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的日子-4

然后问，今天您大驾光临本班有何贵干啊？　　他说还你钱啊。一边道歉说那天不好意思让我看到他那么失态的样子。我说没关系没关系喝醉了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然后他站在班门口不走，真是尴尬啊！但我又能怎么样呢？只能靠着班门低头玩手上的戒指耗时间。他问我，这个戒指看你戴了很久了啊，叶恺沨给你的？我说不是，自己买的。我预料到这枚戒指又要引发他一串的问题了。我想真是麻烦了。　　果然他接着问，上面那个桃心里是什么？　　我想要不要和他说实话呢？还是说了比较好。于是我说，是星座图腾。　　你的？　　这个人真是的，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我说不是，是叶恺沨的。这个不能怪我吧，是他自己要问的。我也不想说得那么直接啊。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我想他看见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无名指上戴着个情敌的星座图腾戒指，感觉一定糟透了。可以理解他的感受，但我却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看着他，很无奈的心态。　　凡说：伤害善良的人是罪过，伤害善良的又爱你的人是残忍。　　这样说来我正在做一件罪过之中残忍的事情。不得已啊。三个人的爱恋太拥挤。总有一个人会受伤。而在我，叶恺沨，席维的这场爱恋当中，很显然席维这个被无数女生当作暗恋对象的阳光男孩成了这个受伤的人。《云上的日子》62　　28号中午过后我在教室里塞着耳机摇头晃脑地听音乐，边大嚼口香糖边津津有味的看新一期的《西欧轻音乐》。Britney穿这身黑色亮漆皮的性感演出服真是不敢恭维还是Beyonce的白色羽毛文胸比较漂亮……嗯嗯？Michelle Branch唱歌的时候干吗摆那么痛苦的样子啊好像有谁掐她的脖子一样……　　蓝藤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我旁边，我一抬头看见她的脸差2厘米就要贴到我的脸了，吓 得“嗷”的一声叫了出来。我嬉皮笑脸地说你干什么啊，要搞同哦！她冲我媚笑，然后说，你猜我刚刚看到谁了？嗯？我翘起一边眉毛，看见谁啦？呵呵。她眯起眼睛继续朝我笑。我说你搞什么啊，到底碰上谁了啊让你那么色迷迷的笑。她说你猜啊你猜啊。我说我猜到了有什么奖励啊，才不要白白的猜。她说猜到了请你吃“奇巧”。恩，这可是个不小的诱惑！我说你先回答我三个问题我一定猜到。她说你问吧，问完了你还是猜不到。我想什么嘛我就不信我猜不出来。我把耳机摘下来说，是不是男生？她点头。是不是你爱慕的帅哥或者爱慕你的帅哥？喂！这是两个问题耶！我说你又没有规定不可以合二为一！她说好吧好吧看在我是你姐姐的份上我就照顾你了。我得意地笑。不是。她说。我说那就怪了啊又不是你爱慕的帅哥又不是爱慕你的帅哥，那你那么暧昧的表情干什么啊？她一扬下巴鄙视的眼神看着我说，就说你猜不到吧你还不信。得意早了吧，我还有一个问题没问！她说你问你问，问了你也还是猜不出来！我说，碰到的人我认不认识？她点头。这回我是真的迷惑了。是个男生我还认识而且还让我的藤子姐姐有那么暧昧的表情的人会是谁呢？　　是那个帅帅的男老师和他女朋友？她摇头。　　食堂的大师傅？她摇头。　　你的前男友？她摇头。　　我说我最后猜一次猜不出来我自己买奇巧吃了。是不是木村拓栽从飞机上掉下来正好落在你眼前然后酷酷的看着你最后还拥抱你了。她摇头。然后得意地说我就说你猜不出来！　　你到底看见谁了啊我的宝贝姐姐！我趴在桌子上为我眼看到手又飞了的奇巧感到无限遗憾。　　真的想知道？　　嗯。　　你真的真的想知道？　　废话！你到底说不说！　　我看见，你们家叶恺沨了。　　嗯？我这个“嗯”拐过了九曲十八弯又一翻了一个八万里的跟头耗尽了我肺里全部的气体终于尘埃落定回到原调。你，看见了叶恺沨？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啊。　　那你在哪儿看见的他啊。　　操场上啊。　　真是很奇怪。叶恺沨来学校为什么不来找我呢？那他来学校干什么？而且还在操场上溜达，这个人是不是神经错乱了还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该不会是有个秘密GF吧……那么就是说他在操场上等她喽？那事态可是比较严重了……不堪设想！　　还有席维。　　席维？？！哪个席维什么席维？　　席维还有哪个之分！就是昨天来找你的那个啊。　　你看见他们两个？她点头。两个人都在学校操场上？她二点头。两个人在操场上干什么，聊天？她三点头。又补了一句，确切点说是打架。　　打架？他们两个在学校操场上打架？她再点头。　　宝贝藤子姐姐你看清楚了没有啊，他们两个怎么会在操场上打架？！我说你说胡话也要胡的有点边吧。　　歆歆啊我五点零的眼睛怎么会没看清楚啊，分明就是在打架嘛，而且不止我一个人看见啊，一边打还在一边吵，声音超级大。我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席维还看了我一眼，然后我听见你家恺沨好像说了一句“她是我的”……　　乱了乱了全乱了。叶恺沨这个暗恋黑夜的男孩怎么可能扯着嗓子跟那个阳光普照的席维打架？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这可是胡扯中的胡扯——简直就是顶级胡扯了嘛。　　真的不止你一个人看见？　　是啊不止我一个人看见，球场上踢球的男生都看见了。叶恺沨穿了一件咖啡色的半长风衣，不信你去问他啊。　　我愕然。实实在在完完全全的愕然。　　那天放学的时候叶恺沨没有来接我，我满腹狐疑地一个人往家里走。真是奇怪的很，他今天到底来学校干什么呢？而且还和席维站在操场上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架！他们到底是为什么打架呢？会是因为我吗？不会啊，我怎么会造成他们打架呢？我是说我那么老实他们干嘛因为我打架啊？可是如果不是因为我，那句“她是我的”又是什么意思呢？还有，还有是谁先打谁的呢？是恺沨？不会啊，他那么冷静的孩子一定不会主动跟别人打架的。那就是席维了，一定是他，他性格那么火爆，一定是他欺负恺沨把他逼急了才打起来的。真是的，干嘛欺负我们家恺沨啊他又没招谁惹谁的。过分！还有既然是叶恺沨跑到学校来那么就是说他应该是和席维约好的喽，那又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呢？嗯，……郁闷郁闷真是郁闷！《云上的日子》63(1)　　真相，在那一天的晚上揭开。被席维揭开——确切的说是揭开了一半。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我听见电话铃响，然后我铁定了那是叶恺沨的电话，于是以及其温柔的声音说Hola!（西班牙语的你好），温柔到那个“la”拐了三个弯。然后等着他的反应。结果我听到了有史以来我听到过最出乎意料的“是我”——那是席维的经典问候语。我目瞪口呆然后马上连着说了三个“对不起”。他跟着回答了三个“没关系”。　　我的那个“Hola”语气实在是太暧昧了。　　我说你找我什么事啊？　　我有一个东西要给你，明天什么时间给你好呢？　　恩，什么东西啊？　　新年礼物。不过现在不能说的。明天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我想给就给吧，我不关心这个。我关心的是今天他是怎么欺负我们家叶恺沨的！　　于是我对着电话里的他呵呵的傻笑。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我通常就是在傻笑，要不然就是在“哦”“啊”“嗯”“呀”地抹浆糊。现在我一边抹浆糊一边想他会不会跟我说今天中午他和叶恺沨在学校吵架的事情，如果他不说我要不要主动问他呢？如果问的话应该要怎么问呢？还是干脆就装作不知道？就在我冥思苦想的时候，他又说话了。　　他说，那我明天什么时候送给你呢？　　我说，随便你啊。一边想，拜托你不要总是扯这个事情了，快说说今天中午的事情，你到底和叶恺沨怎么了，到是快说说这个啊。　　他又慢兮兮地说，那我中午送给你好了。　　我心里想，真是的!急死人了！然后说，好吧。我想着下面他该说今天中午的事情了吧？结果我又想错了。他把话题一转，问，吃饭了没？我差点岔气。　　吃了。你呢。　　吃了。　　我想他今天怎么废话那么多，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说这么多。于是突然一咬牙下了决心，问，今天中午你干什么了？　　我中午干什么了？听得出他很意外我会问这个怪问题。　　我说是啊，你中午干什么了啊？　　中午吃饭了啊。　　我心想真是废话，谁不知道你中午吃饭了。于是问，吃完饭呢？　　吃完饭？……怎么了，你今天对我这么关心备至。他换了一副油腔滑调的口气跟我说话。　　我说谁对你关心备至！你今天是不是去操场了？我想他听到这儿一定该明白我什么意思了吧。　　操场怎么了？　　看来他是想好了要糊弄我的，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还不说不就是故意不想说了吗？不行，一定要让他说。跟我们家叶恺沨打完架还想赖账！NO WAY！　　我说今天中午你和叶恺沨在操场上打架了是吧？　　电话线之间一片寂静。　　我想刚刚那个油腔滑调的家伙此刻一定变得很严肃了。　　我同学看见了。　　嗯……算是吧……没有……　　为什么啊！　　……可不可以不说这个……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可以”还是“不可以”。最后想即使我说“不可以”他还是可以照样不说。可我是真的很想知道，　　因为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情十有八九和我有关系。这更让我觉得一定要弄清楚他们在吵什么。和我有关系吗？问完这句话我觉得自己是世界顶级大白痴！　　又是一段沉默。我想真该死，我刚刚要是不问就好了，萧若歆萧若歆你好多嘴哦！　　有关系。　　正如我所料。完了完了，想象着就肯定乱七八糟了。这一次换我不说话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和我有关系，我还能说什么呢？　　沉默。沉默。周围一片寂静无声，留下我的心咚咚发出沉闷的跳动声。一声一声砸在轻飘的空气中，沉落在轻微的呼吸中……　　若歆。　　嗯？　　不要问我这件事情好吗？　　……　　好吗？　　好吧。我答应着。我想大概只能这样了，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强制性地问他吗？那样会很没意思。或许，或许，或许……　　还有，那个，我给你留言了。你去看吧。　　留言？在哪儿？我奇怪这个人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还要留言！　　QQ里。　　好的我会去看的。　　我有不祥的预感。　　挂掉席维的电话以后我回到书桌前继续写我的作业，心不在焉地吃棒棒糖，听Michlle Branch的《Hotel Paper》.偶尔莫名其妙的大声跟着唱一句Could you look at in my yes and tell me that you are happy now……　　呵呵这回没跑调。　　突然间电话铃声大作。把我吓了一跳。跳起来接电话。　　喂？　　你在干什么，音乐声那么大！　　哦哦，你等一下。我去把声音关小一点。　　第一次听叶恺沨在电话里用很大的声音和我讲话。依然是很好听。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的声音突然觉得很安慰。　　音乐声被我关得很小。顿时屋子静下来，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你在干什么啊。　　我？在做作业啊。　　刚刚电话一直占线。　　他就是这样，话说得点到为止。《云上的日子》63(2)　　哦，我刚刚在打电话啦。　　打那么长时间！　　呵呵。我冲着电话傻笑。本来脱口想说是席维的电话，但那句话从食道被我咽了下去。我想还是不要说了，免得他误会。　　今天过得怎么样啊？我舔了一下棒棒糖，把自己陷在沙发里用慵懒的声音问他。　　还可以吧。　　什么叫还可以吧。那就是说有不开心的事喽？　　我不是想诱导他说出中午的事——也许潜意识里我是这样想的，但其实我只是想关心他一下。　　因为我不知道席维对他说了什么样的话，不知道那些话是不是让他感觉很糟糕或是很郁闷——我希望不会如此。　　但显然，和席维吵架后心情不会太好，所以我的希望毕竟只是希望而已。　　中午我去学校了。够坦白！我想。　　我知道。有同学看到你和席维了。　　他坦白，自然我也要坦白。　　你们……　　不知道该在这个“你们”后面加些什么样的词汇。所以就只好让这个“们”无限长的延伸，直到气绝身亡。　　若歆。　　嗯？　　你爱他吗？　　什么？我想他怎么会问我这么唐突的问题！你说呢？我反问他。我为他问我这个问题感到难过，他应该知道的，应该知道的，应该知道我爱的人是他，不是席维。　　我不知道。我想听你说。回答我好吗？　　你觉得我可能爱上他吗？　　不可能吗？　　他这句反问让我有点生气。真是胡闹，他居然这么不了解我！　　叶恺沨，你知不知道你这个问题很荒唐！　　他不说话。　　你应该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说完这句话我突然发现，或许他不了解我是怎么想的。或许他不知道我不会在做他女朋友的时候爱上另一个人——即使我可以爱上别人。或许，很多时候我以为他明白我的，其实他不明白。我想我把他想得太聪明了。毕竟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没有人可以完全地了解另一个个体。即使是恋人。或许恋人之间更容易怀疑对方，更容易互相猜疑。　　他在电话的另一端还是没有说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等待我的一个确切回答还是在胡思乱想？不过我想我很难开口讲“我只爱你一个”，就像我无法开口说“我爱你”一样。总觉得类似的话不说出口更意味深长。但问题是，叶恺沨会怎么想呢？　　于是开始努力想把“我只爱你”这四个字说出来，我想有时候有些话对叶恺沨来说或许很重要，说出来和不说出来的差别会很大。我不想要他猜疑我和席维的关系。　　叶恺沨，我要你记住，我喜欢的人是你。　　我下了大决心终于说了。虽然和“我只爱你”这四个字有点偏差，但我想我已经尽力了。如果他再不明白的话，我无能为力。　　谢谢。我听见他的声音像深厚的大提琴般滑进我的心里。“谢谢”，谢我什么？谢我爱的是他不是席维？谢我终于开口肯说这样的话了？我不知道。　　干嘛谢我。　　我知道这么问你很不好，但你还是说出来了。所以谢谢你。　　我说好了好了你不要那么夸张啦，弄得那么严肃！　　我想我说出来了，于是感到轻松许多。其实原来觉得那么困难的事情，说出来了也就说出来了，不过是那么一句话没什么了不起！　　放在心里很久的话　终于说了出来　你听到了吗　你相信了吗　　那个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爱是什么　永远是什么　　可还是信誓旦旦地说爱你说永远　　长大了的我们明白了什么是爱　却不再相信永远《云上的日子》64　　若歆。有些话没法说给你，所以写给你。告诉过你，高一开学那天我看到你，然后我告诉自己：这就是你的女孩。我很清楚你心里装的那个人不是我。一直以来我都是个很骄傲的人，甚至可以说是狂妄。承认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并不喜欢自己对我来说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因为一直认为被自己喜欢上的女孩子应该感到十分荣幸，应该会不假思索的彻彻底底地爱上我。不过你很干脆地颠覆了我的这一信念。我觉得自己一直很引以为荣的东西被你打碎，并且发现自己无可救药地爱上你。但我知道你是有原则的女孩子，想要让你属于我，是一件 渺茫的事情。我知道如果你被我和叶恺沨两个人左右拉扯会感觉很不好受。我不想让你为难下去。想告诉你，我只是想好好的爱你，甚至不需要回报。我并不奢望你的爱，只是希望你可以接受我的爱。可以吗？答应我吧。只要接受我的爱就够了。仅此而已。　　这条留言长的已经可以称上一封“信”了。看了以后感觉心里压上了一些什么。模糊的感觉，但无法表达。能摸到，但是发不出声音。　　有些爱很轻易　轻易到不费吹灰之力　　有些爱很沉重　沉重到压得我们无法呼吸　　接受的一定要付出　　接受一份爱，并非说出来那么简单。这封留言改变了我以前对席维的一些看法，原本觉得他只是闲得无聊找个女孩儿来追追。结果是我的看法出了些偏差，这个偏差还是十万八千里远呢！渐渐感觉到：被爱，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也背负不起的。　　第二天中午在班里照常看杂志读闲书聊八卦。但总是有点心不在焉，在想席维会给我什么呢？不知道是期待还是担心。之后一个陌生的男孩子站在门口大声叫我的名字，你们班萧若歆在吗？我抬头。班里同学立刻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哄声，然后把手指向我。　　我一边站起来往门口走一边奇怪这个男孩子我根本不认识，为什么会来找我？横穿教室是很短的一段路程，但是我走了足足两分钟。　　你找我什么事？　　他说，你是萧若歆？　　是。　　于是他在一秒钟内在我面前变出一个包装蛮漂亮的小盒子。这是席维叫我转交给你的。他说。　　席维自己干嘛不来？　　他……他有事不能来。　　哦。那谢谢你啦。　　转身往座位上走。一边心里想，什么意思嘛！不就是个礼物吗还要同学转送，里面该不是什么生化武器之类的吧？而且还找这么烂的理由！有事？找理由都不找一个让人听着舒服点的！　　我拿着这个盒子坐回座位上，立刻就有人围上来威胁我打开它。我想我真是白痴到家了，把它放进校服口袋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是来不及后悔了，我已经寡不敌众地在同学们的威胁下打开了盒子。　　是银色的一枚戒指。　　我当场被周围的“嗷嗷”声震聋了。心里在呐喊：席维啊席维，我要被你玩死了啊！　　“戒指耶‘走桃花运了！’”哇！“若歆——戴上戴上”……我又被逼迫戴上戒指.不过这个时候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这个戒指的大小不合适。戴在一二三四指上都太小了，戴在小指上又太松了。于是迎来大家一阵惋惜的喟叹声。　　蓝藤子眼睛比谁都尖，在盒子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于是不经我允许便打开高声读起来：若歆，这枚戒指送给你。希望可以在你手指上看到。　　我，彻、底、完、蛋！《云上的日子》65　　那枚戒指，终究没能出现在我的手指上。《云上的日子》66　　新年除夕叶恺沨到我家里来。我绞尽脑汁精心烹制了一顿精致的晚餐。换掉了带花色的桌布，铺上雪白的那条。买了两支淡黄色的进口蜡烛点上插在烛台上。搬出家里最漂亮的餐具和水晶香槟杯。放了Norah Jones的歌。烹制了海鲜沙拉，意大利千层面，香蒜面包和耗时最长的烤苹果派。　　气氛浪漫得一塌糊涂，无懈可击的完美。　　看着烛光下的叶恺沨，无法抑制的庞大的爱上他的感觉。并且冲动的想象我们都九十岁的时候还能这样坐在一起听我们今天听过的歌，在烛光下看着对方布满皱纹的脸和爱惜的神情。那样该多好。　　这么想我也知道是自己在痴心妄想。于是想着想着就开始自我诋毁：世界上哪有这等好事！　　那个时候，我希望时间可以永远的停在那里。不要奔跑不要移动，就那样像照片一样定格在那里。　　凡说：短暂也是完美的。如果想要完美，它必然是短暂的。如果想要长久，它就不会完美。如果是你想要的，短暂的你也会去珍惜。如果不是你想要的，长久的也没有意义。　　我想要完美，但也想要长久。这样是不是太贪心了。可面对爱情，谁又会不贪心呢？　　我跟叶恺沨说，这个夜晚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所以我们不要说那些其它的事情。　　很明显，我所说的那个“其它的事情”是指席维。我希望这个夜晚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的世界里不该有第三个人。　　他在烛光的摇曳下点头。影子晃动在Norah Jones轻轻的爵士乐当中。或许是因为烛光的原因，那一刻，我看见叶恺沨的眼睛里游移过一掠忧伤。那一掠忧伤莫名的深刻地印入我的记忆。始终记得那个眼神，或许很多年以后，都不会忘记吧。　　晚上依偎蜷缩在沙发上通宵看电影《那时花开》，《How to lose a guy in ten days》,《情书》和《重庆森林》。看《那时花开》的时候我想我该不会也沦落到最后要让叶恺沨和席维“分享”的地步吧。然后看到最后眼泪流得一塌糊涂。迷恋上那段电影对白：“看电影的人被自己看了，像一个悠长等待的结果是时间未曾流逝，而成长是忘记了提问的回答。然后是回忆比幻想还不真实。电影比爱情更忠于我们。生活是无法被记录的。但可以被歌唱。我们要歌唱，请继续看。”　　一直点着蜡烛。餐桌上的那两根淡黄色的蜡烛已经熄灭。换了两个像可乐罐的淡紫色蜡烛。薰衣草香的。蜡烛的火苗被任何一点微风吹着跳动，在电视屏幕上打出晃动的影子。没有节奏没有韵律。完全的随风摆动。但给人温暖的感觉。　　失眠说，我们总是在不经意间寻找自己的影子。　　我说，影子在身后，我们却总是前望。　　就这样，一年又这样过去。在这个新年和旧年的交接处，我是和叶恺沨一起度过的。很平常的一年，对我来说却是这样的特殊。叶恺沨让这个平凡的时刻变得不平凡，或是说这个平常的时刻因为和叶恺沨在一起所以不平凡。　　零点到来之前我们傻乎乎的齐声倒计时，当数字蹦到0:00的时候一起发出大声地尖叫。然后想起来我们家的表被上学爱迟到的我调快了十分钟。于是一边后悔刚刚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感情一边期待着十分钟以后到来的新年。　　就这样感知幸福。《云上的日子》67　　爱情是什么。不同年龄的人会有不同的答案。爱情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义。因为它从来就不会像物理定律那样的恒定不变。　　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就这样一瞬间的感觉罢了。《云上的日子》68(1)　　我清晰地记得那天他的样子。或许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天他穿了空荡荡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套了一件翻皮的咖啡色外套。那天我们放学以后考试，然后连着上自习，一直到六点。我看见他靠在一棵粗壮的杨树下抽烟。寂寞的姿势。我很惊讶他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更惊讶我竟然不知道他会抽烟。这让我想起当时我对席维说的那句“你连我经常逃课都不知道你爱我什么？”，现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时候了。我连叶恺沨会抽烟都不知道。猛然间我发觉原来自己是这样的不了解他。一直自以为是很了解他，可一个人是那么好了解的吗？　　人是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灵。没人能知道站在自己旁边的人心里真正在想什么。没有人可以的。　　我一边向他奔跑过去一边问他，哎你会抽烟的哦？　　他“嗯”了一声。这个“嗯”让我觉得自己的问题好像很笨很白痴，更让我感觉到陌生。于是我看着他，无话可说。　　然后我听见他说，后天我要回英国了。　　我说，啊？为什么后天就要回去？不是说三月才走吗?　　若歆。　　嗯？　　我们分手吧。　　我惊讶地看着他。这句话从我的耳朵侵入我的身体，并迅速的导致我如木头一般立在那里。僵硬。迟钝。就像第一次听他说“我爱你”的时候一样的头脑发懵。　　他低着头，头发垂下来挡住了他英俊的脸。他没有看我。我想他说的是认真的，语气里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为什么。　　话说出口以后我想真是可笑，当时他叫我做他女朋友的时候我也是问为什么，现在他说分手的时候我还在问为什么。其实我一直也没弄明白我们是为了什么。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这个世界都可笑透顶了。　　若歆，因为我不能总是这样来回来去的跑，这次回来我父母的意见很大，给了我很大的压力，这样下去我们都会筋疲力尽……你不要说了！我打断他。我真的不想听他再说下去，不想。我希望这一刻从我的生命里消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希望是在做梦，一秒钟以后我会像从恶梦中醒来那样睁开眼睛。我希望当天是愚人节，一秒钟以后叶恺沨就会哈哈大笑指着我用看笨蛋的眼神看着我。　　然而我希望的终归是我希望的。我希望的终归不是现实，现实也终归不像我希望的那样。我不是上帝，我无能为力地听到我最不想听到的话，然后被强迫着接受。　　我想其实这个结果我从最开始——他刚转学来的时候就知道了，我知道我们不可能总是在一起。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和叶恺沨分手自己可不可以承受，我一直都告诉自己，要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因为我们不可能永远都在一起，终究会分道扬镳，各奔天涯。我一直都认为自己可以很坦然地面对这个现实。　　可现在，现在这个结果真得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却像是被打懵了一样。连难过也没有了。只是心里空空的，就像那排老杨树的树枝一般，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了。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一点点地瓦解，瓦解，瓦解，全部瓦解……　　冬天的冷风吹过，都散了。　　叶恺沨说，对不起。他看着我，一脸的歉意和难过。　　我突然对着他笑。然后说：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我们总有一天会分开的，所以从一开始就作好了这个准备，所以现在不会很难过的。你看我不是没哭也没不理智吗？你看我不是还能对你平静的笑吗？其实分手也没什么不好分，分就分了呗。反正我老是看你这张脸也都看烦了，你老看我这一张脸也肯定看烦了。无所谓的事情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你那么一脸悲伤干嘛啊？你看你还是应该像我学习，这点小事用不着那么严肃是不是……　　他点了一根烟，低着头猛烈地抽。　　喋喋不休之后，我们之间只剩下沉默在无边无际地蔓延，令人窒息。　　我看着天空的蓝灰色一点点地被一团团的黑色吞噬，覆盖，直至消失。然后我跟叶恺沨说，我该回家了。　　他不说话，继续猛烈地抽烟。　　凝视他三秒钟以后，我又重复了一遍。叶恺沨，我该回家了。　　再陪我呆一会儿好吗。他穿过垂下来的头发看着我说。　　不了，今天的作业很多。我不给自己或他留任何机会。　　他说，我送你。然后把手里快抽完的烟扔在地上，脚踩上去左右转磨。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冷很冷，冷得让人听不到任何的感情，　　就像那天空气的温度一样。我为自己可以发出这样的声音感到惊讶。　　他低着头，右脚来回地捻踩地上的那根烟。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呲呲声。我看不到那根烟，因为天已经黑了。但我知道，那根烟一定已经支离破碎。　　那天我从他身边走开一直到回家，都没有回过头。就那样一直大刀阔斧地往家里走，那么坚决那么果断那么执著。　　路上我看到满街的情侣，还有抱着玫瑰的花童。　　夜晚的这个城市，灯火阑珊，清晰异常。晚风在吹。　　我没有流泪。　　人生中，有些梦想是用来实现的，有些梦想则是用来破灭的。我们看着那么美丽的梦想在瞬间破灭得七零八落，泪流满面地想拾起碎片，却发现拾起的碎片已经无法粘合成原来的梦想，七横八竖的裂痕和细小的错位，梦想的原貌已被损坏，带着时间的伤痕，与碎片无异。然后我们接着为那些或许会实现或许会破灭的梦想而奔波忙碌。我们就在梦想的破灭与实现中完成成长的一次次蜕变。《云上的日子》68(2)　　当我们发现已经可以怀着平静的心态去面对梦想的破灭时，我们便真的长大了。也就开始苍老。　　我们曾经说了那么多的“永远”，我们说我们要永远爱恋彼此。叶恺沨说他会一辈子给我弹琴听，我说我以后要当他的专职摄影师；我们有过那么多的梦想，我们说要一起去法国南部的小镇度假，要拉着手沿着塞纳河散步，说以后长大了要在一个城市工作，说有一天要 在迈阿密举行婚礼…… 我们留下那么多难以成真的美梦，在青春沉醉的光影下。　　两年的时间。不知不觉中我们都长大了，于是不再凭空地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该忘的都忘了，该破灭的也都破灭了。残存的那点美好也将成为心中珍藏的记忆片断。　　我记得曾经在日记里写下过这样一句话，那个时候正好在看三毛的书：　　荷西去潜水了，就这样把自己埋没在蓝色的海里。干干净净地离开，留下身后海水般的悲伤。　　我们就这样走出彼此的生活。　　从此为我们的青春留下一串灵巧的伤感。　　老狼在歌里唱：生活就像是一场电影，比电影还要精彩。　　黑暗如潮。我不知自己该怎样才能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现实。《云上的日子》69　　生活总是最讽刺的。　　叶恺沨就这样走了。一如当初他来的时候一样的突然。悄无声息。就像是我生命里一场绚烂的梦。有开始，必定会有结束。就像黑客帝国里先知说的，Everything has a begin, has an end。梦终究会醒。醒来的时候，面对空空的黑暗终归是什么也没有。　　他告诉我这次他不会再回来，房子他父母已经卖掉了。我听着他讲话，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我只是一直一直沉默着。机场人声嘈杂，刺眼的白炽灯，很多人拖着行李来来去去。还有一些人在空洞地看着显示屏上的班机号。　　他说你一个人在北京要好好的，晚上不要总是不睡觉，不要总是那么大声地听音乐对耳朵不好，一个人不要想那么多，简简单单地生活。　　我点头，说，恩。一如既往。　　他说席维是很好的男孩子比我要好比我要有责任感比我要会关心女孩子，你应该和他在一起，你们会很幸福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对着我微笑，我仰着头看着他那么好看的微笑。低下头的时候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地说，笨蛋！　　这个词就这样轻轻的摔在机场光洁的地面上，碎得无法拼起来。　　他用手捋了捋我的头发，我听见他叹气的声音。很轻，只有那么半声。但我可以感觉到无奈的气息在我们的周围蔓延开来。他说，好了，就这样了。我该入关了。　　我感觉到心里的什么东西被生生地扯开，疼痛着撕裂。破断开来。我不想在最后的时候让他看见我的眼泪，他已经看到过我太多的眼泪。离别的时候，我该坚强一点。至少看起来要坚强一点。我对自己说，你很酷，你很酷。　　然后我抬头看着他的时候，带着安静的微笑。　　他拖着行李把护照和机票递给海关人员，三秒钟以后我们之间便隔了一道无法跨越的护栏。他依然如风一般，义无反顾往前走。我依然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只是这一次，他回头了。在走入那个明亮拐角的时候，他回头看着我。不过一两秒钟而已。我依然对着他微笑。我希望以后当他想起我的时候会想起这个对他微笑的女孩子。而不是泪眼朦胧。然后他转过头刹那间消失在那个明亮的拐角。　　我们就这样告别。《云上的日子》70　　从机场大厅走出来。阳光晃眼的扑面而来。终于哭了。《云上的日子》71　　开始的开始　我对着你的背影说爱你　　后来的后来　我看着你的背影说再见　　面对我的是否始终只是个背影　　叶恺沨走后留过很多的眼泪。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如此长时间地流泪。这些咸咸的液体这样从我的眼睛滑落下来。发现自己是如此的脆弱，发现自己是这样的在乎叶恺沨。在一起两年多，留下那么多的瞬间。回忆起的时候才发现我们拥有过很多。那些瞬间在我脑子里慢放或是快放，闭上眼睛的时候压得我无法呼吸。　　尝试过很多方式去忘却这个人。　　我冗长地睡眠。我想我可以一直一直这样睡下去，永远都不要醒来就这样睡下去。醒来以后望着天花板发呆。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眼睛被刺激。生生的疼。头脑昏沉。他的影子在脑子里不停地晃。如剑如梭。幻逝。于是再次沉沉的睡去。　　我疯狂地读书。买了很多书。流行的，畅销的，另类的，经典的，哲理的，心理学的，考古的，美容的，论述的，自传，神话，传说，传记，网络小说……我让一行行一页页的文字塞满我的脑袋。不想留任何空隙。任何。但他的影子还是见缝插针来回播放。　　我听音乐。金属，摇滚，爵士，古典，民谣，乡村，大提琴，风笛，过时的，流行的，风靡的，怪异的。我听Marily Mason听到脑子爆掉。　　和同学出去玩。去游乐园来回反复坐过山车一直到天旋地转。　　长时间散步。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最后发现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糟了，因为散步的时候脑子总是很空，所以便不停的想他。并且我和叶恺沨一起散过很多次的步。于是放弃散步。　　跑步。跑到心脏差点停跳。《重庆森林》里的那个阿伍每次想哭的时候就去跑步，大汗淋漓使身体里的水分排出体外，这样便不会有眼泪。虽然我知道在生活中模仿电影里的事情是很犯傻的，但我还是试了，而且专门在一个雨天，就和电影里一样的雨天。结果是边跑边流泪，跑一路淋了一路的雨流了一路的泪，哭得比什么时候都伤心。于是我的脑子里同时产生了两种想法：一，电影里的真理有时不适用于生活中。二，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千真万确。　　电影。买了很多恐怖片，日本的，美国的，欧洲的。一直不停地看。恐怖片还是很管用的，紧张到极点的时候我的确无法想叶恺沨。所以变本加厉地吓唬自己，专门挑午夜的时候关掉所有的灯，留着电视机散发出冷利的光。结果是不由得想起刚和他认识的时候也是看恐怖片所以拉着他陪我。于是恐怖片同样被我否定。接下来我看爱情片。或许是想以毒攻毒。我看好莱坞的经典爱情，看欧洲的细腻爱情。想使自己留更多的眼泪。于是看了很多狠赚眼泪的爱情片。看到后来电影完结之后依然无法停止流泪。于是转看喜剧。我看无聊的喜剧比如《Mr.Bean》，看好莱坞的轻松戏剧。可狂笑之后心里空空的难过。　　买了一盒拼图。坐在地板上面对一千块的拼图慢慢拼。拼到后来对着半张拼好的拼图想着“我们的爱情就这样无法拼凑起来，七零八落，破碎不堪”……　　砸掉一些废旧玻璃器皿听见爆裂的声音尖锐的刺透自己。最后楼下的邻居上来敲门问我出了什么事。笑着对他说不小心把花瓶砸碎了。　　扯着嗓子唱歌。本来就没有调，却去唱玛丽亚·凯利或是席琳·迪翁的歌。唱到最后流着泪无法继续。　　长时间地上网。与数个人同时聊天。乐此不疲地回答着同样的问题。周旋于自己控制中。我只和异性聊天。很快收到了无数个“我爱上你了”。飞快地敲打键盘。一直到自己的手指僵硬。发现这样真的很无聊。只是更加想念叶恺沨。　　像很多失恋的女人那样逛商店。买了很多的衣服。饰品。试衣服的时候对着镜子突然想到“叶恺沨会喜欢我穿这件衣服”。于是逃离商店。　　用汽车的速度骑自行车。速度让我飘飘然，飞快地看着自己微笑着超过一辆又一辆的车，遇到红灯的时候突然捏闸自己差点被弹出去。过了路口之后继续加速，我在实验自己到底可以让这辆车跑多快。最后差点撞倒人。　　百米冲刺的速度去爬香山，两千节台阶我不停下来一直跑上去。然后倒在山顶大口的喘气。那样的累，累得想流泪。　　最后终于放弃。面对着丝绸般的黑夜袭来。叶恺沨的影子在我的脑子里肆虐地奔跑。我无能为力。就这样任他而为。静静地看着我们的曾经我们的爱恋我们的回忆。满面流泪。　　面对生活我们都很渺小　很多事情我们无法左右　　我们希望遗忘或记住的　最终会变化　　时间可以抹掉很多东西　不过是生命里的一段插曲《云上的日子》72　　小晗知道叶恺沨走了之后几乎是每天打电话给我，课间中午的时候也会来班里找我，她说她和那个叫奎子杨的男生也已经分手了。这句话她是笑着说的。就像秋天里她在说那句“忘记一段感情的最好方式就是再次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的表情。她是在笑，但我知道她心里一定不是在笑。一定不是的。　　只不过，她已经学会了用笑容来代替眼泪。　　她给了我一张色彩对比很鲜明，看了让人心情会好起来的贺卡。里面写着这样的话：　　“你说你遗失了爱，我把友情用力塞进你手心。　　我狠狠瞪着你，我说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你知道吗，有一样东西它无需山盟海誓也会天长地久。　　有一类感情，它无需巧克力玫瑰和情话也一样甜美。　　有一个秘密，它吵吵闹闹也会追追打打。孤单时也会泡咖啡给你暖手。　　有一种魔力，它没有太阳般的热烈，也没有月亮般的柔情，却始终散发光芒。　　在你看得到或是看不到的地方。　　这样的东西，叫作友谊。这类感情，叫作温暖。这个秘密，就是朋友。这种魔力，就是星辰。　　友谊，温暖，朋友，星辰，不够灿烂，也很美丽。　　难过时无力时记得找一个朋友，也许她不能帮你什么，但她会始终守在你的身边。　　友情只需一个掌心去包容他。简单快乐永恒……　　打开抽屉的时候我看见我在认识叶恺沨的这近两年的时间里写了三又二分之一本的日记，所有的日记本都是一个牌子的同一种款式都是黑色，都是像时尚杂志那么大的型号。粗略地算一下我写了17万字。两年多的时间里我写了17万字的日记，我看着我的抽屉里整整齐齐摞着的日记本，很欣慰地难过。　　小晗说，烧日记代表告别过去重新开始。所以应该把以前的日记烧掉。　　而网上的文章里说，不要做那种烧日记撕照片一类三流电视剧里才出现的事。　　我们没有照片可撕。想起来真是可笑，我们居然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连张照片都没拍过。我也舍不得把这些日记烧了。因为我想为我们一起走过的时光留下一些纪念，等我们年老再重逢的时候，我可以把这些日记拿给他看，然后颤颤巍巍的跟他说，老叶啊，你看看这是我年轻的时候写的日记，你看看咱们年轻的时候还有过那么浪漫的事呢，你记不记得……　　其实，我不过为自己的留恋找了个理由罢了。　　我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那三又二分之一本日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发现读自己的日记会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那些从手指间流失的时间，原来都这样凝固在日记里。那些钢笔漏水洇下的墨迹，日记本上两颗巨大无比的心，随手画的卡通，错别字或是划掉的句子，甚至沿着字迹洇展开来的眼泪的痕迹。那些心情的写照，那些随意的记录。那些泪水那些笑脸，那些难过那些快乐，那些疼痛那些甜蜜，那些寂寥那些热闹。都这样真实的被我记录下来。重读的时候，这些文字让我想起写它们时的感觉，这些缤纷杂乱的感觉曾让我感到窒息。　　我那样仔细地看着自己写下的过去时光。笑了，又哭了。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你把我的数学练习本抢走了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你在夕阳下冲我笑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我在你语文书的最后一页倒着写下了我的名字《云上的日子》73(1)　　收到一封信和一张明信片。　　邮箱里总是很少有来信，但我还是每天按部就班地在回家的时候往信箱里看，寻找会不会有信躺在里面。有时候父母会发来明信片，从不同的地方，上面有问候，还有漂亮的图片。不过更多的时候，是煤气公司的广告。　　那张明信片和信都是从大英帝国飘洋过海寄过来的。明信片躺在信的上面。是父亲寄来的。他说他在伦敦开一个会议，之后就是一些常见的问候。明信片上的图片是伦敦的大笨钟。看见父亲的笔迹时，一种隐隐的失落感油然而生。我想或许我还在期待着什么。不过就这么轻易地被打碎了。　　下面的那封信，不猜也知道一定还是父亲写的。　　于是一边往电梯间走一边拆信。漫不经心，并且告诫自己，不要老是神经兮兮的期待什么了！可打开信的时候我还是失声叫了出来。　　因为那是叶恺沨的笔迹。　　我花了五分钟把信看完，又花了二十五分钟细读了三遍以确认自己不是幻想症发作，其间共说了27次“不会吧？”和14次“哎呀呀”，外加两个“Oh my god!”然后躺在我那张天底下最舒服的床上，瞪着煞白煞白的天花板。有一个词可以极其准确的形容我当时的感觉：欲哭无泪。　　基本上来说呢，叶恺沨是把整个我们爱恋的过程用五页纸倒叙了一遍，那种作文纸，每页400字。近两年的时间就精炼成了2000字。真是简练啊！这让我再一次称赞他的文笔有多么多么的好，明明很平常的事情到他的手底下一写就变成那么美好的事情了。这是天分啊！然后我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就是：那天在操场上，叶恺沨和席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干了什么。他用两页半的篇幅写这件事情。我发现，我们那近两年的爱恋时光又“减肥”了——浓缩成1000字了。于是我开始为那些时间的逝去感到不平。当然，当时的我是无法以这样平常的语序去叙述我的感觉的。　　在真的感情面前，再理智的人也会失去理智。何况，我本就不是十分理智的人。于是我按照我大脑的第一反应做了我认为应该做的事情：给席维打电话。　　当事实十分出乎意料的时候，就会想要求证。　　喂？　　我是萧若歆。　　哦，是你啊。怎么想起来打电话给我？　　听说你生病了，所以打电话问候你啊。　　呵呵，我没事。　　没事一个星期都不来上学？　　嗯……　　席维啊，我问你件事情，你可要坦白啊。　　我什么时候跟你不坦白了啊，你问吧。　　那个…嗯…你是因为被叶恺沨打伤了所以没来上学，对吧？问完这句话我突然发现这句话在他听起来很有可能是一种怜悯的语气。这可是很糟糕的事情。不是我的本意。　　他不说话。这时我开始相信叶恺沨信里所叙述的是真实的了。因为如果他们没有打架，席维会很坚决地否认。　　席维，我知道你们说好了这件事情不告诉我。可是你知道吗？我已经和叶恺沨……分手了。他几天之前就回英国了。这件事情是他写信告诉我的。　　他继续沉默。　　席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只是想弄明白，如果留下什么疑问，会一直牵挂着。　　还是沉默。　　于是我也就此打住。电话里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隐隐约约。　　若歆。那天我们是打架了。因为你。　　你对他说了什么？　　若歆。坦白地说，我恨他。因为很多时候我看到你都不快乐，眼睛里满是忧伤。我知道是因为他。他在你需要他的时候跑到英国去，如果他爱你，怎么可能舍得把你一个人留下呢……　　席维！我打断他的话，他去英国是因为家里的安排。不是他自己选择的。　　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是那样的力不从心。自己似乎是在为他辩护，是的，为这个两周前离我而去的叶恺沨。但这样的辩护，似乎连自己都骗不了了。　　若歆，爱一个人是不会让她眼睛里充满忧伤的。或许他是爱你的，但是他不能让你快乐，不要否认。他根本无法给你安全感！　　我在电话这边听着，想到这样一句话：He can get me, but I can never reach him。我还想要为叶恺沨辩解些什么。我想说他给了我安全感，前所未有安全感；我想说他让我很快乐，发自内心的快乐，甚至无法用语言去表达；我想说他是爱我的，我很确定这点……但终于是没有说出口。　　席维，这些话你都和叶恺沨说过是吗？　　他不说话。　　席维？　　我在点头。他说。　　就这些吗？　　差不多吧。　　这一个“差不多吧”给我了一个十分明确的信息，那就是：绝对不止这些。那些我不知道的语言，一定十分具有攻击性，以至于席维在电话里还有叶恺沨在信里都不愿阐述完全。虽然叶恺沨在信里提到了，但也没有说清楚。我想那些话一定刺伤了他。　　挂断电话。我把思路尽力打理清晰。不带任何个人感情色彩的简单叙述，这件事情是如下这样的：　　那天中午席维把叶恺沨找来，想告诉他自己决定和他公平“争取”我，理由是人人都有机会。叶恺沨听了当然不高兴，于是就出现了蓝滕子听到的那句“她是我的”。这个“她是我的”让席维听了感觉更不舒服。于是你一句我一句，两个人的口气都渐渐充满了火药味而且越来越浓。然后，叶恺沨打了席维。席维还手。造成两个人扭打在一起的情景。《云上的日子》73(2)　　如果带上个人感情色彩的唆一点叙述这件事，就是这个样子的：　　那天中午席维约叶恺沨来学校，说有事找他。叶恺沨想着谈话的对象是席维，情绪自然不是很好。当他听见席维居然明目张胆的对他说“从现在开始我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公平竞争”萧若歆的时候，觉得这小子实在是太嚣张了！心里虽然很气，但嘴上还是以一贯冷静的语气挤出了四个字“她是我的”。这四个字像四根火柴在席维心里划燃了四把火，当然， 是怒火。于是他开始对叶恺沨的“她是我的”进行冷嘲热讽的抨击。他冷笑，眼神不屑，他说“你以为她是你的？你知道她心里都想什么吗？你根本不知道”……“你一个人跑到英国去，每天放学都是我送她回家”……“她几乎每天都到篮球场来看我们练球”……“放假的时候她每天和我通话在一个小时以上”……“她说她和我在一起很快乐。你呢？你能给她什么？除了忧伤就是眼泪！”席维这些断章取义的表述，叶恺沨简直听得目瞪口呆！虽然表面上还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但那对男孩子极其重要的自尊心，被深深打击了。他忍耐着听，但终于无法忍受。头脑里像烧着了一样。然后，他打了席维。想维护什么或是想制止什么。接下来操场上便出现了两个酷男扭打在一起的壮观景象。并且，其中一个，被打得落花流水。这个可怜的人，便是席维。　　我看着叶恺沨给我写的信以散落的姿态躺在我的床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空荡荡的房间里，轻薄的纸页。我，该想什么呢？《云上的日子》74(1)　　寒假的期末考试就在我复杂的心情中结束。我奋命的死记硬背那些我一点都不感兴趣的课文片断还有成十成百的问答题。最后我看着不满的分数，满足感在心里空空地摇荡。　　那个寒假我去了英国。护照上同样出现了一个漂亮的英国签证，虽然是短期的签证，但依然精致。从使馆的小窗口取出护照的时候，我盯着那个签证好半天。然后拎起电话订机票。我知道，这是我活了17年以来做过的最冲动的一件事情。　　我对小晗说我很想去英国，也许是想去寻找一个我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也许是想让自己死心。小晗说去吧去吧，就是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了。我捶了她一拳说我不回来留在那里等死啊！　　于是就这样拎着简单的行李进机场，从叶恺沨曾经消失的那个明亮的拐角拐过去。办理好手续以后我坐在候机室干净的落地窗旁边看机场跑道上一架架的飞机。滑行，起飞，转弯，或是停靠。各自占有一席之地。互不打扰。　　突然间，产生到一种强烈的迷失感。不知道自己要到英国去干什么。似乎是在做一件冲动的傻事。　　但依然站起来，加入到登机的队伍当中。　　飞机起飞，整个身体的重量负在靠椅上。飞上云端，阳光灿烂。云在脚下，雪白一片。一团团的云挤在一起，凹凸不平，像是印上脚印的南极雪地。　　这里，是否就是我17岁的天空。　　在阴冷的冬日里，叶恺沨惊讶地看着我。我想他誓死也想不到我会跑到英国来。更没想我会跑到他学校门口等他，和他当时在学校门口等我的姿势都一样。背靠在门上，侧脸看着校园。片刻之后他恢复一如既往的沉着。他问我怎么会来英国。我说我期末考试考得不错父母奖励的。他又问我住在哪儿，我说住在母亲的朋友家里。他“嗯”了一声。说你们现在的学习很忙吧？我说，嗯。表示默认。　　伦敦的冬天，冰雨连绵，少雪。大雪，纯粹是罕见。但我去的那天，下起了大雪。人们纷纷从房子里跑出来看雪，玩耍。一片热闹。有孩子发出惊喜的尖叫声。从北京到伦敦，孩子们面对惊喜时候的表情却是同样的。　　叶恺沨开玩笑说，你一来就把雪也给带来了。　　他带我逛校园。大雪覆盖了足球场和网球场，上面有孩子们踏出的脚印。叶恺沨介绍说这所学校已经有几百多年的历史了。建筑古典，还有一座白色的小教堂。很高，教堂顶的十字架上有飞鸟盘旋。教堂旁边是一面湖。形状不规则，总的来说像是个椭圆形。湖上也被白雪覆盖。结冰了，但没有人滑冰。叶恺沨解释说，冰太薄，怕会有危险。五栋独立的教学楼，一栋教师办公楼，两栋宿舍楼。砖砌的，棕红色，偏暗。典型的欧洲古典建筑。　　我当即理解什么叫作差距了。比起他英国的学校，北京的这所学校就像简陋的集中营。豆腐块大的校园，千篇一律的教学楼和宿舍楼，死气沉沉。　　走到一栋较矮，形状与其它建筑不同的楼前面，叶恺沨说，这是我们的音乐厅。　　迟疑一下，跟着他走了进去。暖气很足，一片温暖。音乐厅很大，看不出来是学校的音乐厅，和正规音乐厅没什么差别。当然是好一点的音乐厅。椭圆形，两层。靠椅是用灰色的丝绒包着的。让人感觉肃静。　　舞台中央，摆了一架九尺的黑色三角钢琴。　　我感觉到什么，并且我知道，叶恺沨也同样感觉到了。因为那一刻我们之间蹦现了一丝尴尬。只是那么一闪，但我们都感觉到了。这架钢琴，它触碰到了一些什么。　　不过都没说什么。　　冬天的伦敦很冷。阴湿。　　一起在他曾经提到过无数次的泰晤士河畔散步。看到路边的咖啡店里飘出温暖的气息。他一直在抽烟。默默无语。突然间，感觉到不知所措。　　这样冷的冬天。河水依然流动。原来这样冷的气温下水还是可以不结冰的。　　一位哲人说，你永远无法两次踏入同一条河，因为当你第二次踏入它的时候，它已经流过了。　　走进一家咖啡店，坐在窗边。落地的玻璃墙，可以看见外面的河。我把整杯咖啡捧在手里，双手渐渐温暖起来。脸上不知不觉间一直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彼此的生活。唯独没有说到“我们”。突然间觉得自己来英国是件很愚蠢的事情。很多事情与自己想象的相差很远。但也许我就是需要这样一个现实的冲击，好让自己安静下来。并且冷静一些。不过是过了一个月，但似乎，已经改变了很多。好像回到初三最开始的时候，单纯的朋友。欢畅地聊天，伴有笑声。　　就在那一刻，就在叶恺沨仰头喝咖啡的那一刻，我感到平静。我清楚地知道，我们的爱恋，已经被埋在心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