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堕落-11

“嗨，我又新买了一辆，老花钱了！你来了就知道了。”他故作神秘。　　我挂了电话。“师傅，我赶时间，麻烦你快一点。”我催促司机。　　进了郑鑫公司，我直奔他办公室。　　他在房间里打电话，示意我先坐下。　　一会儿就有人进来找他签字，一会儿就接手机不停。真是生意繁忙啊。　　我等了一下，他挂了电话，起身把门关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在我身边坐下。　　我递给他一支烟。他摆了摆手。　　我靠，怎么着？忌了？三哥，有了钱了就怕死了？我讽刺他。　　他大笑着。　　我们寒暄了一阵，他接了个电话之后，就说领我下楼去看车。　　“我的新车刚去装了警报器回来。”他在电梯里眉飞色舞地跟我说。　　电梯里面其他两个人侧目而视，露出鄙夷的目光。　　到了楼下，正好一辆黑色的车开了过来，停在他面前。　　车上下来一个人，说：“郑总，车弄好了，您看看。”　　好家伙，全新的奔驰S500，前脸全钢格栅板里面暗藏的警灯耀眼地闪烁着。挡风玻璃里面还放着一块“政协”的通行证。　　我看着郑鑫。这两年你郑老三是真做大发了。　　两年前，他和他们家三胞胎的老大一起，在北京到处应聘找工作，但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因为小公司他们看不上，大公司又不敢要他们——因为这两人长得实在太像黑社会混混了。于是哥俩一咬牙跺脚，凑了点卖血钱，搭了个三五个人的草台班子开了个小公司。　　而他们做的业务更是让我大跌眼镜——他们居然在大学里做精神文明教育。　　我是亲眼目睹的，两个在黑社会里厮混的獾子，带着一两个业务员，真的就一家家地去谈大学，找校长、找学校后勤老总，然后找各大学餐厅的承包经理，要求在大学餐厅里挂广告牌，当然一开始被大学断然拒绝，因为高校不允许做商业广告。　　但他们转过头去，又去找政府，拿着他们找人设计的各种公益广告画面，敲开*、人事部、劳动部、共青团中央、公安部、红十字会等等的大门，凭着东北人天生的超级忽悠功夫，愣是把这些政府官员给说服了，结果都纷纷跟他们公司签了协议，委托他们在大学里宣传自己部委对大学生的精神文明教育。然后，他们拿着这些红头文件回头再去找各个大学。当然，大学这次纷纷就都给开了绿灯——政府的面子得给啊！　　于是他的公益广告画面两三个月内铺满了北京几乎所有大学的食堂餐厅和学生宿舍楼。然后他们苦撑了几个月的经营费用之后，又做足了各高校的公关工作，就逐渐把公益广告换成了商业广告，由于是第一家在高校设置商业广告的媒体公司，企业就非常看好，于是他们开始挣钱了。　　短短两年，他们就得到国内传媒界最大的风险投资机构——分众传媒的巨额融资，现在全国开了十几家分公司，把全国高校比较集中的城市几乎都覆盖了。　　“方总，请上车。”郑鑫打开后车门，满脸得意地对我说。　　我公司失败后，他却一路辉煌，而且每次都要拉着我来见证他的一个又一个的成功。第5节 有钱人的哲学（2）　　也许他是无心之举，也许是人们经历长期困顿压抑之后，忽然一天劈头盖脸地暴发了，那炫富的心理也就必然随之爆发了，我开始不适应他这样炫耀，现在却渐渐麻木了。毕竟，他是我的兄弟，我盼望他好。　　“哈哈，三哥，你真行。”我还是很赏脸地钻进了他的车。　　在这辆价值近两百万的奔驰S顶级车里，我开始跟他宣讲我的来意。　　“哦……这样啊！”他微微地抖着腿。手轻轻地摩挲着全牛皮的座椅。　　“三哥，十几万现在对你来说是个小数目，而且，你可以入股海阔公司的这个项目，两年建好物流园区，当年就能实现赢利，虽然本金不能撤，但每年利润分红，就足以十倍于本金了啊！”　　“而且你要是投资入股，我只拿年薪，所有分红全归你。”我补充了一句。　　“呃……老方啊，其实我这边也很有发展，我跟你说过无数次了，让你来帮我做，但你就是有自己的想法。”他开始转移话题。　　“嗯，我也仔细考虑过，你这边的事业确实很有前景，我也很想帮你一起做。但是我们是兄弟，而且咱俩都是性格比较固执的人，如果真绑在一起做上下级，可能真破坏了兄弟间的感情啊！所以我一直想在外面自己再做个平台起来。”我说。　　“这个事情，有风险啊，毕竟是在国外…… ”他自言自语。　　“三哥，海阔集团你也听说过吧，他们生意很大的，一般不会做盲目的投资的，这次确实是个好机会啊，而且钱也不多，我又在那边直接运作，你放心吧”我继续努力着。　　“老方啊，其实有些话我早就想说，我劝你还是脚踏实地干点实事吧，有些事情你玩儿不起，不是你玩儿的。”他看着窗外说。　　“就算老哥你支持我一回咯。”我几乎绝望了。　　“唉，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瞒你，现在我在成都和哈尔滨又开了两家分公司，资金压力也很大啊，这车……”他指着我们坐的这辆车。　　“这车其实也是为了充门面买的，郑磊（三胞胎中的老大）还为这事跟我急眼了呢！”他说。　　我心灰意冷地沉默了，我方向还不至于做一个死缠烂打、不知羞耻的人。　　“三哥，没事儿，我知道你也很不容易，那我再想想办法吧！”我笑着说。　　“哦，好，反正你要好好考虑考虑风险问题。”他如释重负地说着。　　“我看你也挺忙的，现在……噢，还是上班时间。那我先走了？”我看看表。　　“对对，我都忘了，马上还有两个客户要来，那你先走，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郑鑫赶紧接茬说道，打开车门，先下了车。　　坐在回来的出租车上，我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既然知道是这种结果，为什么还要来自取其辱呢。　　出租车在西三环的车海中蹒跚前行，我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木然望向窗外。　　“您去哪啊？”司机问我。　　“噢……师傅，去石景山射击场吧！”我缓缓地说。　　我现在去找阿浩，在那里，我要狠狠地扣动扳机，让爆裂的枪声刺痛耳膜，然后大口地喝酒，让酒精麻醉我那得而复失的痛苦。　　与有钱人相处的艺术，类似于和女人相处的艺术。　　要想和一个女人保持长期的友谊，你最好打消与她进行身体交流的念头。女人的身体就是女人的命，你若贸然光临她的身体，她并不觉得这是人生中最美妙的爱情，而认为你这是发出了要娶她为终身伴侣的信号。于是她就缠住你了，你的正常生活秩序将一去不复返了！所以凡谨慎的男人，决不会陷入所谓的婚外恋。　　有钱人更是如此。所谓有钱人，差别就在他比我们有钱，正如女人奇妙，就奇妙在她与我们有着不同的身体。因此， 有钱人坚守自己的钱袋，正如女人坚守自己的身体，这根本不存在高尚不高尚，乃是一种天性。　　其实我们辩证地去看，现在这个物质社会里，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有钱人也不好当，很多都是充场面而已，毕竟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借的人心慌，被借的人彷徨。说实在的，借钱的人应当感恩才行，多少也是钱，真金白银的，掰开都是有血有汗的。　　所以要想与有钱人保持长期的朋友关系，请牢牢记住：永远不向他借钱！　　庄子说过一句话：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　　我今天以一个急功近利的小人的心态，领教到了君子的处世之道。而教给我这个道理的，是曾经帮过我，而今天拒绝了我的人。　　羞辱与鄙视，是通向财富彼岸的一条船，它只能更燃烧我到达彼岸的欲望，而我在做君子之前，只能想方设法、死气白赖地去做小人。否则，我一辈子都没有做君子的机会。　　第6节 正义之师（1）　　我一人呆坐在房间里，环顾四周。　　忽然我发现，桌上的相框里还有一张檀冰的照片。　　那是几年前我带檀冰去海边钓鱼的时候拍的。　　那一次我一整天都在指导她如何钓鱼，她就是学不会，我几乎快要蹿了火的时候，她终于笨笨地钩着一条小花鲈。她惊慌失措朝我尖叫着指着在海里跟她左右较劲儿的鱼。　　往事如烟。　　好久没见檀冰了，不知道她婚后是否幸福。忽然有了想去看看她的冲动。　　开着那辆破旧的普桑，直奔顺义的别墅区，那是檀冰的新家，也是她和那个房地产集团少东家白林的新房。　　人在感情方面遭遇挫折，也许会进一步产生受虐症的倾向——我居然想亲眼看到他们两个拥抱着走进别墅的花园洋房，看着她与白林幸福地拥吻，甚至想看到她被白林……　　这种受虐的痛苦需求经常会没有预兆地袭来，今天就让它来得彻底一些吧！！　　我要去看到那些令自己最最痛苦的事情，再次揉碎自己那已经满是伤痕的心。没有心了，就无所谓痛苦了。　　40分钟后，我到了机场高速路边的那片别墅区，门口两个相当彪悍的保安将我拦住，面无表情地告诉我，没有里面业主的邀请，我不能进去。　　我把车停在离门口不远处的一个僻静处等着。看看檀冰和白林是否会从外面进来或从别墅区出去。　　宝马、奔驰、保时捷、凯迪拉克，一辆辆地出出进进，门口那两个保安毕恭毕敬地敬礼和放行。　　我心里暗骂：“什么世道？狗眼看人低……”　　抽完一盒烟，到晚上10点的时候，仍然没有看见白林的那辆宝马Z8或者檀冰的别克出来，我郁闷地发动车子，准备往回走。　　忽然，我看见小区里面有辆车开着大灯出来，眩目刺眼的光线，晃得我什么都看不清。　　“妈的，开什么大灯？！好车了不起啊？ !”我骂道。　　那辆车从我身边开过。　　宝马Z8！！！　　我仔细一看，车里面只有一个人，依稀就是白林那狗东西。　　“他妈的，狗东西有钱就抢走我马子，有好车就拿灯晃我……老子我…… ”　　我一脚油门踩到底，直追上去。　　奶奶的，老子今天就跟着你个狗东西，到没人地界别你下车，狠凿你丫一顿！　　我心里这么想着，但这破车可真是有点跟不上他那Z8。　　一路追的很辛苦，要不是京顺路堵车，Z8那八缸400马力V8发动机，我只能在后面闻到它远去的烟火味。　　Z8从东二环拐进了平安大街，这条路上三步一岗的红绿灯又帮了我大忙，我偷偷地跟在后面。居然咬得很死。　　他一直开到后海边上，把Z8停在了荷花市场边上的停车场。　　这里满是酒吧街，人多眼杂。没处下手。　　我停好车，兜里揣着一把扳手，远远地跟在他后面。　　他走进一家酒吧，坐在了靠窗的一个包厢里，拿起手机打起电话来。　　难道檀冰也要来泡吧么？他们俩还挺浪漫。　　要是檀冰在，就下不了手啦。　　我坐在紧靠他的另一个包厢里。　　五分钟后，一个挎着精致的小包，衣着时尚闪亮，身材很婀娜的女人走进他的包厢。　　他们很亲热地互相打招呼，然后好像还紧紧地坐在了一张沙发上。　　妈的？！这小子才跟檀冰结婚几天啊？就有外遇了？！！！　　妈的，以后檀冰还不老受欺负了？！！　　我的火腾地就上来了，恨不得立刻拿着扳子抡圆了拍他脑门上。我强忍着，公共场合行凶，人家又有钱有势，回头自个儿肯定吃不了兜着走。要下黑手才行。我暗自思忖。第6节 正义之师（2）　　听动静，他们干柴烈火似地缠绵到了一起，好像彼此都饥渴了很久。　　我忽然灵光一现，于是拿出了手机。打开夜拍模式。　　我站在沙发上，从两个包厢的上面的相通空间，偷偷地往下看去。　　两个狗男女在急切地相互抚摩着，那个女的还呢喃地说什么让白林带她去什么酒店。　　手机咔嚓，咔嚓，证据到手。　　第二天中午，我来到桦苑房地产公司，那幢颇为气派的大楼。　　大门口一帮民工模样的人，静坐在台阶上。每人举着一张白纸，上面都有一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拼起来一读就是“桦苑桦苑，还我工钱”。　　我仰望楼顶“桦苑地产集团”的几个金碧辉煌的大字，狠狠地吐了一口。　　在前台，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我见副总裁白林的要求被前台小姐礼貌地拒绝了。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他的秘书出来见了我。　　我把一张纸条交给了她，让她现在就交给白林。　　不一会儿，秘书回来了，很热情地把我带到了一间独立的办公室门前。　　“请进吧，白总在里面等着你。”　　我刚进去，秘书小姐就在门上挂了个“会议中，请勿打扰”的牌子。　　第一次和这个抢走我女朋友的家伙面对面，心里居然有点紧张。　　我按捺住扑上去撕咬的强烈冲动，慢慢地走到他面前。　　“你是谁？”他阴森森地盯着我。　　“方向。”我掏出烟，点上。　　“方向？！”他似乎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沉默了一下，他问我：“你为什么跟踪我，你为什么知道我是谁？”　　“那你就不需要知道了，只需付钱给我就可以。”我努力地憋出一点笑容，尽量表现从容不迫。　　他冷笑了一声：“你凭什么跟我要钱？”　　我把手机打开，里面的照片出现在他面前。还有一段录制的视频。　　“好一段人欲如火的三级片啊！”我冷笑。　　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你想怎样？”他极力地压抑着怒火，面目狰狞地问我。　　“20万，这事儿就算完了，我不认识你，你也没见过我。”我把烟灰弹进他的紫砂茶杯里。　　“几张照片你就要20万，穷疯了吧你？！”他咬着后槽牙说。　　“恭喜你，答对了！我真的快穷疯了！”我摇晃着脑袋：“我这就下楼到对面北京电视台，我去那疯去，现在记者们都缺新闻来源，每天在台里正闲得蛋疼！”　　我边说边注意他的表情变化，白林眼睛喷着火。我很开心。　　我来回踱着步：“桦苑房地产集团的少东家的花边新闻，不知道有多少记者会很感兴趣啊，京华时报、信报、新京报，加起来在全北京发行快到200万份啊，哈哈，桦苑地产这免费广告做得太值了。”　　白林的脸由红变绿，由绿变紫，脸上青筋暴起，却又无可奈何。　　“还有你岳父肖局长，估计知道了不会让你们公司太好过吧，心肝儿小女儿刚嫁给你，你就干这种事情，老岳父火大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人家在国务院可有后台啊……”　　我坐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冷笑着继续说：“离婚，你的损失该不小吧，少说要分走你几千万吧，哈哈，你要省了这20万，却换来个身败名裂、还要割走几千万，这买卖你会做么？”　　“别说了！你把手机给我，我给你钱！”他铁青着脸边说边向我走来，伸出手要抓我的手机。　　“想抢啊？打架你可不是我对手。”我一闪身，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抄进肘窝，发力一拧。　　他杀猪般地叫了起来。　　我一手压住他，一手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塞进他张大的嘴里：“这上面有个账号，今天下班之前你马上把钱给我打进去。”　　他痛苦地哼哼着。　　“下班前我要是看不到钱，明天早上你就坐在你的别墅阳台上边喝茶边看电视和报纸新闻吧。”　　“哎哟……我给……我给你！你放手啊你！哎哟……”他龇牙咧嘴地喊着。　　我点点头：“好，算你聪明。你放心，我刚才说过的，只要20万到了我账上，以后谁也不认识谁了。那些照片和视频我自然会删掉。但是，我要帮檀冰教训你一下。”　　然后我又发力一拧，听到他的手骨脱臼的声音。　　剧烈的疼痛使他浑身抽搐，张大了嘴却喊不出声。　　我用手指着他的鼻子：“听着！我虽然算是敲诈你，但敲诈犯也还算是人。你们做房地产的根本不配叫人，你们的钱都他妈的是老百姓的血汗钱，你看看你们大楼外面，连给你们做房子的民工的血汗钱你们都要克扣！你们他妈的简直就是和谐社会的吸血鬼，是人渣！畜牲！”　　骂完后，我松开手，他赶紧从桌上爬起来，不料又被我一脚踹飞到地上。　　抓过他桌上的餐巾纸，擦了擦手，丢在他脸上。大踏步走了出去。　　泰戈尔说过：当人是兽时，他比兽还坏。　　房地产商是这个社会最邪恶的魔鬼，从来没有停止过从所有人的兜里贪得无厌地掏钱，而当他又是个花花公子的时候，那他就是魔鬼中的道德败坏者，应该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虽然我在犯罪，但我是正义的。　　第7节 交锋（1）　　当我在ATM机上查到账户已经是六位数时，我和阿浩兴奋地叫了起来。　　我们俩把取款机拍得震天响。　　转过头来，我掩面而泣。　　也许，这是冥冥中，檀冰给我的礼物。　　而嫁给白林这样的人，她注定一生难以幸福。　　回来的路上，阿浩忽然跟我说：“方向，这孙子在外面有女人的事情，应该告诉檀冰吧？！”　　“好。”我拿出手机给檀冰拨电话。　　刚摁了几个号码，我想了想，又把手机揣进兜里。　　“算了，男人的这种事情，她不知道也许比知道更好。”我叹了口气。　　阿浩也沉默了。　　海阔集团大会议室　　包括周总在内的五大股东及律师、会计师、外聘的专家顾问团，几个核心部门的业务负责人，整个大会议室座无虚席，甚至我还看见了两个高大肥胖的俄罗斯人。　　这应该是他们在俄罗斯的代理商。　　我把会议设成了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用100分钟的幻灯片来讲解整个俄罗斯物流园的商业计划书。　　前导部分是两国外交经贸政策、行业市场大环境。主体部分是物流战略、供应链战略、财务预测、人力资源战略等等。　　第二部分也是100分钟，是用沙盘来模拟整个物流园区的布局和规划，以及两国之间的上下游服装鞋业产业链创新设计优化方案。　　第三部分还有100分钟，用来回答所有人的提问及全面交流沟通。　　这需要整整一天的时间。　　由于我的各项计划基本都能不断地得到周总的首肯和赞许，所以大家都在很认真地听，前两个部分进展的很顺利，我几乎都认为最后那100分钟设置的有点多余，因为计划实在太完美太无懈可击了。　　但接下来的这最后100分钟却成了我一生中最难熬的时刻。　　这世界上没有人相信完美，所以总要寻找它的瑕疵。　　首先就是负责营销的刘副总开始发难，当然，他也是股东之一。　　“请问方先生，您的赴俄投资计划，虽然很有前瞻性，也符合中国政府开始奉行的‘走出去’大形势，但服装鞋帽业不是IT业和银行业，它是传统的生产型行业，如果没有原料厂、辅料厂、加工厂，如果唯独就我们一家企业走出去，是不可能成功的！我们无法脱离这整条产业链而独立生存发展！”　　他顿了一下，接着看着我。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示意他把话说完。　　“方向先生，现代企业竞争已不是企业单独之间的竞争，而是各自的整条供应链之间的竞争。您的计划要发动整个供应链的各节点企业都搬去俄罗斯，那么我可以告诉您，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每年有上千款的鞋还有几百款的服装，原辅料、加工厂总共一百多个供应商，难道您要都说服他们去那冰天雪地的地方么？”　　周总微笑着看着我，大家都在看着我。　　我缓缓地站了起来。　　“刘总，您确实看到了这个计划的最大难点之一，借这个机会我也作个补充说明。”　　刘总双手抱肩，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供应链的凝聚力和运行效率决定了一个贸易型企业的核心竞争力，我想说的是，在别人都在扩充产品线的时候，我们要压缩，在别人做多品牌的时候，我们要做少品牌，少而精，少而强！因为……据我所知，海阔集团有1/3的产品品种和旗下的一半品牌都不挣钱！”　　刘总和周总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你小子怎么知道？！　　其实在他们的店里我考察过好几次，还和几个一线销售小姐聊得很上路。基本情况，也都掌握了一些。第7节 交锋（2）　　我喝了口水，继续说。　　“我建议果断地压缩品牌数量与产品线，也就是压缩供应商群体，只保证少数核心的大供应商，形成长期战略联盟伙伴关系。据我所知，国内一些大的原辅料厂商都有国外拓展的计划，这个相信你们负责生产的老总应该清楚。”　　台下有几个股东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当然，在做这个手术之前，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市场调研，发动中国在俄罗斯的所有机构，包括商务部、新华社、以及各种华人商会，收集第一手资料，然后派出代表出去对俄罗斯所有50万人口以上的大城市进行服装鞋帽市场考察，然后拿回报告和这几年的销售数据进行环比、同比等对比，把现在不挣钱、未来也不会挣钱的品种全砍掉，集中精力发展现在赚钱和以后能有大市场前景的品种，这样的话，不仅市场能明确方向，设计部门也有了清晰的思路，供应商数量更可以精简到合理的范围。刘总，我查阅过海阔集团的某些供应商资料，在价格、交期、质量、人员素质和公司实力各方面能完全达到国际化要求的，可能可以精简到15~20家供应商，我与他们的老板做过一些沟通，比如狮王皮革企业的张总和寰亚纺织集团的CEO马先生，他们都表示近期有去俄罗斯考察并投资的打算。”　　我正在跟大家狂喷宏图大略时，周总的秘书杨柳青进来给大家倒水，她走到我身边。　　她倒水的动作很妖娆，手如同柳叶迎风般地柔软轻缓。　　“这次调研的任务非常之艰巨，这对海阔集团全面进入欧洲资本主义世界发展的成败起到决定性作用，据我所知，刘总是海潮集团最资深的实战派专家，您对俄罗斯有着深刻的了解和熟悉，所以如果让您来总体负责这次调研计划，就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了。”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刘总。　　他笑着喝了一大口茶：“方先生，咱们就事论事啊，您可别先给我戴高帽子……别夸我，我会晕。”　　大家都笑了起来，周总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俩。　　刘总态度温和了很多，他接着说：“方先生，您刚才的设想，其实也正是我一直想为海阔做的一件大事，确实应该好好地彻底摸一次市场了，以前都是代理商指名道姓地下订单，我们接单生产，基本都处在被动，有时候代理商市场信息不准确，我们也跟着一起投入了错误的大量生产，结果形成了我们和代理商的双方库存，确实应该自己出去好好走走了……但是，还是那个问题，如果核心供应商无法走出国门，怎么办呢？”　　“俄罗斯禁商令一下，代表大势所趋啊刘总，您不必担心，大部分都会进驻到我们的俄罗斯物流园的，这有四个原因，一是我们能加大对他们的订单，二是他们也能够接触到更多直接客户；三是整个俄罗斯我们是唯一的服装物流园区，要进来就只能选择我们；四是我们的规划是有超前十年的，也就是说，十年之内我们园区的一切物流软硬件都能保证是全俄罗斯乃至欧洲最先进的，换句话说，极有可能成为整个欧洲的服装物流贸易中心……”　　一位戴眼镜的女士在那两个俄罗斯人后面坐着，一直不停地翻译着。　　我接着说：“海阔集团真想做国际服装业鞋业的一流品牌的话，供应商全球化是必然的！我们来看看世界五百强第七位丰田汽车，它的发动机是在日本和上海设计，传动系统在马来西亚生产，底盘在泰国生产，轮胎在菲律宾采购，像这样全球化供应链的成功典范不胜枚举……而在全球时尚界，我知道我们海阔曾向往西班牙的ZARA和香港利丰，但我今天在这里想说的是，只要我们有恒心和毅力，我们就不是ZARA第二，也不是利丰第二，而是要做海阔第一！”　　周总和刘总为我鼓掌，大家也纷纷跟随。整个大会议室里气氛热烈。股东们交头接耳，频频点头。　　那位女士还在拼命地翻译，两个俄罗斯大胖子一边听，一边讳莫如深地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