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试一试,也许他还在办公室呢。 一个电话打过去,响了几下之后,他听到了亨利那熟悉的声音。 亨利吗?我担心你已经不在办公室里了。为什么总要加班呢?董事会什么时候开?我想昨天晚上希恩应该把电子邮件发给总部了吧。我也没有想到南希会在这里呆这么短的时间。她说她一分钟都不想呆在这里,我有什么办法呀。孩子这些天在你那里住,一定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请你原谅一下南希吧,她这个人你也知道的,和谁都处不好。真的,我常常的后悔,要不是为了孩子,我可能早就和她分手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想一想人生中遇到这样一个配偶已经很可怕了,但更可怕的是你还不得不和这个可怕的配偶一起共渡人生。 我这里?还在等待。我想应该快了。这些天,我们一直与这里的经贸人员和管理人员保持着接触。和中国人打交道,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常常不给你一个明确的说法。你不知道他们到底谁是真正的决策人,他们的决策程序到底是什么?一些非常简单的责任总是互相间推来推去的。 你也许不相信,这些天里,我只要一有时间就学习中文。我现在每天自学两课到三课。在办公室里,没有事情时我就和这里的一个中文秘书学习汉语会话。我现在正在学习第二册,每天晚上睡觉时都坚持听录音。在有语言环境的情况下,进步还是很快的。 另外,你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会弹钢琴的女孩子吗?她现在也开始教我一些汉语。但问题是她的英语太好了,以至于我们最后常常又都不自觉在在沟通中用英语交流起来。 今天我和她到这里一个文化机构里去做了一次录音。后来她坚持要我到她的母亲家里吃饭,并要求我给她的母亲演奏。结果你猜怎么样,我拉琴的时候,她的母亲竟然流下了眼泪来。你知道她的母亲最后说什么吗?她说听完了我的琴声之后,她的生活近处就真的存在着一个友友马了。她是当地一个中学里的音乐教师。后来播放我们今天下午录的乐曲时,当听到我们两个人合奏的那首马斯内的《朱尔的衷曲》时,她的母亲又流下眼泪来。唉,我真的希望,我的音乐哪怕有一次能够打动南希,我真的希望南希能够哪怕是装做喜欢音乐也好。你知道,我和这个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最深的感受是什么吗?那就是有一天,我们两个人为音乐而生,最后为音乐而死。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人生呵。我真的,真的没有想到在中国这么偏僻的一个小城市里竟然能够碰到像她这样有音乐天赋的女人。她的姐姐是个以音乐为生的演奏家,可她的母亲却说在音乐方面,她远要比她的姐姐更有潜质。她之所以学习了英语而不是音乐完全是因为他的父亲,她的父亲坚持不让两个孩子都从事音乐工作。 我今天在她母亲的家里,看到了他父亲的相片。她的父亲要比她的母亲大十几岁。你知道什么叫右派吗?今天,他们向我解释了许久,我最终也没有非常的明白。我感觉大概的意思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里,一些左派分子被麦卡锡参议员列上了黑名单。于是,在很长的时间里,那些上了黑名单的人确实在我们国家里吃了一些苦头。在中国的五十年代里,当时的政府也搞了一个黑名单。而她的父亲刚好就在这个名单上面。总之,那都是一些历史当中政治方面的事情。可她的母亲,提到那些事情时,依然表现出一种强烈的恐惧来。这真可怕。 另外,你知道什么是麻将吗?她的母亲总是抱怨她女儿的丈夫成天地玩麻将,赌钱。我知道赌钱是一件非常非常可怕的事情,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吗?我们克莱尔公司在这里一个矿区里有个年轻人也沾上了赌博的恶习,最后竟然被放高利贷的人给收拾得进了医院。这件事情真的很奇怪,当我问她的母亲什么是麻将时,那个女孩子竟为此和她的母亲生了气。 《夺标》第三章17 只有非常细心的读者才能分别在《河西日报》和《河西经济时报》当日的财经版一个极不显著的角落里读到一则消息,经有关方面的研究与准备,现发布《河西省松阳市吕家沟铅锌矿二期工程设备的项目招标邀请书》,供相关投标机构参考。 招标书的标题本来就不大,而标书的有关具体内容,字体就更是到了一般人不用放大镜基本上就看不清楚的程度。在这种消息不像消息,广告不像广告的版面上,平时发布的一些 上市公司等方面的消息与公告,多少还有为数不多的投资者翻看阅读一下,至于这种技术性相当强的项目招标书,编辑们估计,真正有兴趣阅读发表内容的读者加起来也没有几个。从操作的角度来看,将招标书发布在公开的媒体上纯粹是一种法律上需要走的形式而已。 也不知道是招标方为了省钱,还是有意让一般人根本看不懂有关的文字,在不大的一块版面上,密密麻麻都是七号字以下的文字,招标书是由三大块内容组成的,主要包括“投标须知”、“合同条款”与“技术规范”等。 乔世良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河西日报》的财经版正在看着,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不一会儿,夫人手里拿着一个家庭用的移动电话,走了卧室里。 看着夫人的口型,他点点头,接过电话来:“喂?” 鲁平国在电话的那头问:“老板,你有没有看到今天《河西日报》登的咱们招标书呀?” “我正在看呢。” “咱们评标委员会的成员怎么把你和朱丽的名字都加了进去?” “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情,你不知道非常奇怪呀?” “是啊,前几天张雪给我送来的修改稿上名单还没有改呢。” “前几天我去了一趟省城,上边有人的一些表态让我很为难。想来想去,这份招标书拖的时间也实在是太久了,可有些人的活动能力又很强。按照他们的原意,是要把你的名字取下来,再把那个人的名字给换上去的。我考虑了很久,为了不再节外生枝,我就谁也没有说,昨天上午让他们综合处通知省报编辑部公告见报前,临时在评标委员会的名单中加上我和那个人的名字。这事儿其他的人也都不知道,完全是由我一个人负责的。我的目的也是最后搞成一个既成事实。” 鲁理国在电话的那边吟沉了一下,说:“真是的,既然有的人非要让我滚蛋的话,我又何必站在这里碍他们的事儿呢?” “不,我的意思,还就得请你站在那里,碍着点他们的事情。另外,还有一件事儿也想通告你一下。作为某种妥协之后的条件,你在几年前的培训中心项目上的事情以后也不再追究了。” “这都是哪和哪呀。老板,我怎么觉得这一切怎么都那么无聊呀。真没有想到,在这么一份普普通通的招标书后面还有这么多的事情。真没劲。” 《夺标》第三章18 “你们什么时候能够把这份招标书翻译成英文呢?”托马斯手里拿着那份《河西日报》看着希恩和丽萨王问道。 希恩回答:“我们根据我们克莱尔参加的其他国际项目招标的合同书,以及中国贸易促进委员会的标准招标文件,早已经把招标书的中英对照文件制作好了,现在只需要将吕家沟项目的一些具体的文字和数据往里一填就行了。当然一些涉及技术规范方面的内容可能还需 要借助于正在矿务局工作的理查德他们的帮助。” 托马斯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我希望我们克莱尔是几个投标机构当中,文件制作得最好的一家。” 丽萨王用结结巴巴的英语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能够在两天之内,就把一切的文件都准备好。当然,如果总部那边不提出太多不同的意见的话。” 希恩看了看手里的报纸说:“按照他们松阳市经贸委的规定,招标分两个阶段。一个是开技术标,经过澄清后,投标人在规定的时间内可进行必要修改补充;第二步是开商务报价标。所以在商务方面我们可以多与总部的设备销售部沟通;至于技术上的问题,那就需要靠着多与理查德他们多商量了。” “还是得在吕家沟的那几个人中找一个技术知识比较多的人过来。这件事情你们就不用管了,我一会儿会给他们打电话的。” 托马斯把《河西日报》放在桌子上,坐了下来,然后又把脚翘在了桌子上说:“根据我研究总部传过来的那些克莱尔公司参与过的投标文件,从大的方面分析,投标文件主要也就是四项。一是投标的资格文件,这可能是世界上所有业主都要求投标提供的。二是合同条款,这方面可能要准备相当一部分的附件。第三是技术规范,在这方面不管是亚洲的国家还是欧洲的机构,要求的标准可能还是根据国际惯例来制定的。最后一部分是投标的报价,而这才是整个投标书中中国人最看重的部分。事实上,前一段时间里,我们一直在做着这方面的准备工作,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是否能够在较快的什么时间里把这份投标书完成。” “如果在报价方面,我们能够知道中方工程标底的话,那么我们在的报价方面可能就主动得多。”希恩插话道:“要是能够知道我们对手的报价,那我们的优势就会更加明显了。” 托马斯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把太多的精力去关心别人的情况,我们的报价还是应该以我们自己的销售方针为主。为了夺标,赔钱的买卖我们不会干,除非大老板拍板决定,在这方面我们没有必要承担责任。我相信,他们欧洲人在制造和销售成本方面不一定能比我们克莱尔公司有多大的优势。在矿山设备这一行业里,我们克莱尔做不下来的订单,别人要做也不那么容易。” 《夺标》第三章19 把水池子里的三个盘子和两个碗洗完之后,张雪解下的腰里的围裙,来到了客厅里,只见洪学喜一只手里拿着一个遥控器,一只手里拿着一个茶杯在那里看着电视里的足球比赛。 看着先生那副懒洋洋地躺在沙发里的样子,她的嘴张开了,动了动,但没有发出声音来。想了想后,她转身离开了客厅。 洪学喜抬头看了看她的背影,想说什么,也没有说,接着把脸转向了电视。他戴着一副眼镜,脑门上边的头发几乎掉光了,脸色焦黄。 张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她觉得非常的累。坐在书桌前,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字典来,又从抽屉里拿一叠资料,翻译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里传来电话声。因为插头的关系,家里只有客厅和卧室里有两部电话。 张雪侧耳听了听,听见是先生在接电话,又听见客厅里的电视声小了下来,她估计可能又是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打电话来,约他出去玩麻将了。于是,她吹了吹落在脸上的头发,继续她手上的翻译工作。 不知什么时候,她觉得身后有人,一回头,吓了一跳,只见先生一脸怀疑地站在身后。 “怎么了?” 先生没有说话,而是摆了摆头。 这个姿势她很熟悉,就是说,客厅里的电话是找自己的。于是她站起身来,来到客厅里。 大概是老宋上了年纪,耳朵不太好,所以他说话的声音总是非常的宏亮:“你们是怎么回事情呀?从上次录完音之后,怎么再也不到文化馆里来了。” 一听声音,张雪就笑了:“为了市里一个重点项目的事情,我最近几天非常的忙。” “那个老外呢?” “我想,这几天他恐怕也会很忙的。” “你们可得多多的练习呀。”老宋在电话的那边叮咛着:“你们这两天能过来吗?” “要说呢,我前一段时候比较忙,以后一段时间可能好一些。” “那就赶快过来一起练习吧。今年松阳能不能在省里获奖可全指着你们了。”老宋在电话那边继续嚷嚷着:“明天你们就一起过来吧。老外那边,你去和他讲,好不好。” “可我不知道他明天有没有空?” “唉呀,就拜托你跟他讲啦。就说我这个老头在这里求他了,你答应我,一定要和他讲,好不好。” 张雪拿着电话放也不是,说也不是。 “我就是英语不行,要不我肯定会直接把电话打到他的办公室或是他住的房间里去了。求求你了,我的好张雪,你马上就跟他讲,如果你们明天能来练习的话,我就让他们把钢琴给空出来。你明天务必给我个回话,好吗?” 过了好一会儿,张雪才非常勉强地说:“那好吧,我就替你去问问他。不过,我可也不能保证他一定会来呀。” “那就太感谢你了。你知道吗,张雪,我要是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就好了。”说完老宋笑着把电话给挂上了。 张雪手里依然拿着电话,站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这下可好,算是让这个老头给缠上了,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为了选送节目给省电视台这件事,他还不定怎么缠着我们呢。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先生的声音突然在身后传来:“什么人呀,你们说得这么起劲。” “无聊。”张雪白了先生一眼后,走回自己的房间。 “这个男的怎么知道咱们家里的电话的?” 张雪狠狠地把门给撞上了。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想着,张雪不痛快地坐在了书桌的前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先生把门推开了,他问道:“哎,咱们家里的五斗橱的铁盒子里的钱怎么没了?” “我拿它去交电费和买菜了。” “可那有两百多块呢?” 张雪站起身来说:“实话告诉你吧,我不想让你把钱使拿去又给赌光了。” “你老是看见我把钱赌光的时候,你怎么就不说说,我赢钱的时候呢?” “我求求你了,那你哪怕在家里看看电视也好。说来真让人不敢相信,当年你不是挺爱学习和看书的吗?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好了,好了,今天我就再去玩最后一次。” “你总是说最后一次,你说你的话还让人相信吗?” “张雪,你也别太过分了,家里的钱也不光是你一个人挣的吧。你要这样的话,我就真把那五千块钱给取出来了。” “不行,那是给我妈买药的钱。” “所以说,你现在就先给我三百块。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去玩牌了。” 张雪想了想,说:“好吧。这可是你说的,最后一次。”说完她把自己的钱包里拿出三百给了先生。 先生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来。然后转身离去。 没过一会儿,门口传来大门的撞击声。 张雪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很快地她听到了有什么声音在吵着,再侧耳一听,肯定是先生走的时候没有关上电视。想到这里,她站起身来,来到客厅里。可她怎么也找不到遥控器。在现代的电视生活里,没有遥控器就意味着你不可能随着逃离那个老头,每隔几分钟就会伸出一次张开的手来,对说你:新盖中盖疗效高,一片顶五片。人要是天天看这种画面,不会气死也会给烦死的。 正想着,那个老头,真的就出现了:新盖中盖,疗效高。就在他准备说一片顶五片的时候,张雪一个箭步冲到电视机前,来了个手工制动。 于是在一瞬间里,整个屋里了只剩下了自己的呼吸声。 张雪耳朵里渐渐地陷入了一种死一样的寂静当中。过了好一会,她看到了那个沙发边上的电话。于是,她想起了十分钟前老宋的那个电话来。 不行,最后现在就给托马斯那里去个电话,看看他明天是不是有空,要不明天一早,那个老头真的会再把电话打到自己的办公室里的。 想到这里,她来到电话机前,她略微想了一会儿之后拿起话筒来,拨了一串号码:“你好吗。托马斯?我是张雪呀。对不起打搅你了吗?很意外吧。你不记那个老宋吧,他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让我问你明天有没有空,可以去文化馆?你们的那个投标书做得怎么样了?不可能吧。我知道你们一直在准备,但也不能这么快呀。换句话讲,从明天中午起,你这里就没有太多的事情了,是吗?那么我们刚才可以一起去练琴呀。不,你别这样说,我不是天才,说起来,也就是有点才能而已。托马斯,我求求你了,你别这样说。真的!真的是维也纳交响乐团吗?你没有骗我吗?哇,我太激动了。托马斯,我怎么感谢你呢。你太捧了!不,托马斯,我从来没有见过有像你这样拥有音乐才能的人。我从来没有见我的母亲在听一个人的琴声时,会流下眼泪来。你知道吗,我真的非常你的琴,也很喜欢你的人。” 就在这里,张雪突然觉得身后,似乎站个人,当她回过头来看时,她吓得尖叫了起来,她看到了一张非常狰狞的脸,先生的脸。 洪学喜缓缓地点着头,一字一顿地说:“张雪,别忘了,我也是学习几年英语的人。” 《夺标》第三章20 乔世良在周矿长和赵书记的陪同之下,走在吕家沟的一个矿区的掌子面上。 他们周围到处是震耳欲聋的设备的声音。 乔世良走到了一个矿石料传送带前,对站在他边上的周矿长说:“这个传送带是不是也在大修期里了?” 矿长点了点头,冲着经贸委主任的耳朵大声地喊道:“你看见那边的那个凿岩机了吧。那台机器也是带病在干活呢。” 乔世良抬起头来,看着远处的那个巨大的设备,问道:“还是那台三菱与克莱尔合资厂生产的机器吧?” “乔主任,您的记性真好呀。” “你说什么?”乔世良没有听清。 周矿长这次把嘴贴到了乔世良的耳边喊:“你的记忆力可真强呀。” 乔世良笑了笑,他又来到了一个好像是已经不能工作的电铲前,他摸了摸这台冷冰冰的机器,对站在边上的赵书记说:“小赵,你还记得那年冬天,我们几个人鼓捣那台德国克鲁伯生产的大电铲吗?”他随手指了指远处的一些厂房说:“我记得那时,那里还是一片荒草呢。” 赵书记感慨地说:“真没有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当年我们在这里开展一期工程的情景,好象就是昨天的事情。” 乔世良点点头,说:“人呀,往后看就觉得远,往回看,就觉得近呀。说起来,你们可能就有感受了。一九二一年十几个人在一条小船上成立了一个政党,二十八年之后,这个党打下了九百六十万的江山来。我们现在回过头去看,一九七五年到现在也过去二十八年了。比起来,我们的前辈确实要比我们这一代人精彩得多呀。” 众陪同的人听罢,纷纷咂嘴慨叹人生。 乔世良突然问站在身边的人:“你们谁对目前全球矿山机械方面的行情比较了解呀?” 大家互相看着,没有答话。 乔世良看了看周矿长和赵书记,说:“你们两位也算是这次招标评议委员会里的人,你们知道,这次可能参加竞标的几个国外厂家可能报出的价格会差多少吗?就以那边的那种生产能力接近的凿岩机为例吧。” 周矿长有些犹豫地说:“说起来,如果规格接近的话,德国克鲁伯、美国克莱尔的价格可能高一些,但他们的售后服务方面特别是配件方面,是不错的。至于说成台设备的报价,日本三菱和意大利的洛斯蒂尼可能会低一些,但是他们很有可能会在后面的配件方面把前边低报的给找补回来。” 乔世良满意地点点头说:“很好,你一个,赵书记一个,一定要在心里有这个概念。” 赵书记问道:“咱们大概什么时候开标呀?” 乔世良看着远处的山坡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可能要等着某个去欧洲考察的代表团回来,才能定。” “去欧洲的考察团。”周矿长眯了眯眼睛说:“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也不知道呀?” 乔世良看着周矿长,脸上露出一种神秘的微笑说:“那个代表团现在可能已经在巴黎的塞纳河游玩上了。” 赵书记用一种有点兴灾乐祸的口气问:“那这个代表团最后都谁去了?” “都是咱们市里的头头。当然,咱们经贸委的朱副主任在最后的时刻里也挤进了代表团里。”乔世良有意地把挤字咬得很重。 只见周矿长的脸色铁青,腮帮子上的肌肉一条条起伏着。 《夺标》第三章21 省城的火车站里,人群熙熙攘攘的。 托马斯手里拿着一张报纸,穿了一件中式服装,坐在一个卧铺的车厢里。来往的人从他旁边经过的,大都不太注意到他。 张雪出现在站台上。她四处小心地看了看,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在人群人躲闪着。 托马斯把报纸放在的膝盖上,手里拿了一个汉英辞典一边翻动着,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地嘟囔着。 突然,一双手套扔到了他的报纸上。 他抬起头来,只见一双明亮的眼睛微笑着在看着自己。 托马斯有点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想拥抱一下女人。 张雪躲开了。 托马斯表情有点尴尬。 张雪见状,用手在他的胳膊上碰了一下,说:“你能理解身后老是跟着一双眼睛的感觉吗?” 托马斯有些茫然地看着张雪,不解地问:“眼睛跟在身后?” 张雪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说道:“算了,你不清楚。”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夺标》第三章22 在东方广场的地下商场里,托马斯和张雪说笑着走来。 走过上次托马斯和哈莉娜经过的那家法国时装店时,张雪眼睛一亮。她对身边的托马斯说:“那边有个书店,你先去看看书,我一会儿到那里找你去。”说完,她侧身进了那家时装店里。 像很多女人一样,她看上了一件十分漂亮的上衣。张雪拿着那件衣服,对着镜子左右地看着。 一个声音响在了她的身后:“你们今天来买东西是讨到便宜了,本店只是在这一小段时间里实行八折优惠。平时你来这里,还没有现在的这种价格呢?” 上次托马斯和哈莉娜见到的那个售货员又从张雪的身后凑了上来。 张雪看了看那件衣服,轻轻地摇了摇头。 见状,那个售货员走到另外一个衣架上,取下了一个毛绒绒的帽子,递给了张雪,说:“这个帽子是巴黎设计师最新的设计,这样吧,我就代替我们的经理自做主张,三折卖给你了。” 张雪接过帽子来,戴在了头上,对着镜子又打量了自己一番,她觉得帽子确实非常的漂亮。 但当她把压在帽子里边的价格标签拿出来一看,她伸了伸舌头,然而她又有点不甘心地把帽子再次扣在了自己的头上,又将刚才比试过的衣服拿起来,再次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 这时,她在镜子里发现,托马斯走进店里来,并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身后。 张雪声音温柔地说:“你看我,托马斯,好看吧?”那件漂亮的上衣上边镶着一圈金色的花边。 托马斯叹了口气,说:“太美了,雪儿。” 张雪通过镜子看着站在身后的托马斯,突然情不自禁地把他拉近,让他那宽厚的胸膛靠在自己的身后,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她开始闻到身后的男人呼出的那雄性气息。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了眼睛,她说:“如果一生一世地能这样就好了。” 托马斯听到她那温柔的声音后说:“雪儿,你真的实在是太美了。”说着,他转过身来,掏出自己的钱包,从里边抽出一张信用卡说:“这件衣服和这顶帽子能打折吗?” 售货小姐接过托马斯的信用卡,非常激动地说:“衣服打八折,帽子我做主,打三折。” 张雪突然走到那个售货小姐的面前,从小姐的手里要过卡来,然后她走到托马斯的面前来,小声地说:“你疯了!我们怎么可能在这种店里买东西呢?” 托马斯有点不敢地看着张雪。 张雪有点恋恋不舍地将帽子和衣服还给了小姐,然后,对着镜子习惯地吹了吹掉在额前的头发,小声地说:“走吧,托马斯。你知道吧,北京最让我激动的不是这里的法国时装店,而是在这里竟然能够听到维也纳交响乐演奏莫扎特的《朱比特》,用一个你喜欢用的词,这太不可思议了。你知道,此刻我的心已经飞到保利剧院的音乐厅里去了。”说完,她拉着托马斯的胳膊走向了门外。 在这一刻里,托马斯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他真想亲一下面前这个女子。真想。 《夺标》第三章23 夜已经深了。燕莎中心附近的一家小酒吧间门口的灯光依然在黑暗中规则地闪动着。酒吧间里,几个菲律宾的歌手在酒吧的一个角落里轻声地唱着情歌。腰间系着黑白两色围裙的服务人员,手中托着各种饮料在拥挤的桌子之间穿梭着。 在一个靠窗户的桌子前,张雪的脸在昏暗的烛光之下显得神秘而动人。托马斯眼睛盯着自己手里的酒杯,若有所思。 “莫扎特的音乐太甜了,你说呢?”张雪的声音陪着那有些摇晃的音乐来到了托马斯的耳朵里。 “这个人太不可思议了,三十五岁去世时留下了那么大量的歌剧、协奏曲、奏鸣曲以及各种室内乐。不说别的,光是那近五十部的交响曲就让人难以相信了。而且他还有那么多的演出和社交活动。我们现代人真的很难想像,当时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灵感和这么强的创作欲的?” 张雪若有所思地说:“从创新的角度来看,生活在十八世纪的莫扎特,应该是那个时代的先锋派人物。就像二十世界的那些玩爵士乐和摇滚乐人物一样。艺术必须要创新,从这个意义上讲,甚至像托斯卡尼尼、卡拉扬、祖宾梅塔之类的人物充其量也就是一些匠人,他们只会不断重复地解释着别人的作品,很可笑的。” “如果卡拉扬不是二十世纪的艺术家的话,那艺术家这个词可能就要重新被定义了。” 张雪笑笑说:“有一天从我们的后代回首二十世纪的音乐创作,从德国的罗伯特艾默特、英国的约翰列农、法国的彼埃歇弗尔、奥地利的勋柏格到美国的约翰凯奇都可能榜上有名,他们的创作才叫艺术呢。从某种意义上讲,玩现代音乐的普莱斯利、赛蒙格丰卡、麦当娜、巴布马利、迈克杰克逊这类音乐人物都要比什么柏林、维也纳、纽约交响乐团的所谓音乐家们更有创造性。留在二十世纪音乐史上的肯定是那些具有创新的人物。而那些只会重复,重复、重复别人作品的人物,除了匠人,还能叫他们什么呢。” 听张雪议论到这里,托马斯彻底的被面前的这个女孩子的知识和记忆力所折服了。她到底懂得多少东西呢?他原以为,这个中国一个小地方的女孩子只有一些古典音乐方面的知识。 大概是菲律宾的歌手们的歌唱到了一个段落了,随着几声稀疏的掌声,酒吧前台的灯一下子变黑了。 一个衣服穿得很透明、眼睛描得像个熊猫的主唱女孩从他们的桌旁经过,托马斯嗅了嗅鼻子,那股怪怪的香水味让他很不舒服。看着那个性感的女人背影,他小声地说:“我相信,再过多少个世纪之后,可能还有人听莫扎特、贝多芬的作品,但今天的滚石或U2到时候可能就没有听众了。” “也许是吧。“张雪轻轻地拍了拍托马斯的手说:“当然了,今天晚上能够欣赏到世界顶尖级乐团排练出的这么好的音乐,肯定是我一生难忘的。真的非常感谢你,托马斯。” 随着低沉而伤感的音乐声,他们旁边的几个桌子上有人起身走到酒吧前边的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跟着缓慢的音乐搂得很紧地跳起舞来。 托马斯伸出手来,问道:“能和我到前边去跳一支舞吗?”张雪先是有点犹豫,后来还是点了点头。 两个人慢慢地走到跳舞的人群中。黑暗中,人们互相视而难见。 随着音乐,张雪的头默默地靠在了托马斯的胸前,托马斯的手轻轻地搂在张雪的腰间。 女人开始听到了那颗在胸膛里重重跳动着的心,男人渐渐地闻到了从那皮肤深处散出来的淡淡的香味。 远处的烛光在晃动着、穿梭着,近处的音符在渗透着、融和着。 当托马斯感觉到她那柔软的前胸依在自己的胸前时,自己的眼前竟发出一阵阵的眩迷,他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重,搂在张雪后背的手越来越紧。他的头轻轻地低下,嘴唇在张雪的头发上寻找着,向下移动着,当他的嘴唇碰到了她的耳朵时,他轻轻地说:“我真的想要你,今晚到我那里去吧。” “不,”张雪摇着头说:“不行。求求你了,托马斯,真的不行。” 他的嘴唇终于从耳边挪到了她的嘴唇边,但他感到了她的胸开始离开了自己的胸膛,同时,他听到了她那坚决的声音:“不要这样,托马斯。我们不能这样。请你原谅我,好吗?” 托马斯在黑暗中,摸了摸她的脸说:“对不起,应该是你原谅我的。” 张雪扬起头来,说:“现在已经不早了,托马斯,明天我可能还要去冶金情报所去查找一些资料呢。” 托马斯说道:“我理解。那我一会儿送你回去吧。” “请你原谅我,好吗?我们之间不能那样,真的,请你原谅我。” 托马斯痛苦地点了点头。 《夺标》第三章24 北京的消费如此之高,确实出乎托马斯的意料。他在北京的一个不能算是非常高档的饭店里订了一个房间,有汤姆的帮助,那个饭店给了他六五折,但用美元算下来,一个晚上住下来也要近一百美元,很明显,这里饭店的收费要比美国波特兰的酒店高不少。可托马斯知道,中国人的收入水平平均起来要比美国低许多,可这里的总体物价却并不比波特兰低多少,真不清楚北京人是怎么生活的。 进了房间,就和世界上绝大多数饭店没有太大的区别了。打开电视后,可以看到许多英语节目,其中包括CNN、CNBC、ESPN、HBO、MTV以及饭店里特别提供的付费节目。 看来全世界的那些超大型的城市里的高档设施及各种服务都相差不多,差异比较大的可能还是中下层的生活与文化方式吧。托马斯一边想着,一边开始脱衣服。进了卫生间,打开了热水,正在用手试水温,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尖利的电话铃声。回头一看,就见坐便筒边的一个挂式电话上的指示灯在闪动着。 奇怪,是谁呀?张雪打来的吗?不会呀,她没有问起我住的饭店呀。 接起电话来一听,是汤姆打来的。 汤姆说,今天可是周末呀,明天可以好好休息的。现在睡觉还太早,出来坐坐吧,有个老朋友想见你。 什么老朋友呀?难道希恩来了? 托马斯看了看表,快十二点了。看来,北京的夜生活确实不是松阳那种小城市可以比的。十二点了,还有人来电话约。 洗过澡后,托马斯穿好衣服,下楼来打了个出租,不到十几分钟就来到了一个叫朝阳公园的地方。 好家伙,这里和刚才燕莎中心旁边的那个酒吧完全不同。周围的街上全部停满了汽车。一辆辆的出租车头上顶着亮灯排成了几条长龙。 汤姆手里拿着个手机,在门口等着他。下了出租之后,跟着汤姆往公园里走。十二点多的,可这里依然是人头攒动、音乐暄闹、灯光璀灿、欢声鼎沸,一片狂欢的景象。 沿途不断有男女的服务员招呼着客人,那情景让他想去过的全球很多城市里的红灯区来。他歪过头向两旁的窗户里看了看,只见两边的窗户里都挤满了喝酒的人。从那夜总会式的房间里不断传出噪杂而喧闹的音乐声。 汤姆在前边领着他,一路来到了一个球状体的建筑物里,买过票后,上得楼来,只见旋转的楼梯边上有中文和英文写着两行醒目的大字:珍惜生命,远离毒品。上楼的时候,身边不断有头发上抹满了厚厚的发胶、穿着黑色紧身衣裤、脸色苍白、身材均称的年轻男子从身边经过。进到前厅之后,立刻有不少上边酥胸半露、下边小裙兜臀、脸上打着白粉、眼睛涂得黑黑的女人凑上前来,小声地说着什么。 一个女子猛然拉住了托马斯,对他说着什么,只见汤姆粗暴地把那个女子推开,然后说了一句什么。之后,他拉住了托马斯的胳膊小声地说:“跟紧我。” 然后两个人一起穿过前拥后挤、密密麻麻在疯狂跳着迪斯科舞的人群,顺着一个楼梯继续向楼上的一排包间里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托马斯向楼下大厅里跳舞的人群看了一眼,只见无数跳得如痴如醉的男女,跟着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在那里群魔乱舞着。在强烈的不断变幻着的灯光下,几个可能是为了更多地露出肚脐来的女子,牛仔裤穿得之低,离她们的阴部也就半寸之遥了。身旁的一些男人们,低着头闭着眼睛随着音乐疯狂地甩动着脑袋。一个头发染成罗德曼似的男子手里拿着个麦克风尖声地喊叫着谁也听不懂的语言。这里的多数人们,正在巨大的噪音当中麻醉着、发泄着、快乐着、似乎都在尽力地逃避着和遗忘着世上的一些无奈和烦恼。 在迪斯科声的震动下,地面在强烈颤抖着,灯光在疯狂地闪动着,地板中央不断地喷出一股股的白色气体来,整个建筑物里迷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突然,人群中有人开始尖叫了起来,有个站在一个高高领舞台上的男子,随着音乐开始有节奏地把一件一件把衣服脱下来,几束灯光开始聚集在他的身上。随着他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下边的男男女女的呼喊声与口哨声混成了一片。 托马斯摇了摇头,但愿张雪不要认为这些都是属于二十一世纪的那些具有创造性的艺术行为。 奇怪了,这是在中国吗?是在那个全球最大的社会主义国家的首都里吗?波特兰里有这些东西吗? 随着汤姆进到了一个隔音效果相当好的包间里,只见很多托马斯根本不认识的男女围坐在一圈的沙发中,他们面前的茶几上放着果盆和饮料,有个大概是服务生的小姐,半跪在地上,给那些空着的杯子里倒着酒。 “北京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呢。”托马斯在汤姆的耳边悄悄地问道:“这里的领导从来不到这种场合里来查看吗?” 汤姆一幅见多不怪的样子了,冲着托马斯笑了笑,之后开始在黑暗中将那些或手里拿着叉着水果的牙签,或手里拿着手机、或手里拿着话筒正在唱着卡拉OK、或手里夹着烟的各色人等一一介绍给托马斯。 除了一个人之外,托马斯似乎一个人的脸也没有看清,更不可能记住了。这个人就是上次和他一起去中山音乐厅听李斯特和拉赫玛尼诺夫的哈莉娜。 “哈罗。老托?”哈莉娜用中文和托马斯打着招呼。 “你好,你好。见到你很高兴。你今天的气色很不错呀。”托马斯把磁带里的汉语成串地从嘴里吐了出来。 “哇,”哈莉娜尖叫着:“这才几天呀,你的汉语已经这么捧了。你真聪明呀。” 托马斯听懂了几个字,于是他连忙用汉语说:“不行,不行,我的汉语还很差。没有你的英文好。肯定。” 说话间,汤姆接了一个电话,于是他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一屋里的人全都在放肆地说笑着。并且时不时地跟着电视画面里的卡拉OK大声地扯着嗓子唱着。 没有人再注意托马斯了。这里的人与松阳市的人完全不一样,对于像托马斯这种外国人来讲,他们也许见得太多了。 此刻,在人群中,托马斯突然觉得非常的无聊和孤独。奇怪,在松阳的夜晚中,一个人跟着录音机里的磁带大声地念着汉语课文,一点也不觉得孤独,而此刻在这个噪声鼎沸、人满为患的环境当中,却不知道和周围的人说些什么。 还好, 当托马斯发现哈莉娜放下手中的麦克风,一个人走到茶几前喝起啤酒来时,他走了过去。 哈莉娜明显地喝得有些多了,她看见托马斯后,突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脸同时凑了上去,然后狠狠地在托马斯的脸上亲了一下,说:“托马斯,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了,你知道我多想你吗?” 托马斯愣住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见旁边有男人喊道:“哈莉娜,你亲人家老外的脸算是什么事呀,要亲就亲他的嘴。” 说完,周围的人跟着起哄。 “同志们说的是呀。”哈莉娜迷离惝恍地抱着托马斯,笑着说:“来,老公,让你媳妇亲一下。”说着她把自己满是酒气的嘴贴到了托马斯的嘴上。 托马斯先是觉得哈莉娜的嘴里有一股怪味,但很快地他的牙齿感受到她那湿泸泸的舌头时,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下部有个东西正在膨胀着。 上帝呀,请你宽恕我吧。他一边在心底呼唤着,手里却把哈莉娜那丰满的躯体向自己的身上越楼越紧。 《夺标》第三章25 “不好意思呀,”汤姆一边开着车,一边对坐在边上的托马斯说:“昨天晚上没有招待好你。后来你什么时候走的?” “我看你正在和那几个中国人正唱得兴头上,就不想打搅你了。” “你为什么不带着哈莉娜走哪?我觉得她昨天晚上,对你还是很兴趣的。” “你们平时都是在那澳大利亚大使馆里做礼拜的吗?”托马斯有意把话题叉开了。 “有的时候也在那个京城大厦里参加这种活动,不过去那里做礼拜的商务人员比较多。”说着话,汤姆指着远处的一座高楼说:“喏,就是那座高楼。有人说它是北京最高的楼。” 托马斯抬着头来看了看远处的那座楼,突然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笑什么?”汤姆咯咯地笑着说:“听说那是日本人设计的,据说它旁边的那座昆仑饭店是先建成的,日本的设计师从空中一看,就有了这种可怕的灵感。” “确实够下流的。”托马斯再次抬头看了看那座造型奇怪的大楼,说:“看来日本人在性方面的感觉是无所不在的。不过,我真奇怪,我们基督徒怎么想到要在那里做礼拜的呢。” “鬼晓得。”汤姆说:“不过一会儿,你去看了澳大利亚的大使馆后,你也会非常惊奇的?” “为什么?” “你知道历史上最早去澳大利亚的那些欧洲人都是干什么的吗?”汤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我也奇怪的,和那些日本的建筑师差不多,设计这个大使馆的设计师,当年趴在图板上的那个灵感是怎么来的?” “北京真是有意思呀。从地图上看,这个城市真是够大的。除了巴黎和洛杉矶之外,世界上还有哪个城市有北京这么大呢。相比之下,我们克莱尔所在的那个小地方简直比这里的一个小区都不如。” “说到这里,我想问一下,我们的老校友希恩怎么样?” “他很好,我们正在做当地一个项目的投标工作呢。” “是你来北京第一天我们一起吃饭时,你说起的那个什么项目吗?” 托马斯叹了口气说:“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明白,中国人做事情为什么总是低效率。一点事情,拖起来把人都要给熬死了。” “你知道,我在中国这么多年来一个最重要的经验是什么吗?” 托马斯用一处渴望的眼神看着汤姆。 “两个字,耐心。”汤姆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耐心。” 第四章 《夺标》第四章1 张副市长的秘书来电话,问乔世良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张副市长有些事情想和他商量一下。 乔世良马上说,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秘书说,那我就把你和张市长见面的时间定在今天下午三点钟行吗,中午领导有个外事 活动,之后还要和财政局的人谈点事情。 放下电话后,乔世良又在窗户前望外看了一会儿。 官场当中,很多事情不是秘书定的,但首长的相当一部分时间表却是他们安排的。微妙的是,事情的结果常常与见面的程序安排有一定的关系,这才有当年的宦官,今天的秘书之说。 下午三点差十分的时候,乔世良来到了市政府。 上得楼来,只见副市长办公室的大门紧闭着。旁边的一个小办公室里的一张大桌子前,面对面地坐着两个秘书。 松阳市的两个行政大楼里,只有市委书记和市长的两个秘书享受着单独办公室的待遇,其他的什么副书记、副市长手下的秘书全部是两个人合用一个办公室。 乔世良见着张副市长的秘书后,笑着打了一个招呼。他知道这些领导身边的人不一定能帮着你成事,但要坏起你的事情来还是很容易的。 市长的秘书站身来,小声地用一种非常机密的口气说:“乔主任,谈话的时间可能要微秒地晚一会儿,约了好几天的市财务局长刚刚才进去,主要是两点半刚过,市委书记突然来了,一谈就是二十多分钟。” 乔世良马上满脸堆着笑地说:“没有问题,没有问题,领导研究的都是咱们市里的大政方针呀。”说着他坐在了秘书身旁的一张椅子上。 几十年来,你来我往的松阳干部队伍一茬茬地在换着,但有个游戏规则却总是一成不变的,那就是下级在考虑事情安排时,上级的精神和指示、甚至上级的作息时间和个人爱好都需要放在最优先的位置上考虑的。否则,你来玩这个游戏干吗呀?领导的事情和时间是绝对推不得的。 屁股下边的椅子里有根弹簧大概是坏了,乔世良很快地就觉得怎么坐都不舒服。看来,很多人和自己一样,在被召见之前,底下都受过磨难。从外表上看,市政府大楼是全市最漂亮的大楼之一,但里边的设施实在不敢恭维。这和许多有钱的私人企业老板刚好相反,那些人常常是在外表不起眼的建筑里边,将自己的办公室搞得堂皇富丽的。 看见秘书放下电话后,乔世良欠了欠身子问:“领导这一趟走了有十几天吧。” “可不是么。”秘书翻了翻桌子上堆积着的东西:“那么多的事情都堆了下来,只好顺着轻重缓急往下排了。” 乔世良又换了一个坐姿。 秘书的办公桌上到处都堆着文件、信件和书籍。不过,除了极少数的情况,多数被传达室和邮政交换系统送来的信件和书籍都是不会到领导的办公桌上的。领导看的多是各种待批和待阅的文件,以及极少数被秘书筛选过的信件。其他多数文字性的东西,基本上都被秘书当场扔进了一个麻包里,之后被办公厅的专人当废品给处理掉了。很多翘首以待的人总是抱怨领导对他们不理不睬,而真正的情况常常是,领导都不知道他们曾经试图接近过自己。 三点半左右,市工商局的一个负责人又满脸堆着笑地进来了。看见乔世良坐在这里,连忙冲着秘书说:“是约的三点半吧?” 秘书苦笑了一下,对着新来的人说:“乔主任三点就来了。”然后他指了指屋里的另外一个落满了灰椅子说:“先坐着等会儿吧。” 工商局的人笑着说:“要不,等乔主任这儿谈完之后,你给我来个电话。我先去其他的地方去坐坐。我的手机你知道吧。” 见秘书点头,他又冲着乔主任躬了躬身子,微笑着离开了房间。 乔世良忘了在什么书上看到过的,见着权利会笑的人,权利也容易对着他微笑。再也没有比见着领导的脸就微笑,听着领导的幽默就大笑的投资方式,能够取得投入小收益大的回报了。 财务局局长从张副市长的办公室里出来时已经快四点了。这种情形乔世良太熟悉了,秘书原来约好的半个小时,真谈起事儿来,哪有半个小时能打得住的。 “唉呀,乔主任,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呀。”张副市长走上前来,紧紧地握住了乔世良的手,态度非常的谦和。 张副市长年纪比乔世良小,是个从税务局上来的学者型干部,他的名片上印着省大学经管系的客座教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各省的商人开始向往起儒商,官员们追求着儒士来了。 乔世良自然也是满脸堆着笑地说:“唉呀,这次真不巧,要不还真能和张市长出去一起学习考察的。” “乔主任,你行了。”说着话,张副市长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外国烟来,说:“来,尝尝人家洋人的烟。” 乔世良赶紧忙不迭地撕开烟,取烟点火,还没等烟经过嗓子呢,就连忙说着:“这种烟的味道独特呀,不错。” “怎么样,最近?”张副市长问道。 乔世良心里不清楚,领导这种泛泛的怎么样,其真正的含义是什么,他也就打着哈哈地说道:“挺好,挺好。” “吕家沟二期项目的事情怎么样了?” “还可以,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做着工作。” “各方面对这个项目的工作有什么反应吗?” 乔世良揣摩着领导的意思,说着:“反应还可以吧。” “我怎么听有人反应,现在的一些做法是不是有点复杂了。” “复杂了?您是指吕家沟二期项目采用了招标的方式吗?” 张市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用手指轻轻地点着桌面说:“铅锌矿是咱们松阳市一个最重要的项目,所以在开展有关工作的时,需要慎重呀。” “吕家沟采用招标的事情是省计委定的。” 听到乔世良提到省计委,市长的眉头皱了皱,说:“可我怎么听说,因为招标的这种作法引起了一些不必要的矛盾呀。” “您是指评标委员会的安排吗?” 张市长看着乔世良没有马上答话,而是继续用手指轻点着桌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有人提出这样一种建议,看看能不能把招标的方式少许地改变一下,既我们不一定非要将设备全部由国外的一家公司来承包制造。你说呢?” 乔世良眯着眼睛想了想,说:“好好,我会尽快地将您的精神向下边传达的,到时候也听听大家的意见。” “不要这样说,这绝对不是我的什么指示。只是目前有人提出了这样的一种看法来,认为从竞争与合作的角度来看,把美国和欧洲不同的设备与技术引进来,对于未来我们企业的服务好处可能还多一点。” “确实,张市长,我觉得这不失为一种新的方案。” “说一千道一万,从项目的长远利益考虑,还是要根据我们吕家沟铅锌矿自身实际来确定工作方案。在具体的操作方案上,不要迷信什么领导。”说到这里,张市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不要说什么省里的领导了,就是国家部委的领导,最终到具体的项目操作上,还不是得依靠下边的同志来做工作么。” 《夺标》第四章2 几天来,托马斯、希恩、丽萨王、吕家沟矿区的理查德,加上来自波特兰总部的负责市场开发和法律咨询的支援,他们完成的投标书制作文件,装订起来已经有好几卷了。 其中第一卷《投资资格文件》的内容主要包括:投标人承诺函、投标人法定代表人授权书、投标人资格、资信证明文件、关于投标人资格的声明函、企业简介、质量保证体系及其质量认证证明、近三年资产负债表、损益表及经营状况、银行资信证明、业绩及目前正在执 行合同情况、近三年经济行为受到起诉情况等。第二卷《合同条款》包括:合同定义、合同标的、供货范围、合同价格、付款、交货与运输、包装与标记、技术服务与联络、质量监造与检验、安装调试试运行和验收、保证与索赔、配套与外购、合同的变更修改中止和终止、不可抗力与合同争议的解决、合同的生效等。第三卷《技术规范》主要包括:一般要求、投标效期、投标保证金、投标人建议、投标文件的份数和签署、投标文件的密封与标记。另外根据中方的要求,克莱尔公司还提供了一些投标书所需的附件,主要包括:供货范围、配套设备及专用工具、备品备件、进口件清单、投标报价表、差异表、设备交货进度表、履约保函等等。 由于克莱尔公司过去在全球参加过很多的投标活动,尽管各国的招标的一些具体要求有所差异,但多数的文件都可以在总部的资料与合同的数据库里调取出来,由市场部的专家修改一下,通过电子邮件发送过来的。在中国河西松阳的这些克莱尔公司人所做的工作主要是将美国方面传来的文件,汉化之后打印与装订出来。在准备文件的过程中,惟独投标报价表,在总部的律师特别强调之下,一直是空着的。在准备投标书的最后阶段里,波特兰的律师常常是一天几个电话打来,就报价问题进行反复的叮嘱,根据克莱尔以往参加投标的经验,报价的最后报盘通常在全部投标文件被密封递交前的最后一刻里,被打印并装订进去的。任何在这之前的价格都空着,以避免被其他的投标方所获悉。在所有的商业战争当中,价格秘密永远是最关键的因素之一。 “好了,我们就等着总部那边的最后定价了。”希恩说着给每个在场的人一人扔一块口香糖。 “也不知道我们的报价是不是最有竞争力的?要是能够知道工程标底的话就好了。”理查德伸着懒腰说。 “不管总部那边是怎么想的,我一直有这样的想法,我们做生意不是和商业对手赌气,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赚钱,获取利润。” 听完托马斯的话,希恩笑笑说:“可我觉得总部这次对中国的这笔业务是非常重视的。也不知道大老板是怎么想的,如果为了拿到合同准备不惜一切代价的话,那么我们也不应该让总部失望。” 托马斯摇了摇头,说:“我认为,我们也没有必要去偷看别人手中的牌。我还是那种想法,关键是我们的产品的质量与价格是否有竞争力。这毕竟是商业竞争能否长久的一个根本因素。” “可如果要是别人想来偷看我们手时的牌呢?”理查德笑补充着:“当然,我更熟悉的是女人,而不是赌博。你们想不想听一听,我最近在吕家沟那里听到的一些成人笑话。” 几个男人正在说笑着,丽萨王从边上的一个办公室里过来,说:“托马斯,隔壁办公室里有你一个电话。” 刚才一直坐在桌子上的托马斯笑着说:“迪克,(理查德的简称),我马上回来听听你的笑话。”说着他来到了另外一间办公室里,拿起电话来。 电话那边传来了文化馆长的那洪亮的声音:“嘿,老托呀,你怎么又不来了?你们还想不想参加省电视台组织的活动了?” 托马斯没有完全听懂老人说的全部意思,但他猜出了对方在电话那边说着什么。 《夺标》第四章3 “太完美了!”老宋对着托马斯和张雪赞叹道:“不过我建议你们最好再准备一两首其他的乐曲,如果省电视台的人有兴趣的话,我们还可以给他们多提供一两种的选择。” 面对特别兴奋的老人,两个演奏的人都没有表示出特别的兴致来。 今天张雪走进文化馆的排练厅之后几乎一直也没有说什么话。她的眼睛也一直在有意识 地避开托马斯。 看着老人兴奋地哼着他们刚才演奏的曲子,走出排练厅之后,托马斯注视着张雪,然后无声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角。 张雪的眼角上有一条青色的痕迹。她看着排练室的窗外,小声地说:“真的,要不是老宋这么执着地在我的办公室里等了足有一个小时,我今天真的不会来这里的。” “怎么了?你上次离开北京的时候也没有和我打招呼,回来之后你又不接我的电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雪想说什么,又停住了。 托马斯很固执地问道:“是不是那天晚上,我在跳舞的时候冒犯了你,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我诚恳地向你表示我的歉意。” 张雪眼睛亮了一下,似乎是一件很远的东西飘过来击中了她,但很快的,她眼睛里的光又暗了下去。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和我说清楚吗?” 张雪把脸转向了窗外,小声说:“很多事情,说不清楚的。” 托马斯看着张雪,过了一会儿,他说:“可我真的想帮助你做些什么。” 张雪看着托马斯,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小声地说:“托马斯,我想以后我们还是少见面吧。” “为什么?” “这里是一个小地方,周围的眼睛太多了。”说完张雪扭头离开了排练厅。 “什么眼睛太多了?”托马斯追着张雪问道。 张雪突然停住了脚,然后转过脸来,对着托马斯一字一句地说:“托马斯,有些事情,你是无法帮助我的。如果你真想帮助我的话,那就是从现在开始,我们还是还是少见面的好。” 当看着张雪离去的背影时,托马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叫道:“雪儿,你能等一下吗,我有个东西要给你。”他开始在排练厅里找着自己来这里时带来的那个提包,可越是忙乱,越是找不到刚才把包放在了什么地方。 当托马斯终于在钢琴后面找到自己的提包,他抓住提包追到了文化馆的门口,可张雪已经不知去向了。 他有些气恼地把提包往地上一扔:“这都是为什么呀!”他大声地喊着。有从路边经过的中国人好奇地看着这个外国人。 一个纸盒子从提包里露了出来。 纸盒里有一件从北京东方广场地下商场法国时装店里买的衣服。 衣服上镶着一条金色的花边。 《夺标》第四章4 我不同意! 胡达成在电话的那边喊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呢?首先从我这里,就不可能同意这样的方案。你们松阳的一些领导干部怎么能够这样儿戏呢?你们要真是这样干的话,那么,我们河西省以后就不要再到外边去招商了。 先不说经济方面的事情,你们有没有想过法律方面的问题呀?你的招标书都已经发布出去了,而且人家外国机构可能投标书都已经做好了。你这个时候让他们停下来,要知道这样 做是要承担法律上的后果的。你们松阳招标书可是白纸黑字的,到时候人家律师来了,和你打官司,告到哪级都是一个准,结果摆在那里了,你吕家沟项目二期还没有影子呢,这边法院的传票就过来了。你们是真的没有脑子还是怎么了。 再说一点,信誉方面的损失,你们是否算过账呀?你们应该知道,在商业圈子里混什么最重要。信誉。没有比信誉更重要的无形资产了。你松阳不要信誉,我们河西省还要信誉呢。这种事情一旦传到了国外去,再登上一家什么媒体的话,那我们的洋相可就真的出大了。我现在把话放在这里,要是有一天这件事情真的搞到北京去,到时候可就不是我们省计委的同志在这里给你们打电话了。 “行了。你听我说,从公平的角度来看,肯定也还是通过招标的方式才能使我们铅锌矿得到最有力的保证。你两三家国外的企业一起搞,那不是胡闹么?是啊,我知道有分包的形式,但像你们吕家沟这种企业,从采购、运输、安装、调试以及以后无穷多的售后服务,让不同的供货方挤在一起搞,怎么操作?扯起皮来怎么谐调?你们不能光看着眼前的问题,回避眼前的困难,你们要看得远一些,要想的细一些。 我真的不是在这里倚老卖老,咱们省里这几十年来,从工程的立项与报批、一直到最后的项目的追加与变更,我直接参与过的项目有多少了。可我还真的很少听到过你们松阳的这种事情呢。你们知道你们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吗?就是我们常说的那种国际玩笑。 可能我说话直一点,讲起来你们也别不原意听,我觉得通过这件事情反应出来,不是你们松阳的这个铅锌矿项目有问题,而是你们松阳里有的干部有问题,或是干部之间的团结出现了问题。再好的项目,围着这个项目转的人有问题,那这个项目的效益就不可能好到哪里去。中国的事情基本上是这样,这方面我真的见得太多了。企业的事情,最好就从企业的角度入手去管理它,千万别搞那套行政上的东西。 在这里,我再次表态,作为这个项目评标委员会之一,在吕家沟二期的项目问题上,我认为从现在到未来只有一个方案,也就是最好的一个方案,那就是通过招标的方式来进行工程和设备上的项目安排。其他的一切方案我都坚决的反对。如果你们硬是要通过行政,而不是经济的方式来干预这个项目的话,我保留在这个问题向省领导、甚至向中央有关方面反映问题并提出异议的权利。 老人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上了,什么面子也没有给听话的人留。 《夺标》第四章5 北方的秋天,天黑得越来越早了,不到六点,天已经基本黑了。 这天晚上,乔世良又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忙了很久。当老伴第三次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时,他才开始收拾皮包准备回家。 下午五点多,司机来电话,问要不要送他回家时,他回答说不必了。 此刻,已近八点了,街上的行人很少,偶尔有开着车灯的汽车从身边匆匆而过。 乔世良提着皮包走在街上,他边走边想,当年自己骑着自行车满松阳市窜的时候,多希望街上有一辆车里,能够懒懒地躺着自己的身子呀,当现在每天晚上都有司机在下班之前来提前问你需不需要送你回家,你却用一种平淡的口气说,还是我自己走回去吧。想一想,这种平淡之中可能藏着两种东西,一种是想离那种懒懒的东西远一点,上次去北京陪丁老散步时,老人曾经感慨地说,要想活得久,天天路上走;平淡当中的第二种想法越发说不清楚了,当别人上下班必须走路或骑车时,你可以懒洋洋地躺在车后,那是一种权利,但你坚持选择走回家去,这时,你享受的依然是一种权利,只是这时的权利当中竟掺进去一种骄傲了。 从丁老那里,自然又想到了胡达成了。那个老东西嘴里的话听就来就更给人一种骄傲当中竟夹进了几许的放肆了:我就是要在最短时间里把那锅里的米给搞熟了,有些人你就不能再他们太多时间让他们做梦。 与自己在电话里形成共识之后,老人即刻动身来到了松阳市。 由于这位省计委的总过去参与过的招标工作比较多了,所以随着他的到来,招标工作开始快速地向前推动着。 先是通知所有的投标方尽快安排前往招标的工地进行勘探现场的工作,目的在于了解工程场地和周围环境,以获取投标方认为有必要的信息。同时,招标组织方表示,他们将尽快地安排投标预备会,在这个会上,他们将就投标方对投标工作中存在的问题给与解答。 这种招标的推进速度确实让包括克莱尔在内的几个投标方方面感到有些意外。经贸委的工作量一下子也加大了许多。这几天里,各方面加班加点地工作开始变得很明显了。自然,这几天里,乔世良的班也下得越来越晚了。 远远地,乔世良就看见了自己家里的灯亮着。 家,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呢?两个孩子一个在外地点念研究生,一个在省城工作。平时所谓的家,也就是一个老伴,一个保姆,再加上一只成天趴在那里睡觉的老猫。家的概念在变得越来越平淡,但自己内心深处对于这种平淡的依恋也在一天天地增加着。谁知道,明年也许后年自己就将永远地回到这种平淡当中来了。 一进家门,他发现客厅里坐着人。一看来人,他笑了:“小赵呀,来了多久了?” 赵小兵马上站起身来说:“不好意思呀,乔主任,打搅你休息了。” 乔世良连连摆手说:“看你说的,饭都还没有吃呢,休息什么。来,小赵,你吃过饭了吗?吃过了。那也没有关系,这样,我吃饭,你呢,喝茶,然后我们好好聊聊。” 说着话,乔世良放下手里的皮包,接过老伴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后,坐在了桌旁边,不一会儿,小保姆将热菜和热饭从厨房里端到桌子上来。 让乔世良觉得有些好笑的是,当赵小兵看着小保姆把饭菜一一摆好时,他竟然用一副讨好的神情,夸着小保姆的手艺。这个人真的相信小保姆因为这些好话,就会在自己的面前说他的好话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干部的三大作风开始转变成为:密切联系领导,理论联系实惠,表扬与自我表扬了。也有人戏言,中国官场的秘诀莫过于此了。 因为是老熟人了,又是下级,所以乔世良也就是一副家里人的架势,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汇报。 这当中,赵小兵先是习惯性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先是从矿上的工作谈起,非常含蓄地再把自己最近工作中的一些成绩悄悄地揉了进去,然后就是一点一点地把工作当中的问题引到了那个周公全身上来。 好了,点眼药水的活动开始了,乔世良心里笑道,但从表面上看,他却显出一副非常关注的样子听着赵书记的的汇报。他和这位赵小兵相识有近二十年了。对这个人的一些为人处事的风格他太清楚了。 他每次接触自己的方式和表达问题的形式都差不多。多少年了,小赵总是喜欢把电话打到别人的手机上,而不是办公室的电话上;总是喜欢到领导的家里,而不是办公室里谈事情;总是喜欢以谈工作由头,最后落实到私事上来做结尾。 至于那个周公全,身上的毛病也不少,特别是他的身上总有一种说不清的躲躲闪闪的东西,而这种东西不论是藏起来,还是拿出去,最后都会拉开你与领导之间的距离。尽管做领导的常常会警惕着那些态度谦和的人,但同时他们也不会欣赏那些与自己保持着清高距离的人。 没有干部身上没有缺点和毛病的。关键还是你对那些缺点能够容忍和控制到什么程度。 其实,形成今天吕家沟矿务局不团结局面出现的第一负责者还是乔世良自己。这一点,他心里是很清楚的。当时在干部搭配的时候,也是着意而行的。学过辩证法的人都知道,班子的稳定只是相对的,不稳定才是绝对的;干部之间的团结通常是暂时的,班子内部的不团结才是永恒的。道理很简单,矛盾是绝对和永恒的,万事都只能在对立中求得统一。 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所以在选拔矿务局干部的时候,才有意放了一颗周公全之后,再搭上一枚赵小兵的。有矛盾并不怕,出不了什么大事;反过来,书记矿长一条心了,利益一致导致组合效率高了,但从管理上来看,风险却加大了,因为很多情况上边就搞不清了,而当上边真的搞清楚时,事情可能大得已经无法收拾了。至少在自己还当老板的时候,下边的组织结构是不宜出现过于团结的情形的。 赵小兵背着周公全说矿区的问题,这很正常,否则就不是赵小兵了,然而令听者有意的是,在所谓的汇报工作当中,领导竟听到了么朱主任与吉姆的名字。 吃过饭后,乔世良找到一根牙签,一边剔着牙,一边用一种不经心的口气问道:“你刚才提到的朱主任和那个叫什么吉姆的人,是怎么回事情呀?” 赵小兵先是一愣,然后就把那个代表洛斯蒂尼公司投标的吉姆来矿区进行勘探现场工作的事情前前后后地汇报了一遍。 乔世良问得很细,慢慢地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幅画面,作为矿务局上级经贸委的一个副主任,一直在暗地里帮助着一个外国人的商业机构套询着二期工程的标底。这太可怕了! “克莱尔公司这几天里有没有什么人来矿区进行过所谓的勘探现场工作?” 随着领导的询问,赵小兵又详细地汇报了昨天托马斯一行来矿区的整个行程与活动。 听到最后,乔世良靠在了沙发上,他皱着眉头说:“这么说来,克莱尔公司的人从来设有试图了解过我们项目的底价?” “我觉得那个什么托马斯有点偏执。看得出来,他只关心设备和技术本身,而对有关价格方面的问题他几乎没有问过。我倒觉得,他下边的那个希恩比较明白。” “为什么要事先翻开别人的底牌看一看呢?”乔世良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们现在的工程标底还没有做出来吧?” “这件事情,我已经和周公全商量了好几次了,但他总是推说现在不急。” “他是对的。”乔世良点点头说:“小赵呀,我还是那个想法,在他们投标方把投标文件的总卷全部密封好之后,我们再让工程设计部的人把各项设备的单价给匡算出来,这也是一个程序上的问题。另外从原则上讲,由于你和周公全都是属于招标评委会上的人,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你们在工程标底的问题上也最好有所回避才是。你说呢?” 赵小兵表现出一脸的困惑来。很多时候这位老领导常常像一条狡猾的狐狸一样地让人猜不透他的内心到底在想着什么。他到底是向着自己呢,还是那个周公全? 《夺标》第四章6 当托马斯和几个克莱尔公司的人进入到松阳市经贸委开标预备会和现场时,他用眼睛搜索着会议室里的人。 围在众人中心的是一个身材矮小、头发掉得没剩几根的老人,只见别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交换名片后才知道此公是省计委的总程师。 看见托马斯他们几个克莱尔的人,总程师用他的古老的牛津式英语寒暄了几句,使几个美国人觉得一下子与他的距离近了不少。 陪着老人坐在招标方桌子一边的还有不少人,经贸委和铅锌矿务局的人他都认识,而另外一些市计委与外贸局等机构的人他却一个也不认识。张雪也在,但她一直在忙着和周围的人在核对着一些英文方面的文件,也不知是没有机会抬头看一下来客,还是有意的不看他们。 此外,在这个招标预备会上,托马斯第一次见到了意大利和澳大利亚等方面的几个投标方的代表。 像一帮刚刚在检录处办完手续手里提着跑鞋走进跑道的运动员们那样,尽管即将来到的一场残酷的比赛马上要开始了,但众人都尽可能表现出某种镇静来,简单的互相点头示意。 真的不知道那些参加奥运会的运动员当年爬上跳台、踏上跑道、走进赛场时的心情是什么样子的? 让托马斯有些意外的是,一个自称叫吉姆的香港代理商走过来,主动地与他握了握手。 当托马斯的目光与乔世良、鲁平国等几个经贸委人的眼睛相遇时,从对方神情中表现出来的完全是一种大家一视同仁,不偏不倚的态度。 托马斯甚至怀疑,从他们的表情上,谁也看不出他们之间是否见过面。 会议由那个老工程师主持,他首先确认了一下所有到会的投标单位是否进行了签到登记。 也不知是有意地显示从容一些、矜持一点,还是说话习惯如此,老人说话的声音的低沉而细小,以致于到会的人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他在说些什么。 接下来张雪开始替老人翻译。 当所有在场的耳朵听到她那甜美而又柔和的声音时,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张苍白的脸上,不管那些目光中夹杂着多少好奇与关切、欣赏与淫荡,有一双眼睛里却充满了一片复杂之中的深情。因为,那对绿色的瞳孔在那条弯弯的眉梢之下,依然捕捉到了一条隐约可见青色的痕迹。 确认了有关的签到程序之后,老人开始转过头来,从市计委的一个领导开始,然后顺着乔世良一路往下介绍着招标评委会的成员。 老人介绍到张雪时说,尽管我们可以请有关的职业翻译为会议提供服务,但我们这里的一个委员可能产生某种担心,并且可能在会后对一些翻译的工作提出不少宝贵的意见来。原因很简单,项目招标工作需要涉及到大量的技术方面的词汇与概念,从某种意义上讲,整个活动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我们即将介绍到的这位委员在中文和英文的互相翻译中,更具有权威性的人了。 老人说完后,把脸转向了张雪。 看着张雪那有些犹豫的表情,在场能够听得懂中文的人都发出了轻轻的笑声。接下来,张雪每翻译一句,下面人就笑一声。而在托马斯听来,她的翻译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好笑的。 接下来,总程师向在场的外国投标者问道,你们都勘探现场了吗?如果你们已经完成了这个招标当中的工作的话,现在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出来。 听完张雪的翻译之后,在场的人大都沉默着。 一时间,只听见一些轻微的喝水声和咳嗽声。 “请问,我可以用中文提问吗?”投标方中站起一个外国人来。除了在场的少数几个人外,在场的所有目光都对这个说着流利中文的外国人表现出某种敬佩来。 外国人说:“各位好,我是代表意大利洛斯蒂尼制造公司来参与你们的招标业务的。我想了解一下,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我们在这里口头上提出的一些问题,你们现在当场给我们解答与我们把有关问题经过整理后用文字形式提交给你们,以后你们用书面的形式给我们解答,两者的效果是一样的?” 当张雪把问题翻译过去之后,众人把目光全部集中在了胡达成的脸上。 胡达成悄悄地和坐在一边的乔世良商量了一下,然后乔世良清了清嗓子说:“我们认为不论现在是以口头的方式提出的问题,还是会后各位将有关的问题以书面的形式向我们提出问题来,效果是一样的。” 接下来,托马斯举起手来。 胡达成指了指他。 “我是美国克莱尔矿业公司的,我想请教一个问题。”托马斯用英语说道。 坐在前边的张雪用她即流利的英语把托马斯的话翻译成了中文,声调平静,面无表情。 “我的问题是,我们前天在勘探现场的时候,发现中方给我们投标方提供的招标书中,有关三号矿区涉及动力传输系统与动力分配系统相关的设备,并没有给与的明确的规定。而我们认为,这将直接对我们在作业面上的设备规格产生影响,换句话说,也将直接地影响到我们在凿岩机设备上的投标报价,请中方就这个问题给我们一个口头答复。”托马斯一直在看着张雪的眼睛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