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的脑子里依然绕着袁父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现实永远比我们想象的更现实。" 袁怕是父亲对林提了什么不合理的要求,扯着林的胳膊催他快说。林微愣了下,"什么?"袁叹着气重复了一遍。林笑着应道:"没有,哪能啊!叔叔说已经让助手帮我办好了。"袁还是不放心,"那你们这么长时间都在聊什么啊?"心里生怕林个性强,即使有什么不愉快也自己硬撑着。林稍微顿了两秒,牵强地笑着:"打听打听你小子的不检点生活!" 3 接完袁的电话,俏急忙跑去了幽酩书屋。 鳗正在和装修公司的人讨论装修的结构,见俏急匆匆跑来正要招呼却被俏拉到一旁,低声说:"姐姐,袁打电话来说那个朗华还在惦记着你这书屋呢,让你小心点儿。"鳗的心里腾起一股怒火,装修公司的员工一面比量着天顶的长宽一面问:"老板娘,我说按这尺寸吊几组镂空的塑顶再好不过了。"鳗强压了压怒火,让俏自己接橙汁喝,继续去谈装修的事儿。 谢过装修的师傅后不忘嘱咐,"用桃色的,千万别搞错哈!" 俏担心地问:"姐姐,要真的被收购去这不是白白浪费钱吗?"鳗脸上漾着无所谓的神情,似乎并没把这真当一回事儿,笑嘻嘻说着:"非要占我书屋的话我就使劲儿管他要钱,要到他破产!"呵呵笑笑后关心地问他和林考英语的事儿。俏不想让鳗为这事儿烦心,撒谎说一切都很顺利。 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儿,把书架上的记录本拿给俏,翻到袁当初写字的那页,指着那一行小字问:"妹妹,你觉得这字像是谁写的?" 俏在钢挺的字迹上看了眼,不假思索地答:"袁啊,他的字一直蛮好看的!" 鳗用笔把后面的"当然,前提是你愿意我如此"几个字画掉,把前面的话圈起来,"不看字体,只看这段话,更像是谁说的?像是袁说的吗?" 俏努着嘴摇了摇头。探着头问:"怎么了姐姐?" 鳗也没多说什么,笑着摇摇头。 4 寝室里。 四个床位的寝室,剩下了三个人。 然一直都表现得很不合群,平时寝室里逗逗闹闹的基本上也只是毅、林、袁他们三个。然在与不在似乎没有一丁点儿的差别,甚至有些时候他们潜意识里都不愿和他发生什么交涉,免得闹得都不大愉快。可是如今然真的不在了,永远都不在了,四张床有一张毫无疑问地空了下来,每个人的心里都不是滋味。寝室里的气氛也一直没有再高涨过,逗逗闹闹的声音更是极少出现了。袁在书桌上靠坐着,视线定格在然空荡荡的床铺上,一语不发。 自从和雪分手以后,毅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在寝室里装了台二手电脑,整天没日没夜地泡在网络游戏上,书架上堆着很高的方便面和火腿肠,鼠标旁边是很久没刷过的面缸。游戏里传出的拼杀声在寝室里毫无生气地绕着,单调而乏味。 林翻着刚发下来的论文问袁:"毕业后打算做什么?回家照顾生意?" 袁把目光收回来,喝了口瓶装的橙汁,"再说吧,还没什么打算。" 林从一厚摞子论文中找出他们寝室的四份,把毅和袁的递过去,然的拿在手里不知放哪儿好。袁伸手接了过来,"给我吧!" 林把剩下的论文放在桌上整了整,准备带到教室发下去,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了句:"你爸要是非让你接管家里的生意你怎么办?" "嗯……不会接受。"转而又说,"应该不会吧!"诧异地问林:"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林略显出些慌乱来,"没什么。随便问问。" 5 袁父打电话催袁快些把收购幽酩书屋的事儿办妥。袁在电话里没有应话,直接打车回家找父亲当面理论。虽说自己答应的事儿不该食言,但之前父亲曾承诺过幽酩书屋的事儿就此为止,如今出尔反尔在先,再说这根本就不是父亲的风格啊! 回到家后,父亲没有听他理论,利落地给袁两个选择--"你去做,或者我派人去做。" "反正我不去!"袁抛下这话怒气冲冲地出了门。 "这……"母亲在他们父子两个中间为难着,见袁已经出了门,又开始埋怨袁父不该老盯着那个破书屋不放。袁父对袁的举动也不气,反倒笑哈哈地解释:"我就料定他不会去做,这样最好,正好探一探我儿子有多大的本事!"说到兴起不由加快语速,还是忍不住咳了起来。 袁没有回学校,而是直接去了书屋。 对于袁的到来鳗觉得有些意外,几天来两个人一直没有任何直接的接触,这个阳光且执拗的大男孩儿又突然出现在面前,让鳗显得有些不自在。 书架被装修公司的人推到了一起用塑料布蒙着,腾出的地方支着脚手架,几个装修工在上面忙碌着。袁警惕地上前盘问,确定不是朗华的人才放下心来。 见装修工被他盘问得脸上生出了些许怒色,鳗轻声问他:"怎么了?" 袁避开那几个工人,拉着鳗到外面说了大致的情况,他是怕父亲会随时派人来捣乱。话语中不时流露出深深的歉意,并表示要时刻守在这儿等着朗华的人来。鳗已经深深领略了袁的执拗,也懒得去劝他,索性随他喜欢好了。只是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他是朋友,极普通的朋友。 在机场那天,袁就已经明白,在他和轩、凯这三个男人中,相对而言鳗最不中意的就是他了。而自始至终似乎自己却是最积极最努力的那一个,似乎还有点儿"脸大不知害臊"的意味。但他同样明白,自己的心就是这样牢牢地被她牵着,几天来强迫着自己不来和她见面,却还是放不了心里面对她的想念。他爱鳗,或许这一辈子都很难有所改变。但经历了这么长久的拉力赛,袁真的已经不再奢望能得到什么,只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让她再受什么伤害就好。至于鳗最终会选择谁,是轩、是凯,再或许谁都不是都不再重要。只希望,能永远存在着让自己为她付出的机会。 装修工忙到了很晚,鳗多算了些工钱给他们。 镂空的桃色塑顶,橘色的墙身,还装了几盏浅红的壁灯。夕阳已经爬到了城市的另一方,屋子里却还是暖暖的明亮。袁真的守在了这里,把鳗送上出租车后,在书屋里撑了张临时的钢丝床,和衣躺在了上面。镂空的吊顶给人一种误入迷宫的错觉,很容易激发起朦胧的睡意。慢慢合上眼,感觉到了一份前所未有的踏实。 6 鳗所住的小区变压器出现了故障,临时停了电。轩沿着步行梯一阶一阶爬了上去。喘着大气按响鳗住处的门铃,按了几次也没人开门,坐在台阶上整理串了位置的鞋垫。 有脚步声从楼下传上来,轩停下动作仔细听了听,很熟悉的步调,一点一点变得清晰,是鳗。 果然,鳗的步子终于停了下来。轩拎着被汗水浸湿的鞋垫冲鳗随意地抖了抖。鳗故作漠不关心地瞟了一眼,心里想着: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垫凉鞋垫,自己汗脚也不知道适当保养一下。虽说心里面这么想着,表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掏出钥匙、开门、进屋、关门。轩一直坐在冰冷的台阶上随着她的移动旋转着脑袋,等着她招呼他进去。可以鳗的举动令他失望了。 进屋后,鳗换了套舒适的家居服,又喝了半杯热水暖身子。没有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小区的建筑难得的疏离,屋子里的光线还不算太暗。还是翻了两根蜡烛点起来照明。发现自己实在没什么可干的,贴在猫眼儿上朝走廊里看去。 轩仍然坐在那级台阶上,两只鞋子都脱了下来垫在屁股底下,两只手各拎着一只鞋垫互相拍打着,嘴里似乎还在念叨着什么。从侧面看过去有一股逼人的帅气,很拽。轩把鞋垫凑近鼻孔,立即往后仰着身子,屈着鼻子抵抗恶臭的气味儿,嘴巴更是关得严严的,随后把鞋子从屁股下面抽出来,把鞋垫塞进去,穿好。往下迈开步子,没有回头望鳗的房门。 鳗紧抓旋柄的手不由自主地旋了下,身子近乎是扑了出去,踉跄着冲出了两三步才牢牢站稳。尽量稳定着呼吸,"进来坐吧!" 此时此刻,鳗的心里霎的掠过一个念头,"或许我是离不开他的。"只那么一霎。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发生在鳗料想的那样,甚至是与之大相径庭的。 轩端着鳗刚喝过的半杯水到洗手间里简单洗了下手,擦干后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鳗坐在沙发里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也不说话,却有一股美妙的感觉在心头萦绕着。她不得不承认,她期待着回到和轩在一起的日子,宁愿在此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甚至连一场梦都不是。 "花木兰把孩子打掉了,我的!"这是轩说的第一句话。 鳗讶然地看着一脸平静的轩,要开口,还是没有。 轩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大口又放回果盘里,边嚼着边说:"她希望我和你能重新在一起。" 鳗不知道说什么好,抓起杯子要喝水搪塞过去免得开口,抓起的却是空杯子。 轩拿过杯子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温水给她,继续他平静且略显玩世不恭的腔调,"但是我不能这样做。"抓起苹果啃了更大的一口,含混着"我得对她负责,照顾她",大口嚼着出了门。 第二十三章爆发 危机不同于炸弹,爆发时未必就会制造出多么大的动静。它可以是很慢很慢的一个过程,就好似用一把钝钝的刀子在原本就伤痛不堪的心口拉来拉去,让所有不愿再去提及的伤心往事都残忍地从那血肉模糊的口子流出来,再真真切切地痛上那么一次。 1 这一晚,袁睡得很好,还做了一个美美的梦。梦见他和鳗终于走到了一起,并且就在幽酩书屋举办了一场热闹非凡的婚礼。睡梦里两个人的嘴唇刚要吻在一起,开门声就把他从梦里拉了回来。 天刚蒙蒙亮,见鳗抱着刚批发来的杂志进来,翻起身接了过来,"怎么这么早?" 鳗脸上显出了些疲惫,用笑容掩饰着,"嗯,书店一直是这个时候开门的。你……睡得还好吗?" "好,好极了!"袁暗自笑着。 两个人简单吃了早饭后开始打扫昨天装修落下的灰尘。邮递员送了封挂号信进来,鳗签收后看了下寄信人的地址,"律师事务所?" 拆开封口浏览了一下大概内容,是朗华委托律师事务所发来的律师函,通知月末前搬离幽酩书屋,他们的收购是经市里相关部门批准的,可列为合法拆迁。补偿资金方面会付给她不低于市价三倍的价钱,不然将采取法律手段加以解决。 看过后,鳗用不可理喻的口气狠狠"哼"了一下,嘴里随后蹦出两个字--"流氓!" 袁自然不愿听朗华或者父亲被骂流氓,但也不能说什么。给凯打了电话,"在哪儿?要见你,马上!"拿着律师函就出了门。 袁义愤填膺地把律师函甩给凯。凯不懂他的意思,惊讶地问了个什么。袁更是怒不可遏,攥着拳头在他眼前晃着又狠狠放下。挂着一副揍你一顿都不解恨的表情,放下的手变成指头指向一脸茫然的凯,"你还问我?!" 凯伸手抹掉被他喷上的唾沫星子,展开纸片简单浏览了一遍,把最后一页向袁抖了抖,在落款处比画了一下。 袁在上面定睛一看,委托律师署名处签着一个好听的女士名,和凯压根儿不挨边儿,稍稍平静下来,理了理思维,"怎么不是你拟的?" 凯把律师函展开重新仔细地看着,"你老爸对我和鳗的关系了如指掌,不仅如此,还特意交代我别掺和这事儿!"看过一页换到其他页的最下面,"对了,你老爸最近身体不太好,你有空多陪陪他。"袁从鼻孔里喷出两柱粗气,"有空再说吧!"凯边看边继续说下去,"书屋那里没做过什么违法的事儿吧?"袁极其肯定地放下三个字:"不可能!" 看过后,凯抖了抖几张打印纸,折好后塞进上衣口袋,"小事一桩。"揽着袁的肩膀,"走,老地方,喝几个。" 这里所谓的"老地方"是城郊一处废弃厂房的露天天顶。朗华当年就是从这里起步的。凯父和袁父算得上是世交,朗华的江山是两家一起打下来的。凯比袁大了几岁,高中毕业后没有进大学,而是自学考了个律师证,从此进去朗华。凯的父母厌倦了商场里的风波不断,在凯进入朗华并稳定后毅然退出,把手里的全部股份都交给了袁父,到附近的农村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了。小时候袁和凯两个人经常坐在屋顶吹风,喝汽水。 凯开了两罐啤酒递给袁一罐,碰了下喝了一口,拍着及腰高的铁围栏意味深长地说:"记得这个围栏当年是为咱哥俩才围上的,不让咱上来玩,我就怂恿你又哭又闹,结果没办法,把咱们给圈了起来。"想起那些很久没再回忆的往事,袁美滋滋地笑着,"是啊,那时候咱那么小,感觉这围栏好高,可现在……哈哈。"手在腰间平齐着栏顶比了比。 凯又喝了口啤酒,"唉,别看咱年纪不大,想想还真有不少年了啊!"袁不无沧桑地附和着:"是啊!" 两个人背靠着围栏坐下来,风刮着装啤酒的购物袋哗哗作响着,喝掉一罐,顺手把空罐子向下面扔去,砸在破旧的金属器械上蹦跳几下又停了。 "知道你老爸为什么留着这个破烂的厂房舍不得卖吗?"凯淡笑着看着袁,袁慢慢摇摇头。 凯把罐里的酒水喝光,把空罐子扔掉,"因为他忘不了当年创业的苦日子,想把这个当做一个……"思维中在努力措辞,"一个念想,提醒着自己,要把朗华做大。" 袁插话:"还有……"凯转过头,似乎很意外这个一直无心家里事业的好兄弟会插话,"还有,他是个念旧情的人,怀念和你老爸一起创业的那些日子。"两个人相视笑着,袁冲凯的方向挪了挪身子,"喂,大伯和伯母过得还好吧?" 凯满意地笑笑,"还好,清闲自在。你老爸经常打电话过去,有时还会抽空去看望他们。"也没再多提,把话语集中到自己要说的话上,"你会回朗华吗?" 袁一直不关心家里的生意,也着实没怎么正式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凯又开了罐啤酒递给他,"现在朗华的形势并不乐观。加上我老爸交给他的30%股份,你老爸手里现在一共有60%。有消息显示,华装的老板正在私下收购公司的股份。虽说他再卖力也只能得到40%,另外还只是一个子公司而已。但这只是表面上的现象,华装暗地里控制着服装方面绝大部分的运营,而目前这块儿正是公司主要的盈利处所在。一旦他们和其他子公司建立关系,公司的经济状况随时可能面临致命的危机。他们会强迫朗华出售手里的股份,并通过第三方压价买进,控股权极有可能发生实质性的转移。"凯的语速越来越快,让袁有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凯停下来,长舒了口气,放慢语速,"你老爸现在身体状况很不好,或许,你该回家帮忙。" 听他这么一说,袁心里也不免有些忧心,还是怀着疑问,"这是我爸的意思?" 凯冲他笑笑,说:"谁的意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实很严峻!"说完直视着袁,似乎在等着他肯定的回答。可袁并没有说话,拉开拉环大口喝着酒。 凯开车把袁送到幽酩书屋门口。探出头,说道:"书屋的事儿有我呢,那件事……好好想想!" 鳗透过玻璃窗看见外面的凯和袁,心跳得有些不由自主的紊乱。转过身翻看着杂志,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丫头,你爱不起了,太累了。 2 毅经常一整晚都在玩游戏,并且一直保持着十足的干劲儿。常常是袁和林把他拖到床上或者把键盘给卸下来才算是老实。避免他溜下来装上键盘继续玩,袁和林抱着键盘去给他买饭。哪知回来时,这小子仍在电脑前玩得热火朝天,键盘托上摆着另一个键盘。隔壁寝室的小刘正在门外猛拍玻璃窗,"键盘还我,还我键盘!" 这样下去非出事不可,袁准备劝劝他之后再去书屋,林也搬了个凳子坐过来,好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过后,毅竟然龇着俩板牙转头嘿嘿傻笑:"哥们恋爱啦!" 袁和林互相看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和雪和好啦?" 毅把游戏的界面放到最小化,把光标移到QQ好友列表里。把"亲爱"一栏展开,里面只有一个女式头像,注着"小李"的备注。袁和林嘴里不断啧啧着,毅格外欢畅地说:"这昵称不俗吧!"俩人听后便更加用力地啧啧。毅扭动了几下肩膀,"调戏调戏媳妇玩儿!"说着把"小李"的对话窗口点开,敲了两个字上去--莲英。袁和林在他两侧各伸出一根指头惊讶地指着屏幕无语着。毅不以为意地往后搡了搡他们俩,自豪地说:"李莲英,我媳妇的芳名。"两人觉得这小子肯定是吃错药了。哪知那头也敲了俩字上来--不败。 "不败?"两人的喊声把毅吓了一跳,"喊什么喊你们俩,吃错药啦?!" 袁扭着脸看了看毅QQ上的昵称--东方。伸手摸了摸他的脑门。 毅扬起胳膊挡下,"你们懂什么?这叫非主流!"抬起指头晃了几下,"你们俩可真是没见识啊!"又不满地叹着"大惊小怪的!" 两人更是无语地站在毅的身后,看着屏幕上的对话,面部表情越来越怪异。 东方10:35:25 我又来调戏你喽,是不是等了很久啦呀? 莲英10:35:57 嗯呢啦,你个死鬼让人家等了好漫长好漫长哈,3分27秒08微秒撒 东方10:36:16 哦,我寝室俩傻帽儿非拉着我说话哦 莲英10:36:43 可真变态哟 东方10:37:05 对啊…… 袁和林抬腿就向水房冲了出去。 3 在林的心里,他希望身边的所有人都能够好,越来越好。也包括鳗、袁、毅、雪,也包括俏,还有姥姥。但一旦这些他在乎的人之间有了某种间接的隐性的冲突,他要维护一方注定又要伤及另一方,他真的很难抉择。他了解自己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自然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内心要比其他的同龄人要多想一些事,或者说是多一份责任。 "现实远比我们想象的更现实。"袁父的这句话在他的心底似乎产生了某种切实的共鸣,也更让他深深看见了自己的心是那样的深,这让他也不免恐惧起来。他感觉很多原本固定在某个位置的东西在体内不断地扩散着,就像由液体汽化成气体,固体液化成液体那样,无数颗弱小的分子把彼此的间隙一点点拉大,直至把他胀得很难受很难受。于是他需要倾诉,倾诉出来一些,只有这样他才能摆脱掉这种极为不好的感觉。于是,他打算对俏讲,讲他的身世,这个除了他和姥姥外再没有人确切知晓的秘密。 俏一直以来只是知道林的家境不好,再多的并不了解,也没有问过类似的问题。她不想让他因此而受什么伤害,更何况家世本来就没有什么。她只是想静静地听着,听林娓娓地倾诉。这样,她就会觉得很幸福。一个人想对你细说他从不愿提及的事情,足以见得他对你的情感已有多么深。有林爱着,俏的幸福感一天比一天强烈,对林的情感似乎也在潜滋暗长地发生着某些细微的变化。 4 林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在他童年的记忆中,只有父亲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依然那般明晰。 那是秋天,和现在差不多的季节,孤儿院是一个大院子,四周种满高大的杨树,泛黄的树叶落了厚厚的一层,被风刮得哗哗响,偶有几片还打在他稚嫩的脸蛋上,非常疼。他没有像一些俗烂的电视剧主人公那样坚强得没落一滴眼泪,也没有像某些言情小说里失恋女主人公那样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他在原地望着父亲高大的背影,静静地流着泪。他还记得,那天父亲穿着一件棕色的夹克,迎风走着鼓起来很高很高。 姥姥并不是他的亲姥姥,而是孤儿院雇来打扫院子的临时工。那时她还不到五十岁,没儿没女,没一个亲人。每月从孤儿院拿很少的工资,大多数都用来买些糖果玩具给孤儿院的孩子们,大家都叫她姥姥。孤儿院里的孩子都是苦命的,但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和善。因为林是后来的,很多小朋友合起伙来欺负他,抢他的东西吃,抢他的玩具玩。大一些的孩子还骂他婊子生的。他总是冲上去和他们扭打在一起,每次挨打的都是他。姥姥见他常被欺负,所以经常护着他,这样的生活持续了整整三年。 后来,孤儿院的财政出现了问题,要裁员。姥姥丢了工作。临走时执意要把林一起带走。那个时候没有多么完善的领养制度,况且又是个小地方,即使有制度执行上也是扯淡。就这样,林离开了孤儿院和姥姥生活在了一起。姥姥四处给人家打工供他读小学、初中、高中,直至上大学。多年的积劳成疾,姥姥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糟,呼吸就像西北风一样。林怀疑是哮喘,一直吃着村里赤脚医生开的一个土方子,也没见太大的效果,去医院又没有钱。每个月姥姥都是借着邻居家的电话打给林问问他的情况。他很想快些赚钱来给姥姥治病,让她过上几天舒坦的日子。 林说着说着忍不住哭了出来,一头栽进俏的怀里,"我真的想,很想很想,真的想……" 俏吸了下鼻子,轻轻抚摸着林硬硬的短发。 林哭了很久,终于抬起头来,轻声问着俏:"如果我去赚钱,你会高兴吗?会不会怪我?" 俏听得有些糊涂:"当然高兴了,那样姥姥就可以过好日子了。干吗要怪你呢?"见林把目光避开,又问道,"干吗这么问?出什么事了吗?" 林双手捂住脸,摇着头,"没、没有。" 俏的嘴角勾起柔柔的笑,头歪在林略有些瘦削的肩膀上:"放心吧,我永远会和你站在一起,永远支持你!" 5 袁正躬着身在书屋里支床,鳗说:"其实,你用不着睡这里的。"袁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她,她赶忙补充,"哦,我是说既然律师函都已经送来了,应该不会再用……"她本想说"卑鄙"这个词,还是临时改作"那种不好的手段了吧?" 袁也不理会,继续铺床,"那可说不准,我老爸有时候的做法会很出人意料,总是搞得人骑虎难下,措手不及。"袁坐在铺好的床上颠了两下,继续说道,"你想想,朗华从一个资金不足万元的小厂子做到今天这个地步,要是一直按套路出牌能立得住脚吗?" 鳗也随着坐下来,"也是。"接下来鳗尽量以一个姐姐的口吻问他有什么打算,在爱情方面、事业方面。她是不想让袁误以为还有什么在一起的可能,她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他。那样她将过意不去,更何况,在此时鳗的心里,只是当他是一个好弟弟,至于男女之间的事情是绝对谈不上的。而在此之前之所以会有那么一段恋人般的交往,只是她空虚的内心无法承受住袁铺天盖地的情感攻势所犯的错误罢了。是的,她认为那是错误。她承认那些日子她很开心,但她相信那不是爱情,并且不希望再会发生。 对于鳗的问题,袁没有多谈,敷衍了几句后把她送上了出租车。 第二十四章镂心 故装的坚强背后总不缺艰难隐忍的暗伤,习惯于装作一点也不会在乎,而每每听见那个久匿于心的名字,或是在每个梦醒之时忆起与他(她)相关的一个抓拍、一串剪影、一段过往,总是会在一波波阵痛过后赚得个满心欢喜。当再次沉沉睡去,眼角准会滑下一颗暖暖的泪。看上去像一个沉甸甸的铁球,可是谁又了解那早已被他(她)镂空的心? 1 终于,朗华把幽酩书屋告上了法庭。诉状里密密麻麻写满了一条条法规条款,通俗说就是妨碍了他们合法拆迁。因为朗华是全市乃至全省的纳税大户,相关部门在政策上总是给予法律范围内的倾斜。律师函下来后的几天,政府的相关人员曾几次找到鳗试图从中进行调节,均被鳗一口回绝了。 凯以被告的律师这一身份出现在了法庭上。开庭前凯认真地问鳗幽酩书屋是否曾做过违法的事情。鳗听他这么说不免有些不快,反过来质问他什么意思!凯的态度依然无比认真,"回答我,这很重要!"看他的表情,鳗仔细想想,摇摇头告诉他没有。凯的脸上终于露出些微悦色,把语气放到尽可能的轻松状态,"放心吧!" 看着他的一脸悦色,鳗心里却有些不自在。她明白,今天的对手是朗华,凯供职的地方。如今的研究生都在排着长队往朗华挤,待遇实在高得吓人。凯如今这般岂不是在砸自己的饭碗。她心里暗想,他是为了我,我却什么都不能给他,这都是怎么了? 法庭按照正常的程序进行着,优势一直保持在鳗这边,朗华雇来的女律师被凯连珠炮般的辩词塞得哑口无言,之前鳗只是听袁说起过凯是何等的厉害,今天总算是亲眼所见了。那一脸貌似柔和实则刚毅的笑容和轩是那么的相像,难怪当初会那么决绝于他的一见钟情。鳗又不由得陷入了关于他、关于他们的情感回忆之中,强迫自己从中摆脱出来。她需要把自己的思维牢牢地保护起来,和有关他们的思维划出一道长长的隔离带,以求得自己永远不再受任何伤害。只不过,在很多很多个瞬间,她总是不能自控般从隔离带逾越过去,再硬生生地把自己给拖回来。这一切,她自己并不清楚是为什么? 就在所有人都认定这场官司的胜方在幽酩书屋的时候,凯之前最担心的情况终于还是出现了。 朗华请求传所谓的"证人"上庭,这让所有人都很意外。鳗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凯,凯的心里也不由得捏了把冷汗,但还是给了鳗一个自若的微笑,让她放心。 "证人"走进来的一刹那,所有人都被惊住了,竟是林。 林不经意地撞见那一条条熟悉而讶然的视线慌张地垂下了头,心里有什么在怦怦撞击着。 朗华是让林指证幽酩书屋非法承接作弊耳机以及出售答案的业务。在林之后当初的那个鸡冠头也出来指证。鳗突然意识到,当初鸡冠头的出现或许就是一个骗局,一个圈套。但她还是不明白,这和朗华征用书屋又有什么关系? 在凯的陈述下,法庭最终决定幽酩书屋征用案原告方朗华败诉。至于幽酩书屋违法出售作弊设备案将另案再审。 2 鳗想对凯道声谢谢,却无论如何也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着冲他点点头。凯也是冲她笑笑,嘴里却说:"这事儿还没完,结果还不好说。"开车载着鳗和袁回了幽酩书屋。 刚进书屋,凯的目光就被并列排列的几副书架吸引了过去,不仅是摆放的方式有了变化,漆面的颜色也被重新漆成了橘色。虽说同样是暖色调,但看在凯的眼里却顿时显起一层异样,"重新漆了?"鳗略显迟钝地点点头,脸上挂着连自己都嫌做作的微笑,心里慌乱着去接橙汁。 凯在书架的漆面上反复摸了摸。眉头不禁紧皱了一下,"将旧漆和上光蜡都祛除掉才能涂新的漆面,要是能用细砂纸打磨一下会更好。这样用不了几天表面漆层就会脱落下来。"嘴角勾起一个半弧,"上装修公司的当了。" 装修时杯子都被打碎了,只剩下了两个。鳗看了眼书架也没说话,把两杯橙汁轻轻放在桌子上,"润润嗓子。" 袁一遍遍给毅、俏打电话找林,气得手一直在发抖。 凯从后面拍了拍袁的肩膀,坐下来把当前的形势分析了一番:"从今天在法庭上出现的情况来看,朗华应该是准备走一条'侧面进攻'的路线,将违法出售作弊设备的罪名安在幽酩书屋的头上,进而名正言顺地请相关部门吊销书屋的营业执照,迫使书屋尽早关门。这样一来,现在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就只是一个空房子了,收购起来就容易多了。" 袁打了十几个电话也没得到关于林的一点儿消息。心里郁闷得无以复加,愤愤地拍着桌子"空房子也不卖他们小人!"转而意识到攻击的对象是自己的父亲,愤怒之上又多了层矛盾,把手机键钮按得嘟嘟响。 凯笑笑,"既然有办法制造出今天这样的局面,就一定有办法制造更糟糕的。直到达到目的为止。朗华完全有这个实力!" 鳗有些着急,眉头扭弯着,看着凯等他再说下去。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那个林,也只有这样才能弄清楚一些内情,要是能劝服他站到我们这边那更是万事大吉了。"凯刚说到这儿就有电话打进来,听了一会儿,说:"公司叫我回去。" 袁握紧拳头在桌上砸下去,橙汁在杯子里向杯子侧壁撞来撞去,一下又一下,险些晃到外面。嘴里愤愤着:"林怎么能这样?!" 凯抛下一句,"或许他有他的苦衷。"出门开车走掉了。 鳗轻声问气呼呼的袁:"你父亲不会难为他吧?" 袁喘着粗气:"应该不会!"实在按捺不住,叮嘱了几句后回学校去找林了。 书屋里只剩下鳗和桌子上的两杯没有动过的橙汁。 细小的水纹在液面上一圈圈荡开,撞在透明的杯壁渐渐变浅,消失不见,又一圈…… 鳗拿起一杯抿了一小口,又拿起另一杯同样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坐了下来。 当事人是自己,怎么会有一种跟自己毫无关联的感觉呢? 3 林消失了。 除了女生寝室和女厕所,其他所有能找的地方袁都找了,就是死活找不见他,问毅、问雪、问俏都说没见着。脑子里出现了电影里常常出现的那个台词--人间蒸发了不成? 盯着林的床铺,袁双眼写满了一股莫名的情感,寒心或是失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怎么能找到他?"这两个疑问颠来倒去地在脑子里翻腾。静下心来仔细想着,林与这件事的关联应该是从抄袭被抓开始,找父亲帮忙后,父亲要求见他。对,要见他,为什么要见他?为了这事儿?又是单独见面。再者,又为朗华做什么狗屁证人。 种种迹象表明,袁父就是整件事的幕后主使。但袁是真的不想再去找父亲谈了。或许是遗传了父亲性格中的某种刚硬的基因,即使是面对至亲的人,也要把"自我"摆在极高的一个位置上。真的是很难放下"自我"去求人。 问题是林现在身在何处?袁有许多话等着问他。 毅正在QQ上和他的"莲英"聊得火热。边敲字边劝他:"你在这儿瞎琢磨也没用,他总得和人联系吧。"说着把字发上去,再埋头猛敲。 袁问他:"你说他能和谁联系?" 毅本来就是随便搭讪那么一句,没料到还被问个没完没了,随便应承着:"他爱的,或者爱他的。" "他爱的,爱他的,他爱……"袁反复念叨着,脑子里蹦出了两个名字,"俏还是雪?" 听到雪的名字,毅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按下删除键把敲好的字给删了,"莲英"反复问他怎么不说话也没答理她,发来语音也被他给挂断。在输入框里敲了几个字,手在发送键上停了会儿终究还是没有按。拿着饭卡出去买饭了。 袁注意到自己不该这么说,过去看了下屏幕。"莲英"问毅是不是真心爱她,见个面如何。再看输入框中尚未敲上去的几个字--我只爱…… 4 林打了电话,给俏。 他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说他可能要在外面待上十天半个月的,让俏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并一再嘱咐,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多加些衣服,已经在百盛订了件贴身的棉衫给她,明天应该会送过去,不用担心他,他也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俏安安静静地听着,感觉心里顿时暖洋洋的一大片。她知道,林这么做肯定是迫不得已的。俏坚信,林是个好人,值得她托付一生的人。 电话通了将近十分钟,一直都是林在叮嘱她的生活,她几乎一句也没有说。 挂断电话后,俏突然想对他说些什么,想告诉他心里不要太苦,她会支持他,会爱他,就像曾经约定的那样,不论他做了什么,她都不会误解他,更不会悄悄地离开。可是电话打过去却提示已关机。 俏开始担心林,怕他在外面过得不好。她知道,林之所以不回学校,是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袁和鳗。等下次开庭之后,林自然会把事情和他们说清楚。她想知道林现在的情况,午饭是否吃了,身上的衣服是不是有些薄?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跑到校园营业厅去查这个手机号的信息,可漂亮的营业员却坚持要为客户的资料保密。往这个号里充了十块钱,在凭条上找到了机主的名字--林。林怎么会突然有钱买电话了呢? 对整个事件而言,俏实在是知之甚少,但她还是想替林向袁和鳗他们解释一下。她同样相信,他们都是通情达理的,很可能会像她一样理解林。这样,林的心里就不会太过有负担。 "对不起。"这是俏见鳗时说的第一句话。鳗被她的话弄得稀里糊涂的。误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俏解释说:"我是替林来给姐姐赔礼道歉的。林这么做肯定是迫不得已的。姐姐不要记恨他,好吗?" 鳗在俏细嫩的小脸蛋上掐了掐,"好妹妹,姐姐听你的!" 两个人在一起闲闹了一阵,临走时,鳗笑眯眯地对她说:"妹妹,你可能是真的爱上林了。呵呵。" 在俏的思维中,鳗和袁一直是情侣。林的做法不管怎么说都是给鳗带来了伤害。除了给鳗道歉外,她认为有必要去和袁解释一下。 找到袁时,是和见鳗时一样的开场白--对不起。出乎意料的是袁远不像鳗那样买账,相反一味地逼问她知不知道林现在在哪儿。还向她解释说林这么做是不对的,朗华这么做也是不对的。俏的心情被他惹得糟透了,冲袁大吼:"你真是不可理喻!"转身跑开了。散在肩上的长发在秋日暧昧的阳光中一跳一跳,越来越远。 俏搬个凳子坐在寝室隔断外的小阳台上,肩背靠在隔断的厚玻璃门上,眯缝着眼望着阳光投来的方向。她在想着,袁和鳗都是通情达理的,但他们对林的理解根本与其是否通情达理并没有什么关系,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对林的只是情,而自己对林的是爱,明明是爱。 5 作弊设备的案子定在三天后开庭。凯打电话通知袁要尽快找到林,不然局面任谁都很难把握。他们私下约定在鳗的面前坚持"报喜不报忧"的原则,背后的工作都由他们两个来做。朗华终归是姓袁,实在不行即使是去求袁父也要做,只要鳗不受伤害怎么做都是值得的。 一个人要是成心躲起来真的是任谁都很难找到的。袁东奔西跑的结果恰好证明了这一点,双腿重得像是被灌了铅,目前看来,朗华是真的用不着采取不光明的手段了。鳗不想让他们为这事儿太累,虽说他们不当自己的面前提及,但还是看得出这事情有些棘手。她让袁回寝室去睡,书屋的保暖设施不大好,冻出病来就不好了。 原本四个人的寝室,这会儿只剩下毅和袁他们两个。袁的心情自是不必多说,毅的情绪看上去也不怎么样。电脑很难得地处于待机的状态,毅耷拉个脑袋正在翻他那本《求爱宝典》。 毅下午去见了网友,就是那个"莲英"。 两个大男人在寝室闷着多少有点儿压抑,毅拉着袁动情地讲述了下午和"莲英"见面时的情景。"公园里,风刮着落叶哗啦啦响着,像是在演奏一曲和弦的交响。漫天婀娜的黄叶中站着一位白衣女子,柔美到让人流鼻血的身段投在我含情脉脉的眼波里,大有'生津止渴'之功效。"袁打了个冷战,"怎么像个孤魂野鬼似的。"毅说得正在兴头上,也懒得理他,"那背影,那身段,实在是完美到了极点,修长的美腿,浑圆的美臀,纤细的腰肢,柔嫩的香肩,乌亮的长发。她的左手拎着一只裤袜,右手拿着一只大口罩。这是我们在网上约定好的暗号。非主流嘛!就是要特别点儿才行。我迫不及待地在口袋里翻东西,坏了,袜子忘公交车上了。赶忙把脚上的袜子脱下来,伸直胳膊远远地拎着一角,不得不承认,确实很够味儿!我急忙用勾人的颤音喊她,'莲英,是你吗?'白衣女子好一个雷厉风行的蓦然回首,我手里的袜子'嗖'地落到了地上,冲进出租车就回学校了。" 袁的兴奋点被调起来了一些,情绪激动地问他怎么回事儿? 毅指着《求爱宝典》上的一副对联让袁自己看: 上联:看背影急煞千军万马 下联:转过头吓退百万雄师 横批:我的妈呀 第二十五章谜 我们总是竭尽全力去揭示"谜"的真相,然而却极少去想这个"谜"的本身,它是什么?揭示了又如何?果真亲手将谜底从错综复杂的谜团中翻出来,通常会猛然发现,费尽艰辛所揭示的不是当初的那个"谜",而是打包贮存的--痛。 1 袁父打电话给袁提醒他还剩两天就要开庭了。袁听得出父亲是有意以"小视"的口吻和他说话。也隐约明白,父亲非但不想让他从这层矛盾中脱离出来,反倒希望他卷得再深些似的。他是想历练袁,其目的在于朗华。除此,袁实在想不出别的来。从父亲的话中,袁听出他身体的虚弱。没有接父亲的话说下去,轻声叮嘱着:"爸,您注意身体。"那头袁父立即把电话挂断,怕让儿子听出自己不曾表露的哽咽。 无奈,袁去找了班级的导师。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对袁一直不错。即使得不到什么信息要到林家的详细地址也好。这小子向来非常孝顺,肯定会和姥姥联系的。 说明来意后,导师放心地把地址给了袁。纳闷儿地问:"怎么林的身世有什么问题吗?这几天已经有两拨人来查林的事儿了。"袁问都是些什么人,导师叹着摇头,说:"唉!人家都是直接和上头联系的,我只是照上头的吩咐做,哪轮得到咱平头百姓多问啊!"袁看着这个老愤青笑着请他别因林逃校的事儿给什么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