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树和无形中与王晓野形成了共同对抗陈邦华的统一战线,但这显然是暂时的,因为孙的意图是让标准证券取代裕兴证券,所以王晓野也可能是帮了标准证券一个忙。但好在朱倚云与他并肩战斗,她的形象经过那次风暴的洗礼更加鲜活,不断激起他的欲望,搅动他的灵魂!他想就算渤大机械没做成,有朱倚云也绝对值了!可如何搞定孙树和呢?王晓野对孙树和的判断主要来自上次和陈融的讨论。他想进一步证实这种判断,并更多地了解孙树和及标准证券,消极等待陈邦华与孙树和的斗争结果太被动,也太晚了。他觉得必须主动出击,可是目标在哪儿?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朱倚云。本来他对朱倚云就魂牵梦索,只要一有空他就想起朱倚云,现在更顺理成章了:这是工作需要。他自问:我究竟喜欢她的灵魂还是肉体?为什么和沈青青斡旋多年,却从未急于占领她的肉体呢?也许自己更迷恋沈青青的灵魂,可灵与肉的嬉戏如何分开呢!他想,灵与肉,女人和业务,最后都得付诸行动,所以除了公关,还得攻关!“我想你快想疯了,你说怎么办?”他拨通朱倚云的电话,张口就不加掩饰。“真的吗?我不信!你怎么突然嘴上抹了蜜?”“看来我真得把色给戒了,否则根本经不住你的勾引,以后还怎么工作呢?”“我有那么大魅力吗?我倒想看看你怎么戒。”朱倚云故意逗他。“在正式戒色以前,我准备再被你勾引一次。”“明明是你勾引人家,还倒打一耙。唉,不过我也很想你!其实我一直想过来,就等你说这句话。我就有个机会出差到深圳,但怕你太忙,没时间来深圳,所以一直拖着。”王晓野心里一热,这个女人总是那么善解人意,处处替他人着想!他忙问,“那你明天能赶到蛇口吗?”“明天中午十二点半有一班飞机,估计三点半可以到深圳。”“要不要我去机场接你?”王晓野问。“那我可开心死了。”朱倚云有些兴奋。“男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女人开心么?”女人就这样像幽灵一样翩翩而至,与男人互相施展魔法。王晓野的格调是其本色,而这个女人和他仿佛是天生的同谋,其宁静的外表下隐藏着骚动和期待,这才是女人的本色。但女人的本色和本色的女人都需要男人去挖掘。可男人的本色由谁来挖掘呢?看来只有自我挖掘!王晓野的身体刚开始发育就进入了文革,那时全国人们的偶像只有一个,就是毛主席。可即使在那年头,王晓野的心中也暗藏了自己的青春偶像,那就是苏联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的冬妮亚,一位被钢铁战士保尔拒绝了的资产阶级小姐。本色显现于气质,冬妮亚就有种迷人的气质,她身着水兵蓝的连衣裙,很像天使。王晓野把冬妮亚和保尔分手的那段文字不知读了多少遍,但他不理解为什么要革命就必须牺牲爱情?那革命的意义究竟何在呢?苏联作品中至少还有革命的爱情,而中国样板戏里的男女主人公都是光棍。但即使在样板戏里,王晓野也发现了自己的性感女神,那就是京剧《杜鹃山》里的党代表柯湘。柯湘是个女英雄,革命的化身。但她在王晓野身上煽动出来的不是革命的激情,而是少年身上的春潮。在一幅彩色剧照里,柯湘英姿勃勃,满面红光,她胸前和腰间紧扎的枪带和皮带令她乳峰高耸,令人遐想,那就是王晓野的性感女神。王晓野觉得朱倚云的许多地方都像柯湘。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柯湘那身带枪的打扮还是更像吉卜赛人卡门。4.王晓野和他的柯湘一走进南海酒店的房间,就互拥着狂吻到一起,急促的喘息声从鼻腔溢出,彼此仿佛要把对方吞掉。朱倚云热血沸腾,神思漂浮,心跳如乱云飞渡,她又开始发软。突然,王晓野紧搂她的双臂松下来,热情似火的手也停止了探索,骚动恢复为一种宁静。这时女人的耳根感到了他的鼻息。他柔声说,“咱们走吧!”“去哪儿?”朱倚云睁开眼不解地问。“到了你就知道了!走几分钟就到。”“可我现在就想要你了!”朱倚云羞怯地说。“饿的时候闻到炒菜的味儿,一定更饿!但那时吃得也一定更香!所以坚持就是胜利!听话,啊?”朱倚云疑惑地点点头。王晓野领着她出了酒店,不到十分钟就走到了附近海边的一栋高层公寓。原来这是王晓野给父母买的一套三居室公寓,他们只在节假日才过来住,大部分时间都空着。王晓野把朱倚云带到主人房,这里的一面是落地玻璃,大海在此一览无遗。朱倚云果然惊喜得叫起来,“这儿真棒!我正想着能在卧房里看见大海!”“那还不够!还必须让大海也看见一丝不挂的你。”朱倚云的脸一下变得绯红,接着灿烂地笑了,像个孩子。王晓野接着说,“还必须有美妙的音乐,才能创造出天堂的氛围!”。“那你准备放什么音乐?”朱倚云问。“咱们需要一个有气势的,而且是你妈的老家俄罗斯的!”王晓野早已厌倦了酒店单调的格局,他想让朱倚云和他一起面对大海,用音乐来荡涤积染已久的人间污秽!一阵雄壮有力的号声地划破寂静,冲进大海。这是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钢琴协奏曲”。当第一串铿锵有力的钢琴声从键盘上飞扬开,王晓野让朱倚云站到落地玻璃前,他温柔地吻了她一下,就开始后退,同时挤了挤左眼说,“现在可以脱衣服了!在音乐中慢慢走向赤裸脱。”朱倚云惊呆了,满面羞愧地说,“你为什么要人家那样难为情?”“你从前表演舞蹈和体操不就为了表现人体的美吗?现在美可以被你表现得更彻底!至于难为情,那都是人类的理性在作怪!也就是恐惧和撒旦在作怪。咱们现在要的是一个美丽的荡妇而不是一个矜持的淑女,一个魔鬼般的淫棍而不是正人君子。总之,人间的一切面具此刻要全部扔掉!”王晓野像个诗人在吟诵,又像个导演在说戏。可朱倚云依旧站着没动,用双手蒙住了脸。“要不我们先一起预热一下?”王晓野走过去搂住她,动情地吻她。她仰着头,双目紧闭。此时管弦乐队和钢琴都亢奋有力。他久久地吻她的耳朵和脖子,手随钢琴的节奏在她身上起舞。她穿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不像柯湘,也不像卡门。王晓野把她转过来,弯下腰,隔着裙子在她那两个柔软的峰顶上一边一个深吻。缓缓起伏的旋律中,王晓野一边退一边说,“此刻滔天洪水已退,人类消失,地球上只有你和我,被诺亚方舟飘到此地,一切道德、规条、面具和遮羞布统统完结。我们俩在茫茫大地上肩负重新繁衍人类的任务,一切都重新开始!”乐队和钢琴如一对男女在共舞,激荡的旋律刹那间冲破了无形的障碍,荡起了一叶孤舟。浪很大,很美!这一招果然灵。朱倚云镇定、自然了许多。刹那间,她忆起了自己在小学跳过的《天鹅湖》,在大学跳过的孔雀舞。啊!那青春岁月!那些大自然中的美丽生灵!女人看着疯狂的亚当,想像自己就是吃了禁果的夏娃。连身体在渴望被与他融为一体,难道还害怕他的目光吗?舒缓的旋律中,她终于鼓起勇气,缓缓解开了裙扣。裙带从右肩垂落,袒露出浑圆的肩,接着隐隐摇动的半个乳房……,音乐如滔滔江水继续,王晓野让她节奏放慢,他们彼此凝视着,女人的右乳渐渐赤裸,半边衣裙披挂在她婀娜的腰肢上。王晓野鼓励她摆出各种姿势,并不断调整灯光,女人就凝固成一尊尊雕塑。他惊叹半身赤裸的女人看上去更性感!他希望此刻自己是个摄影师。弦乐像一阵清风荡来,而钢琴声就像伏尔加河上的浪花,河水静静地翻滚、流淌。由上至下,她终于慢慢脱去了长长的连衣裙;风吹河岸两边的排树、野草,天高云淡;赤裸上身而立的女人双手抱肩,只剩内裤。因为她的体形高大、双腿修长,在大海的背景和阳光的斜射中显得温暖、丰盈;钢琴和乐队在交响中轮番踌躇、延伸,此刻每次琴键被敲下去都如登山的步履一样坚实、有力,清晰如玉珠落盘!王晓野用充满激情的目光和语言鼓励她、赞美她。野风继续吹拂广袤无垠的俄罗斯大草原,阳光穿透云层,洒向万物……美丽的女人终于一丝不挂,羞怯而立,如维纳斯诞生海上。王晓野神情激动,气宇轩昂,继而手舞足蹈,如同在指挥一个庞大的乐队。女人则越来越坦然,在柔和的旋律中轻轻取下了头上的簪子,一头黑发如瀑布般流淌到她浑圆的双肩。窗外一阵微风吹来,头发乱了!灵与肉在饱含沧桑、悲凉与挣扎的音乐中被洗礼、荡涤。王晓野屏住呼吸,心荡神摇!女人扬了一下头,再往后一甩秀发,头发便在空中流线般划过,再被她的双手在空中拦腰截住,她轻轻捋了一下头发,如同一个孤独的牧羊女在旷野中沐浴阳光……一切就这么自然起来,没了人间的规矩,没有了羞耻感,只有自然的体态和气息,只有灵与肉撞出的火花。王晓野想,只有当女人挣脱了羞耻感,她会变成真正的女人,获得真正的自由。无数的淑女们也许从来就没成为过真正的女人!钢琴和管弦乐队绘出一片朦胧的天地,女人身后的大海渐渐变换了色彩,海面被落日覆盖了一层金光,在绚烂的背景和苍凉的俄罗斯旋律中,她成了一朵含苞欲放的杜鹃花。王晓野想,这才是杜鹃山上的柯湘,他的女神!他走过去紧紧搂住她,两人一起面向大海。他说,“我完全沉浸在醉人的波涛里:耳畔是伏尔加河的波涛,眼里是大海的波涛,手中是温柔香滑的波涛,心海里更是热血澎湃的波涛!”朱倚云猛地转过身来,在他耳边喘息着说,“我早就被你的波涛淹没了,那我们就一起被淹死吧!”女人的身体在发出一种野性的呼唤,一种融化男人的气息。音乐开始变得激昂,一种勃发的生机狂扫大地,向天际蔓延。恍惚中,她朦胧的骚动渐渐变成了渴望,但她忍住了,只是紧紧抓住了王晓野的一只手,不让它再动。钢琴声在音阶上不断上升,回旋,再上升,再回旋……庞大的乐队紧随钢琴的旋律亦步亦趋,上升、回旋,再上升,再回旋……一双雪白的胳膊紧紧勾住王晓野,在一阵暴风雨般的交响中,女人终于推开王晓野,不顾一切地扒掉他的衣服,直到他变成赤裸的亚当……她抚摸他轮廓鲜明的脸、宽大坚硬的胸大肌和一块连一块的腹肌,还有那硕大而坚硬的战士……她觉得自己变得不可思议地淫荡了,可再也她挡不住潮水般的欲望,再也无法停止杜鹃花的盛开……灵和肉的味儿在房子里飘荡、游弋,时而交织、时而分离……旷野上的交战充满远古的交响,女人的呻吟全然不由自主,人声原本是大自然最动人的音,只因它出自人的气息。她头发飞舞,腰肢乱颤,胸前的两个坚实的草莓癫狂起伏。世界、人类、时间统统隐去……夜幕降临。他们赤裸地躺在床上,面对黑暗笼罩的大海。大战之后的荒原一片寂静。天使的气息游荡,圣洁的精灵在起舞!白里透红的朱倚云神采奕奕,充满爱意地看着闭目养神的王晓野。过了许久,王晓野的声音才划破了宁静,“相同的灵魂可以闻到彼此的气味!”他闭目而语。“为什么?你的想法总是那么怪异,难道灵魂也有鼻子吗?”“是啊!比如人对如音乐的喜好就肯定由灵魂决定。我听的几乎全是古典音乐,没办法,它们实在太美!估计是灵魂的偏好。”“女人正相反,永远跟着流行的走。流行音乐就像流行服装。”“那么美感可以流行吗?还有爱的感觉?”王晓野问。女人一愣,想了想说,“美感?我说不清!你说过,感觉可以在音乐中发酵,爱情也是发酵出来的!可是爱肯定不是流行的感觉吧!”“所以流行的感觉不一定就是爱咯?爱肯定是永恒的、无条件的,从古到今都如此。可人的爱总是有条件的、流行的,所以人没法真正去爱,你说是吗?”女人一脸茫然,陷入困惑。王晓野接着说,“有一首歌剧咏叹调就叫‘女人善变’。”“男人难道不变吗?还变得更快呢!为什么大多数人还是喜欢流行音乐呢?”朱倚云问。“因为永恒的美太难抓住了!感觉实际上是变化的,万物没有不变的!但无论流行还是古典音乐,也无论复杂还是简单,只要是自然的就会很美。儿童都美,正因为他们自然。”“可多数人实际上既爱听流行的,又爱听古典的。只不过古典的太难听懂,所以人们就选择了容易的。你说是吗?”“也许古典音乐离神更近,而神是永恒的;也许流行音乐离人更近,而人没法永恒,所以只能变啊变,就有了不断的流行。古典音乐是古人写的,显然古人离神更近。人身上最靠近神的就是灵魂,所以古典音乐能勾起灵魂的骚动和愉悦,揭示一种和谐的秩序和美妙的矛盾,构成人与神之间的桥梁,就像女人那样。”“你都快把我说晕了!可你说的相同的灵魂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呢?”女人一脸迷惑。“比如有些女人喜欢听古典音乐的男人,就是所谓浪漫的人,追求精神愉悦的人,但更多的女人喜欢听流行音乐的男人。这是个相互淘汰的过程,务实的女人终究会投入务实的男人怀抱!”“比如我就喜欢你,尤其是你听音乐和像孩子那样恶做剧的时候。你给我听的古典音乐怎么都那么好听?”朱倚云快活地说。“因为你那时不仅在用耳朵听,而且用灵魂在听!而且当我操你的时候,”王晓野故作咬牙切齿状恶狠狠地说,“你的每个毛孔都在汲取音乐里的营养来滋润灵魂。只有当你的灵魂快乐时,你才真的快乐,而灵魂快乐时,什么都好听。”“你能不能不用那么难听的字眼,换一个不行吗?”“没办法,就这个‘操’最好,既有力度,又简捷。别的词全都不准确,比如‘做爱’、‘性交’,统统没劲!还是‘操’最传神,用字也最省!”“你好像越说越有道理,反正我说不过你。不过你好像说什么我都觉得有理,虽然开始觉得怪怪的。我知道你会说我的条条框框太多,像个淑女。可我一清醒过来就觉得还是不能变成荡妇啊!我是不是,唉,被你给迷惑了呢?”王晓野说,“嘿!咱们俩谁迷惑谁啊?你看我多没出息?为什么一想到你淫荡的样子我就情不自禁地被你勾引过去了呢?”“谁勾引你啦?明明是你勾引别人!”“好了好了!说互相勾引总可以吧?幸亏咱们认识晚,否则我早犯错误了!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对你产生了美好的念头,也就是人们所说的邪念。我要有你们孙总那么坚强的革命意志就好了!他每天上班都看着你居然不动心。”“你以为男人谁都像你这么好色吗?孙总可是个正人君子。不仅对女人没邪念,对钱他也多一分不拿。”“既不好色,又不贪财。那他到这个世界来干嘛?难道他的一生就没有任何梦想?”“梦想他当然有了,不过都是正经事儿,没你这么多邪念。”“那这没邪念的梦想是什么呢?”王晓野笑着问。“孙总的梦想,就是把渤大机械变成中国环保机械行业的龙头老大,然后走向世界!他也一直在为实现这个梦想呕心沥血。”“果然也有他经不住的诱惑!”王晓野说。这和与陈融的判断完全一样!王晓野立刻直奔主题,“你知道孙总对珠江机械怎么看吗?”女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怎么你突然想起了珠江机械?他们是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也是孙总的心病。他们做得不错,尤其在南方!”“如果我帮孙总把珠江机械收编到渤大机械门下,你觉得孙总的反应会如何?”王晓野问。“那你可就成了孙总的贵人,他会认为你是个奇才!”王晓野冲着朱倚云一笑,夸张地用歇斯底里的方式喊道:“Oh,Yes!”然后出其不意地扑到朱倚云身上,假装粗暴地咬她的样子,在贴近她的一刹那,他用一个温柔的吻封住她的嘴。她发不出声,只有鼻腔发出的媚态的哼哼……他松开嘴让两人长长地吸了口气,再用嘴衔住了朱倚云左边那颗深色的柔软乳头,让它顷刻间变成了一棵坚实的草莓,他再把嘴转向另一只期待的花蕾……他闻到一股奇异的奶香……朱倚云看着婴儿般伏在自己身体上的王晓野,全身很快被一种撩拨心神的暖流所支配,只觉得正在被一种力量熔化,呼吸开始变得更加急促,一种与母爱交织的情欲,令她飘飘欲仙,她很快就不能控制自己,并开始发出快活的声浪。一种闪电般的热流从一个火热的中心涌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直到她的手心脚心,令她一阵微颤,浑身酥软无力。世界一片混沌、缥缈,她的整个身体变成了一片温暖、潮湿的沼泽,她既渴望被野兽蹂躏,又渴望吞噬野兽。“我又想要你了!”她说,“我已经受不了了!”王晓野抬头说了一句,“坚持就是胜利!”然后继续埋头工作。他的眼、耳、鼻、舌、身、意这六根全部并用,如同工兵探雷。“地形”不断变化,起伏、蜿蜒、柔软、坚硬、沟壑、森林、沼泽,时而狂浪翻滚,时而大地颤抖……王晓野如同爱丽思漫游仙境,不断惊奇、迷失,继而期盼新的悬念;他又像个秋收时节的农民,因大地的丰盛而感到踏实、笃定,他忘我地忙碌,憧憬女人在性爱世界里的驰骋、飘逸……可女人能看到什么样的风景,基本取决于她的坐骑,也就是男人。王晓野问她感觉如何,她说“好像在云端!”王晓野就说,“也许还可以飞得更高!”他加大了攻关力度,女人的回应更热烈。她被云飘得更高了。突然,女人的身体开始颤抖,幅度之大差点将王晓野抛到一边……,女人哭喊着让他赶紧上。王晓野就急急跨上这匹狂奔的白马,向天边外飞驰而去。只有当朱倚云自己被王晓野骑上飞奔的时候,王晓野才真正成了她胯下的骏马。女人紧紧抱着王晓野的头,仿佛在痛苦地痉挛,视野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辉。良久,从她的牙里逬出了一句的话,“你真的让我死了一回!”她泪流满面,呻吟再次变成了抽泣的哭声……朱倚云感到王晓野进入的不只是她的肉体,而且进入了她的灵魂;她已经熟悉了王晓野的每一寸肌肤,但这个男人对她仍是一个谜,她对王晓野的遐想随着她对王晓野的欲望一起不断升腾。尽管王晓野看上去精瘦,但他浑身布满跟李小龙一样的块状肌肉,而且精力过人。待风暴过去,彩虹悬空,朱倚云问他为什么会撒下这么多雨露。王晓野笑嘻嘻地说,“因为吃素,所以营养和力量都跟上了!”“还有呢?我觉得不仅仅是营养和力量!”“当然还得有节制和节奏!否则,灵魂不出来,人就不会飘逸。做爱就跟演奏音乐一样,除了优美的旋律,还有迷人的节奏。”“可是现在越迷人我就越不放心!为什么女人总是对男人不放心,既想投入感情,又害怕投入,美好之中也总是充满恐惧?”“因为你害怕无常,尤其是感情无常的变化!你还是想抓住那永恒啊?可谁让你是人呢?人的爱都是有条件的!男女的恐惧其实是一样的!而且男人更是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为什么你把男人也与婊子并列呢?”女人问。“因为人都一样!男人其实出卖的东西更多,他们跟浮士德一样,连灵魂都卖了!所以他们暂时得到的回报更多。女人通常比男人真实,而妓女又比嫖客真实!从塞那河到秦淮河,古今中外都充满了青楼女子可歌可泣的故事,总是多情的女人面对薄情的男人。而男人的故事总是充满为功名利禄的争斗,以出卖灵魂为传奇。不过,”王晓野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王晓野一边与朱绮云漫游仙境,一边从她那里了解渤大市所发生的一切。陈邦华已明显感到多方面的压力:上有省委书记的批示,中有管政法的谢书纪抬杠,下有孙树和的抵制以及从华北食品传开的议论。总之渤大机械项目已令陈邦华感到困难重重,不太可能像对华北食品那样去强行任命裕兴证券了。陈邦华可能被迫放弃裕兴证券。可是若依了孙树和,对王晓野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何战胜标准证券呢?”王晓野又走神了。“你又在想什么?”朱倚云问。“我在想法国标准证券!”王晓野一笑。“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思!其实孙总对法国公司也并非毫无顾忌。我会告诉你孙总担忧什么。不过现在不许谈业务,只许谈情说爱!”“噢!原来你个如此好色的女人?”王晓野故意说。“可我说的是‘情’和‘爱’,不是‘色’!”“嗨!无论情还是爱,不都和性有关吗?”“我没你那么会说!反正谈情说爱让我整个儿换了个人!”“说爱?谈情做爱还差不多!可到底哪儿换了?”王晓野笑曰。“真的,我觉得从前就像一只报废的电池,空有外壳,生命都献给了老公和儿子,现在我才感到自己被满满地充了电,活得像个真正的女人!”女人神采飞扬地说。“怪不得广告说当女人真好!”王晓野凝视着生机勃勃的女人,感到了一种生命的力量。他突然想起了耶稣在《新约》里说的那句奇妙的话:我就是道路、是生命、是光!原来这就是神!4.从朱倚云那儿,王晓野还了解到标准证券的不少信息。其在华的负责人是驻北京首席代表莱斯科,他是位八十年代留学中国的法国人,中文流利,热爱中国文化。后来他又在美国斯坦福大学获经济学博士学位,被标准证券从法国总部一路派到美国、香港,再到北京。由于他风格儒雅,还娶了个中国太太,一直深得渤大机械的好感。通过朱倚云,王晓野号到了标准证券的一种隐藏的脉象:标准证券的弱势正源于其优势。ABF和孙树和的支持使莱斯科容易轻敌,其职业习惯和文化差异也妨碍了他深入理解中国的复杂和荒谬。“按中医理论,经络受阻就痛,就是病。”王晓野想,这个必须打通的经络仍是陈邦华!如果陈邦华向孙树和妥协,任由其任命标准证券,就意味着他将失去所有与此相关的利益,而且颜面尽失。但如果他调头支持王晓野,而王晓野又考虑他的利益,结局就会好得多。王晓野相信,为了利益和颜面,陈邦华有可能支持曼哈顿证券!但他必须改变策略,从打变成拉,和陈邦华结成统一战线。为了陈邦华的面子,还必须给他铺好台阶。他开始频繁地给陈邦华打电话,但在电话里谈的主要内容是H股的美好前景。那时正值九七回归,H股被炒得热火朝天,新股上市的第一天平均升幅都在30%以上。王晓野还漫不经心地提及曼哈顿正筹备几家新股的发行,这种暗示显然有效,因为他对王晓野的语气越来越友好,最后简直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了。一切都这么奇妙,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如同发酵酿酒。最后,陈市长竟把家里的电话告诉了王晓野,说是为了方便联系。有时他甚至主动打电话给王晓野,向他请教金融方面的问题,切磋股市行情。他们俩都已经入戏,而且同为导演和演员。下篇 第十四章 鱼儿上钩 (1997年6月)1.沈青青在新加坡的酒店里辗转反侧的那个黎明,王晓野期待已久的电话到了,上海比新加坡亮得早。王晓野看到了一条咬钩的大鱼掀起的水波。他立刻从新加坡赶到了上海。在波特曼酒店的套房里,他和陈邦华又面对面地坐进了舒适的沙发里。两人都彬彬有礼,面带微笑,但都有百般滋味涌向心头。仅仅在几个月以前,陈邦华还根本没把王晓野在眼里。那次他让王晓野在香港的君悦酒店里等了一个多钟头才接见了他十几分钟。当时他感觉大局已定,可没想到这个文质彬彬的家伙竟执着地奋斗至今,并成为自己最强劲的对手。这本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博弈,但王晓野没有气馁,而是遵循中医医道,望、闻、问、切,辨别阴阳,并中西医结合,由虚入实,由浅入深,设置陷阱,眼睁睁地看着猎物掉进来。这戏剧化的场面,令他心里流淌出一种冒险得逞的快感,刹那间,他感觉市长和他都只是舞台上的演员而已。不过他提醒自己:别太当真,都是一场虚幻!遭遇困境时,他也爱用这句话来忠告自己。可是在春风得意和黯然神伤之时,他又老忘了这忠告。陈邦华的内心矛盾重重:或敌或友,一念之差!“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讲的也是一念之差。他从政几十年,能爬到副市长这个位置,不知要经历多少尔虞我诈、识别敌我。在政坛上,就算你才华横溢,谨慎小心,但如果跟错了人或者没赶上某班车,都会前功尽弃。因此,认人、跟人都是从政的必修课。面对表面恭敬的王晓野,他意识到为这两个项目所承受的压力多少都与他有关。但陈邦华脸上什么也没流露,他开始调整自己的逻辑: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面对陈邦华平静的表情,王晓野仍能觉察其心中的矛盾。现在要合作就必须放弃尊严,他的选择有限,利益的诱惑却强大得多。官位也是期限,过期作废,机会成本很高!事已至此,没必要再绕圈子。王晓野单刀直入,表明希望陈市长在渤大机械的项目上给予支持。陈邦华没立刻响应,但示意王晓野继续说下去。王晓野赶紧用最精练的语言总结了曼哈顿证券的优势,并刻意在融资数量、客户数量、行业评级等几项重要指标上与标准证券比较了一番,曼哈顿都占优势。王晓野实际上是在给陈邦华灌注信心,让他明白帮助曼哈顿证券去战胜标准证券并非难事,否则他会因为难度太大而放弃。听完王晓野的介绍,他在心中认同了曼哈顿在“面上”更具优势。这个面,是官面、台面,也是人面、场面。但陈市长依旧保持沉默。王晓野表示自己会去做渤大机械的工作,并漫不经心地透露,“连渤大机械的管理层都没意识到,由标准证券来做他们的H股上市,存在一个巨大缺陷。”“什么缺陷?”陈邦华终于打破了沉默。“众所周知,ABF是渤大机械的战略合作伙伴,双方的合作一直很融洽。但任何合作都不可能十全十美,合作双方会有自已的一些秘密不愿让对方知道。如果标准证券来做这个H股项目,必然会将渤大机械翻个底朝天,将其所有秘密一览无遗。凭着标准证券和ABF长达半个世纪的合作,又是同文同种,难免他们不泄露对ABF有利的秘密。这显然不是渤大机械想要的结果。”这是王晓野在得到朱倚云的启示后发现的新亮点。陈邦华的眼睛开始发亮,王晓野知道他在动心。刚才这番话既证明了自己的方案无风险,也为陈邦华找到了台阶,连行动的路线和进攻的缺口都替他找好了。“听说你和陈融的关系不错?”陈邦华明知故问。“噢!我们是大学的同班同学,他和我的合作您还不放心吗?”陈邦华沉默了一下,终于轻轻地点头说,“我先试试吧!”王晓野大松了一口气。临走前,他“不经意”地告诉陈邦华,“我刚刚在新加坡给湘北天乐仪表的B股做完路演,这只B股很抢手,认购额已经超了十几倍,如果有朋友感兴趣,您可以让他跟我联络。”陈市长的眼光一闪,但没响应,客气地把王晓野送到电梯口。送人迎客的规格是中国文化中微妙而清晰的信号。2.那天晚上,有人敲陈邦华的房间的门。他开门一看,原来是一位金发碧眼而且中文流利的俄罗斯姑娘:洋娃娃一样漂亮的眼睛,整整齐齐的金色披肩发,腿长腰细,身上有肥有瘦,恰到好处,身高则足有一米七五,一个标准的模特儿。市长顿时惊为天人,心想:这女人实在太合我的胃口了!不知我是否有福享受这样的洋妞?难道王晓野除了做股票经纪,搞这方面的经纪也是天才?其实这是沪江证券的办公室副主任宋莉红的天才所在,王晓野只给了她一个电话,一切便都由她去精心安排了,时间、地点、口味都分毫不差。王晓野其实早在几个月前就给了宋莉红这个任务,而这正是她报答王晓野的机会。她已在此之前通过多方渠道摸清了陈邦华对女人的口味,知道他尽管自己不到一米六,却特别偏爱一米七以上的高个儿模特儿类型,对金发女郎尤其情有独钟,据说可以为国增光。面对天仙般的女人,市长必须保持应有的尊严和威仪,所以他惊讶地问道,“请问小姐是不是走错房间了?”“没有啊,我是来为您服务的,有什么要求请尽管吩咐。”“可是我并没有请你来呀,你到底是……?”他虽然嘴上说着,但已经开门把小姐让进了屋,并关上了门。“有人请我上您这儿服务,我一定尽量让您满意!”小姐笑容可掬。“小姐这么漂亮,一定前途无量啊!你为什么不找一份更好的职业呢?”陈邦华本想与小姐调侃一番,却不知怎么冒出这么一句。这句话显然惹恼了小姐,她顿时笑容全无。“先生!我正在名牌大学攻读中国美术史,兼职做市场营销和政府公关,是很好的正当职业!”小姐说已面带怒色。“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知小姐是做公关的,所以……”陈邦华有点语无伦次,不知如何应付,气氛极为尴尬。他此刻已经明白了小姐的意图,也猜到了王晓野,只是有些不放心。但刚过这一关,他又想起了“南京路上好八连”,自己住的波特曼酒店正好坐落在南京路上。他想试试自己拒腐蚀的毅力,可惜他他立刻发现自己欲拒无力,脑海里南京路上的霓虹灯很快被拉斯维加斯的夜景取代。陈邦华的思绪还没断,生理上却已经开始发酵,尤其是关键部位出现了微妙的化学反应,而且反应在加剧。这和他的高度有关,因为他的眼睛平视的目光正好落在女人光滑的乳沟上。虽说人是万物的灵长,但人不过兽类的一种,《黄帝内经》就把人归类为倮虫,就是一种裸体的虫而已,而猫、狗之类就是毛虫。“这女子实在诱人,还是个留学生,眼神和身材酷似刚在世界模特大赛中得大奖的一位名模。她此番离去,将一去不复返啊!下次还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呢!”陈市长的脑子一边飞转,一边不停地从上到下打量这个女人。他的眼神终于凝固在她胸前的敏感部位。可他又迟疑了!万一……他想,可他身体内部开始热血涌动,心潮澎湃,只是身体还暂时没有行动。他又开始琢磨牌坊上的词句。看着女人微微蠕动的鲜红嘴唇,他想用那首“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的诗词来鼓励自己,但只觉得眼前乱云飞渡,难以从容!小姐见他还扭扭捏捏,也不想跟他多耗时间,反正她应得的钱一分也少不了,于是干脆笑容灿烂地说,“您若嫌小女子不合口味,那我就先走了!”说完准备转身离开。陈邦华一听急了,心想你真走了我怎么办?就在小姐转身的一刹那,陈市长突然说,“我看你做公关工作挺好,那咱们就一起来攻关吧!”说完他一把将这女人拦腰搂住,如同武大郎抱住了潘金莲,胖乎乎的脸正好贴上了女人耸立的双峰之间,在温软的乳沟上呼呼喘气。他想,“你克林顿当总统都不怕这活儿,我怕什么?”女人摸了摸伏在自己胸前的硕大头颅,会意地笑了。陈邦华一边紧张地喘息,一边默诵一句词为自己定下乾坤:“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是夜,陈市长“金猴奋举千钧棒”,用取长补短的战术,尽情降伏了这位异域的妖女,“全无敌!”。第二天早晨醒来,女孩已经不在了,但桌上遗下一只金光闪闪的劳力士手表。“这女孩真是,怎么把表忘在这里了?”陈邦华心里纳闷,可一看那硕大的表盘和宽阔的表链,分明是一只男装表,旁边还有一只精致的表盒。陈邦华马上明白过来了:王晓野?!3.看着陈邦华一步步走向自己设计的舞台,王晓野感觉上海之行的任务已经完成,可惜此刻无人分享他的快乐。他立刻想起了沈青青。前天自己在还在新加坡和她徜徉在另一个世界里,却突然被陈邦华的电话调到了上海,给另一台戏留下了悬念。舞台一变,就恍若隔世!也许自己和她太熟,反而难以进一步发展。他想起了一个笑话:计划生育人员宣传近亲不可结婚,问老农是否明白。老农答曰:明白了!亲戚嘛,呵呵!因为太熟,不好下手!王晓野想:这是否与老农的问题相近呢?按原计划,这‘近亲’应该已回到上海。他拨了沈青青的手机号,果然她已经回到上海。“青青,你回来得正是时候!渤大机械项目已经取得了重大进展,我想今晚约你出来聊聊。”他语带兴奋。“可是……我才刚刚回来,还有一大堆事呢。”新加坡的那个不眠之夜依旧令她耿耿于怀,但毕竟一切都在若即若离的朦胧状态,不好点破,所以她想尽量躲着这个男人,以免陷得更深。“难道渤大机械的事不重要吗?青青,你知道渤大机械的进展多不容易!在我山穷水尽的时刻,是你给我指了一条柳暗花明的路,并不断给我鼓励,介绍关系。现在我向成功迈进了一步,感觉最需要分享这喜悦的人应该是你,也只能是你!”沈青青听了这番话心里一热,看来这个男人还不算薄情寡意。可是她一想到新加坡的烛光晚餐和红灯区之行,又感觉尴尬,就怯生生地说,“可是,我其实有点害怕见到你!”“难道我是阶级敌人吗?”王晓野笑着问。“不,你比阶级敌人还坏!你既搅乱了股市,又搅乱了人心!你让我感到天下乌鸦一般黑。能搞定陈邦华,一定又使了什么坏招吧?”“哪有那么严重?不过有点中国特色而已!”王晓野说。“你见到他一定跟见到情人一样吧?瞧你走得那么急!”“我本来也不想这么急着走。可你知道渤大机械的最大障碍就是陈邦华,你不是鼓励我继续勾引吗?如果我不来上海,陈邦华就不会这么快咬钩啊?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一听这话沈青青就软了下来,转而关切地问,“跟陈邦华的会谈真的有进展吗?他可是老奸巨猾啊!”“的确有进展,所以我才急于向你汇报嘛!说不定你又会给我新的启示。你看今晚九点在花园饭店顶层的酒吧怎么样?”王晓野已经不由她分说。沈青青沉默了一下,没吭声。王晓野便追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愿见我了?还在生气吗?”其实她越生气王晓野反而越有信心了。“谁生气了?我在想是否能尽快把出差期间没处理的事处理完。还有……好吧!晚上见面再说吧!”沈青青其实一直心跳如雷,手上直冒汗。人在海外时,距离给了她一种安全感。现在离家和父母这么近,她就紧张得多。其实,她老公正好去了深圳给一家公司做技改项目,三天后才返沪。看来让沈青青变成坏女人实在是天意!她又续上了那个不眠之夜的幻想。第十五章: 鱼水之欢(1997年6月)1.晚八点整,沈青青如约赶到了花园饭店顶层的酒吧。沈青青先点了一杯女士爱喝的爱尔兰奶酒,王晓野要了一杯加冰的杰克丹尼威士忌,一边说话一边闻那酒中溢出的枫木炭香味儿。“怎么样,你的重大进展?”沈青青问。“我的直觉是:陈邦华已经基本搞定了。他已经答应帮曼哈顿!看来心血没有白花!”“你到底是怎么搞定他的?”沈青青好奇地追问。“我在新加坡给你讲了太多阴暗面,今天就不给你雪上加霜了。咱们谈谈轻松愉快的话题吧?你看窗外,万家灯火,多么美丽的夜色,我们应该多聊聊美好的东西。境由心生啊!搞定了陈邦华,我眼里的世界都变了,一切都显得迷人,特别是你!”“又开始乱讲了!还是谈谈对上海的感觉吧,它怎么让你感觉迷人了?”沈青青赶紧把话岔开。“比如这里的女人就迷人,令人目不睱接!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错觉。但上海的确有种阴柔之美,从女人到男人,从语言到建筑,从戏曲到饮食,好像都有这特点。连上海的出租车也比北京的干净,司机的素质比北京强,管理也比北京规范多了。”“那你觉得上海什么时候能赶上香港?”她漫不经心地问。“我看已经赶上了!有点地方甚至超过了香港。”“是吗?怎么可能这么快?”女人大惑不解。王晓野说,“但这只是硬件,比如楼房、公路、机器设备等等。而软件部分还不知等多久才能赶上,比如法律、制度、管理、观念等等,这些东西才是核心指标。上海要赶超香港,软件得赶上才有戏!上海在从前之所以是亚洲最繁华的城市,更是因为软件先进,人才也得靠制度、文化等软件来吸引。”“你这么一说我又觉得上海比香港差得太远了!这可不是十年八年可以赶上的,尤其是银行业和股市!”“不过,上海又比北京有戏多了,也好玩多了。”“为什么?北京毕竟是首都啊?”女人问。“我对上海的信心来自我对开放度的判断,开放一定导致杂交,而杂交的过程总是美妙,结果更美妙。纽约就不是首都,但它的开放和市场使它不仅成为美国的经济中心,更成为文化中心。北京的氛围和套路依然像古代,一切围着衙门转,跑官、跑指标。连最火的电视剧也多是关于宫廷的钩心斗角。”“可是北京现在不是也很开放吗?”沈青青说。“比以前好,但远远不够!”王晓野说,“北京人连住都住在封闭的院子里,不是机关大院就是部队大院,不是学校大院就是大杂院。有院子就有院墙,院墙多路口就少,所以交通总是很堵。”“看来只要开放,上海连文化都可能赶超北京了!”“其实1949年以前,上海就已经是中国的文化中心。那时上海的出版社和报社比北京多,大学比北京多,作家、音乐家、画家都比北京多,上海更是中国电影业的中心,就连京剧名角在北京唱红了,一定要南下上海唱红才行!比如梅兰芳。”“真有意思!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一点,怎么你一说我才感觉更有道理?上海的确很开放,所以吸引了世界各地的人才,华洋相处,用你的杂交理论解释,肯定美妙得很。”“哈哈!看来你大有进步,这其实也是开放的结果!”沈青青把头稍稍一歪,调皮地问,“你是不是觉得北京人土?”王晓野在北京生活多年,所以张口就说,“不只是土,而是土得掉渣!沙尘暴一来,满街、满屋都是土,周围的森林和草原都被毁了,河流干了,能不土吗?古代的北京河湖纵横,中南海、什刹海、玉渊潭、北海和颐和园都是由河流连起来了活水、活湖。可现在不是干枯了就是被污染了。所以北京不仅土,更主要是脏。北京本地的文化特产是河北梆子和京韵大鼓,多土?”“那京剧呢?不是国粹吗?”沈青青问。“京剧不是北京土产,它正好显示了杂交之美,因为它是徽班进京的产物,就是安徽的徽剧和湖北的汉剧与昆曲等各种戏杂交,才成了京剧。所以至今京剧主角的对白都是湖北和安徽话。不过北京的可爱之处也在于‘土’,比如城墙、城门、胡同、四合院、老槐树、豆汁儿。但解放后对旧的东西不够开放,非把个漂亮的老北京城给毁了!现在也没几个爱喝豆汁的了,嫌它臭!”“我怎么没听说过豆汁?”“别说是你,连好多北京人都没听说过!”王晓野见沈青青一脸迷惑,就故意说,“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比如,你知道为什么上海有今天的辉煌吗?为什么上海的白领和蓝领的素质都在全国最高?”“因为上海的教育发达呀!还有海派文化的影响!”沈青青说。王晓野笑着说,“你说的都没错。但我总结的原因简单极了,就一句话:因为上海被帝国主义操了一遍!”他把最后这句说得斩钉截铁。沈青青已膛目结舌,这语言太突然、太粗鲁,不堪入耳。“天哪!你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就不能用个文明点的词吗?”王晓野一脸正色道,“不!非用‘操’不可!不仅被操了,而且是被强奸的,因为伟大祖国还不愿意!但终究还是被操了,结果被迫杂交出了当时远东最繁华的城市。以此类推,中国其他几个较发达的城市都是被帝国主义强奸的结果,比如青岛、大连、天津、武汉等等。当然香港最惨,被迫当了一百多年的‘二奶’,结果一不留神‘二奶’成了东方明珠!这真是荒谬而又残忍的现实﹗”沈青青涨红了脸说,“你说的这些的确都是事实,可怎么听起来就是不舒服。好像在给西方殖民主义唱颂歌一样?”“甚至像卖国贼,像汉奸是吗?可谁天生喜欢被殖民、被强奸呢?难道不是祖国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还拒绝治病吗?非得赞美才是热爱吗?医生难道非得赞美病人的病体而不是找出其病症吗?帝国主义当然不是慈善家,但请记住,大清帝国与西方帝国的区别是,它比外国帝国主义者更坏、更残忍!与其说中国是被西方列强殖民了,还不如说中国自己腐朽到了非垮不可的状态。否则谁殖民谁呀!”“可租界就是中国本土上外国地盘,这让中国人多痛苦!”“就算租界里的华人过得很惨,可租界外的华人不是更惨吗?其实老百姓哪管那么多?他们只想过好日子而已,哪里好过就到哪里讨生活。反倒是有些伪知识分子才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事实上,租界等于清朝被逼无奈而搞的特区。中国的近代工业都在这些有租界的城市发展起来。此外,租界还有其它意想不到的功能。从康有为、袁世凯、孙中山,一直到共产党,被当局通缉后总是逃到租界或者香港。上海的租界和香港的割让的确是屈辱,可这终究不还得怪咱们自己不争气么?况且今天它们不又成了我们的自豪吗?也正是这些耻辱之地为中国的改革开放奠定了基础。否则哪会有今天香港的H股?哪会有上海的A股?哪会有李嘉诚这种人?”沈青青感慨地说,“李嘉诚是在解放前逃到香港的,大批上海的实业家和文人骚客都是这样。我爷爷就逃了,后来从香港去了美国当大学教授。我外公没逃,所以‘反右’一来他就成了右派。”“等我们长大,因为有户口限制,从单位都逃不出,更甭提出国了!难道逃离祖国就是不爱国吗?美国就是由逃离祖国的人建成的新国家。租界那么坏,中国人干嘛拼命往租界跑?往国外跑?连非法偷渡都愿意!所以邓小平说:不搞改革开放只有死路一条!都快死了才改革开放。面对西方的威胁,日本的反应就大不相同,眼看要被强奸,干脆调整心态,主动跟列强们眉来眼去,互相勾引,直到上床杂交,就跟他们当年与中国的唐朝杂交一样,这就是开放的好处啊!其‘明治维新’就等于我们现在的改革开放,所以日本比我们早开放一百多年,结果先弄出了个杂交势,成了新帝国主义,一得志比老帝国主义还狂!”他见沈青青眉头皱起,就笑着说,“不过,好在中国现在终于改革开放,杂交优势也出现了!中国憋了几千年的这泡尿在我们的时代撒出来!算我们走运!瞧,上海又不是又开始恢复昔日风光了吗?”“可北京人老说上海人崇洋媚外,好像自己特正统。”女人说。“如果说上海被帝国主义操了一百多年,那北京岂不更惨,被皇帝操了一千多年?难道被皇上强奸更有快感吗!皇上嫌身体强奸还不够,还大兴文字狱,连精神都强奸了,岂不比帝国主义更坏?老拿皇帝和皇城炫耀,不比崇洋媚外更恶心吗?你看电视里满是皇帝戏,皇城里的人,你不让他当奴才,他跟你急!当然,宫里的太监、大臣也是从全国各地选拔的人才。”“可北京的文化教育都是最好的,北京人的收入也高过全国平均水平,优势很明显啊!”“花钱谁不会啊?北京已习惯了花全国人们的银子,享受各地的供品,当年的京杭大运河就是干这个的。也就是说北京人花全国纳税人的钱花了一千多年,而且越花越猛,难道这也值得自豪吗?”沈青青一直紧盯着王晓野,眉头不断皱起,然后又舒展开,此刻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刚听起来觉得你很极端,其至反动,可后来你一说又特有道理了。不过你用词就不能文明一点吗?一个银行家,干嘛尽用哪些难听的字眼!”“没办法,我觉得只有这样才痛快、解气!但更主要是因为我觉得这样用字更生动形象。理论术语听多了人就会烦,而生活用语大家更容易理解,你现在不就在慢慢适应吗?”“是啊!可那是被你逼的!”沈青青赶紧反击。“可是你还没有被逼就范啊!你知道真实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王晓野说完就停在那儿。“你倒是快说呀!”他一停沈青青反而急了。“就是一种被逼就范的状态。所以有人说‘生活就像被强奸,你要么拼命反抗,要么乖乖躺着享受!’”“怎么这么恐怖?难道生活中全是这种可怕的状态吗?”“可真实的状态不就是这样吗?你难道就从来没有被强奸的感觉?思想被强奸岂不更加残忍?难道你每天都充满自由和幸福地走进办公室、回家?”沈青青问,“难道就没有一个充满希望的活法吗!”“当然有!就怕你不敢行动,因为绝大多数人是只说不练的。”“那你赶快说呀!我想我会敢说敢为的!”“比如,你可以像明天就要死去一样活着!假如明天真的就要死去,你会怎么活?你一定会重新考虑自己的活法。只有这时你才会真正思考眼前忙碌的意义!”“这的确令人启发,可这种假设是否太极端了?”沈青青说。“一点也不极端!事实上每天都有人在死,只不过你认为那是别人的事,可明天死的可能性对任何人都存在。人就这么奇怪,只有当死亡、病痛和灾难发生到自己身上时,关于人生的思考才会浮现。”沈青青久久望着王晓野,心里产生了一种亲近感。王晓野的目光柔和了许多,轻轻地问,“你活得快乐吗?”她反问道,“可究竟什么是快乐呢?标准是什么?”王晓野说,“还是用古人金圣叹的话解释最精彩。他说人生之大乐,就是在一个风雪呼啸之夜,坐在炉火边读一本禁书!这是一幅对比强烈的画面。在物质层面,外面风雪呼啸,你却坐在暖融融的火炉边;外面一片黑暗,你却拥光明,多么惬意;在精神层面,你正享受一种精神大餐,读一本被政府查禁而且不易弄到的禁书。此种快意,能不令人心跳加剧,其乐淘淘么?”“的确富有诗意,那种氛围甚至有些浪漫!”沈青青眼中放光。“可是也很危险啊!不过,玩的不就是心跳吗?如果被人告发可能会杀头坐牢呀!可这就是快乐,与危险和痛苦同时存在,若没有黑暗和寒冷对比,哪会有光明和温暖的快乐?所以没有绝对的快乐,只有既痛苦又快乐的痛快。其实还可以在金怪叹的话后面上加一句:炉边还有红袖添香,举案齐眉。哈哈!”“看把你美得!原形毕露了吧!”女人佯装生气道。“可是快乐的标准的确是主观的,全在乎你自己的一念!所以人的兴奋点不同,快乐自有不同。”“可这主观的一念又是怎么产生的呢?”沈青青兴味盎然。“这正是人生之谜。人生充满偶然,看上去好像是命运或者说神在操纵一切。”王晓野说。“这岂不太消极悲观了吗?人生根本不用个人努力,等着命运的安排岂不太消极、虚无?”“我只说‘看上去好像是’。如果反推一下,你看结果如何?比如你有没有认真想过你的聪明才智、漂亮的面孔和身材从何而来?”“当然是爹妈给的啰!”沈青青不加思索地回答。“真是爹妈给的吗?根本不是!你爹妈不过是在他们寻欢作乐时一不留神把你弄出来了,个中原理他们何从知晓?”王晓野笑曰。沈青青立刻面露嗔色,但很快也笑出声来,“那你说是怎么来的?”王晓野说,“其实你是怎么被弄出来的?你有多聪明、多健康,他们全然不知。他们只是按照上帝在他们的身体中安装的密码和程序行事罢了。你出生后的经历也一样,就是按照父母和你都无从知道的密码成长。中国人用的词是‘造化’,这造化成就了你的性格、智慧、欲望,你要笑、要哭、要吃喝,长大了还要找男人做爱,无一不被一种神秘的力所支配。这股力量是命运,或叫密码。命运由个体生命产生的时间和空间决定。然而事实上无论出生的时间还是空间你都无法自己决定,除非你相信灵魂可自由选择何时何地投胎入世。可这一谈就更玄了。消极吗?不!宿命吗?有点!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宿命色彩多少都会加深。但这一点也不消极,因为尽管每人都有命,但你不知道它是什么样的,它由你自己的思想、言语和行为构成!也就是说,你一生的全部活动造就了你的命运。所以命运并非一种既定的结果,而是一种创造!”沈青青这时笑了,接上说,“所以命运固然存在,但它是神秘的,是吗?我们活着,是因为明天的多种可能性在诱惑着我们。生命看似由一个个偶然的事件点所组成,但当你把一切看似偶然的点串连起来,就成了一条必然的线。”“很好!孺子可教也!”王晓野兴奋地说,“这就是命运!自由意志的确是神赐给我们的最好礼物,我们每时每刻都在用它决定我们的下一个‘偶然’点。所谓神,并非一个外来的神,它就是与你自己和万物相连的、无所不在的那个‘一’,也就是中国人说的‘道’!佛教所讲的佛性。宇宙中的一切都是神的一部分,都是他的化身。看上去人在与上帝博弈,其实是人内在的爱与恐惧交战,就是阴阳在博弈。也可以说这都是神自己的游戏。”“你说神的、道的和佛的境界是一回事吗?”“对!不过叫法不同,这是语言的局限。真正悟道的人绝不会纠缠这些人间的规条,更不会为此争斗。在绝对的世界里只有爱,那里神就是爱,是自由,与佛和道等同,它是绝对的,是一切、是所有的面向。神化作无数分散的灵体,想体验一下何为爱,便投胎为人,进入相对的世界。因为神只有通过与爱相反的感觉比较才能体验爱,于是就特意创造了恐惧,这就是我们的世界里充满恐惧的原因!”“听上去有点玄,可我又觉得你有道理。你满脑子里从哪儿搜来了这么多东西,这得读多少书啊!”“嗨!其实读书还在其次,也有人越读脑子越乱,更重要的是行万里路!行动才更好玩!有人生来就爱浪迹天涯,有人生来就多愁善感。这里没什么对错,只是选择不同而已。想彻底一点儿,人反正都是要死的,无非迈向死亡的方式不同罢了。所以人怎么活也可以说是怎么死。如果你不相信来世,那么死亡便是所有人的相同终点。既然非死不可,就干脆在死之前活出个名堂来,充分穷极生命的可能,而不是消极等待死亡。你看,我从这看似消极的宿命论中,总结出了一个多么积极而鲜活的生命哲学啊!”“那你究竟说怎么理解死亡的呢?”“一句话:死亡根本就不存在!生命是永恒的,它不过变换形式罢了!这和中国人讲的‘天人合一’是一回事。我们本来就与神或者‘道’一体,不过暂时与无所不在的神假装分开一下,跟演戏一样,也就是说,连这种分离也是不真实的,是一种虚幻,而我们每天干的事就是在藉此虚幻世界来回忆自己的命,悟自己的道,再重新与神合为一体。只是我们在相对世界里玩得太专心,忘了我们的真实状态,把虚幻当真了!《红楼梦》里就讲了这虚境!”“我觉得自己都快被你带入一种虚境了,很美,也很单纯。可是我好像失去了欣赏单纯的能力?因为我有太多的焦虑和恐惧!简单、自然的东西总是被我复杂化!”“我看你除了恐惧,也充满灵性嘛!我还以为你快听晕了!但我比你强不了多少,也充满恐惧,因为我也是人!”“可是小孩就比大人单纯,乡下人也比城里人单纯!”沈青青说。“因为小孩和乡下人离自然更近!可女人比男人更靠近自然呀!”“那为什么我对生活缺乏激情呢?”女人一脸认真。“你其实本来充满激情,但是你的理性不断和天性作对,驱使你越来越远离自然。对了,而且越来越远离男人。”王晓野说完就笑。“又开始胡扯!正经点儿好不好?你说为什么有的老一辈人虽从乱世过来,却充满激情和理想呢?”沈青青说。“那得看什么人和什么时代。比如我在县城和乡下读书时,就发现学校最好的两类老师都曾经充满理想和激情,一类是右派,学问和人品都好,但因理想和激情被流放到乡下,妻离子散,被平反时却青春已逝。”王晓野脸上一片肃穆。“那还有一类呢?”沈青青问。王晓野说,“还有一类也曾充满理想和激情,但不幸犯了‘生活作风问题’被贬到了乡下。可那时同样的问题叫法不同,老百姓好色过头叫流氓或‘生活作风问题’,而大官好色过头却叫‘不拘小节’。如果认真起来,你会发现连革命导师马克思也不拘小节,因为他就和女佣人生了个私生子。”“是吗?”沈青青瞪大了眼睛问,“可马克思和燕妮的爱情多么伟大!你可别乱说啊?”“嘿!我哪敢乱编革命导师的故事,不信你去读英文版的马克思传记!连那个女佣的照片都有!”王晓野说,“恩格斯就更浪漫了,他一边和马克思批资本主义,一边当着资本家,一边和女友过着浪漫自由的生活,既有理想又有激情,真是革命生产两不误啊!”沈青青一声叹息,然后问,“那你到底怎么看待马克思?”“既充满敬意,又充满羡慕。因为他思想自由独立,对他的国家和社会无情地批判,其实我们最应该学的就是马克思的批判精神。之所以羡慕他,是因为他居然在一百多年前就有批判和写作的自由。他看到资本对人的催残和异化,就研究人类解放之道。在西方,即使是资本家也可能同情共产主义,比如我的英国老板就说过:不同情共产主义的人是没良心的人,但真的搞共产主义的人是没头脑的人。”“那你的老板可够格当右派了!不,应该算反革命了!”沈青青说。“所以英国的革命不多,但老在忙改革,也就是杂交。欧洲的大多数国家和亚洲的日本、泰国都如此。最有意思的是西班牙,即使经过了佛朗哥的长期独裁统治,它最终还是恢复了君主立宪制。”沈青青感慨地说,“你怎么总是有这么多古怪的理论和激情呢?我看你不像个银行家,倒更像个学者或革命家!我真想做个学生听你讲课,那肯定比做投资银行好玩!”“那你最好坐前排,我看着你一定讲得更来劲!当年在延安的窑洞里,面对城里出来投奔革命的女青年,革命家能不青春焕发吗?对了,最好让我单独给你解答问题。”王晓野半开玩笑地说。沈青青的表情立刻变得异样,故意气哼哼地说,“你们男人是不是成天就想着勾引女人。要是你当了老师,非得犯生活作风错误不可!”“很有可能。不过男人犯错误也可能是被女人勾引,因为勾引是互相的,就像吸铁石和铁的关系一样?”王晓野笑着说。沈青青的脸已红到了脖子,手不自在地移动着桌上的杯子。王晓野就继续说,“这世界也真奇怪,古今中外,为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都是婚外情,从皇帝、官员、主教到才子佳人、贫民百姓,似乎全是这路子,连私生子都个个优秀!”沈青青一愣,然后反驳道,“那梁山泊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莉叶呢?他们的爱情多么热烈,多么感人!”这下轮到王晓野一愣。他想了想才说,“你说的这两对的确爱得热烈!不过,他们的爱情也是婚外情,不过是在婚前。仔细一想,反而是婚姻这东西酿成了他们的悲剧。幸亏他们没结婚,否则你敢担保他们一定白头偕老吗?谁结婚时就准备离婚呢?多数人只有色心没色胆,白天戴上面具生活,只有晚上在躺床上才敢在想像和梦境里挥霍自由意志。在梦中是绝对世界,因为时间没有了。梦一醒,人又重回相对世界,又卷入爱恨情仇、贫富贵贱的漩涡中。”“你的歪理一套一套,听起来还挺有道理。怪不得你那么吸引林洁!”沈青青温柔地说。“不,是勾引。”王晓野纠正道。“那么你还想勾引谁?”沈青青紧张地看着他,目光却游离不定。“你知道我此刻正在勾引谁。”王晓野紧盯着她的目光。“你就不怕你老婆发现。”她鼓起勇气说。“发现了才更精彩!和她做爱的时候,我经常逗她说:如果她看见我和别的女人做爱会如何反应?她开始不许我提这类问题,但我知道这个问题一提她就会本能地想像。后来我专提她熟悉又漂亮的女人,她果然反应加剧,尤其提到你的名字,那简直是把她推向高潮的催化剂。所以在我和林洁的世界里,你已经和我做爱好多次了!”沈青青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如此狂傲不羁的男人,惊讶得久久说不出话来!王晓野从容地将目光从她的头发缓缓移到她的脸,再到她的脖子,然后稳稳地停在她隆起的胸部,那里在急剧起伏。她能感到王晓野的目光在抚摸自己的身体!王晓野轻轻抓起她的右手。她的心狂跳加剧,手却没动,任凭王晓野轻轻抚模。他再将一只手指在她的手心轻轻滑动,那里已经沁出细汗。她闭上双眼,屏住呼吸!想像和神经将他的每个细微的触摸传遍她的全身。血液在加剧流动,气血相生!王晓野把她的手拿到自己唇边,她的心快跳出来了!但她没拒绝。他吻了一下,轻轻放下,然后叫服务员买单。她用迷离而惊恐的目光看着王晓野,像一只被顽皮的男孩逮住的小鸟。他起身说送她回家,她默认了。出租车内,两人无语。沈青青的内心充满激战。此时无声胜有声!王晓野握着她的手,然后将她的肩一把揽过来。她闭上眼睛,呼吸更加急促,任凭王晓野的手在她柔软的胸部和温暖的臀部抚摸。车终于在她老公的大学门口停下。王晓野想与她吻别,这是他幻想了无数次的情景。就在他的嘴即将触到她微微张开的红唇刹那,一股幽香迎面拂来,他顿时心旌荡漾,无法自持。而女人此刻已经酥软得无力动弹,面颊灼热,双目紧闭!这对王晓野无疑是一种鼓励。生命就是能量在编织梦!Tobeornottobe??上,还是撤?在最后剎那,王晓野让司机将车开回了酒店。3.在电梯里,她的目光不敢与王晓野对视。他轻轻拉住她的一只手,她却本能地把手缩回来,说电梯内有摄像机。进了房间,王晓野的双手就缓缓搂住了她的细腰。她双目紧闭,嘴巴红彤彤如一朵半开的月季。他将她搂紧,坚实的胸大肌挤压着她软绵绵的乳房。那股熟悉的幽香又开始令王晓野恍惚。他的吻很快穿过她的唇、齿,然后强有力地将舌头抵入,仿佛在探索幽香的源泉。两张舌头碰撞的刹那,沈青青的舌尖轻轻动了一下,然后主动迎向这热烈的入侵者,并与之欢腾地纠缠。她鼻腔里溢出了一种低缓柔美的呻吟,一种美妙的独奏,像肖邦的夜曲,钢琴在夜阑人静时被敲出的那种,轻柔飘荡,从寂静中滚动,令夜更显寂静。王晓野爱听鲁宾斯坦弹的肖邦夜曲,细腻、柔和却有力,烘托出一种万籁俱寂包藏的骚动,热烈的生命此刻更显突出。很快,他们俩的急促呼吸声变成了管弦乐队的合弦,低沉起伏。他的双手早已滑向她的双臀,在她的腰与臀之间轻轻游戈。沈青青果然是那种骨少肉丰的女人,看上去娇小,但摸上去柔不见底,手感极好,最能激发男人对女人身体蹂躏的欲望。王晓野手的力度稍稍加大,但仍有节奏。沈青青明显地感到王晓野的战士越来越硬,而自己的身体则越来越柔软!她渴望一种巨大的充实来塞满自己的空虚,但她又觉得这令人羞耻。王晓野没有如她期待的那样把她抱上床,而是把她拉到窗前,然后从背后搂着她,一起观赏上海的万家灯火。他处在一个抚摸女人的最佳位置,她的胸、腹、大腿两侧,都在王晓野的双手活动范围内。他一边吻她的后耳根,一边看街道上游动的车,这样他的抚摸就有了节奏的参照物。他的手果真有了某种节奏,她的胸起伏亦加快。他的手以螺旋的方式在她腹部轻抚,然后缓缓上升,揉搓……女人眼中的灯火渐渐被揉成了细碎、恍惚的光影……他的手渐渐移向她的大腿,那里温度明显高了许多,更加光滑、柔嫩。她的胸部起伏加剧,大腿一阵阵发紧。王晓野的手慢慢往上撤,到了她的腰身,手自然地钻进了她的内衣,然后轻轻盖住了那两只躲在乳罩下喘息的乳房,用手掌轻轻安抚;又过了一会儿,他才舍得腾出手来解开沈青青的乳罩。此刻,王晓野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万般小心地用两只手各托起了一只乳房,那是两只饱满、洁净,柔软却充满轫性的乳房,不大不小,单纯得令人产生呵护之心,就连最放荡不羁的浪子面对如此天赐妙物亦会顿生爱怜而不忍放肆蹂躏,王晓野对怜香惜玉一词就有了更透彻的理解。他感觉自己在一种柔绵无底的山上摸爬滚打,而那里面竟没有一粒细小的硬块和杂质。真是那种连女人也容易动心去抚摸的乳房!怪不得林洁那么喜欢她!他想,女人对彼此身体的欣赏肯定是男性无法想像的。杜拉斯在她的小说《情人》里曾透露:自己面对宿舍里另一个女孩赤裸的胴体时,竟产生了抚摸的冲动!林洁和沈青青曾躺在一个被窝里,难道她们不会抚摸彼此的身体吗?王晓野一边抚摸着沈青青,一边恣意狂想。此刻他已经攀上了峰顶,用两手的拇指、中指和食指将草莓轻轻摩擦、弹奏,如海风吹动树梢,似吉他手微抚琴弦。这时女人的两腿轻轻摇颤,王晓野依旧沉着应战,不想过早投入真正的厮杀。女人的喘息不断加重,渐渐变成连绵不断的细细呻吟。她意乱情迷却不知所措,连手都不知往哪里放!原来自己还青涩如一枚绿色的橘子!王晓野腾出右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肚脐和泥沼般柔软的小腹。一只调皮的小松鼠边走边停,四处张望,缓缓进入一片茂密的草地,在那儿徘徊良久,才傻乎乎地陷入一块热气腾腾的沼泽。迷人的潮汐,正在化作载舟远航的汪洋。他想稍息,却陷入一种摄人心魄的窒息;肖邦的波罗乃兹舞欢快地浮现,依然是钢琴独奏;安静的泥鳅钻入了月色下的荷塘。女人已渐渐开始起舞,身体的动作奇异,如一个美丽的山妖,边舞边哼!王晓野恍兮忽兮,进入庄周梦蝶……突然,女人全身开始地动山摇,只见她双目紧闭,眉头隆起,嘴巴微张,痛苦的表情如一只挣扎的困兽。王晓野的手突然被另一只手紧紧抓住,然后被狠狠地按在那里不得动弹。那是沈青青热乎乎的小手。随着“啊”的一声长长的呻吟,女人不顾一切地转过身来,死死搂住王晓野,急促地说,“快!快!我要!现在就要!”“你要什么啊?”王晓野故意问。“我要你,你急死人了,我要掐死你――!”淑女一瞬间变成了魔女?荡妇?王晓野大吃一惊,沈青青的声音里有一种媚人的急迫、焦虑。他哪敢造次,赶紧以最快速度帮这狮子吼的林妹妹宽衣解带。“多少事,从来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缓慢的节奏瞬时全变!他们马上进入了一个壮怀激烈的乐章,恰似门德尔松的小提琴协奏曲,几乎没什么序曲,只经过短暂低沉的过门回旋,便很快扑入了气势磅礴的华彩乐章:一种立体的场面,如洪水决堤泛滥,摧枯拉朽,夹杂着暴风骤雨,随后是波澜壮阔的汪洋,连绵、起伏、博大,又像两军对垒的战场,硝烟弥漫,炮声隆隆。与朱倚云相比,沈青青的裸体完全是另一种版本,她不像朱倚云的身躯那样硕大丰满,但精巧、玲珑、细嫩,仿佛小了两号,尤其是她的腰和臀,线条起伏得更加富有弹性,充满东方古典美人的神韵。她的皮肤和朱倚云一样白,但更加细腻、紧密。因为没生过小孩,所以她的乳头和周围的乳晕在勃起的状态显得更加红嫩、精致。可躺四个人的大床上,女人玲珑的身体彻底瘫软在王晓野矫健的身躯下。她双目紧闭,嘴唇时而紧咬,时而大张,时而一片死寂。王晓野熟悉的那股幽香源源不断地从所有的源头流溢而出,沁人心脾。女人只是躺着以不变应万变,而王晓野则在她的世界里从小步蹒跚渐至昂首阔步,女人的身体也从完全的被动不由自主进入了一张一弛的主动,她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世界,闭着眼在云雾、人间、天国、大海、小溪、花丛中神游……王晓野贴近她的耳朵问,“此刻是否意境辽阔,乱云飞渡?”她微微睁眼,用邓丽君的那种气声唱法轻轻说,“嗯!好像在虚幻和完美之间飘摇!”“能不能具体描述一下?”王晓野问。“嗯-!”她想了一下说,“感觉就像老柴的《天鹅湖》!”“好!那你就想像此刻林洁是那只黑天鹅,而你是白天鹅。”沈青青一愣,默默闭上了眼。此刻她就像电影《即兴曲》中的乔治桑,舒坦地躺在巨大的三角钢琴下听肖邦弹奏他的即兴幻想曲,在自己梦幻的天鹅湖中游弋。不知不觉中,她渐渐从身体的深处发出一缕缕神奇缥缈的声音,仿佛这声音从天而降,音律和身不由己的抖动由缓而急,如飘逸灵动的小提琴声与钢琴伴奏的美妙契合。一只天外之手化人间为仙境,变相对为绝对!灵与肉充满能量,张持有度,激情饱满地演绎着奥芬巴赫的“天堂与地狱”!她的意境不断变幻,从宁静的湖水化为流淌的山泉,再从纵横恣肆进入到一种孤高,进而无我,眼看就快进入小小的涅槃。此刻外面再精彩的世界对她都毫无意义,她只想把他彻底纳入,填满自己的宇宙。王晓野见状,趁机以鲲鹏展翅的气势迎接腾云驾雾的她,奥芬巴赫的音流和律动来势迅猛,呼啸般掠过巫山,扶摇而上……在步入天堂的女高音咏叹中,王晓野用深沉博大的男低音低吼一声,一泻千里,如股市崩盘……沈青青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面颊灼热,白里透红,眼睛半睁半眯,熠熠闪烁着一种灵光。王晓野用手轻拂着她发烫的脸说,“这才叫真正的面若桃花!这就是我曾答应送你的礼物。”女人愣了一下,睁大迷离的眼,幸福地笑了,然后说了声,“谢谢!”就紧紧搂住他,将滚烫面颊紧紧贴住他的胸大肌,目光里荡漾着一种奇妙的波浪。过了许久,她才幽幽地说,“这是我一生中收到的最美的礼物!”“那到底有多美?能不能描述一下”王晓野羡慕地问。“我的灵魂好像从身体中飞了出来,你知道吗?我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种光!我和那光融为一体,真是前所未有的奇特经历!”“你不是经常觉得没劲,连活都不想活了吗?”王晓野笑着说。“可我哪知道世上还有这种东西?你为什么不早将这礼物送给我?”沈青青柔情似水。“那你岂不是让我早犯错误?再说你不是痛恨男人勾引你吗!”“可我喜欢被你勾引啊!你已经勾出了我心中的一个精灵。你真是一个魔鬼!”淑女的声音突然媚似女妖。“其实是两个魔鬼接上了头。也许女人和男人就像资本和项目总是不对称,项目总是难找资本。”“这么说是我幸运地找到了资本咯?这不是送给我的礼物吗?”王晓野嘿嘿一笑说,“你知道送你这礼物的难度有多大吗?也许是我像个幸运的农民,中国农民最难得到的就是一片好地,有了地还必须辛勤耕作!当农民不易呀?”王晓野意味深长地说。“是很辛苦!可是男人千方百计地勾引女人,不就是为了获得这个令他们开心的工作吗?”“没错!‘锄禾日当午,汗滴流下土’,男人还是乐此不疲。”“所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是吗?不过我得承认,我老公从不像你这样辛勤劳动,连一半都赶不上。当然我对他也没兴趣,更谈不上激情,彼此履行义务,但人们还以为我们很幸福。”说话的时候,女人的手轻轻抚摸王晓野的胸大肌和腹肌,发现腹肌整整齐齐,便惊讶地问,“男人到你这个年纪都在发胖,怎么你还有这么结实的腹肌呢?”“因为我每天早晨做五十一个俯卧撑。对了,还有吃素。”他说完一笑,很真诚的样子。他们就这样躺在一起,漫无边际地聊。沈青青第一次用身体而不是头脑发现了一个新世界,并从中窥见了一种秘密:原来灵与肉是紧密相连的,它们是撬动彼此的杠杆,是飞翔不可缺少的两条翅膀!她突然感到自己虽然活着,但从某种意义上讲却如同一具僵尸。怪不得王晓野常说人死则僵,因为身上的气脉已绝,气绝则神散,而精和气足了就会出神,所以人们称好画叫画出了神。她发现疯狂之时人最易出神!我终于疯狂了一次!王晓野常说疯狂的人是有福的!她此刻真想说:请别问我结了婚没有,有孩子没有!你们只须问候我一句:你疯狂过没有?王晓野静静地注视着女人出神的目光,恍惚间感到这一切都似曾相识:自由自在的飞翔,还有那熟悉的幽香。沈青青看着王晓野,突然意识他们俩一丝不挂地缠绵在灯光下,便赶紧本能地用床单盖住了自己身体。刹那间,她的目光中又重新充满了少妇的矜持。看到女人的反应,王晓野故意伸手去抚摸女人的乳房,她本能地用手将胸部一掩。王晓野一抬头,蓦然发现了一张和她的乳房一样羞怯的脸,就默默地与她对视,并时时将目光扫一眼她被遮住的前胸。对峙持续了一会儿,女人终于缓缓揭开了胸前薄薄的床单。刚刚激荡过的幽谷,再度接纳了王晓野的手。他将这柔软的峡谷称为HappyValley(快活谷),他的抚摸如春日的暖风,和煦绵长,由胸而臂,再缓缓滑到她弧线般起伏的腰肢上,快活谷的主人像一只恬静的小猫,在陶醉中惬意地闭上了双眼。望着腰肢上那道柔美的曲线,王晓野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革命豪情:一场壮怀激烈的革命,再加上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此生足矣!原来在内心深处,革命的诱惑居然和爱情一样致命,都与激情相关。仅仅满足赤裸裸的肉欲是无法治好人生之病的,因为那是心病。他想起了拜伦,这哥们身边不缺女人,但缺少革命,而英国近代老在改革而没有革命,于是他千里迢迢跑到意大利参加了烧炭党人反对奥地利统治的革命,失败后他又奔赴战火纷飞的希腊参加了反对土耳其的独立革命。他毕生都在不断将自己的灵和肉推向一种激流险滩。王晓野想,我哪能像拜伦那样动不动就出国?连办护照都没戏,所以我只能先跑到西藏去安抚我骚动的灵魂。西藏的语言、宗教、风景和风俗没一样和我们相同啊!这不更富异域风情吗?老外得万里迢迢跑来西藏,还得办签证呢!王晓野一边狂想,手一边在异国风情中漫游,直到缓缓爬上了女人丰腴滑嫩的臀,一种圆润的新高度!女人轻轻叫了一声,身体微微一动,满面红晕,全身缩成一团,睫毛和大腿一起颤动。在他手下,女人渐渐被揉成了一朵含苞欲放的牡丹,露滴花蕊,欲盖弥彰!他的梦幻又飘到了《游园惊梦》里的杜丽娘,春梦竟然被一个深闺高墙里的淑女做到这般极至,原也是一番气象:“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他的心继续狂游,却游到了大煞风景的渤大机械,继续游,又梦幻般回到美人身边。他想原来这就叫:醉卧美人膝,醒握天下权!他又恍兮惚兮了!这究竟是自己的思想、欲望、梦幻?还是思想、欲望、梦幻创造的自己?而自己又是谁?第十六章 收购兼并 (1997年7月)1.王晓野从上海回到香港的第三天,一位张先生打电话给他,说陈市长介绍他来买天乐仪表B股500万股。这涉及500万港币,是个不小的数字。王晓野没想到陈邦华的行动会这么快。他爽快地答应马上安排,双方心照不宣,立刻配合行动。与这位张先生的配合成了王晓野攻克渤大机械的一个重要环节。分给张先生500万股原始股的手续很快办完。陈邦华从未在王晓野面前提过这件事,但王晓野已明显感觉到渤大机械的进展越来越顺。被堵的经络一旦打通,气血会带着营养扩散到身体的各个部位。王晓野想,中国是个巨大的发酵场,里头又分成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发酵场,要想酿出正品,不仅要有合适的酵母,还必须有正确的温度和方法。他感到这一罐的发酵味儿越来越正了!这时陈融通知王晓野:渤大机械已经开始向他了解曼哈顿的情况。朱倚云也告诉他,陈邦华与孙树和的僵持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互不相让的结果肯定是两败俱伤。陈邦华现在已经主动表示了退让之意,即放弃裕兴。但他提出了一个新建议:可否找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第三方,就是范市长曾经接见过的曼哈顿证券。陈邦华顺手将此事的源头推给了范市长。孙树和不得不重视陈邦华的提议。在中国,事情得办,面子也得给。渤大机械被推到了尽头,公司不能完全不给陈邦华面子而自行其是,毕竟上市手续得经市证管办操办。朱倚云乘机向孙树和建议接受曼哈顿证券,并得到了总会计师徐福生的附和。但是孙树和还是举棋不定,多种利益关系的交织使他难以放弃标准证券。况且还有两家美国券商和一家日本券商都有背景强硬人士推荐。2.陈融神通广大,他已弄清张越与珠江市刘市长是一条线上的,而刘市长是陈融以前当省长秘书时的老朋友,所以刘市长一个电话就把张越叫到了深圳。张被告知:市政府请了两位财务专家来帮助珠江机械搞重组。他私下里强调了一句:他们是来帮你的,可以敞开谈!张越自然心领神会。会面地点在一个会所的咖啡厅。相互介绍并交换名片之后,陈融开门见山地说,“我和刘市长是多年的朋友,知道您面临退休,所以市长委托我们给企业和您个人都找个好的重组方案。”他暗想,“既然刘市长极力推荐,看来不是外人!”但他还需进一步探听虚实,就一边看着他们的名片一边说,“市长请的专家都这么年轻啊!可我已经老朽,正想寻个出路,还得请两位多多指教啊!”陈融说,“王总在华尔街干过多年,这些年又专做中国企业到香港上市的业务,所以他是才这方面的国际专家。”王晓野说,“专家谈不上,但跟国企打交道时间很久。我知道珠江机械是您从一家十几个人的集体企业一手做大的,国家几乎没投资,可以说没有您就没有珠江机械。可惜在目前的体制下,创业者的利益很难得到合理保障。”张越说,“看来你对国企很了解。我们公司是珠江数一数二的利税大户,但这几年只能薄利维持,就是因为体制问题,人浮于事,想炒的人炒不掉,想搞的改革没法推,不要的烂企业政府还非让我去兼并,结果我们与同业老大本来缩小的差距又拉大了。”“您说的同业老大是不是渤大机械?”王晓野问。“没错!看来王总很熟悉我们这一行。”“因为渤大是上市公司,我们正在为他们包装,准备再到香港上市。”王晓野一边说,一边观察张越的反应。“我也听说过此事。看来渤大的实力会进一步加强,孙树和会把我们甩得更远了!”他已面露愁容。“您有没有想过和渤大合作呢?”陈融小心地抛出这个敏感话题。张越一愣,显然感到意外,“我们两家一直是竞争对手,打得你死我活,还谈什么合作?我们其实做得不比他们差,要不是他们有几家合资企业,又弄到个A股上市指标,我们早就超过了他们。本来他们跟我们的规模和效益都差不多,但他们上市后就向前跨了一大步。现在H股指标又给了他们,我们之间的差距可能会进一步拉大。”他两次提到上市,足见他对融资渠道的重视。“张总,不瞒您说,我们此次见您的目的,就是商议让贵公司与渤大机械的合并之事。”王晓野见他皱着眉头,就接着说,“我们知道您可能不太愿意跟渤大机械合并。但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分久必合’嘛!有时竞争对手合成一家使双方的效益更好。这在国内外都不乏先例。您一年半以后就退休,盯着您这位置的人不少,可谁有能力去和渤大机械竞争呢?弄不好您一走公司就垮了,这种情况在国企中比比皆是。所以我们认为您不仅不能离开珠江机械,而且还必须成为合法的股东才合理。但基于目前的体制,管理人持股还没法完成。我们今天来见您,就是想和您商量如何解决这一问题,让国家、集体和个人的价值都得到科学的体现。”王晓野说得很谨慎,但张越已经听出了弦外之音,便以小心地说,“我已经老了,能干几天算几天。即使你们不提合并,我也想寻求外资把它办成合资企业。如果机制不改,我们只有死路一条。虽然现在日子还过得去,但只是维持。所以,我个人对合并方案并不拒绝。只是,不知方案的主要精神是什么?”王晓野说,“我想合并至少满足两个基本条件:一是保证您继续出任董事长至少五年,二是让您的个人占20%的股权。”第一条已经使他听了之后心里踏实,这第二条则几乎将他当场击倒,因为威力太大。关于个人持股问题,他自己这些年想了不知多少遍,原想个人能持有15%已是极限,其中还得包括一些重要人物的暗股。但他并未露出兴奋,只是淡淡地说,“如果能做这样的安排,我个人同意合并。可那20%的股权我上哪里找钱来收购?”王晓野说,“我们对此已经做了充分考虑。请张总不必过虑。”“能不能请王总讲具体一点?”张越显然关心细节。“大概运作过程是这样,珠江机械将一笔款项委托给一间公司进行理财,然后这间公司倒几次手,最后将钱倒进张总自己控制的公司,然后由这家公司和渤大机械一起收购珠江机械。”张越眼镜片后的目光已经闪出亮光,他显然闻到了一股新的发酵味儿。王晓野继续说,“以上操作完成之后,今后还款的方式如下:珠江机械被收购后,公司不再属于珠江政府,您就可以大刀阔斧地改革,裁掉大量冗员,改善效益。张总控制20%股权,每年就可以按20%分红,而分红的钱会还给负责理财的公司,该公司再还给珠江机械。钱这样转了一圈之后,窟窿就被填平了。”“如果万一公司分不到红怎么办?”张越问。“就干脆让那家理财公司倒闭,这笔钱也就无从追究了。不过合并后的情况对您有利,裁人会更顺手,效益变坏的可能性不大。”听到这儿,张越有了一丝笑意,“王总不愧是理财高手!我们长期只顾埋头拉车,没抬头看路。看来还得多向你们学习。”王晓野说,“现在还只是个雏形。至于这路上的窟窿又多大,路有多难走,还得看靠您本人去铺垫。这里的核心问题是资产评估,您既是买家又是卖家,所以如何处理,您应该比谁都清楚。”张越说,“王总不必多说,现在我都清楚了!”至此,在基本问题已经达成共识。下一步就是与渤大机械谈判了。张越当即委托王晓野和陈融做珠江机械的财务顾问。在赶回香港的路上,王晓野看着天上的朵朵白云,觉得它们都是一张张笑脸。他想,看来佛家的那句话没错:境由心生。3.现在连陈邦华都在帮王晓野,他更得趁热打铁,加强同渤大机械的联系。这正是朱倚云求之不得的事,他们几乎每天都要通电话。有了这个内应,他对孙树和的心态和行动便了如指掌。但他必须等待出牌的时机。孙树和目前最伤神的事,除了选定投资银行,还有悬而未决的上市方案,即究竟用现有的A股公司在香港上市,还是用其控股公司上市,这两样各有利弊。与朱倚云商讨后,王晓野有的放矢地写出了一份报告,就每种方案的利弊进行了分析。此报告引起了孙树和极大的兴趣,因为王晓野不仅就两个方案做了透彻的分析,而且附了一份收购珠江机械的可行方案。王晓野建议采用第一套方案,即用A股公司上市,上市后拿出部分资金将珠江机械收购,使公司既增加了优良资产,提高了市场占有率,又排除了危险的竞争对手。收购珠江机械一直是孙树和的梦想,而王晓野给他呈现的珠江机械,等于在一个暗恋已久的少年面前呈现了那位令他朝思暮想的女人。他仿佛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儿,这股香又不断在他的脑海里发酵,激起新的涟漪。孙树和暗暗把这美梦品味了一番:若收购真能完成,则意味着渤大机械一跃为中国环保机械行业的巨无霸,公司的市场占有率会立刻超过50%。孙树和心潮澎湃,有点不能自持,仿佛自己一生的奋斗有了一个完美的句号。魂牵梦索之际,他的心率突然加快,便赶紧掏出药吃了两粒。从飘忽的云端上下来后一琢磨,他又有些将信将疑,因为这事儿毕竟好得令人难以置信。但王晓野显然不是纸上谈兵,而是已经和张越进行过初步沟通,并取得了张的初步同意。王晓野连收购的潜在问题和解决套路都一并告诉了他,孙树和已经没法不动心。当王晓野建议公司领导来珠江一趟进行实地考察和谈判时,他恨不得马上飞过去,生怕张越中途反悔。“这个王晓野难道能创造奇迹,把那个张老头说动心?”孙树和满腹狐疑,可这白纸黑字又千真万确。此事宜早不宜迟!于是他决定后天亲自赴珠江谈判。因此事目前尚属高度机密,交易条件又涉及到张越的个人利益,所以他一个助手也没带。4.王晓野在谈判的那天上午就提前乘船赶到了珠江。他要先见陈融商议对策。他们在码头见面后就直奔珠江度假村的俱乐部,此刻离孙树和的抵达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谈判对策很快商讨完毕,这时陈融突然将话题一转,说他已经吃素好几个月了。王晓野大为不解,忙问他何以有如此突变?因为他从前是无肉不欢的典型,而且一直嘲笑王晓野的素食理论。陈融一笑,道出原委。原来他最近结识了一位英国基金经理,此公年过六旬,但身体健壮如牛,性欲极旺,持续战斗力很强,有时须两位小姐伺候才可满足。当陈融向其讨教时,他的回答很简单:吃素即可!问其何故?答曰:吃素最能加强心血管功能,使全身的血管健康畅通。瞧瞧你那玩艺儿,坚挺与否,持续与否,全赖心脏和血管的工作,惟有血管畅通,你们中医讲的‘气’才强,所吃的营养也得通过血管才能送到位!一席话说得陈融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但他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中国人总是补问的话:那营养不就不够了吗?英国老头儿的回答只有一个字:Nonsense(扯淡)!便不再多讲。陈融坚持要问个究竟,老先生干脆让王融自己亲自去查明素和荤两样食谱详细的营养对比,省得听那些自己就抽烟喝酒、无肉不欢的营养专家和医生胡说。他反问陈融:究竟有多少病是因为吃素而营养不良引起的?多少病是因为吃荤过度引起的?别弄得太玄了!凭常识判断已足够!陈融说他那时听得只肝颤!老头说泰国政府更绝,规定香烟广告及烟盒上必须印上“吸烟危害性生活”的字样,而不是笼统地说“吸烟危害健康”,因为烟中的尼古丁等毒素阻碍了血管的正常运行。但烟里的毒素跟肉一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见陈融这么认真,王晓野才说,“其实我吃素主要是基于慈悲及环保的理由,吃素导致的健康只是副产品。但和一般人谈及吃素只能谈健康,因为在中国谈生态和环保人们认为你是傻逼,当然更没法谈慈悲和宗教。惟有健康因素大家很关注,因为中国人最惜命,‘好死不如赖活’。谈到健康肯定会论及血管,气血相生嘛!但我没进一步延伸到性生活,饭桌上男女都有,似乎不雅。”陈融顿时笑骂道,“嘿!王晓野,你还装得跟真的一样,什么时候也没见你文雅过啊!真不够意思,把核心机密藏而不露!”“可无论是个人还是集体,不被逼到奄奄一息的地步是不会改的,既然说了没用,还不如让大家等待情况恶化,那时什么会明白!”陈融说,“这次还又让你给说中了!我的确是被逼了一把,因为大鱼大肉吃惯了,血脂、血压和胆固醇都已超标,性生活和工作都已受到严重影响,医生给的警告对我的震撼很大。戒肉的头一个月的确难熬,有点像戒烟,老觉得又饿又馋,吃了就像没吃。但最终克服口馋,还是主观认识起了决定性作用!的确‘知难行易’!”王晓野说,“看来对男人而言,吃素好的理由还得和性挂上勾才更有效。可人太贪婪,什么都不想舍弃。尤其在这饿了几千年的国家,到处是饿鬼,口福摆在首位,‘温饱思淫欲’的意思就是先忙温饱。问题是大家老觉得自己没饱!”陈融解释说,“其实胃早就被撑大了,而且长期吃肉的条件反射会产生胃酸去习惯性地消化肉,所以人老感觉饿!肉类消化得慢,其毒素在体内的含量渐渐增多,令病魔群起,折磨毕至。”王晓野笑曰,“于是人们就大步流星奔医院,而不是奔小康了。”陈融苦笑着说,“我就是因为被病痛折磨才‘久病成医’的!我刚才没好意思说,其实我的前列腺也有问题。”“什么!这不是老年人才犯的毛病吗?可你还不到四十啊!”“可能是我的心情和饮食习惯加快了病痛的到来。为此我把中医和西医相关医书读了不少,还请教了专家。现在我才知道,人吃的大多数食物不仅没被人吸收,反而去喂养了体内的病菌,因为从感冒发烧、喉咙发炎,到癌症、糖尿病等等,都有活的细菌,需要人吃东西来补充营养,而人其实是病体和抗体的动态平衡体,中医称阴阳。总体上人应少吃为妙,怪不得甘地不只是终身吃素,他最拿手的是禁食,一得病就禁食几天,屡试不爽!”“可你如果劝人少吃,他们会说,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呢?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太累!可有人正相反,认为吃肉活得太累。可见,不是外物在发生作用,而是内在的观念。所以人也跟国企一样,非得被逼到死路一条的时候才开始改革重组啊?”王晓野感慨地说。5.孙树和抵达公司后先参观车间。他对粉尘过滤系统的设备看得尤为仔细,因为珠江机械已经使用国际领先的聚四氟乙烯薄膜生产滤袋和滤筒,这是目前改善发电、水泥等粉尘污染大户环保系统的最好产品,属于珠江机械的技术机密。张越愿意对孙树和开放,的确显示了其合作诚意。参观完毕后,四人开始闭门会谈。张越先概要地介绍了珠江机械的情况,表示只要有利于珠江机械发展的任何合作模式都可以谈。随后孙树和简要说明了渤大机械的情况,然后放慢语速,小心地提出了与珠江机械合并的意愿。他的用词格外小心,绝口不用‘兼并’或‘收购’,而是用双方听起来更平等的‘合并’一词。王晓野说,“今天是珠江机械和渤大机械第一次就合并事宜磋商,所以主要是就战略意图达成共识,并不涉及具体的合同条款和价值评估。这些今后都会由专业人员做。两位董事长的意下如何?”两位老总皆点头表示同意。王晓野接着对张越说,“既然孙总已经表示了与贵公司合并的意向,也请张总透露一下您的意见。”张越清了清嗓子,用浓厚的广东普通话说,“原则上,我们同意珠江与渤大的总体合并,但有些条件请孙总予以考虑,我说得不全请大家补充。第一条是,为加强投资结构的合理性,我们建议另一家公司和渤大机械共同投资,至少占20%的股权,因为这家公司早就有投资意向;第二条是,希望合并后尽早引进一到两家技术含量高的外资企业搞合资。”张越讲到这里停下来问,“看两位专家有没有补充?”此刻孙树和笑容可掬,显得很放松,他说,“渤大仍然握有80%,可以合并报表,所以这不成问题。搞合资我也完全赞同!”这时陈融开腔说:“为保持公司运作的连续性,我们觉得张总在公司合并后应该继续担任珠江机械的董事长至少五年。”他担心张越不好意思自己说,就先说了。“这个条件即使你们不提出来,我也会提出来的。珠江机械是张总一手发展起来的,张总就是整个公司的灵魂,我太清楚这个重要性了。”孙树和在预期更苛刻的要求出现,尤其是债务问题和员工的利益保护问题。“双方如果要合作,是否要请专业人员先做前期工作。”张越问王晓野。王晓野答道,“专业人员的安排我们可以等一下再谈。张总的条件就这么多吗?”张越说,“目前就这么多,以后有新情况我会随时跟你们沟通。”陈融马上说,“如果是这样,我建议双方开始考虑安排各自的中介机构,包括律师和会计师等,尽快做好前期的准备工作,王总是否可列出一个参考的时间表?”王晓野当然希望一鼓作气,便赶紧说,“今天双方可签订一份会议纪要,将已经达成的共识记录下来。由于渤大机械即将在香港上市,对重大的合作事项香港交易所要求详尽披露。为避免影响上市,我建议双方可以尽量敞开谈。但暂时不要签订正式合同,要签只能等到上市之后。但合并工作可以不停。两位老总意下如何?”“我看可以!”张越先点头说。“我也同意!”孙树和赶紧附和,惟恐江方面变卦。进展速度显然超出了王晓野和孙树和的预期。晚上张越做东请客,孙树和是主宾,王晓野被安排坐在孙树和旁边,这正是他想要坐的位子。因为陈融也开始吃素,晚宴上点的菜有一半是素食。孙树和因大喜过望,一人喝了半瓶五粮液。他只有在特别高兴下的情况下才喝这么多酒。他还特意敬了王晓野一杯,对他促成双方合作表示感谢。借酒桌边闲聊的机会,王晓野不经意地向孙树和提到标准证券,暗示其法国背景有可能使公司的机密落入ABF手中,对渤大机械造成伤害。这一招他已经在陈邦华那儿试过,看来有杀伤力。孙树和是公司一把手,对此类问题敏感,他听得认真仔细,而且皱起了眉头。王晓野预期的正是这种反应。关键的几句话一到位,他便不再多言。因为孙总喝多了,需先回酒店休息。一个对财、色皆无大欲的男人,带着对人生更高的期许进入了梦乡。珠江之行令他对王晓野刮目相看,他认定王晓野的财技的确要胜标准证券一筹,看来朱倚云和徐福生没看走眼。是梦非梦中,王晓野游进入另一个项目:即将在深圳挂牌上市的天乐仪表。一个女人也飘进了他的梦――即将南下的沈青青。梦一旦有女人进入,就绚烂了许多。第十七章:乐极生悲(1997年7月)1.一个星期后,王晓野赶往深圳参加天乐仪表B股的上市仪式。上市前夜,沪江证券在香格里拉酒店搞了一个大型酒会,为次日的上市造势。酒会正式开始前,王晓野衣兜里的手机开始振动。一看是朱倚云电话,他赶紧退到门外的走廊里。朱倚云告知:渤大机械正式决定聘用曼哈顿证券为其H股的国际协调人。“是吗?那太棒了!”王晓野脱口而出。但他的反应并不如朱倚云想像的热烈,她问他为什么。王晓野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其实自从陈邦华的人买了天乐仪表股票后,他就觉得有了谱,等孙树和完成珠江之行,他已经胸有成竹了。于是他说,“在珠江送走了孙总,我就觉得这事儿已经差不多了。因为明天天乐仪表挂牌上市,所以我还在拼命忙,都忘了究竟在瞎忙什么?目标一旦实现我反而空了:到底什么是我的真正目标?我好像已经得到了我要的东西?”“那你到底得到的东西是什么?”朱倚云急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