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这个夜晚基本还算圆满,只是损失了一间寝室,却没有人员伤亡。 明天又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一想到明天,大家刚刚轻松的心情,又骤然沉重起来。受伤的女生受伤的女生 第二天,蒋世超和林丁要上9点钟的第一节课。 自从上个星期卷入这件事以来,两人的心思一直游移不定,无法沉入学业当中。虽然身在课堂,两人的心思却都在那些怪事上打转。 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呢?蒋世超望着停在窗前的一只虫子,呆呆地想。 “啊!”坐在他们前面两排的一名女同学突然低声叫了起来。虽然声音很低,但是在安静的教室里听来,还是十分刺耳。大家全都朝她望去。只见她捂着自己的手臂,皱着眉头。她身边的一位同学凑过去,将她的手拿开,露出下面的手臂来—那上面有一小摊血迹。 “怎么搞的?”有人轻声问。 “不知道啊。”这名女同学困惑道。手臂上的血还在渗出来,渐渐地浸透衣服,一滴滴往下滴。 又等了一阵,那血没有止住的意思,老师便让这名女生去医务室。 其他同学继续上课。窗外阳光明媚,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赵雪君上午没有课,睡到10点多钟才起床。起床后,她便带着那只黑猫来医务室,想知道冷心他们有没有什么新发现。走过梧桐大道时,脚下滑了一跤,差点跌倒,慌忙随手扶住路旁的一棵树。 那树上部斜斜地张着一根树枝,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折断,留着一截尖利的断枝在那里。赵雪君的衣袖在那断枝上挂了一下,只觉一阵疼痛,手臂上已经被划破一道伤口,血从破了的衣袖口流出来。 她赶紧用另一只手捂住伤口,加快脚步走到医务室。冷心一边为她包扎,一边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她的伤口还未处理完毕,门口一阵哗然,就见几个人扶着一名女生走了进来。 那女生面色苍白,右手的袖口里不断涌出浓稠的鲜血。冷心赶紧将她的衣袖剪开,只见前臂上有一个一元硬币大小的血洞,正汩汩地往外冒血。那女生一半害怕一半疼痛,低声呻吟着。冷心迅速地为她清理伤口,一边包扎止血,一边询问这是怎么回事。那女生摇摇头,声音微弱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手臂突然一痛,接着就有湿湿热热的感觉,开始两分钟我还不知道,直到血流出袖口,才知道事情不妙。”她看来有些怕见血,大起胆子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脸色益发苍白。 “你不知道这个伤口怎么来的吗?”赵雪君好奇地问。 “不知道,”那女生害怕地道,“我的衣袖一点也没有破啊,如果是有什么东西刺了我的手臂,衣袖肯定也会有个洞啊。医生,我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她的伤口已经包扎妥善,血也止住了。只是精神仍旧委靡,担心自己得了重病。 冷心仔细地查看了她的手臂和衣袖—衣袖上确实没有破损的痕迹,但是在对应伤口的位置,有一点线头冒了出来。 “没事,可能是你自己不小心撞到什么。”冷心轻松地道,“衣服也不是完全没破,看,有点线头露出来了。” “啊,这不是衣服上的线头,”那女生道,“这里本来有一粒纽扣,这是钉纽扣的线—咦,纽扣掉了啊,我才发现呢。” “放心好了,回去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冷心给她开了点消炎的药,安慰她。 那女生半信半疑,很不放心地动了动手臂,确定不再流血,便离开了。 “奇怪。”冷心望着她的背影喃喃道。 “是很奇怪啊,这个伤口哪来的?”赵雪君道。 “不止这个伤口奇怪,”冷心道,“从早晨到现在,加上你,一共有六名女生来医务室包扎伤口了。除了这个女生之外,其他几个都只是轻伤。今天怎么这么多女生受伤?”他皱着眉头沉思。 正沉思间,门口又走进来几个学生,搀扶着一个受伤的女生,后面跟着杨天问和许森。 “又来了。”赵雪君低声自语。 那女生的半条裤管都被血染红,一路走进来,在地上留下许多鲜红的脚印。冷心剪开她的裤管,只见小腿内侧有一个10厘米左右的创口,似乎是被什么利器割伤一般,伤口四周皮肉翻卷,参差不齐。 但是她的裤管没有一点损伤。 冷心很快就为她处理好了,同时问她是怎么受的伤。 这女生比先前那个健硕得多,虽然痛得龇牙咧嘴,但是面色还算正常,也不是特别害怕, “我不知道啊,”她说,“正在上课,突然觉得腿上很痛,好像被人割了一刀,一看,就是这个样子了。这是怎么回事啊?”她侧着头沉思一阵,摇摇头,笑道:“可能是被桌子或椅子的角划伤的吧?不过我的裤子质量还真好啊,居然一点也没有破。” 送走那名女生,冷心这才有空和杨天问他们打招呼。 “你们怎么看?”冷心问他们对这几件受伤事故的看法。 “难道这就是第二个推论?”说话的是杨天问。他们听院长说起冷心昨夜救陆再非的方法,觉得很有趣,便想来找他聊聊,正好在门口遇见那个受伤的女生,并且听见了冷心刚才说的话。 “为什么你会认为这是推论二?难道不能是另外一件交换角色的事故吗?”赵雪君不解道。 而冷心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在“推论一”的阶段,除了有人死亡的那两天,其他的日子,每天都只会发生一件怪异事件。 反过来说,也就意味着,发生一件以上怪事的日子,必定是有人死亡的日子。 两起死亡事件都是因为那个“一局和棋=两条人命”的推论而来,如果没有和棋,也就不会有人死亡。 因此可以看出,只有在“推论一”发生作用的时候,那一天的怪事才会在一件以上。 从“推论一”出现后到现在,已经经过了两天。 星期一,一栋宿舍501寝室的陆再非出事。 星期二,一栋宿舍401寝室发生火灾。 每天都只发生了一件怪事,没有人下围棋,因此“推论一”的可怕情形没有出现。 今天是星期三。 从早晨到现在,冷心已经治疗过好几位受伤的女生,而每位女生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受的伤。 最奇怪的事,除了赵雪君之外,其他几位女生,在她们受伤的部位,虽然伤口很深,伤口上面的衣服却没有损伤多少。 如果这算是怪事的话,那么今天早晨到现在为止,一共发生了7件怪事。 发生的怪事超过了一件,是不是就意味着凶手的推论又出现了? 而在这几件事故中,没有出现围棋,是不是说明,这些事故,不是因为“推论一”而引起、而是一轮新推论——也就是“推论二”而引起的? 如果是,那么,“推论二”是什么呢? 快到下午3点钟了,受伤的女生已经达到17个之多,几乎已经可以确定,第二个推论已经出现了。冷心他们对每一个女生进行了详细的盘问,但是所有的人都答不出自己受伤的理由,她们的伤口好像是突然从身体上“长”出来一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出现了,没有一点征兆。 到了3点钟,冷心刚刚送走第17位女生时,门口又来了一个患者。 这回是个男生,脸色发青,嘴唇边都是斑斑血迹。他右手紧紧捂着左边的肩膀,那儿已经被血染红了一片。 在他身后,跟着林丁和蒋世超。 林丁和蒋世超上午上完课后,便急着想调查最近的事情。但是想了想,又不知该从何入手,似乎该查的资料都已经查过了,却一点头绪也没有。两人在校园里转悠了一阵,猛然想起,按照凶手的惯例,每天都要发生至少一件怪异的事情,而今天还没有遇见这样的事(他们并不知道有这么多女生受伤)。本周星期一,事情发生在501寝室;星期二,401寝室的陆再非。照这样推断,今天301寝室多半会出事。既然不知从何入手,倒不如事先阻止事故的发生—毕竟他们曾经成功地挽救过杨天问和许森。 两人于是一同来到301寝室。寝室内的6人恰好都在,见两个陌生的同学来,都询问地看着他们,想知道有什么事情。因为是临时决定要来,两人都忘了编个合理的借口,一时尴尬地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幸好蒋世超在校内实在有名,大家看见他额头上的钻石,都认出了他,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屋。蒋世超这才有几分钟缓冲时间,编造了一个正当的理由,令301寝室的学生都留在寝室不出去。 大家在一起说着话,林丁时不时看看手表,眼看着到了下午—所有发生在一栋寝室的事件都是在下午发生的—他和蒋世超的神经都高度警觉起来。 会发生什么事吗? 靠窗的桌子上放着一碟西点,大家都随意地拈来吃。那西点是同班女生亲手做的,手艺很不错,香甜软腻,入口即化,连空气中都飘着一股甜香。很快碟子就见了底,只剩最后一块,大家都矜持地不再伸手。过了十来分钟,离桌子最近的一个同学,因为受不了那股甜香的诱惑,加之中午只吃了一碗泡面,肚子有点饿,便将那剩下的西点拿来吃。大家纷纷笑他,他也不以为意,张大嘴便咬了下去。 刚刚咬下去,他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大家都被他的叫声惊得站了起来。只见他嘴里不断流出血来,手却捂着肩膀。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很惊慌。蒋世超和林丁略微猜到一点,赶紧令他吐掉那块西点,带着他来了医务室。 冷心一边听蒋世超叙述,一边小心地剪开那男生肩膀上的衣服。 果然不出所料,那男生的肩膀上,缺了一块肉,伤口的周围,赫然是一圈牙印。 冷心赶紧为那男生包扎止血,那男生犹自惊魂不定,连声问是怎么回事。冷心随口说是一种奇特的虫子咬伤。那男生听说,脸色又白了三分:“会不会有毒?”冷心再三再四地保证绝对没有毒,他不会死也不会留下后遗症,他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一离开,几个人互相对望一眼,同时道:“他和那块西点交换了!” 不错,将冷心在那男生肩膀上提取的牙印,与蒋世超他们从301寝室带来的那块西点上牙印对照,证明是同一个牙印,西点上缺口的形状和伤口的形状完全一样。 “他自己咬掉了自己一块肉!”林丁做了一个鬼脸道,“这块西点怎么办?” 冷心取过一个消毒托盘,将那块西点放进去,小心地锁在柜子里,叹口气道:“至少今天之内必须保存好,万一让人吃掉了……”他没有说下去,大家想到那种情形,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301寝室发生怪事是在意料之中,几人不再多说。杨天问将女生受伤的事情告诉蒋世超他们,他们大吃一惊:“有17个女生受伤?人数怎么这么多?” “这是到目前为止的统计,估计还会有新的来。”冷心道,“我们不能坐等事情的发生了,必须主动出击。” 蒋世超深以为然:“在‘推论一’的阶段,我们知道了和棋与死亡的关系之后,就能够采取有效措施阻止这种情况出现,因此我们现在一定要知道‘推论二’是怎么回事。” “那就分头行动吧,”一直不说话的许森道,“整件事情分为推论部分和每天必然发生的部分—从推论部分我们已经得到一部分线索,至少知道了龙应水和朱环与‘推论一’有关;而每天必然会发生的那一类怪事”,他顿了顿,摇摇头,“现在真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我们就去调查‘推论一’中得到的线索,看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杨天问指了指许森和段云。 林丁点点头:“我和世超就去调查另外一部分。” 大家分配妥当,便要出发,猛听得一个声音道:“那我呢?”说话的是赵雪君,她一直在静静地听,满心以为自己会被分配做些事情,谁知他们竟然好像将她忘了,她忍不住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倔强的神情。 蒋世超尴尬地看着他,冷心和林丁都对她微微皱起了眉头,她目光直视他们,毫不退让的样子。 杨天问笑道:“你有更重要的任务。”他指指冷心,“你忘记了那些受伤的女生了?她们和‘推论二,有很大关系,你是女生,这件事由你调查会方便很多。” 赵雪君这才点点头,面色稍微好看了一点。大家遂告别冷心,分头行动去了。 下午,又陆陆续续有七八个受伤的女生来医务室,冷心一直忙个不休,不觉已是暮色四垂,食堂边飘来饭菜和炊烟的味道—腹内的空响提醒他,该是吃饭的时候了。他脱下白大褂,卷起衣袖便去洗手。水龙头打开后,一道透明的水倾泻而下,在这股水柱尚未到达水池底部时,他蓦然呆住了。 他看见了一样东西。 飞流的水柱表面,光溜溜地反射着灯光,还反射着冷心自己模糊的影子和四周其他的东西—由于水柱是流动的,这些影子都不清晰。但是除此之外,有一个影像却特别清楚。 那是一个绝顶美丽的女子,清秀典雅的五官,面目温柔可亲,在水柱上对着冷心凝眸含笑,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虽然只是一个影子,却清晰可辨,如同镜子中的影像一般纤毫毕露。水柱飞落,而那个绝美的容颜却始终停留在那个高度,处于冷心的俯视之下。 冷心呆了只不过半秒钟,立刻反应过来。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又有女生来治疗伤口了。于是他回过身去—这一回身,他又是一呆—身后是一屋子的医疗设备,敞开的门外则是黑沉沉看不清的夜色—没有一个人。 他心里一阵发毛,表面上不露声色,强自镇定地四处看了看,什么也没有,身后猛然传来啪的一声,他全身一紧,赶紧又转回身来—原来是水龙头的水柱终于落到池底,发出噼里啪啦一阵嘈杂的水声。水柱碰到铺了瓷砖的水池底部,便碎裂成无数滴细小的水滴,从池底反弹上来,而水柱中那个女子的容颜,则已经消失不见。 难道是看花了眼?冷心狐疑地盯着水柱。盯了一阵,又让他看出了一点东西。 那副美丽的面孔,虽然从水柱中消失,但是在池底溅起的无数水滴,就仿佛无数的镜子,每一滴水中都是一个小小的美女,在那里巧笑倩兮。 那女子无处不美,令人赏心悦目,但是看在冷心眼里,却是毛骨悚然。 冷心勉强看了几秒钟,确定自己并未曾看花眼,饶是他见惯死人,已经练得胆大无比,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连连倒退几步,鼻中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对这种香味他并不陌生,今天一整天治疗的女生,身上都带有类似的味道,这是女孩子头发的香味。 然后,他后退的身体,撞到一个柔软的躯体,那显然是个女性的躯体。 他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往斜刺里猛跳出去,瞪大眼睛惊恐地回头。 在他叫出声的同时,他也听到一个极其尖利刺耳的声音在大声地叫,叫声比他的声音还大,同时还有另外一种决非人类所发出的怪异声音,如此凄厉,令他心中又是一阵发颤。 等他稍微镇定一点,定睛一看,却差点气得晕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赵雪君惊恐地问,脸色煞白。 居然是她?她被冷心撞得倒退了几步,一只脚踩到了紧随其后的黑猫,那猫的惨叫兀自未息。赵雪君对这只猫真是没话说,发觉踩了它,立即蹲下去将它抱在怀里抚摩安慰,猫咪发出委屈的呜咽,总算停止了哀号。 他撞到的居然是赵雪君和那只古怪的黑猫? 冷心终于理解了林丁对这只猫的宿怨—在这种时候,发出这么恐怖凄惨的叫声,实在算得上是一桩罪恶。 “你怎么突然来了?”他心中恼怒,语气有些不善。 赵雪君见他神色怪异,举动失常,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小心地道:“我刚从那些女生那里回来—你刚才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经她一说,冷心立即冲到水池边—虽然赵雪君只是个弱女子,但是有她在,冷心也就有了勇气再次面对那个面孔。 水柱清亮如许,水滴透明无邪,灯光闪烁其上,恍若流金碎玉。 那个面孔消失了。冷心在水池四周仔细寻找了一阵,什么也没有找到,那个绝世的美女惊鸿一瞥,消弭无踪。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赵雪君追问道。冷心将事情大致告诉她,她发出一声又一声低低地惊呼,面色苍白,“那是怎么回事?” 冷心摇摇头:“不知道。”他随手拉过身边的椅子,就要坐下去。 他的白大褂就搭在那把椅子的靠背上,他这么一拉,白大褂就很自然地滑到了地上。赵雪君连忙俯身拾起,看了看,皱着眉头道:“你看看,白大褂怎么弄得这么湿?” “是吗?”冷心漫不经心地在椅子上坐下,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过了两秒,他猛地站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我刚才……”赵雪君又吃了一惊,正结结巴巴地要重复一遍,冷心已经迫不及待地从她手里抢过白大褂,仔细查看起来。 白大褂的腰部,有一大团湿印。 冷心可以肯定的是,在他去洗手之前,这个地方还是干的。因为在那之前,他还特地检查周身有无留下伤者的血迹,如果那时候就已经湿了,这么一大团水印,他绝对不会忽略过去。 而在他洗手的时候,是先脱下白大褂的,放白大褂的椅子,离水池大约两米,水池里的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溅上来。 冷心审视那一团水印,发现那儿仿佛有一些奇怪的花纹。 到底是什么呢? “展开看看。”赵雪君也看出这水印形状奇怪。两人各执一边,将白大褂尽量展开。 展开的白大褂在灯光下白得有些刺眼,如同没有使用过的画布,而那团水印,也就格外明显。 那团水印被这样一展开,立时就可以看出:那是一行字。字是用草书写的,所以在揉成一团时很像花纹。 字的内容是:“自寒兮以降,世无女子。” 自寒兮以降,世无女子?两人咀嚼这句话,都觉得分外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寒兮”二字,犹为耳熟。 他们是在哪里听过这句话和这两个字呢? 两人低头沉思不语。白大褂上面的水印,在他们读过之后,便迅速地消失了,原来是水印的地方,干燥得仿佛从来就没有湿过一般,令两人目瞪口呆。 尚未得出一个结果,门口一阵吵闹与惊慌的声音,拥进来好几个高大的男生,其中一名男生手里抱着个女生。 那女生身材极其短小,仿佛孩童,自大腿以下的部分已经全部被血染红,一路行来,鲜血淋漓,血像泼墨般染红了医务室的地面。那女生双目紧闭,面如白纸,气息极其微弱。 冷心和赵雪君赶忙迎到跟前,到了跟前,赵雪君发出了一声尖叫。 原来那女生并非身材短小,而是因为,她的一双小腿,从齐膝的地方已经全部被截断,断口处露出森森白骨。那女生虽然在昏迷中,全身仍旧不住抽搐,可见痛苦极深。 “赶紧送医院!”冷心厉声道。 那些男生一个个都是惊慌得面无人色,听得冷心这样一吩咐,立即转身朝医院狂奔,冷心追上去,一边狂奔一边为伤者的伤口垫上纱布止血,同时指点抱着她的男生按压她大腿上的止血点。纱布垫在伤口上毫无效果,几秒钟内就被染透了。好在医院离医务室不远,冷心先行狂奔进去,吩咐急诊室医生做好准备。 那名女生很快就被推进了手术室,正要关门,一名男同学急忙冲上去,叫道:“等等,她的腿……”冷心这才注意到他手里一件衣服已经被血浸透,里面包着一团东西。手术室医生将衣服展开一看,赫然一双人的小腿。医生赶紧将这双小腿带进手术室,门在他身后关上,冷心、赵雪君和那些男同学们都被关在了门外。 “她不会死吧?”一名男同学喃喃道,“腿还能接得起来吗?还能走路吗?”其他男同学面面相觑,一脸凝重。几个人身上都是血迹斑斑,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去清洗一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冷心问道。 “很奇怪,”那名一直将那女生抱进来的男生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他的双手都被血染红了,这么一擦,脸上也有了血迹,他自己恍然未觉,赵雪君从口袋里掏出纸巾为他擦拭干净,他感激地一笑,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真是太奇怪了。我们,”他指了指身边的几个男生,“我们和朱明(那女生的名字)本来是要到食堂打饭的,刚走到梧桐大道,她忽然惨叫一声—天哪,真是叫得很惨,”他看看那几个男同学,他们都纷纷点头赞成他的话。 “我从来没想到人能发出那样的叫声,”另一个男生接下去道,“我们都被这叫声吓得往旁边跳了两步,等我们定下神来,就看见朱明倒在地上,身体下面流了很大一滩血。我们凑过去,摇了摇她,没有反应,她已经昏死过去。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一边一个人将她扶着坐了起来,谁知道……”说到这里,他脸色已经白得不成人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说不下去了。另外几个男生的脸色也是极其难看,一个个额头上都是冷汗淋漓。 停了两三分钟,冷心道:“怎么样?” “我们扶着她坐起来,”先前抱着女生进来的男生道,“扶她的时候,她的身体在地面上挪动了一点,然后,我们就发现她的腿形状很不对劲,弯曲成十分怪异的形状。我们猜她的腿可能是抽筋了,一个同学便俯身去拽住她的一条小腿,想为她按摩放松,谁知,谁知,”他大口地喘了几口气,咽了好几口唾沫,才神色坚定地继续说下去,“当他拽着她的小腿的时候,那腿,竟然就这样从朱明的身体上断开……”他望了望一个矮个头的男生,不再说了。 那名矮个头的男生已经擦了很多把汗,但额头和脖子还是亮晶晶地被汗浸透。他全身微微有些发抖:“那个人就是我。我抓着她的腿的时候,没有感觉到一点阻力,就将它从她的身体上拿下来来了,就好像,那腿原本就是和她的身体分离的。我拿着她的腿,他们全都怔怔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笑了起来—— 我想这肯定不是她的腿,这肯定是别的东西。但是那腿上正往下流的热乎乎的血、发出的浓厚的血腥味、腿断开处的伤口,都绝对真实无假。我以为自己会晕过去,可是,”他神经质地一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竟然能够十分冷静地将腿放在地上,然后,你们猜我做了什么?”他望着冷心和赵雪君。赵雪君已经听得毛骨悚然,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连连摇头。冷心没有说话。 “他竟然又去捡起另一条腿。”先前那名男生又说道,“其实我们都想那样做,因为这事发生得太怪异、太突然,我们无法相信这是真实的—我们甚至没有发出惊叫。朱明的两条腿都是形状古怪地扭曲着,既然其中一条腿掉了下来,我们立即想到,另外一条腿是否也是如此。然而我们都没有勇气去做,只有他,”他指指那个小个子男生,“他可能是受刺激过度,居然伸手去拿另一条腿,而那条腿,也就这样轻轻巧巧地从朱明身体上分开了。我们互相看着,心里实在害怕到了极点,这情形太诡异:前一分钟还好好地走在我们身边的女同学,突然莫名其妙地倒下了,地面上,她失去小腿的身体显得分外短小,而浓稠的血液如同喷井一样从伤口里喷出来,那两条小腿如同废弃物般浸泡在血水里。” “我们害怕得呆了,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小个头男生道,“这时候朱明在他们怀里抽搐起来,这提醒了我们:她受了重伤,必须立即治疗。我们虽然吓得手脚发软,但还是合力将朱明抬了起来,放到一个同学手里,就往医务室去了。我个头小,帮不上忙,便想到了她的两条腿—我想或许还可以接上,便拾起来包好了。” “她会死吗?”一名男生声音细微地问冷心。冷心道:“不知道,她伤得很重,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像以前一样走路了。” 那些男生听了他的话,都是面色黯然。 “你留在这里,”冷心对赵雪君说,“我要回医务室了,可能还会有女生受伤。”赵雪君心里十分害怕,但是她没有多说什么,惨白着脸点了点头。 走到门口,冷心忽然想起一事,回过头来,见赵雪君正凄然无助地望着他,怀里紧紧地抱着那只黑猫,他不由一怔,猛然想到,赵雪君也是一个女生,而且是一个胆小的女生。 “你还是先回去吧,这里……”他犹豫了一下,蒋世超他们都已经各自行动去了,这里又不能无人,如果赵雪君走了,发生情况他们便无法知晓了。 “没关系,”赵雪君的声音分明在颤抖,但是她硬挤出笑脸,“我明白,我明白。”她不再说话,亲了亲黑猫的额头,慢慢走到走廊里一张长椅旁,坐了下去。冷心静静地看了她一阵,走过来道;“你现在立刻去找院长,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然后要他和校长一起来这里守着。等他们来了以后,你到医务室去,那里也需要你的帮助。”说完,不等赵雪君回答,他便快步离开了。 冷心回到医务室,刚进门,蒋世超和林丁就冲上来,一边一个,扳着他的身子前前后后仔细检查,同时问道:“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 “我有什么事?”冷心有点不明白。 那两人检查完毕,确信他没有受伤后,松了口气。林丁指着地上那一大团一大团的血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两人出去调查那一系列怪异事件,稍有收获,便来医务室找冷心,想一起讨论一番。谁知来了之后,只见门前地上鲜血淋漓,医务室的门大开着,室内空无一人,灯没有熄,冷心的白大褂滑落在地,仿佛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匆匆离开一般。两人一看这情形,立时担心起冷心的安危来,在室内找了一阵,没发现什么线索,正要出门去找,冷心恰好回来。 冷心听得他们这样一说,心里十分感动,表面却不露声色,只是淡淡一笑,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两人。两人听了,都是一脸严峻。林丁微微颔首,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冷心问道。 “嗯,”林丁严肃地道,“那只黑猫又出现了。”这次蒋世超没有阻止他这样说,自从上次在办公楼发生的事情后,他对这只黑猫也颇为怀疑。 “你们发现什么了?”冷心暂时不想理会黑猫白猫的,一心想知道他们调查的结果。林丁听他这样问,嘿嘿一笑,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道:“有重要发现!” 冷心挑了挑眉,等待下文。 “一栋宿舍的701、601、501、401和301寝室都发生了事故,对么?”林丁故弄玄虚道。冷心不作声,静静地看着他。他等了一阵,见没有回答,只得继续说下去,“虽然都发生了事故,但是有一间寝室的事故与其他寝室不同。你知道是哪一间吗?” “是401寝室,”冷心道,“我也注意到了,其他寝室都是人与物体发生交换,只有这间寝室,是物体与物体发生了交换,没有任何人受伤。” “不错,”蒋世超接道,“我们认为这间寝室被特殊对待,必然有其缘故……”不等他说完,林丁已抢过话头道:“所以我们专门对这间寝室进行调查,果然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说到这里,他又止口不言,眼睛紧盯着冷心。冷心冷冷道:“你别这样看我,我猜不出来。” 林丁得意得一笑:“401寝室被特殊对待,是因为它里面曾经住过特殊的人物……”他慢条斯理地还在卖关子,蒋世超已经一口气说了出来:“龙应水和朱环曾经在那里面住过!” “哦?”冷心眼睛一亮,“这么说,在‘推论一’的阶段,我们并没有走错方向?” 蒋世超点点头:“看来是这样。只是这推论二……”他苦笑一声,“实在猜不出来是什么。不过我们还有一个猜测。”他的神色变得更加凝重,“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林丁的神色也正经起来。冷心看他们如此严肃,立即问道:“是什么样的猜测?” 蒋世超缓缓道:“你想一想,一栋男生宿舍发生事故的楼层—按照出事的顺序想,或许你会跟我们想到一起去。” “哦?”冷心不明所以,但看两人的神色决非开玩笑,便依言回想那些楼层:“最开始是7楼,段云和镜子交换;然后是6楼……”他尚未说完,蒋世超便打断道:“不要想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想那些事是发生在哪一层楼—只要想那个数字!”冷心惊异地看他一眼,继续回想:“那么,只想楼层的话,那就是7— 6—5—4—3……”他越往后说眼睛睁得越大,说到“3”时,他的神情已经十分紧张,询问地看着蒋世超。 “你想到了,是吗?”林丁问道。 冷心没有作声,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他用纸巾擦拭一下面颊,喃喃道:“难道真是这样?如果是这样,那……”他蓦地望着蒋世超和林丁,“那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7—6—5—4—3—”蒋世超苦笑道,“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接下来应该就是—2,然后就是1,再往后……”他打了个寒颤,住口不言。 这样按照数字从大到小地数,对于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他们来说,并不陌生。电视和生活中,这样的倒计数实在很多。例如香港回归时,就曾经有回归天数的倒计时;火箭上天时,最后的10秒钟也进行倒计时;而在警匪片中,最常见的是,定时炸弹的倒计时—那是死亡的计时。 无论什么样的倒数计时,当计时为零时,必然会发生一件重大的事故—那就是计时的最终目的。 凶手按照数字倒数的顺序在一栋宿舍制造事故,看来仿佛这栋宿舍成了它的计时器,按照计时的特点,当一楼也发生过事故后,就表明计时终结。 计时终结后,会发生什么呢?是不是就是‘推论一’要达到的最终结论? 如果是,那是个什么结论?凶手又将以什么手法来昭示这个结论? 无论如何,从“推论一”的残忍和诡异来看,这个结论必然更加令人恐惧。 “你们还发现什么?”冷心吸了口气道。那两人黯然摇头。 “别灰心,”冷心又深呼吸几口,拍拍两人肩膀道,“毕竟还是让我们知道了,总比当初蒙在鼓里要好。” “我们不断地发现问题,可是总是不断又有新问题出现。”林丁叹气道。冷心本以为他这番话是对目前的处境而言,再一看两人的目光,全都盯着他身后,他立即转身— 门口站着三个女生,各自捂着伤口,惊慌地看着他。 他也叹了口气—林丁虽然喜欢随口胡说,但是他刚才说的那句话确实很有道理,确实不断有新问题出现。 赵雪君将院长和校长找来,三个人一起在急诊室外面守着。等了两个多小时,外面急匆匆地走进来一名女生。那女生面色非常焦急,在走廊里四处寻找,看见急诊室门口的几个男生,立刻跑过来:“朱明怎么样了?怎么会这样?我刚刚才知道……”那几个男生小声将事情告诉她,她听得呆住了,连连道:“这太奇怪了,我,我恰好在那个时候剪断她的牛仔裤……”她打了个寒噤,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 “你刚才说什么?”赵雪君听她这样说,走过来问。 “你是谁?”那女生狐疑地看着她。校长也跟了过来:“你刚才说什么?你剪断她的牛仔裤?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女生被校长的神色吓住了,不住往后退。院长走上来,和颜悦色道:“你不用害怕,你剪断了朱明的牛仔裤,是吗?” 那女生怯生生地点点头,目光在三人脸上溜来溜去。旁边几个男生凑过来道:“校长,这和朱明有什么关系吗?她剪断的是朱明的牛仔裤,又不是小腿……”说到这里,他们戛然而止,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道:“不过,朱明的伤来得怪异突然,还真像是被人剪断的呢。”他似乎被自己的话吓坏了,立即又道:“我乱说的,这当然不可能!” 那女生已经吓得不知所以,后背紧紧贴在墙壁上,恐惧地看着所有的人,喃喃道:“莫非你们都疯了吗?” 赵雪君努力引导她好一阵,她始终不肯再开口,一直用看疯子的目光看着他们。雪君没有办法,只得望着校长。校长略想了想,将她叫到一旁,低声道:“这个女孩子剪断了朱明的裤子,这很可能就是朱明伤势的来源。其他受伤女生的衣物有没有损伤的?” 赵雪君自然知道校长是什么意思,但是这点她没有注意,只得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校长没有再说什么,陷入了沉思。 “校长,如果真是这样,”赵雪君在一旁着急地道,“如果真是这些女生和衣服发生了交换,那情形就太可怕了。” “哦?”校长望着她,等待下文。 “因为,”赵雪君使劲咽了口唾沫,“我去调查过那些受伤的女生,她们是不同班级、不同寝室的,彼此之间没有共同特点。” “也就是说,这次的衣服和人交换,是全校范围的?”校长凝重地问。 赵雪君使劲点了点头。 本来这次有如此多的女生受伤,校长和院长已经觉得事情相当严重,只是还不知道这些伤都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如今看来,多半是衣服和女生发生了交换 —想来衣服是何等容易损伤的物品,且小小损伤又容易被人忽略,故而造成他们调查和分析的困难。如今朱明的室友虽未说明详情,但从她话语中已经可以看出,朱明的伤乃是因她剪断了朱明的牛仔裤造成。知道了原因,问题的严重性就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像。 “究竟是不是衣服的缘故,”院长道,“还要再确定一下。” “怎么确定?”校长问,然后猛地想明白,连连摇头,“不行!” 赵雪君听得院长那样说,略微一想,便有了主意。她伸出一只胳膊,掏出口袋里的小剪刀便欲往袖口剪去—若真是衣服的缘故,她必然受伤无疑。 校长伸手托住剪刀:“不行。我们再想别的法子。” “没有时间了,”赵雪君急道,“还会不断有女生受伤的!我只剪一道小口子,不会伤得很重—棋圣他们连命都可以豁出去,难道我连这点勇气都没有?” 校长望了望院长,院长微微点头:“这是最快的法子。” 见校长不再阻止,赵雪君轻轻一剪,袖口出现了一道小口子,同时她的手腕传来一阵刺痛,掀开衣袖一看,一道细小的伤口出现在手腕上,正往外渗出血来。 校长立即命一名护士拿来纱布为她包扎,正包扎时,猛听得身边传来轻微的撕裂声,他转头一看,院长已经将自己的衣袖撕开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