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一样。现在,你只是在看我,你摸不到我,也闻不到我的气味。可是,如果你见到我,你就两者都能做到了。现在我们至少距离三百公里,这怎么会一样呢?” 贝莱开始有兴趣了:“可是,我的眼睛在看你。” “对,但你并没有见到我,你看到的是我的影像,你只是在观看我而已。” “所以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我明白了。”贝莱是有点明白了,虽然他一时之间还没办法分辨清楚,不过这在逻辑上是说得通的。 格娜狄亚微微偏着头:“你真的明白?” “是的。” “那么,你不介意我把身上的毛巾拿下来?”她微笑着说。 贝莱想:她在挑逗我,好吧,谁怕谁? 可是他却大声说:“不,你这样会令我工作分心。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讨论。” “那么,你介不介意我只是裹着毛巾,没有穿上比较正式的衣服?” “不介意。” “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吗?” “只要你愿意。” “你叫什么名字?” “伊利亚·贝莱。” “嗯。”她挤进一张看起来很硬、好像用陶瓷做的椅子里。可是当她坐下以后,这张椅子却慢慢陷下去,轻轻将她包了起来。 “我们现在谈正事。”贝莱说。 “好,谈正事。”她说。 贝莱发现他很难盘问格娜狄亚,他甚至不知道要从何问起。如果是在地球,他会问对方姓名、等级、住哪个城市哪个地区等等。他会问一百万个很平常的问题,其中有很多问题甚至连问都不用问就知道答案了,不过这却是慢慢进入严肃调查的一种方法。他这么做,可以让接受调查的人认识他,他亦能借此决定用什么策略来追查真相,而不仅仅只是猜测而已。 然而现在,任何事他都无法确定。光是一个“看”字,对他和对这个女人的意义就不一样。那么,还有多少字词有不同的含义?有多少字词会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误解? “格娜狄亚,你结婚多久了?”他开口问她。 “十年,伊利亚。” “你今年多少岁了?”他接着问。 “三十三岁。”她回答。 幸好她不是一百三十三岁,贝莱暗暗高兴:“你的婚姻幸不幸福?” 格娜狄亚有点不太自在:“你指的是什么?” “呃——”贝莱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婚姻幸不幸福要如何定义?在索拉利世界,什么才叫作幸福的婚姻?“唔,你们常常见面吗?”他改个方式问道。 “什么?当然不会常见面。你知道,我们又不是动物。” 贝莱有点错愕:“可是,你们在同一个屋子里生活,我以为——” “我们当然在同一个屋子里生活,我们是夫妻呀,不过我们各自有自己的生活区。他的事业很重要,占据了他不少的时间,而我也有我自己的工作。如果有必要,我们会以影像会面的。” “他总见过你吧?” “这种事大家是不会提的,但他的确见过我。” “你们有孩子吗?” 格娜狄亚突然跳了起来,很激动地说:“这太过分、太不像话了——” “嘿,冷静点!你冷静一点好不好!”贝莱用拳头捶了一下椅子的扶手,“不要这样!我是在调查谋杀案,你明不明白?谋杀案!而且被害人是你丈夫!你难道不想找到凶手将其绳之以法?” “那你就问有关谋杀的事,不要问——” “什么事我都要问,譬如说,我还想知道,你对你丈夫的死究竟难不难过。”贝莱故意以残忍的语气说,“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难过。” 格娜狄亚傲慢地望着他:“不管是谁死了,我都很难过,何况死者是个年轻有为的人。” “但他同时也是你丈夫,你应该不只感到难过而已吧?” “他是分配给我的。我们每次都按照指定的时间见面,如果你一定要知道,那我就说吧——我们没有孩子。”她说到孩子两个字时,匆匆一语带过,“因为我们还没有获得配额。我实在不知道,这和我对死者感不感到难过有什么相干。” 也许真的没什么相干,贝莱想,这得看索拉利世界的社会行为而定,而他对此地的生活并不了解。 贝莱改变话题:“别人告诉我,你很清楚案发时的情况。” 她似乎开始紧张起来:“我——发现了尸体,我是不是该这么说?” “你并没有亲眼目睹凶案发生?” “呃,没有。”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嗯,那就请你把当时的情况说一遍,慢慢说,用你自己的话来说。”贝莱把身子往椅背一靠,定下心来凝神倾听。 格娜狄亚说:“那是五○二三……” “到底是银河标准时间的什么时候?”贝莱追问。 “我不太清楚,我真的不知道。我想你可以查一查。” 她睁大了眼睛,声音似乎在发抖。贝莱发现她的眼珠是灰蓝色的。 她继续说:“他到我的生活区来。依照指定,这天是我们见面的日子,我知道他会来。” “他每一次都在指定的日子去找你?” “是的。他是一个很尽责的人,是个好索拉利人。他从不曾忘记指定好的日子,而且总是在同一个时间来。当然,他不会待很久,我们还没有获得分配孩——” 她说不下去了,贝莱点点头。 “反正,”她说,“他总是在同一个时间来,你知道,所以一切都很舒适自在,我们也交谈了几分钟。虽然见面是很痛苦的考验,可是他这次和我面对面交谈仍然很正常,这就是他。我们讲完话,他就去处理一些和工作有关的计划。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在我的生活区里有一个特别的实验室,在我们见面的日子,他可以去这个实验室。当然,他生活区的实验室要比我这里的大得多。” 贝莱很想知道他在实验室里干什么,也许就是做所谓的胚胎学的研究吧。 “他有没有什么不自然的举动呢?有没有什么心事?”他接着问。 “没有,没有,他从来没有心事。”格娜狄亚一副快笑出来的模样,却又及时忍住,“他是那种非常能控制自己的人,就像你这位朋友一样。”她伸出小手指指丹尼尔。丹尼尔什么反应也没有。 “我知道,请继续。” 格娜狄亚并没有往下说。她轻声道:“我可不可以喝点饮料?” “请便。” 格娜狄亚摸了摸椅子的扶手,不到一分钟,一个机器人走进来,递给她一杯热腾腾的饮料(贝莱看到杯口冒着热气)。她慢慢啜了几口,然后放下杯子。 “这样感觉好多了。我可以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她说。 “尽管问。” “嗯,我对地球一直很有兴趣,也看过很多关于地球的书,你知道,那是一个很怪异的世界”她惊呼一声自觉失言,连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贝莱皱皱眉:“每一个星球对其他星球的人而言都是怪异的。” “我的意思是它不一样。总之,我想问一个比较无礼的问题,我希望这问题对地球人来说不算无礼。不过,我是不会问索拉利人这个问题的。绝对不会问。” “你要问什么,格娜狄亚?” “问有关你和你朋友的事。他是奥利瓦先生吧?” “对。” “你们不是彼此在看影像吧?” “什么?” “我是说,你们真的见面?你们两个在一起?” 贝莱说:“没错,我们是在一起。” “你摸得到他?” “是的。” 格娜狄亚的眼睛在他们身上转来转去,“哦”了一声。 这个“哦”有很多含意,可能是厌恶,也可能只是一时的情绪反应。 贝莱很想起身走向丹尼尔,把手贴在丹尼尔的脸上。格娜狄亚的反应也许会很有趣。 “你刚刚说到那天你丈夫来看你。”贝莱回到主题,他敢确定,不管格娜狄亚对刚才那个问题多有兴趣,基本上,她转移话题的动机就是为了要避开主题。 她又拿起杯子啜了几口,才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看得出来他有事要做,反正我就是知道他要工作,因为他总是在忙一些有用的事,所以我就去做我自己的事。然后,大概过了十五分钟,我听到一声喊叫。” 她停了下来,贝莱催促她说下去:“什么样的喊叫?” “瑞开——我丈夫的喊叫声,反正就是一声喊叫,其他什么话也没说。那是一种害怕——不,是震惊的叫声,大概就是这样。我以前从没听他这样叫过。” 格娜狄亚捂住耳朵,似乎想把这段记忆关闭在外,没注意到裹在身上的毛巾已滑落到腰部。贝莱低下头,眼睛死盯着笔记本。 “当时你的反应是什么?”他问。 “我一直跑,一直跑。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不是说,他到你生活区的实验室去了?” “他是到那里去了,伊……伊利亚,可是我不知道实验室究竟在哪里,我没去过,我真的不确定在哪里。那是他的实验室,我只知道大概在西边的某处。可是我当时好慌,慌得忘了叫机器人来。随便哪个机器人都知道路,可是我没有叫他们,所以一个机器人也没来。等我想尽办法终于找到实验室时——他已经死了。” 她突然住嘴,低下头哭了起来,让贝莱觉得非常为难。她并没有掩着脸,只是闭上眼睛,任由泪珠沿两颊滚滚滴落。她忍着不哭出声,肩头微微颤抖。 接着,她睁开眼睛,泪眼盈盈地望着贝莱说:“我从来没见过死人。他浑身是血,他的头——只是——我——终于叫了一个机器人来,他把其他的机器人都叫来了,我猜就是他们处理我和瑞开。我不记得了,我不。” 贝莱问:“你猜是他们处理瑞开是什么意思?” “他们把他抬走了,把地方收拾干净。”她的声音微微透着不快,这个女主人对屋里的情况显然很在意,“一切都被弄得乱七八糟。” “尸体呢?” “不知道。”她摇摇头,“我想,和别的尸体一样,被火化了。” “你没有叫警察?” 她茫然不解地看着他。贝莱想:不对,这里没有警察! 他改变问话:“你跟别人说了这件事吗?消息传出去了吧?否则不会有人发现的。” “机器人请了一位医生来,”格娜狄亚说,“我也得通知瑞开工作地方的机器人,告诉他们,他不会回去了。” “我想医生是来看你的。” 她点点头,这才发现裹在身上的毛巾已经滑到臀部了。她把它拉起来重新裹好身体,可怜兮兮地低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脸扭曲着,陷入伴随回忆而来的恐惧之中。贝莱看她无助地独自坐在那里,有些不忍心。 她从不曾见过一具尸体,从不曾见过淋淋的鲜血、破碎的头颅。尽管索拉利世界的夫妻关系很淡薄,可是这到底是她曾亲眼见过的人的尸体。 贝莱不知道他下一步该说什么,或是做什么。他很想向她道歉,可是身为警察,他不过是在执行任务罢了。然而这个星球没有警察,她明白这是他的工作吗? 他尽量以温柔的声调缓缓地说:“格娜狄亚,你还有没有听到什么?除了你丈夫的喊叫以外,你有没有听到别的声音?” 她抬起头,即使满脸忧戚,却依然十分美丽——也许这种表情使她看起来很美吧。“我什么声音也没听见。”她说。 “你有没有听到逃跑的脚步声?没有别的声音?” 她摇头:“什么都没听见。” “你找到实验室的时候,只见到你丈夫一个人?现场就只有你跟他在?” “是的。” “没有别人曾经在场的迹象?” “我看不出来,再说,怎么可能有别人在那里?” “怎么不可能?” 她似乎吃了一惊,一会儿,她才沮丧地说:“我老是忘记你是从地球来的。我的意思是那里绝不可能有别人。我丈夫只见过我一个人,他从小就没有见过别人,他也不是会去见别人的那种人。瑞开律己甚严,非常遵守索拉利世界的习俗。” “也许他没办法选择见不见人。如果有个不速之客自己来见他,而你丈夫事先根本不知情呢?不管他多么遵守习俗,他还是不得不见这个人。” 格娜狄亚说:“也许吧。可是他一定会立刻叫机器人把这个不速之客带走,而且,没有人会不请自来的,我实在无法想像这种事。此外,瑞开也绝不会让别人来见他的。你这个想法很可笑。” 贝莱柔声道:“你丈夫是因为头部受到重创而死亡的,对不对?你不否认这一点吧?” “我想是的。他整个——” “我现在不是在问你这些细节问题。我要问你的是,他的实验室里有没有什么机械装置,可以让人以遥控的方式击碎他的脑袋?” “当然没有。起码,我没看到有这种装置。” “嗯,如果那里有这种东西,我想你应该会看到。所以,一定是某个人手里拿着某种可以令人脑袋开花的东西,向你丈夫的头打下去,而且这个人还必须在距离你丈夫一公尺的范围之内才办得到。所以,此人确实曾见过他。” “不!没有人会见到瑞开的!”格娜狄亚急道,“我们索拉利世界的人根本不见人。” “但是一个要杀人的索拉利人,应该不会在乎见人吧,对不对?”其实贝莱自己也觉得这种说法颇有疑问。 格娜狄亚摇摇头:“你不了解见人的意思。地球人想见谁就见谁,所以你不了解……” 她似乎在和自己的好奇心挣扎着,随后她眼睛一亮:“见人对你们来说好像是很平常的事,对不对?” “我一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贝莱说。 “不会困扰你?” “为什么会困扰我?” “我看过的胶卷书上没有说。我一直想知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问。”贝莱不动声色。 “你有没有被指配一个妻子?” “我结婚了。我不知道什么叫被指配的妻子。” “要是你想见你妻子,随时都可以见到,她也一样。你们两个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贝莱点点头。 “呃,当你见到她,假设你想跟她——”她举起手,停在胸前,好像在思索一个适当的字眼。她试着说,“你能——不管什么时候……”她又说不下去了。 贝莱不想帮她。 她说:“算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烦你这种事。你问完了吗?”她的模样好像又要哭了。 贝莱依然锲而不舍:“再试着想想看,格娜狄亚。不要去管可不可能有人见到你丈夫,假设有人曾见到他,这个人会是谁?” “再想也没有用。谁都不可能。” “一定有这个人。特工古鲁厄说,他有理由怀疑某人是嫌犯,所以一定有这个人。” 这个女孩冷冷一笑:“我知道他认为是谁干的。” “好,是谁?” 她举起手放在胸前:“我。” 《裸阳》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 第六章 目击者 “伊利亚伙伴,”丹尼尔突然开口,“我也认为这是一个很明显的结论。” 贝莱有点意外。他看了这个机器人伙伴一眼,问:“哪里明显?” “这位女士自己都说,她是唯一见过,或唯一可能见到她丈夫的人,而索拉利世界的社会习俗也证明她的说法不假。特工古鲁厄当然会认为,一个索拉利世界的男人只有可能让他的妻子见到他,这种想法不但合理,甚至事实就是如此。能和死者见面的只有一个人,所以也只有一个人可能是凶手。你应该记得,特工古鲁厄说过,只有一个人会干这件事,其他人都不可能。你认为呢?” “他同时也说过那个人不可能做这件事。”贝莱说。 “他的意思可能是指在凶案现场没找到凶器,也许,达尔曼太太能解释这个疑点。” 丹尼尔以机器人那种冷漠的动作朝格娜狄亚指了指。影像中的格娜狄亚垂下眼睛,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 老天,贝莱想,我们忘了这位女士还在场。 也许是丹尼尔处理事情一贯的毫无情绪的方式令他恼火,也许,他是在厌烦自己太有情绪。总之,他居然烦躁得忘了格娜狄亚的存在。不管是为了什么,贝莱没有再往下细想。 他说:“好,格娜狄亚,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不清楚中断联系该说什么,所以,再见了。” 格娜狄亚柔声道:“我们大都是说‘看像完毕’,不过我比较喜欢说‘再见’。很抱歉我好像让你有点为难,伊利亚,不过我已经很习惯被人视为凶手了,所以你不必如此。” “你有没有做这件事,格娜狄亚?”丹尼尔最后问。 “没有!”她愤怒地说。 “那么,再见了。” 格娜狄亚怒容满面地消失了。有好一会儿,贝莱仍能感受到她那双特别的蓝眼珠所喷出的愤怒火花。 她虽然说她已经习惯被人视为凶手,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她所表现出来的愤怒,比她所说的话更能表露她的内在,贝莱想,不知道她还撒了多少谎。 现在,贝莱单独和丹尼尔在一起,没有外人了。“你不要当我是笨蛋。”贝莱开口。 “我从不曾认为你是笨蛋,伊利亚伙伴。” “那么你告诉我,你凭什么说在凶案现场没找到凶器?目前我们并没有证据,也没听到什么说辞可以让我们下这个结论。” “是的,不过我还有一些你不知道的资料。” “果然不错。什么资料?” “特工古鲁厄曾说,会送一份他们自己的调查报告来。我已经看过这份报告了,今天早上送来的。” “你为什么没给我看?” “我认为你自己调查会更有收获,尤其在一开始,你还没为别人的成见所影响,只根据你的想法去调查会比较好。至于我,我认为我的逻辑分析会被这些结论所左右,所以刚才你们在讨论的时候,我并没有表示意见。” 逻辑!贝莱马上想到他曾与一位机器人学专家谈话的内容。那位专家说,机器人合乎逻辑,可是却不通事理。 “你最后还是加入了讨论。”他说。 “是的,伊利亚伙伴,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有证据可以理清古鲁厄的疑点。” “哦?什么证据?” “我是从达尔曼太太的行为来判断的。” “说清楚一点,丹尼尔。” “如果这位女士有罪,我们却想证明她是无辜的,那么,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调查这件案子的侦探认为她没有犯罪。” “所以?” “所以,只要她能利用对方的弱点,就能让他判断失误。她很可能会这么做的,对不对?” “太武断了,这根本毫无根据。” “一点也不。”丹尼尔冷静回答,“我想你也发现了,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你身上。” “那是因为我在跟她说话。”贝莱说。 “她从一开始就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在她还不知道由你来主导问话之前,她就只注意你一个人了。事实上,根据逻辑推断,她应该认为是由我这个奥罗拉人来主控一切的,可是,她仍然只注意你。” “你从这一点推断出什么?” “这表示,她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是个地球人。” “那又怎么样?” “她对地球有研究。她的举止一再透露出这样的信息。我在一开始看像时请她隔绝日光,她完全知道我在说什么,丝毫没有惊讶或不解。如果她不了解地球,她一定会很诧异,不明白我的意思。” “然后呢?” “既然她对地球有研究,那么,她便有可能发现地球人的缺点,这是很合逻辑的推断。她一定知道地球上有关裸体的禁忌;她还知道,裸体会让一个地球人印象深刻。” “她——她解释过看影像和见人——” “她是解释过。可是你完全相信她的说辞吗?她曾经两度裸露出身体——” “你的结论是,”贝莱说,“她想勾引我?” “勾引你,让你失去你的专业判断。这就是我的想法。我虽然没有人类情绪的反应,可是根据我指示线路上设定的资料显示,这位女士的肉体非常迷人,非一般人所能及。此外,从你的反应判断,我认为你也觉得她很迷人,而且很喜欢她的外貌。我甚至还断定,达尔曼太太想以这种行为让你偏袒她。” “喂,”贝莱有点不爽地说,“先别管她想对我干什么,你要搞清楚,我可是个能够明辨是非、有职业道德的执法人员。现在,我们先来看报告吧。” 贝莱不发一语地阅读报告。读完后,他把报告翻过来又看了一遍。 “这份报告提供了一条新的线索,”他说,“那个机器人。” 丹尼尔点点头。 “她没有提到他。”贝莱慎重地说。 “因为你问错了问题,”丹尼尔道,“你问她发现她丈夫时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你问她凶案现场有没有别人?机器人不是‘人’。” 贝莱点点头,心想:如果我自己是嫌疑犯,被人盘问凶案现场有没有别人时,我也不会说,“除了这张桌子,没有第三者。” 他说:“我想,我应该问她有没有机器人在场。”(他妈的,在这种陌生的星球上,他要怎么侦讯?)他接着又问,“机器人作证合不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