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利文打开冷水,捧起来泼在自己的脸上,然后撑着洗手台的边缘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猛地,他回身,关掉了浴室的热水,打开水塞,看着水流旋转着消失。这个时候,浴室的门开了。欧利文骤然回头,看见了尼奥。“喂,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尼奥失笑道,“你不会以为是小戴维回来了吧?”欧利文沉默着不说话。“你要让楼下的漂亮孩子到戴维的房间泡澡吗?”仿佛受了刺激一般,欧利文侧目,一字一句道:“这整栋别墅是我的,所以这间房间也是我的,不是戴维的。”“好吧,好吧。”尼奥摇了摇手,一副不敢惹他的模样,“我听你的语气像是连我都要撵出去……”临走到门口,尼奥停下了脚步,“我怎么觉得最近一段时间你的品味变了?以前你喜欢那种看起来很有男人味的类型,让你做起来比较有征服的感觉……不过楼下那种美少年类型的……”“我喜欢任何具有美感的东西,与这种美感的类型无关。”欧利文直落落走出了浴室,毫不理睬尼奥探究的眼神。“好吧,无论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拜托动静不要弄的那么大……”尼奥摸了摸耳朵,环顾一下四周,看见了那床,“好怀念那个家伙躺在床上吃垃圾食品的样子啊……”圣诞假期来临之前,有人按响了别墅的门铃。尼奥懒洋洋开了门,外面站着的是邮递员。“这是欧利文•凯恩先生的包裹。”“欧利文——你的包裹!”尼奥朝着楼上喊了一声。没有人应,尼奥抱歉地看向对方:“他应该是在工作,我能替他签收吗?”“可以。”尼奥签了名,拎着包裹上楼,碎碎念道:“欧利文这个家伙真是好命啊,又是学生的礼物,又是收藏家的礼物还有什么艺术协会的礼物……”将包裹放在画室的门口,尼奥转身回去房间继续打游戏了。半夜里,一片漆黑之中,欧利文打开了房间门。一脚踩在什么东西上面,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个包裹。他随意地将那个包裹踹到了一边,每年圣诞节给他寄包裹的特别多。他并不是每个礼物都拆开。拉开自己的卧室房门,屋内的灯光投影在走廊上,他不经意再次看见了那个包裹。停顿了两秒,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将包裹随意地拆开,他手指一颤,倒吸了一口气。三两步走回房间,在灯光下,他看清楚了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标本框,玻璃的后面,是永远凝固在绽放时刻的红色康乃馨。欧利文微张着嘴,手指一遍一遍隔着玻璃抚摸着那花朵。他捡起地上的包裹外盒,翻到填写寄件人的那一栏,上面没有名字。欧利文转身,快步来到了楼下,用力拍打着尼奥的房门。“尼奥——尼奥•兰登!”“干什么!”尼奥记不情愿地打开房门,他刚才正在过关,被欧利文这么一惊,又要重新来过了。他忽然在想自己是不是该找过个地方住了,自从戴维走后,欧利文越来越神经质了。“这个字迹你认不认识!”欧利文将那个包裹单伸到他的面前。尼奥向后退了两步,眯起了眼睛:“字迹……有点熟悉……是今天那个包裹吗?”“红色康乃馨……冬天里开放着的红色康乃馨……”欧利文的表情是复杂的,悲伤而喜悦,“这是他的讯息对吗?他原谅我了吗?”尼奥瞬间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保存着康乃馨的标本框,“是戴……”意识到了什么,尼奥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抱紧了自己的老朋友,“是的,这当然是他传递给你的讯息,你再也不用为他的死而歉疚,他一直关怀着你,怎么会希望你痛苦呢?你曾经说过如果有人在冬天里送给你红色康乃馨,你就会原谅你自己了……这么多年……”欧利文一直低着头,肩膀颤抖着。他忽然猛地推开尼奥,厉声道:“撒谎。这个并不是巧合,为什么有人会送我这种不值钱的东西?而且偏偏是康乃馨的标本?”尼奥后退了一步:“你该不会怀疑是我送的吧……我可没有这么浪漫的情怀送花给你……”“那么送这个标本给我的人是谁?”欧利文盯着尼奥的眼睛,不给他逃避的机会。“我……怎么知道……你看寄件人那一栏啊!”尼奥仰起头,欧利文的气势压迫得他不断吞咽口水。“没有名字,所以我等着你来告诉我我那个人是谁。”欧利文的声音沉冷了下去,仿佛如果尼奥不说真话,他是不会罢休的。“这个世上还有谁知道冬天里的红色康乃馨对你意味着什么吗?”尼奥再继续向后退,脑袋已经贴在了墙面上。“那就要看你对谁说过了。”欧利文的手撑在尼奥的耳边,闭上眼睛低下了头,“告诉我是谁……是他吗?”尼奥叹了一口气,“你心里面的‘他’是谁呢?我怕我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如果他从来都不在你的心里面,你会失望。”“……是戴维吗?”欧利文犹豫了很久,终于念出了那个名字。他的声音很轻,就像黑夜中飘落在窗边的雪花。尼奥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欧利文的肩膀。欧利文脱力一般,将脑袋靠在了尼奥的身上,手里面抱着那只标本框。“……我想,我爱上他了。”短短的一句话,似乎是寻找了太久的答案,终于尘埃落地。“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尼奥低下头,看着欧利文轻轻颤动的肩膀皱起眉来。“我很想他。”“他经常在卧室里吃垃圾食品,到处都是渣,还会养蟑螂……”“告诉我,他在哪里。”“他总是喜欢去看那些漂亮的女人……”“我要找到他。”无论尼奥说什么,欧利文的回答都是笃定的。“欧利文,你倔强起来真是无可救药……”“那就告诉我他在哪里,因为你不告诉我,我也会用其他的方法去找他。一年……两年……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尼奥叹了一口气:“欧利文……他结婚了。”欧利文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是不可置信的目光。“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但是让他放下一切去追寻的女人……你还能做什么?”“你怎么知道他结婚了?”欧利文的手指死死掐在标本框的边沿,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有一次……用公共电话告诉我的。”尼奥双手捧住欧利文的脑袋,一字一句地说:“欧利文,你的时机已经不对了。”欧利文却缓缓笑了,“那他就不应该寄红色康乃馨给我。”尼奥看着他的笑容,呼吸凝固在鼻间,“你……想干什么……”“你不觉得……”欧利文的脸靠向尼奥,“这是命运要我抓住他吗?”当欧利文转身离开时,那种致命的压迫感才消散开来。第二天的清早,欧利文就带着那只标本框还有包裹单离开了别墅。尼奥站在二楼,靠着围栏,“欧利文,你想凭借一张包裹单就找到他,那是天方夜谭!他可以从任何地方把它寄出来!”欧利文抬头一笑:“既然你不愿意帮我,我只好去找其他的人。”此时,戴维带着戴安娜来到了华盛顿。戴维为她精心挑选了一个幼儿园,然后开始找机会与当地的葡萄酒代理商洽谈。最开始的那几个月一直在碰壁。大多数代理商觉得戴维的葡萄酒并不出名,在全美没有认同度,价格上比起其他的葡萄酒也没有优势。其他的代理商又觉得自己本来所代理的葡萄酒已经利润丰厚,不想要冒险再去代理并不熟悉的品牌。戴维知道,自己需要找到正确的切入口,灵机一动,他想到了餐桌酒。一些商务宴会的主办方所准备的葡萄酒,不可能是几年的佳酿。很多商务人士对于这些餐桌酒的口碑很差,酸味太重没有醇香。戴维以餐桌酒的价格将自己的葡萄酒卖给了一些宴会,很快赢得了口碑。由于他长相俊美谈吐风度翩翩,引起了一位时尚杂志编辑的注意,将他带进了一次上流宴会,戴维机缘巧合帮助一位烟草大亨避免购买一幅已故现代画家的赝品,对方非常感激,将戴维的红酒介绍给了好几个代理商。原本阻塞的销路忽然间被打开。戴维的红酒虽然不是十几年的佳酿,胜在口味纯正,逐渐在中等价位的红酒中站住了脚跟。有了销量,收益自然就上去了,他将这笔钱再度运转回葡萄园和酿酒厂,他并没有刻意让工人们加快酿酒的速度,而是叮嘱他们一定要注意质量。戴维知道,越是好的红酒,年产量就越少。他要精益求精,在十年内跻身高档红酒的行列。第48章忙碌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一晃眼,他带着戴安娜已经回到美国八个月了。下午从幼儿园把戴安娜接回来,戴维牵着她的手走向车库,开门时他笑了:“小公主,你好像长高了啊?”“对的!爸爸!我长高了这么多!”戴安娜伸出手指来跟戴维比划。“那看来爸爸要带你去买一点衣服了。”戴维亲了亲戴安娜的额头,牵着她上了车,替她系上安全带,“和幼儿园里的小朋友相处的怎么样啊?”“大家都对我很好,只是……”戴安娜撅起了嘴巴,有点委屈,“约书亚总是欺负我,他老是揪我的辫子,还有嘲笑我裙子的颜色很土……可是别的女孩子也有穿这样的裙子啊!”戴维微微一笑,眼角眉梢里带着浓厚的宠溺,“他下次再欺负你,你就跟他说,‘我爸爸不喜欢我嫁给没有一点绅士风度的男生’。”“为什么啊?”戴安娜眨了眨眼睛。摸了摸她的脑袋,戴维继续开车,若有深意地说:“等你再长大一点就明白了。”此时,一辆世爵迎面而来。正在开车的男子俊挺中带着几分漠然,坐在车后戴着眼镜的长者正在和他聊天。“我实在太高兴了,没想到你会选择华盛顿作为下一站画展的场所。”“因为这个月在华盛顿会有一个红酒节。”欧利文淡淡地回答。“没错,这样那些收藏家们能够同时参加红酒节还能观看你的画展,很方便。”两车擦身而过的瞬间,戴维正好单手给戴安娜递矿泉水,而欧利文则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熟悉的容颜一晃而过。猛地刹车,后面的老者差一点脑袋撞在前车椅上,“欧利文……怎么了!”欧利文不说二话,调转车头,奔向对面的车道。“欧利文——这里不许转弯!”欧利文只是盯着前方那辆车,紧随其后。好不容易坐正的老者气喘吁吁,刚才的急速转弯让他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戴维并没有意识到有人跟在他的身后,只是和戴安娜一起哼唱着幼儿园新教的儿歌《小印第安人》,不时摇晃着脑袋和戴安娜笑在一起,一副快乐父女俩的样子。路过一家名叫西西里的咖啡厅,戴安娜举起了手,“爸爸,我要吃西西里的香蕉派!”“又吃香蕉派?你会变成小肥猪,还会长蛀牙。”虽然这么说,戴维还是将车子停了下来,牵着戴安娜走进了那家咖啡厅。欧利文的车子随即停在了咖啡厅的落地玻璃窗前,欧利文长久地注视着坐在窗边的男子,描摹着对方的轮廓。“欧利文,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老者惊讶于这个一向沉稳青年的失控,顺着对方专注的视线望去,看见了正在给女儿的牛奶里加糖的青年,“那不是霍夫兰先生吗?”欧利文回头看向老者:“温曼先生,您认识他?”“是的,我认识。有一次我想购买现代画家卡迪夫的遗作,就在付款前,霍夫兰先生悄悄告诉我,它觉得那幅画是赝品,提醒了我特别找人去鉴定,果真像他说的,那幅画是赝品。我很欣赏他对艺术的见解,简直就像是专业的鉴赏家,他做葡萄酒实在有点可惜。”“他做葡萄酒?”欧利文微微蹙起眉来。“是的,他一直很用心地经营太太留在法国波尔多的葡萄园和酿酒厂。为了开拓市场,才回来了美国。他的葡萄酒名字就叫‘露比’,是他过世了太太的名字。”“你是说,他的太太过世了。”欧利文微微扬起了眉梢。“怎么了,你看起来也认识他啊,要不要进去和他聊上两句,我看你刚才那么火急火燎地追过来。”温曼先生笑了笑,胡须也跟着一颤一颤。“不用了,您刚才说他现在是葡萄酒商人?”“没错,虽然他的葡萄酒并不奢侈,但是在中等价位的红酒中,口感最为出众,假以时日,他的酒也会卖到不菲的价值,对了,他有参加今年的红酒节的展览,应该是在中档红酒的展区。”欧利文回过头去,看着正捏着女儿鼻子的戴维,唇线划出富有深意的弧度。“曼恩先生,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但是那个人却逃跑了,如果你又不小心遇见了他,你觉得这算是什么?”“哦,很少见我们的大艺术家问这样的问题。”温曼先生呵呵笑了起来,“这就是‘命运’吧,上帝要我抓住她。”“我也这么认为。”欧利文眉梢一扬,唇边的笑容笃定而张扬。温曼先生愣住了,他从没有见过这位一直沉稳而内敛的青年露出那样的表情。当晚,正坐在电脑前编程的尼奥,接到了欧利文的电话。“喂……我现在没时间和你探讨有关戴维的问题!我现在焦头烂额!”尼奥一只手用力的抓着自己的脑袋,今晚十二点就是这个程序的deadline。“我已经找到他了。”“什么……”尼奥愣住了,随即沉下声音,“你想干什么?”“是我太笨了,忘记在休斯顿的医院里,他一直那么关心那个女人。”尼奥摇了摇头,“你什么时候有好好留意过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情?”“你说的没错,他是结婚了,还有一个女儿,应该是那个女人的。”欧利文的声音很平缓。“那我劝你站的远一点。我很了解你的性格……”“你放心,我不会像年轻时那样横冲直撞了。你喜欢他,对吗尼奥?”“是又怎么样?”尼奥蹙眉,“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我会让他去做所有他想做的事情。”“作为老朋友,我提前知会你一声,戴维是我的。还有一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他的太太已经回到了上帝的怀抱。”说完,欧利文便挂断了电话。尼奥听着那边的忙音,用力地闭上了眼睛。“戴维……我能帮你的只能到此为止了。也许……把你交给欧利文,并不是什么坏事。”月中,华盛顿的莫顿艺术画廊的现代艺术展览正式开幕。观赏者络绎不绝。这一次画展中所有画家的平均年龄只有三十六岁,也就是说,随着这些年轻的画家们在艺术界越走越远,今天展出的画作价值将会成倍递增。原本底价只有二十万的画作,在第一周结束的时候,就已经水涨船高到将近一百万。但是在所有画作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依旧是欧利文•凯恩的作品。近一年来,欧利文几乎没有新的作品问世,不少艺术评论家纷纷猜测这位年轻画家的才华是不是就像是喷薄的火山,前几年太过强烈,现在终于要江郎才尽了。但是这一次展出的画作《Eyes》,一亮相再度将那些艺术鉴赏家的目光死死困住,成为了这一次画展期待度最高的作品,但是最让人遗憾的是,它是非卖品。戴维受到了温曼先生的邀请,前来参加这次的画展,而戴安娜也在邀请之列。按照温曼先生的说法,小孩子越早接触一些高雅的艺术,越容易培养他们对艺术的感觉。今天的戴安娜打扮的很漂亮,戴着丝绸圆帽,淡紫色的皮手套,绝对的淑女。温曼先生见到戴维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还好你来了,很想听一听你对这些年轻画家的评价。记得上个月你评价那个叫做西比的画家,说他的风格自然,技巧纯熟,以后一定会大放异彩。我虽然买下了他的画,但是并不觉得他真的能像你说的那样成功,可是这个月一个来自法国的鉴赏家,对他的画极为欣赏,还为他举办了画展……”戴维莞尔一笑,“温曼先生,那只是因为西比先生非常幸运而已,因为并不是每个有才华的画家都能受到鉴赏家的吹捧。”“你对艺术的鉴赏能力连欧……”温曼先生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么多了,请你来看看这副作品,我很想买下来,只是不知道你对它有什么看法。”当两人路过一副被许多藏家围观的作品时,戴维也有些好奇地放慢了脚步。“哦……我怎么忘了,来看这次的画展,第一件事情就应该要欣赏欧利文•凯恩的《Eyes》,否则就是白来一趟了。”温曼先生饶有兴趣地问,“不知道你对欧利文这次的作品有什么感觉吗?很多鉴赏家都说他终于超越了从前的束缚,正在越向第二个高峰。”戴维仰起头来,和欧利文一贯的风格一样,用色并不丰富,着重于色彩的调配与线条的表现能力。“他……看起来成熟了很多。”戴维缓缓展开了一抹笑容,“以前总是很固执,只能看见一个身影,一样东西。如果一个画家,他脑海中的风景永远是一样的,那么他绘制在画布上的东西也永远是一样的。”“所以呢?”温曼被戴维温润的嗓音吸引。“现在……他的线条看起来很宽阔,仿佛挣脱了束缚飞扬了起来。他终于懂得去欣赏其他的美好了。”戴维的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看着那幅画的时候,仿佛是在与作画的人倾谈。在这个呈现艺术家思想的地方,仿佛戴维本身,也融洽地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第49章温曼先生微笑着说:“也许那么多的鉴赏家,没有一个能像你这样,看透这幅画作的本身。”戴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还是去看看温曼先生您喜欢的那幅作品吧。”当天的晚上,温曼先生与欧利文在一家法式餐厅中。“他很喜欢你的画,欧利文。”温曼先生执起酒杯在鼻间闻了闻。“那是我的荣幸。”欧利文淡淡地回应。“我觉得好奇,既然你们认识彼此,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他,你就在华盛顿呢?”唇线勾勒出比红酒还要圆润的弧度,欧利文的目光神秘而晦默,“因为我要给他惊喜。”同时与画展进行着的,是在国际展览中心的红酒节。来自法国、澳洲、西班牙以及美国本土的红酒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戴维亲自来到会场,由于他的红酒的色泽与回味得到了广泛的认同,前来品尝的红酒商人与品酒师特别多,让他几乎忙不过来。但是他的内心是高兴的。露比,看到了吗?我和你的红酒,有这么多人喜欢!还没有到展览结束,戴维就已经签下了十几个大型的红酒经销商,甚至还有一本高端的红酒杂志《爱丽丝》想要为他的红酒写一篇专门的文章。这么快就得到《爱丽丝》的认同,是戴维始料未及的事情。这让他更加忙碌了起来。《爱丽丝》的主编是一位干练而有品位的女人,欧利亚•基恩。戴维与她侃侃而谈,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和这次采访的重要性而显得紧张。他谈起了自己与露比的葡萄园,说起了那里的工人。“霍夫兰先生,我采访过这么多人,只有在你的口中,红酒变成了艺术。我能够看到,听到还有闻到你所说的一切。”戴维的风度给欧利亚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红酒节的最后一天,即将揭晓最佳红酒的名字。虽然这顶桂冠落在了某个知名红酒身上,令戴维最为兴奋的是,在另一个特殊奖项,“最受欢迎奖”时,主持人念出了“露比”的名字。戴维在鼓掌声中走上了奖台。此时,主持人宣布:“今天,我们为这些得到了众多品酒师认同的红酒,带来了另一个惊喜——那就是大画家欧利文•凯恩先生,将会为这些红酒亲自绘制标签!”这个消息一宣布,全场一片沸沸扬扬。镁光灯闪烁,所有人的目光聚焦着一位穿着深蓝色西装的男子,他缓缓走上台来,与各个获得奖项的红酒商合影。戴维呆住了,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自己还没有睡醒?“露比”获得“最受欢迎奖”是梦,而欧利文的出现也是梦?此时,欧利文走向眼神中一片茫然的戴维。他在走近我?他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欧利文会来红酒节?他该怎么办?想到自己几乎算是逃跑的不告而别,戴维心下抖了抖。欧利文那句名言“选择……还是州立监狱”犹言在耳。在这个世界上,欧利文恐怕是最清楚自己底细的人了,他会不会向在场的媒体揭发自己?戴维的心跳越来越乱,手中脱力捧不住那瓶红酒。就在酒瓶落下的瞬间,欧利文微微倾斜身子,将它托住了。主持人也半开玩笑地说:“看来霍夫兰先生对大画家凯恩先生的到场十分震惊啊!”一时间照相机快门的声音汇聚成了潮水,让戴维不知道该看向何方。欧利文的手掌覆在他的手上,另一只手按住他的侧腰,将他带过去,两个人的身体紧贴着彼此,戴维暗自想要挣脱,对方的力气依旧大的不像个艺术家。“你想在公众面前落荒而逃吗?”欧利文的声音带着调侃的语调,还有一点逗弄的味道,但是在戴维的耳中,变成了讽刺。他僵硬地笑着,直到欧利文走向另一个红酒商。台下的代理商显得异常兴奋,如果是欧利文为戴维的红酒绘制标签,那么红酒的价值就不仅仅在其本身,再加上戴维的红酒质量上乘用心精良,不需要五年,“露比”也会踏入奢侈红酒的行列。但是戴维却懊丧不已。自己太笨了,竟然跑来参加华盛顿的红酒节,这里是美国,不是法国……一旦“露比”成名了,他又怎么可能不被欧利文逮到?以欧利文的性格,戴维这样什么都不说就跑了,肯定会气到冒烟。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如果欧利文这样一位盛名下的艺术家说自己是个骗子,那么无论他有多少借口,媒体肯定会一边倒,到时候不但自己完了,就连“露比”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