头上戴的人么?” 盛存孝满面尴尬,拉也不是,劝也不是。 司徒笑背负双手,仰面向天,不住冷笑,沈杏白却已悄悄偏过头去,似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孙小娇一跃而起,撕扯着钱大河的衣襟,大骂道:“好,你说我让你当活王八,你怎么不宰了我?你……你动手呀……有种的就快动手呀……” 钱大河面红耳赤,身上衣衫已被老婆扯得七零八落,推也推不开,避也避不过,只得呼道:“盛大哥,快拉住她!” 盛存孝顿足道:“唉!你糊涂了,我怎能拉她?” 这时幸好易明再也忍不住了,终于一掠而出,拦腰抱住了孙小娇,拍着她的肩头,半哄半劝道:“好嫂子,歇歇吧!” 孙小娇反手要打,瞧见是易明,手才放下,一把搂住了易明的脖子放声痛哭道:“好妹子,幸好你来了,你可知你嫂子被人如何冤枉么?天呀……天呀……叫我往后怎么做人呀!” 易明呐呐道:“钱大哥说错了话,本是不该的。” 这一来孙小娇可是哭得更伤心了:“好妹子,还是你知道我……姓钱的,你可听到易家妹子的话了么,你这没良心的,你这畜牲!” 钱大河见易明来了,暗中松了口气,早已远远的避到一旁,此刻易明向他使了个眼色,道:“钱大哥,你冤枉了大嫂,还不快过来陪个不是。” 钱大河委实是想过来的,但瞧了沈杏白一用良,却又顿住了脚。 司徒笑突然干咳一声,道:“此事既属误会,也就罢了,存孝,你且陪各位在此聊聊,我与杏白却要先行一步。” 他实已看出了沈杏白与孙小娇确有不三不四的勾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当下与沈杏白打了个眼色,匆匆而去。 钱大河这才走了过来,左打恭,右作揖的,也不知陪了多少个不是,才总算将孙小娇哄得停住了哭声。 但孙小娇最后还是打了他一掌,道:“你以后还敢冤枉人么?” 钱大河垂手道:“不敢了。” 孙小娇这才噗哧一笑,道:“你这王八,瞧在易妹妹的面上,这次饶了你。” 盛存孝在一旁瞧得连连摇头连连叹息,他委实不忍也不愿再看,转过头去。便瞧见了易挺。 易挺躬身道:“小弟正在寻找大哥,又不知道那上清道观究竟在哪里,却不想误打误撞的在此遇着了。” 盛存孝叹道:“你们来得倒是凑巧,否则你们纵然寻着上清道观,也未见能寻着我等,只因我等早已离去了。” 易挺奇道:“离去了?去了哪里?” 盛存孝道:“此刻我等之居处,有时当真可说是一日三迁,幸好我等俱是身无长物,他说要走……唉:立时便可走。” 易挺更是奇怪,忍不住又问道:“那却是为了什么?” 盛存孝仰天长长叹息,久久说不出话来。 孙小娇却抢先道:“你不知道那位雷鞭老人可真难伺候,他唯恐暗中随时有人在窥探着他的秘密,是以无时无刻不在移换居处,而且每日都逼着我们四下查访,有时等我们回去时,他又已撤走了。” 她面上泪渍未干,口中却已咕咭咕咕说个不停。 易挺皱眉道:“不想雷鞭老人如此声名,如此地位,竟然也会疑神疑鬼……他如此脾气,你等怎能容忍?” 孙小娇道:“不能容忍也没法子呀,盛大哥的母亲定是……”瞧了盛存孝一眼,终于未将下面的话说出口来。 盛存孝面色更是悲怆沉重,仰面向天,不住长叹,易挺见了他如此神情,也只有黯然垂首。 易明突然问道:“咱们此刻回去时,他若又已搬了,却教咱们如何去找?” 孙小娇笑道:“这倒无妨,司徒笑他们昔日本有暗中联络的标志,此番咱们出来寻访,也用他们的暗记互相联络,互相呼应,无论他们走到哪里,咱们都可找得到的,妹子,来,我这带你去瞧瞧。” 她不由分说,便拉着易明走了,盛存孝等人也只有随后跟去,钱大河这才知道他们方才必是随着沈杏白留下的暗记寻来的,他痴痴的望着孙小娇那娇小婀娜的背影,心里也不知究竟是何滋味——司徒笑的五福连盟与盛存孝的彩虹七剑,从此便埋下一粒不祥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