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尽情地吃着,想起以前的革命者,他们都心潮澎湃:那些人肯定是被迫满足于储备的菜豆和压缩饼干。 “只有这样才是革新。”朱丽说。她已忘掉了她的厌食。 他们一起边唱歌边洗碗盘,“假若母亲看到我,肯定会愕然大惊。”朱丽想。她从来强迫不了她去洗碗。而在这儿,她却乐意干。 午饭过后,弹着很蹩脚吉它的一个男孩在台上念着无精打采的歌谣。人们一对对的在草坪上慢慢地跳着舞。保尔邀请了艾丽扎贝特,一个很丰满的女孩子,合气道俱乐部的女骑士们曾自发认她为领导。 莱奥波德向佐埃鞠躬,他们也手挽手地跳起舞来。 “我不知怎么会让他唱歌的!”朱丽盯着做作的歌手说,“给我们的革命造成矫揉造作的一面。” “在这里一切类型的音乐都有权利表现。”大卫提醒道。 纳西斯正与一位肌肉发达的家伙开着玩笑。那人向他解释他如f1J练健美来保持身材。嘴里还含着冷盘菜肴。他问纳酉斯是否从来没有想过把橄榄油涂在身体上使肌肉更加突出。 姬雄邀请弗朗西娜,他们搂抱着跳了起来。 大卫向一位金发女骑士伸出手,没有笛子他的舞也跳得很好。大概是依赖着那位娇小舞伴的缘故吧,革命至少使他忘掉了他的慢性关节风湿病。 人家都意识到这种状况是短暂的,都想好好利用一下。情侣们互吻起来。朱丽看着他们,既高兴、又嫉妒。 她记录道: 革命常规5:总之,革命是刺激情欲的药剂。 保尔贪婪的吻着艾丽扎贝特。对他而言,一切感觉都让他感兴趣,而最大的快乐莫过于通过嘴和舌头来体验。 “朱丽,你跳舞吗?” 经济学教授站在她面前,她吃了一惊:“啊,你,你也在这里?” 当他说到他参加了他们乐队的音乐会,然后又加入了与警察部队的战斗,而且每一次都其乐无穷时,她就更加吃惊了。她想,很显然,老师也可以成为朋友。 她看着悬在那儿的手。这种邀请对她来说有点不合适。在老帅与学生之间,存在着一堵难以逾越的墙,他显然是准备迈出这一步,而她则不。 “我对跳舞不感兴趣。”她说。 “我也是,我讨厌这样。”他拉起她的胳膊说。 她让他带了几个节拍,然后松脱出来。 “对不起,我实在没有这种心思。” 经济学老师目瞪口呆。 于是朱丽抓住一个女骑士的手把它放到经济学老师的手里。 “她比我跳得好1000倍,”她说, 她刚刚离开,一个极瘦的男人就在她前面说:“我可以自我介绍一下吗?行还是不行?我还是介绍一下吧:伊旺·波蒂莱,广告销售员。我偶然被你们的小节日卷了进来,可能有些事情我要向你建议一下。” 她没有回答,只是放慢了脚步,这已足以鼓励他了。他加快语速,以便更好地吸引她的兴趣。 “你们的小节日搞得真是不错,你们有一块地方,又有一大堆年轻人聚在这儿,一个摇滚乐队,未来的岂术家,所有的这些肯定会引起大众的沣意。我想应该找一些赞助者来使舞会进行得更精彩。假若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跟汽水厂商、服装厂商联系一下。可能还有电台。” 她把脚步放得更慢了。那个人则以为这是她赞许的标志。 “你们没有必要让人去炫耀,只是随处插了几面小旗而已。但是这样肯定会给你们带来一些钱,用来改善你们的小节日的设备。” 小姑娘犹豫了。她停了一下,一副心绪不安的样子。她盯着那位君子。 “对不起。不要。我们对此不感兴趣。” “为什么不要呢?” “这不是一个……小节日。这是一场革命。” 她恼火了,因为她非常清楚,没有伤亡者时,一般的想法是:他们的聚会只不过是一场简单的露天游艺会。要把它变成广告博览会还有的是时间。 她生气,干吗一定要流血,人们才把革命当真? 伊旺·波蒂莱说得更动听了:“听我说,别人不会知道的。假若你改变主意的话,我保证与我的朋友们联系上,而且……” 她把他弃落在舞蹈者中。她想像着法国的大革命,在血红的三色旗中,一面燕尾旗在叫嚷着:“喝‘无套裤汉’酒,迷恋清凉与酒花的真正革命者之酒。”为什么俄国的大革命不举着伏特加酒的广告牌,古巴革命不打香烟广告呢? 她又来到生物实验室。 她紧张兮兮,但她让自己平静下来。她一心想成为生命专家,于是便又打开《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学习新的革命经验。镜子中的倒像向她展开了作品中的新作品。 她把每一次的经验都在空白处记录下来,突出错误与革新。带着勤勉与细心,她希望能把革命的大规律提炼出来,找到能够在此时此地运作的乌托邦社会形式。125、百科全书:傅立叶的乌托邦 查尔·傅立叶是个呢绒商的儿子,1772年出生于贝藏松。从1789革命起,他就表现出对人道的惊人志向,他想要改变社会。1793他向督政府成员解释他的设想,但遭到他们的讥讽。 从此他便决定过平淡的家庭生活,成为出纳员。当有空闲时,查尔·傅立叶仍追求着他固执的念头,寻找一个理想的世界。他在几本书中描写了最微小的细节,包括在《社会化工业化新世界》里。 这个空想者认为:人应该在1600到1800个成员的小共同体中生活。用这个被他称作法朗吉的共同体来代替家庭。没有家庭,便有更多的亲属关系,更多的权力关系。政府被缩小到最低的限度。每天大家都一起在中心广场上作重大决定。每个法朗吉都住在一个被傅立叶叫作“法伦斯泰尔”的城居中。他非常确切地描写了他理想的城居:一个三至五层的城堡。底下的道路夏天通过洒水而凉爽,冬天通过大壁炉而暖和,在中央有一个治安塔,那里有了望台,排钟,查普电报,夜岗。 他想把狮子和狗进行杂交,创造出一种新的驯良品种。这些狗狮同时用来当坐骑和“法伦斯泰尔”的看守者。 查尔·博立叶用信把他的想法寄往世界各地。他坚信,假若人们都照它实行的话,法伦斯泰尔的居民就会自然进化,而且可以在他们的器官上看出来。这种进化尤其是表现为:胸脑上长出第三只胳膊。 一个美国人按傅立叶的设想建立了一个忠实的法伦斯泰尔。由于建筑上的问题而彻底失败了。用大理石墙造的猪圈是照管得最好的地方。但问题是人们却忘掉了要准备门,最后只好用起重机把猪吊进去。 傅立叶的信奉音所造的类似的法伦斯泰尔或是同一思想的共同体到处都有,尤其在阿根廷、巴西、墨西哥和美国。 傅立叶死时否认了他所有的信徒。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Ⅲ卷126、“手指革命”的第二天 警报赞尔蒙。 起床吵吵嚷嚷。昨晚,所有蚂蚁睡着时都梦见了“手指”的未来技术,和它们的无限应用。而今天早上,辛辣费尔蒙却充满了“手指革命者”的营地。 警报! 103号公主竖起触角,其实,还没到早晨。这种光和热绝不是来自太阳的升起。在松树的庇护所里。那些蚂蚁们有一个届于自己的小太阳。这叫做……火灾。 昨晚,火技师蚂蚁让火碳靠近一片干叶子就睡着了,这样就足以让它燃烧起来,几秒钟时间,其它的的叶子也着火了,没有一个蚂蚁能作出反应现在,美丽的桔红亮光成了闪亮的食肉魔鬼。 逃命吧! 一阵恐慌。所有蚂蚁都想尽快从树洞里出去。还有一个问题是,它们所认为是松鼠巢的东西好像的确是一个松鼠巢,可是里面它们认为是苔藓的东西却不是苔藓。那是松鼠自己。 那只大动物被火弄醒了,一跃冲出洞口,把过道上的一切都打翻了。蚂蚁们被推到了空心树干的最里头。 它们掉进陷阱里面。由了跌落气流的煽动,火变得更大了,烟把它们包围起来,令它们几乎窒息。 103号公主拼命找着24号王子。它放出呼唤费尔蒙。 24号! 但它想起来了:第一次征军时,那个可怜虫就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老是倒霉地迷失自已, 火大了起来。 每一只蚂蚁都尽所能地寻找生机,蛀木蚁用大颚大口大口地咬着树壁打洞。 火蔓延着。现在长长的火苗巳触及了里面的墙壁。那些反火派说早就应该听它们的:火应该禁忌。其余的则回答说现在已不是争吵的时候了。谁对谁错都不重要,要紧的是无论如何都要救出自己的身子。 那些“手指派”蚂蚁努力以求爬上墙壁,但一次次地摔下了来。它们的身子陷入燃烧的干叶中,很快便烧了起来,它们的硬壳熔化了。 然而,火可不是只有害处。它给那些靠温度维持灵敏度的昆虫增加了能量。 “24号!”103号公主喊道。 没有丝毫24号王子的踪影。 这可怕的景象使103号公主想起了电影《飘》中的惊险一幕:亚特兰大火灾。然而,那个时刻在“手指”的电视里却并不忧伤。想不到在这儿这么快就重演了这一幕。 “找不到它的,我们试试从那边出去吧。”5号在混乱中喊道。 因为103号看上去还想为找24号而耽误自己,5号便催促它,向它指明一个刚刚被一条蛀术蚁打通、而又已被一个太肥的甲虫重新堵上的树洞。它们用颅盖敲着,用脚推着,要使它解脱出来,但它们的力气不够。 103号考虑了一下。没有管理好“手指”的技术已造成了损害,用另外一个管理好的“手指”技术肯定能把它弥补过来。它叫12个探险家捡起一支树枝,插入空隙里,以便把它当杠杆用。 尽管103号说了许多理由,但已经见识过在鸟蛋上杠杆毫无用处的队员们一点热心也拿不出来。但不管怎么样,没有准能提出其它的解决办法,而且也没有时间再去考虑其它想法了。 所以,蚂蚁们把小树枝插了进去,坐到端部撬。8号悬在半空中,用腿拉着,好让份量更重一点。这次行了。它们的力量慢慢放小,那只凑热闹的甲虫解脱了出来。这个火盆终于有了一条生路。 奇怪的是离开这个活跃、暖和的亮光后,在外面却只有黑暗与寒冷。 但夜并没有长时间黑暗下去、因为,一下子,整条树都变成了火把。火真的是树木的敌人。所有蚂蚁都飞奔着逃走,触角折迭在后面。突然一阵爆炸的热气把它们甩向前去。 在它们四周,各种昆虫都惊惶失措地奔跑着。 火失去了它的腼腆。它变成一个不断长高放大的巨魔,虽然没有腿,却一直在紧跟着它们。5号的腹部末尾烧了起来,它在草丛擦着把它熄火了。 大自然战栗着,炫耀着它紫色的脸颊。草红了,树木红了,大地红了。103号公主跑着,匣子里装着红色的火。127、完全沸腾 第二天晚上,摇滚乐队自发地创建起来,相继上台。8只“蚂蚁”不再演出了,他们聚在他们的音乐俱乐部房间里商磋。 朱丽显出越来越果断的语气说:“应该让我们的蚂蚁革命起飞了。假若我们不行动起来,事情就会像蛋奶酥掉下来一样。我们这里有521人,要利用一下这个养鱼塘,彻底利用一下所有人的主意和想像力。我们在一起的能量应该大下其系数之和。” 她停了下来: “……1+1=3以作为我们蚂蚁革命的口号。” 其实,这个句子已经写在了飘在旗杆上头的旗帜上去了。他们只是在重新发现他们已有的东西而已。 “对,这比‘自由、平等、博爱’更适合我们,”弗朗西娜承认说,“1+1=3表示才能的融合比简单的相加要优越得多。” “一种社会制度达到登峰造极时才会这样。这是一种美丽的乌托邦。”保尔说。 他们确定了他们的口号。 “现在,我们要拿出动力来让他们跟随我们,”朱丽说,“我建议,我们先考虑一个晚上,明天早晨再聚在一起。每个人都提出他的杰作,我要从中听到最能表达他所能的独特方案。” “每个被采用的方案都要切实施行,以便给革命提供财政来源。”姬雄明确道. 大卫说学校也有电脑,联上英特网,它们便可以把蚂蚁革命的思想传播出去。同样可以用它们来建立公司,这样,不出学校也能挣到钱。 “为什么不搞一个远距离服务器呢?”弗朗西娜说,“这样人们就可以在远方支持我们,给我们捐赠,给我们提交方案!通过这种传送,我们就可以输出我们的毕命,” 大家都赞成这些个建议,没有调制调解器,他们便用信息中继器来传播他们的想法,与墙外面结成一个互助网。 外面,第三个晚上的节目比前两天还要疯狂。蜂蜜水流洒成河。男该们和女孩子们在火堆周围跳着,舞着。人们一对对地在火堆旁搂抱着。高级的大麻香烟萦绕着操场,发出鸦片的香味。铜锣敲打着造就出狂热的氛围。 然而朱丽和她的朋友们并不去跳舞。“蚂蚁”们每一个人都在一个教室里,精雕细琢着他们的方案。 接近凌晨3点钟的时候,感到精疲力竭、而且吃得越来越多的朱丽认为大家都该睡觉了。他们整晚都躺在咖啡馆下的排练室里,那里是他们的巢穴。 纳西斯把环境重新装饰了一遍。他找到的所有装饰物就是床单和被子。于是,他把它们到处乱扔,几层几层地厚厚盖上地面、墙壁,甚至天花板。莱奥波德认为,在这些建筑里应该有一间类似的小室,没有直线、没有墙角,只有凸出的、可调整的软地板无限延伸。 朱丽赞叹这种布置。其他人很自然地,没有丝毫羞愧,打着滚紧贴着她。他们想,能够这样待下去真是太好了。朱丽像埃及木乃伊一样用被子裹紧自己。她感到紧贴她的是大卫和保尔。姬雄在床的另一头。她梦想的毕竟还是他。128、百科全书:开放场所 现在的社会很虚弱:不允许有才能的年轻人出现,或者只有通过重重筛选,渐渐把他们的兴致都扫完以后才让他们冒出来。应该建立一个“开放场所”网,使每个人都不用文凭、不用特别的推荐使能够在那儿把自己的作品展示给公众。 有了“开放场所”,一切都变得可能。例如:在一个开放的剧院,所有的人都可以演出他的节目,用不着事先接受选择。不可缺少的是:最少在演出前一小时登记一下(用不着出示证件,只要注明他的名字就行了),还有就是节目不要超过6分钟。 用这样一种制度,公众也许会接受到一些喝倒采声,但是,坏的节目会被人们嘲骂,而好的节目则会保存下来。为了这种剧场在经济上可行,观众须用平价买票进场。他们会很乐意。在两个小时中,他们有权利看到多姿多彩的戏剧。为了保持趣味性,避免两个小时中蹩脚的新手络绎不绝,被批准的熟手会定期来扶持申请演出者。他们将利用这种公开剧场作跳板,哪怕是宣布说:“假若你们要看戏剧接下来的部分的话,某天到某地来。” 然后,这种开放场所可以这样安排: “公开电影”:10分钟长度的电影新手之作。 “公开演奏厅”:给未来的音乐人和歌手。 “公开陈列廊”给发发明家和艺术家同样必要的空间。 这种自由展示制度可延伸到建筑师、作家、信息专家、记者……它逾越了行政上的繁琐,这样,那些专业人员便有了一个征募新人才的地方,不用再通过传统方式没完没了地筛选了。 小孩、青年、老人、漂亮的、丑的、富裕的、贫穷的、本国人或外国人,所有的人那时却有同样的机会,只用唯一的标准——他们工作的才能和创新来评判。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抖全书》第Ⅲ卷129、缺水 火需要风和临近的燃料才能发展蔓延。而两者都没有时,大火便仅仅在吞噬着那棵树。一阵突然的毛毛雨把它压了下去。可惜的是这雨水很快便不下了。 那些“手指革命者”点了点数。队伍稀稀拉拉的。很多蚂蚁都死了,而且那些死里逃生者也骚动不安,它们更愿意重新回到祖宗的窝里或它们的史前丛林中。在那儿。夜里不用担心被食肉的火苗吵醒。 蚂蚁和“手指”同是杂食性动物,“手指”可以吃的有可能蚂蚁也可以吃。周围的蚂蚁都不相信。15号大胆地抓起一块烤过的昆虫遗体。它用大颚撕下一条烤蟋蟀的腿,把它送到唇边。它连一小块都还没尝到就痛得跳了起来。太烫了。15号发现了这种美食的第一条规律:要吃烧过的食物,应该先等它凉一点才行。这次教训的代价是:它的唇端失去了知觉,接连几天,它了解一种食物味道的方法是用它的嗅觉来嗅。 但是这个主意却被接纳了。所有蚂蚁都尝了尝烤过的昆虫,觉得确实是好吃多了。烤过以后,那些甲虫更松脆了,它们的外壳碎了,不用那么长时间去嚼。那些烤过的鼻涕虫颜色变了,更容易被切开。蜜蜂烤过以后充满焦糖美味。 蚂蚁们又冲过去吃那些遭难的同伴,食欲战胜了害怕,它们的本胃和公共胃都胃口大开。 103号公主总是惶惶不安。她的触角悬在眼睛上,低了头。 “24号王子在哪里?” 她到处找他。 “24号在哪里?”她左奔右走,一遍一遍地说。 “她完全迷恋这个24号了。”一个年轻的贝洛岗蚁说。 “24号王子。”另一个确切地说。 现在,所有的蚂蚁都知道24号是雄性,而103号是雌性了。而且就这样,在这种交谈中,产生了一种新的蚂蚁行为:对一名蚂蚁生活的说长道短。因为在“手指革命”中还没有报刊,所以这种现象并不成大气候。 “24号王子,你在哪儿?”公主喊道,越来越焦急。 它在死尸中游荡,寻找着它丢失的朋友。有时,它甚至要求某些蚂蚁放下它们的食物,以证实不是24号。其它时候,它则把一段头与胸廓碎片连起来,试着恢复它失去的同伴的原样。 它最终颓丧地呆在那儿,不再坚持。 103号公主瞥见了远处的火技师。在灾难中,那些责任者总是逃得最快。亲火和反火两派爆发了一场争吵,但因为蚂蚁们还不知道犯罪,也不知道裁判。而且它们又都贪吃这些分散的烤熟美食,吵架就不再继续了。 103号公主忙着找出24号,5号便替代它为队伍的首领。它把队员组织起来,建议离开这个死亡之地,再往西去发现新的牧场。它说贝洛岗还处于白色布告牌的威胁之下,又说假若“手指”控制了火和杠杆——两种它们已估量过损伤力的技术的话,他们肯定一样会把他们的城市和周围的一切都毁掉的。 一个火技师蚂蚁坚持要收回一块火碳,把它放到空石块中保存起来。起初,大家都想制止它,但5号知道这可能是它们能够幸存到巢中的最后一张王牌了。因此,3只虫子负责运着空心石和它那桔红的火碳,好象是“手指神”的圣约柜一样。 两只蚂蚁看到队伍维护着破坏性如此大的火,都怒气熏天,恨不得把它扔掉。它们最后只剩下33个蚂蚁了,12个探险家和103号公主,还有几个科尼日拉的无关紧要角色。它们随着太阳的运行前进,它在天空好高啊!130、8根蜡烛 第三天,8个人一大早就起来琢磨他们的方案了。 “我们最好每天9点都在信息实验室里碰头,把一切都调整到位。”朱丽提议。 姬雄第一个坐到同伴圈的中央。他宣布说,现在“蚂蚁革命”的信息服务器已经在因特网上运作了,它早上6点钟连通,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个访问者了。 他打开一个荧屏,展示出他的服务器。在显示页上,有他们的3只丫形的蚂蚁符号,1+1=3的口号和大写的“蚂蚁革命”。 姬雄又让他们参观了可让公众辩论的“广场服务器”,公布他们日常活动的信息服务器,和可以让上网者在当前节目中登陆的支持服务器。 “一切都运转起来了。上网者尤其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把我们的运动叫做‘蚂蚁革命’,以及这跟这些虫子有什么关系。” “我们应当开拓出我们的独特之处。与蚂蚁联系在一起是造反的意外主题,还有一点就是为了请愿。”朱丽说道。 “七矮子”一致同意。 姬雄告诉他们,还是通过电脑,没出学校,他已经注册了“蚂蚁革命”的名称,并且,开了一个有限公司,这样,他们大家就有发展余地了。他在键盘上敲了起来,公司的章程出现了,帐号也出来了。 “从今以后,我们不仅仅是一个摇滚乐队,也不仅仅是一群占领一个学校的年轻人和信息服务者,而且我们也是一个全股份的资本经济公司。这样我们就是在以自己的武器与旧世界斗争了。”姬雄宣布说。 所有人都注视着荧屏。 “很好,”朱丽说:“但是我们的‘蚂蚁革命’有限公司必须建立在强大的经济支柱上面。假若我们仅满足于庆贺节日,运动很快就会萎缩下去。你们制定了可以运转公司的方案了吗?” 轮到纳西斯成为众人目光的中心了。 “我的想法是从昆虫中获取灵感,生产一批‘蚂蚁革命’的服装。我将那些‘昆虫国制造’的材料给予优惠,不仅仅是蚕丝,而且还有结实、轻盈、柔软,可用来制造美国武器防弹背心的蜘蛛丝。我还想在布景上加上蝴蝶翅膀的图案,并用金龟子外壳图像做项链装饰。” 他向他们拿出一些忙了一晚上才做出的草图和尺码,大家都表示赞成。这样“蚂蚁草命”有限公司很快便产生了它的关于时尚与服装的第一个子公司。姬雄开了一个预留给纳西斯的产品的经营单元,编码为“蝴蝶公司”,同时,他又建立了一个虚拟橱窗,向上网者展示纳西斯通过观察昆虫而创造的款式。 然后,轮到莱奥波德介绍他的方案。 “我的主意是成立一家建筑公司,在小山丘上建造房子。” “泥土可以理想地防寒、防热,也可以防辐射、防磁场和防尘,”他解释道,“小山丘抗风、抗雪,还抗雨。土地是最好的生活材料。” “实际上你是想建造窑洞。那不怕太暗了吗?”朱丽问。 “一点也不会,只要在南面开个玻璃窗洞接受日光,在顶上开个可以一直看到昼夜更替的天窗就行了。这样,这种房子的居民就将一直完全生活在大自然当中。白天,他们可以利用阳光,可以在窗子边晒黑皮肤。晚上,他们望着星空入眠。” “那外面呢?”弗朗西娜问道。 “外墙上会有草坪、鲜花、树木。空气中散发着绿叶的清香。这是建筑在生命上的房子,而不像建筑在混凝土上的一样!墙壁会呼吸,墙进行着光合作用。每一面墙壁都覆盖着植物生命的生动活泼。” “不错。而且你的建筑不会影响风景美观。”大卫评论道。 “装在山丘顶上的太阳传感器将提供电。即使生活在一个山丘里的房子中,也可以不舍弃舒适和现代化。”莱奥波德强调说。 他向他们展示他理想房子的草图。它呈穹形,看上去实在宽敞舒适。 莱奥波德一直在构思的乌托邦住宅,设计出来就是这个样子!大家都知道。像大部分印第安人一样,他在试图走出方型屋的概念,融入圆形之中。一个山丘屋,假若不是墙更厚一点的话,实际上就是一个很大的圆锥型帐篷。 他们热情高涨,赶忙在电脑上加上这个新的建筑子公司。他们让莱奥波德画出他理想房子的立体综合图,以便人们能够参观并赞美它的优点,这第二个子公司命名为“蚁巢公司”。 轮到保尔到圈中了。 “我的想法是在昆虫产品的基础上建立一条食物生产线:蜂蜜、蘑菇,还有蜂胶、蜂皇浆……我想从昆虫世界中提炼创造出不为人所知的风味和新的口味。蚂蚁从外壳上的蜜中制造出一种很像我们的蜂蜜水的酒。我的想法是造出多样化的蜂蜜水,让人发现其中的细微差别。” 他拿出一瓶,让他们尝了尝他的酒,大家都承认它确实要比啤酒或苹果酒好。 “它散发着甲壳分泌液的清香,”保尔确切地说,“我在学校的藩薇中发现了它,让它跟酵母和在一块,在化学实验室的蒸甄中发酵了一晚上。” “先要有一个蜂蜜水的商标,”姬雄一边说一边在电脑上忙着,“然后我们就联系把它卖掉。” 于是公司和它的食品线就叫做“蜂蜜水”。 轮到佐埃了。 “在《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中,埃德蒙·威尔斯表示蚂蚁们能够C.A,即‘绝对沟通’,用它们的触角接在一块儿,一个把脑袋直接栖在另一个上面。这让我考虑了很长时间。要是蚂蚁能做到这一点,为什么人类就不行呢?埃德蒙·威尔斯使人想到去生产人造鼻去装配人类的嗅觉系统。” “你想建立一个人类费尔蒙对话?” “对。我的主意是想制造这种机器。配上触角,人类就更容易沟通。” 她借来朱丽的百科全书,给大家展示埃德蒙·威尔斯所画的奇怪器官的草图:从两个连接在一起的锥体中伸出两根纤细而弯曲的触角。 “在技术学习课的实习场中,有制造这个东西所必需的一切:模子、合成树脂、电子元件……幸好学校有这种技术室,这样我们就能搞到一个配有高技术设备的车间。” 姬雄表示怀疑。目前,还看不到能够从中引出什么经济活动:因为佐埃的想法把乐队的其他成员都逗乐了,于是便决定给她一个叫“沟通的理论研究”的预算,以便她能够完善“人类触角”。 “我的方案也是没有收益的。”朱丽站到圈中央说“它也与百科全书中写的一个奇怪的发明有关。” 她翻开页码向他们展示一个图解,一个有箭头指示的平面图。 “埃德蒙·威尔斯把这种机器叫做‘罗塞塔之石’,大概是为表示对商博良的敬意吧,商博良(Chanpollion)这样命名石碑碎片,使他得以辨认古金字塔的象形文字。埃德蒙的机器带有蚂蚁的费尔蒙芳香分子,这样,就可以把它们转变成人类可理解的文字。同样,从相反意义上讲,它可以把我们的文字翻译成蚂蚁的费尔蒙。我的主意是制造一台这样的机器。” “你在开玩笑吧?” “不是!从技术上讲,早就可以分解和再合成蚂蚁的费尔蒙了;只是,没有人对此感兴趣。问题是,现在对蚂蚁的所有研究都是以消灭它们、让它们远离我们的厨房为目的的,这就好像是把与外星人的对话研究委托给屠杀场一样。” “你以什么做材料?”姬雄问道。 “主体是一个分光计,一个色谱分析仪,一部电脑。当然,还要一个蚁巢。前两种仪器,我已在化妆品制造专业预备系中找到了。至于蚁巢,我在学校的花园里看到了一个。” 大家看上去却并不热情。 “蚂蚁革命当然要对蚂蚁感兴趣,”朱丽看着朋友们怀疑的神色坚持说。 姬雄认为他们的女歌手还不如保持她的革命领导人角色,不要在那些难懂的研究中分散精力。 朱丽试图以最重要的论据说服他们:“也许对蚂蚁的观察和交流会帮助我们更好地管理好我们的革命。” 他们都信服了。姬雄把第二个“理论研究”给了她。 然后轮到大卫。 “我希望你的方案能更快收益,而不象佐埃跟朱丽的那样。”那个韩国人说。 “蚂蚁美学、蚂蚁味道、蚂蚁建筑、触角对舌和与蚂蚁直接联系之后,我的想法是创造一种像蚁巢一样的沟通沸腾。” “解释一下。” “想像一个十字路口,所有的信息不管在什么领域的都聚集在那儿,相互对照。目前我把它叫做‘问题中心’。其实,这仅仅是一个可回答所能人类能提出来的问题的信息服务器。这是与《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一样的观念:聚集一个时代的知识,再重新发配,使它能够被所有人利用。这也是拉伯雷·达芬奇和十八世纪的百科全书撰写者所希望实现的。” “又是一个不会给我们带来任何东西的好作品!”姬雄叹了口气。 “绝对不是!先等一下。”大卫反对说:“所有的问题都有价值,我们按照它的复杂性和找到它的难度来开价。” “我不理解。” “在我们的时代,真正的财富是知识。以前依次是农业、手工业、商业、服务业,现在是知识。知识本身就是原材料,在气象学上知识足够渊博,能预见上一年年辰的人,能够直接指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种植蔬菜能够获得最大收成。懂得在哪里建立他的工厂,以最少的开支生产出最好产品的人能赚更多的钱。懂得罗勒大蒜浓汤烹饪法的人能够开一家赚钱的餐馆,我的建议是建立纯资料库。我希望它能够回答人类所能提出的任何问题” “罗勒大蒜浓汤和什么时候种蔬菜?”纳西斯嘲讽道。 “对,还没完。‘最确那是什么时候?’这个问题价钱不贵,‘点金石的秘密是什么?’的价钱则要贵多了。我们将全方位地作出答复。” “你不怕发出那些不能公开的秘密吗,”保尔问道。 “当人们不准备去听或去理解一个答案的时候,它对我们就没有什么用处。假若我现在就给你点金石的奥秘,你也不知用它来干什么。” 这个回答足以使保尔折服。 “那你怎样才能回答一切问题呢?” “应该组织起来。我们能够连通所有日常信息资料库、科学资料库、历史资料库、经济资料库,等等,我们同样可以利用电话向调查研究所、老智者征求答复,向私人侦探所、向整个世界的图最馆求援。实际上,我的意思是要巧妙地利用一下已经存在的网络和信息库,以建立一个知识十字路口。” “太好了,我赞成开这个‘问题中心’子公司。”姬雄宣布,“我们把学校最大的硬盘和最快的调制调解器给他。” 轮到弗朗西娜到圈中央了。听了大卫的方案后,她似乎不可能再拿出更有价值的东西了。而弗朗西娜看上去很自信,好像她把最好的留在最后似的。 “我的方案也是与蚂蚁有联系,它们对我来说是些什么呢?一个四边形的小不点儿,所以我们毫不留意。我们不去哀叹它们的死亡,对于它们的首领、它们的法律、它们的战争、它们的发现,我们一点也不了解。但是,我们很自然地就被蚂蚁吸引,因为,从孩提时起,我们就直觉地知道,对他们的观察教会了我们很多东西。” “你要想说到哪里去?”姬雄问,他唯一的关心是:这个想法能否带来子公司? 弗朗西娜接着说下去:“像我们一样,蚂蚁在城里生活着,走遍了马路和小道。它们懂得农业。它们懂得群体战争……它们的世界跟我们一样,只是要小得多而已。” “是的,但它跟一个方案又有什么关系呢?”姬雄小耐烦了。 “我的想法是建立一个更小的吐界,我们观察它,从中得出实用教训。我的方案是建立一个虚拟信息世界,在那儿安置虚拟的居民、虚拟的自然、虚拟的动物、虚拟的气象、虚拟的生态圈,使那儿发生的事情相似于我们的世界。” “有点象‘进化’游戏一样?”开始知道她的朋发想说什么的朱丽说。 “对,只有在‘进化’中居民们才做游戏者要求他们做的事情。我则希望把这种相似性推得比我们的世界更远一点。在‘上世界’——这是我给我的方案所定的名字,居民们将完全自由、自治。朱丽,你还记得我们关于自由主宰的谈话吗?” “记得,你说这是上帝给我们带来的最大的爱的标志,他让我们去做傻事情。你还说这比一个专横的上帝要好,因为这样可以让人知道,人是否在设法端正自己的举止,人是否能够自己找到好道路。” “正是这样。‘自由主宰’……上帝对人最好的爱的标志就是:他的不干涉。我希望能给我的‘下世界’居民提供同样的东西。自由主宰。它们不要任何人的帮助,自己决定自己的进化。这样,它们就将真正象我们一样。我把这个自由主宰的主要观念推广到所有的动物、植物和矿物上去。‘下世界’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我相信,这样它就会类似于我们的世界。也正是通过这样对它的调查,会给我们带来真正确切的信息。” “你是想说,与‘进化’游戏相反,没有人会指引它们该做什么事情?” “没有人。我们只是对他们进行观察,除了把东西引进到它们的世界,以便看它们怎么反应以外。模拟的树木独立生长,模拟的人本能地采摘它们的果实。模拟的工厂合乎逻辑地制造模拟的果酱。” “……然后又被模拟的消费者吃掉,”佐埃继续激动地说。 “那与我们的世界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时间。那里比这里要快10倍。这样就使我们可以观察到整个‘宏观现象’。有点像是在观察我们加快的世界一样。” “那经济效益在哪儿呢?”姬雄焦急了,总是在为能否盈利而不安。 “效益无穷啊,”已经看透弗朗西娜方案所有蕴涵的大卫说,“我们可以在‘下世界’中试验一切东西。想一想,一个信息世界,模拟居民的一切行为都没有事先规划,而是自由地源于他们的精神。” “老是搞不懂!” “假着想知道公众是否对一种洗衣粉的商标感兴趣,只要把它放到‘下世界’中,就能知道人们是怎样反映的了。模拟的人们会随意的选择或拒绝这种产品。这样就可以比调查所得到更快更忠实的结果,因为这不是对100个真实的人抽样调查一个商标,而是对几百万个模拟个体的所有人进行试验。” 姬雄皱起眉头,对这样一个方案他简直摸不着脑袋。 “那你怎样把桶装洗衣粉放到‘下世界’去测试呢?” “通过中介人。那些表面上很平常的个体:工程师、医生,它们世界的研究人员,我们对这些人进行测试。只有他们才知道他们的世界并不存在,它的目的只是为高层空间的利益提供经验而已。” 大卫的“问题中心”对他们来说已经显得很难逾越?但弗朗西娜却做到了。现在,他们开始隐约看到了她的方案的广阔前景。 “我们甚至还可以在‘下世界’中测试整个政治。我们可以检验一下自由主义、社会主义、无政府主义、生态主义……所产生的短期、中期、长期效果。我们将安排一种小人类,使我们能够节省自然大人类的时间,不走弯路。” 现在,8个人都兴奋到了极点。 “弗朗西娜!”大卫欢呼道,“‘下世界’甚至还可以供应我的‘问题中心’呢。用你的虚拟世界,你肯定能找到答案解决所有我们用其它方式解决不了的问题。” 弗朗西娜带着异样的目光。 大卫在她背上捶了几下。 “实际上,你是把自已当成上帝。你彻头彻尾地创造了一个完整的小世界,用跟宙斯与奥林匹斯山众神观摩这片土地一样的好奇去察看它。” “也许,在我们这里,浇衣粉就已经是按一个高层空间意图所做的试验。”纳西斯挖苦地插了进来。 他们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笑声又变得不自然了。 “……也许是吧,……”弗朗西娜喃喃道,忽然走神了。131、百科全书:厄琉西斯游戏 厄琉西斯游戏的目的是找到……它的规律每一局至少需要四个游戏者。事先,游戏者中的一个叫“上帝”的人创造出规律,并把它写在纸上。这个规律是一句叫“世界规律”的句子。然后把两副52张的纸牌发给游戏者,直到发完为止、一个游戏者出一张牌,宣布“世界开始存在’。游戏便开始了。那个叫“上帝”的游戏者指出“这张牌好”或“这张牌不好”那些坏牌促被放到一边,好的牌则排成直线连起来。那些游戏者观察着被上帝接纳的牌,在玩的过程中努力找到这种支配选择的逻辑。当有人以为找到了游戏的规律时。就举起手宣布为“先知”然后他便代替上帝的位置,向其他人指出上面所出的那张牌是好还是坏:上帝监督着先知,假若他搞错了,就要被免职,假若先知连续10次成功地作出正确回答,他就解释他推断的规律,其他人则拿它与写在纸上的那个相比较。假若两个相吻合的话,他就赢了,要不然,他就被罢免。假若104张牌都出完了,没有人找到规律;所有的先知都搞错了的话,上帝就赢了。 但那些规律必须要容易发现才行。游戏的趣味在于一条规律想到容易,找到难。因此,“交替一张高于9点和低于9点或等于9点的牌”的规律很难发现,因为通常游戏者都把注意力放在花牌上和红黑的交替上那些“除了第10、第20、第30张以外,必须得清一色红色牌”或“除了红桃七外所有的牌都行”的规律是禁止的,因为这样的规律太难揭穿了。假若世界规律是不可能找到的话,那被取消游戏资格的就是“上帝”。应该力求“一下子难以找到的简单”。 什么才是赢的最好战略呢?每个游戏者都喜欢尽快地宣布自己为先知,尽管这样很冒险。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Ⅲ卷132、前进中的革命 103号公主弯下腰,注意着一群一边在它前腿的爪子间觅食,一边朝一个冷杉的树墩窟窿走去的蜱虫。 “这些蜱虫对我们来说也同样小,大概就像我们对‘手指’一样。”它想。 它好奇地看着它们。它们淡灰的皮层纵向地分裂着,布满了短窄的斑点和细小的沟条。103号公主俯下身子,看着5000个欧利巴蜱——它认得——在跟300个伊拉尼得蜱打架。103号公主出神地看了一会儿。那些欧利巴蜱尤其引人注目,它们的爪子到处乱抓,脖子长毛的小壳虫,装备有钩子、锯子、尖刀、额剑等复杂武器,正投身于惊心动魄的战斗中。可惜的是103号没时间观察下去。谁也搞不清蜱虫们的战争、侵略、悲剧和暴君。谁也不会知道欧利巴蜱与伊拉尼得蜱间究竟是哪一个赢得了在大冷杉的第30条垂直裂纹中的那场小战争。也许,在另外一个裂纹中,那些提罗利夫蜱、硬蜱、戴芒桑多蜱或是锐缘蜱,正在为更令人激动的赌金而进行着更怪诞的战斗呢。但谁都不感兴趣。连蚂蚁也是,连103号也一样。 对它来说,它只对庞大的“手指”感兴趣,然后是它自己。这就够了。 它又上路了。 在它周围,“手指革命”纵队不断壮大。火灾之后不过才33只昆虫的队伍,很快就发展到有100只不同种类的昆虫。火盆的烟非但没使它们害怕,反而引起了它们的好奇心。它们都来看久仰其名的火,听103号讲历险的故事。 103号公主照例问新来者,是否看到一个气味护照符合24号特征的雄性蚂蚁,可是谁也不去想这个名字,大家都只想看火。 “可怕的火原来就是这个样子。” 魔鬼被囚在石块中,显得昏昏沉沉的。但甲虫妈妈们还是没有少叫它们的小子不要靠近,太危险了。 因为火盆很重,于是对外联络专家14号建议让蜗牛来搬运。它设法说服一个腹足纲昆虫,让它明白。背部暖和一点对健康很有好处。那只动物接受了,倒不是其它原因,而是因为怕蚂蚁。5号很满意,提议其它蜗牛以同样的方式搬运食物和火盆。 蜗牛是一种慢吞吞的动物,以越野见长。它的移动方式真是奇怪。它用垂涎润滑地面,然后在这样创造的溜冰场上滑行。那些总是看也不看就把它们吃掉的蚂蚁,直到那时都并未发觉这些动物没完没了的在流口水。 当然,那些物质给跟在后面的蚂蚁带来了一个问题,它们陷在里面不知所措,于是不得不分成两队,在垂涎线的两侧前进。 这点有猩红、冒烟的蜗牛的队伍很是引人注目。那些昆虫,大部分是蚂蚁,从矮树丛中出来,触角惑然,腹部折迭,惊讶万分,在这个与碎石子相平的世界中,没有什么安定性。为解答一个宇宙之迷而一起上路的想法,使一些在外面漂泊而又烦腻不堪的探险者和一些年轻放肆而又好战的兵蚁兴奋不已。 它们的数量从100增加到500。“手指革命”像大部队会师一样。 惟一令人惊讶的是主角公主的郁郁寡欢。虫子们都不能理解居然会有蚂蚁对一个单独的个体24号如此的牵挂。但10号对传奇故事还记得相当清楚,它解释说这也是一种“手指”式的典型病:相思病。133、美丽的一天 朱丽跟她的同伴们一起,全身心地为小革命的建设忙着,品味着令人耳目一新的感觉:看到她的个人灵魂放大为一种集体灵魂,她仿佛突然解开了一个奇特的秘密:灵魂并不局限于身体的牢笼,智慧并不限制于头颅的洞穴。只要朱丽把她的灵魂从头脑中放出来,变成一块不断增大的光亮之布,在她周围舒展开就行了。 她的灵魂可以笼罩整个世界!她永远知道,她不仅仅是一个装满原子的大口袋,而且她还能够从中体会对这种灵魂的无穷力量之感…… 同时她也体验到了第二种强烈的感觉:“我个人微不足道。”在“蚂蚁革命”队伍中放大、实现,然后把她的灵魂向世界舒展,她的个体对她来说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朱丽·潘松似乎只是她跟着活动的一个外部人物,好像与她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这是众多生灵中的一个生命。她不再有整个人类命运所包含的唯一的、悲剧的一面。 朱丽觉得轻飘飘的。 她活着,她会死掉。美丽,易逝而又乏味。然而,还有这个:她的灵魂可以穿越整个时空,像一块无尽的光亮之布一样飞腾!这,是一种永恒的学问。 “你好啊,我的灵魂。”她轻轻地说。 但因为她没有准备好去控制这样一种感觉,她的大脑像其他人的一样,只用了10%的容量在运转,所以她又回到了她头颅的狭窄套间里。那儿,她的光亮之布保持着沉静,在头颅深处被揉得像纸巾一样。 朱丽搬着桌凳,系着帐篷绳,打着小木桩,与女骑士们打招呼,跑去帮助其他革命者弄平衡搭架,喝一点点蜂蜜水使自己的肚子暖和起来。她边干活边哼着曲子。 她的额头和嘴上冒出了滴滴汗珠。当嘴上的汗流到唇上时,她便一下子吸了进去。 那些“蚂蚁革命者”在建造展示他们方案的摊位中度过了占领学校的第三天。他们原想把它们搬到教室去的,但佐埃说把它安置在下面操场的草坪上,靠近帐篷和平台,会显得更有利于迎接四方宾客。这样,所有的人都可以参观、参与。 一个帐篷,一台电脑,一根电线,一根电活线就足以建立一个可存活的经济细胞。 感谢电脑!几个小时中,8个方案的大部分都准备好可以运作了。假若共产主义革命是“最电气化的苏维埃”的话,那他们的革命则是“最信息化的蚂蚁”。 在建筑摊台上,莱奥波德展示着一个用面团塑造的他理想住宅的三维模型。他解释着地面与墙面之间热冷空气流通就像蚁巢处理兆卡一样的原理。 大卫的“问题中心”摊台上摆着一架大屏幕电脑和一个储存集中信息、正嗡嗡作响的大硬盘。大卫忙着示范讲解他的机器和网络。人们自告奋勇地要帮他建立信息寻觅触手。 在“蚂蚁革命”有限公司摊台上,姬雄正在理顺革命者的热情,散布着他们活动的信息:世界各地已经有几所学校、人学甚至兵营乐意在各自的机构里面组织同类的试验了。 姬雄向他们传授了三天以来所得的经验:先由庆祝节日开始,然后便利用信息工具成立有限公司并创立子公司。 姬雄希望“蚂蚁革命”在地域上展开的同时,也要以新的创举来丰富自己。另外,他又向每一个外部的“蚂蚁”建议在行动上仿效他们。 韩国人提供了布置平台、帐篷、火堆的平面图。他还特意展示了他们革命的象征:蚂蚁、“1+1=3”的箴言、蜂蜜水、厄琉西斯游戏的做法。 在“时尚”摊台上,纳西斯被做模特或做裁缝的女骑士们围着。一些人展示着绘有昆虫装饰的服装。另外一些人则按设计师的指示在白床单上画着。 佐埃在远一点的地方,她并没有多少东西展示,但她解释着她那人与人之间纯粹交流的蓝图和她那触角鼻的想法。刚开始时,大家都笑了,但很快便都听她讲了起来。实际上,所有的人都在为从来没有一次跟哪一个人做一次真正的沟通而感到遗憾。 在“罗塞塔之石”摊台上,朱丽建立了她的蚁巢。志愿者帮她在花园里深深地挖了个大洞,以便获得整个蚁巢,连同蚁后在内。然后朱丽把它放到一个直接从生物实验室里拿来的鱼缸里面。 消遣也并不少。乒乓房里的乒乓台就留在那儿,比赛接连不断。语言实验室有录像设备,被用来作电影院。再远一些,大家在玩着从《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中学来的厄琉西斯游戏。它找规则的目的很有利于发展想象力,很快就成为了他们的吉祥游戏。 保尔准备了尽可能好的午餐,他为自己的杰作沾沾自喜。“吃得越好,革命者的动力就越大。”他解释说。他决心要让以后的导游把“蚂蚁革命”作为美食胜地,而与其它革命区分开来。他亲自在厨房里管理菜肴的准备,用蜂蜜创造出新的口味。油炸蜜、奶蜜、沙司蟹。他尝试着所有的组合。 储存室中还有面粉,保尔说既然不能出去到面包店去买面包,那“蚂蚁革命”就可以自己做面包。战士们拆下一扇小墙,用砖头建起了一个面包烤炉。保尔管理着为他们提供新鲜蔬菜与水果的菜园和果园,甚至不惜把它们全面封禁起来。 在他的“美食”摊台上,保尔向他的听众说,要想找到美味的食物,那就应该相信他的嗅觉。看到他在嗅他的蜜汁和蔬菜,别人便知道那样的食物一定会成为上等品。 一个女骑士来告诉朱丽,有个叫马塞·沃吉拉的当地记者,打电话来要求跟“革命首领”谈谈。她告诉他说没有什么首领,但是朱丽可以作为他们的发言人,因此他要求对朱丽做一次采访。她拿起电话。 “你好,沃吉拉先生。接到这个电话,我感到很惊讶。我想你不了解情况时会说得更好。”朱丽顽皮地说。 他避开道:“我想知道一下游行者的人数。警方告诉我说有100个人自封在一所学校里面,阻碍了它的正常运行,我想知道一下你的估计。” “你会把我给你的数字和警方所说的平均起来吗?没用的。告诉你吧,我们刚好是521人。” “你们提倡左倾主义?” “一点也不是。” “那么是自由主义?” “也不是。” 电话那一头的那个人好像火了: ”人只可能是左派或是右派。”他说。 朱丽懒得跟他说了。 “你好像除了两个方向以外就不会再思考了。”小女孩叹了口气,“人除了往左或往右就不走了吗?人还可以往前或往后啊!我们,是在往前。” 马塞·沃吉拉斟酌着这个回答,她所说的并不符合他已经写好的。他感到失望。 在朱丽旁边听着的佐埃抓起话筒: “假若要我们加入一个政党的话,那还必须先把它创造出来才行,并把它叫做‘进化论者’党,”她告诉他说,“我们提倡的是人类进化得更快一些。” “唷,这正是我所想的,你们是左倾主义者。”那个地方记者放心地作出结论。 然后他便把电话挂断了,为自己的又一次先见之明而沾沾自喜。马塞·沃吉拉是一个纵横填字字谜的发烧友。他喜欢把一切都纳入到格子里面。对他来说,一篇文章仅仅是一个已经准备好的表格而已,几乎可以把各种变化不定的素材都嵌到里面。这样,他拥有一系列的表格。一个是给政治文章的,一个是给文化素材的,一个是给社会新闻栏的,还有一个是给示威运动的,他开始打他已绎准备好题目的文章:《一所高度监管的学校》。 受到这次谈话刺激,朱丽居然奇怪地想吃饭。她来到保尔的摊台上。他为了不受平台上的噪音干扰,已搬到东边去了。 他们在一起谈5种感觉。 保尔认为人类只用单一的视觉,就能够把80%的信息传送到脑中。这样造成一个问题:视觉一下子把自己变成专政的感觉暴君,而把其它的感觉都简化得只能勉强将就着度日。为了让她相信,他用薄绸扎住她那双明亮的灰眼睛,然后让她判定他的芳香管风琴所发出的气味。她很乐意地准备好做这种游戏。 她轻易就认出了像百里香或熏衣草等之类的简单气味,又皱起鼻孔叫出了炖牛肉、旧袜子和老皮革的名称。朱丽的鼻子苏醒了。还是蒙着眼睛,她辨出了茉莉、香根草和薄荷的气味。她甚至小有成就地成功鉴别了西红柿的味道。 “你好啊,我的鼻子。”她叫道。 保尔告诉她说,像音乐、色彩、气味这些东西都是由于震荡而被人辨别出来的。他建议她还是把眼睛蒙上,检验一下味觉。 她测试着那些很难鉴别味道的食物。她用已经兴奋起来的味觉器官努力去辨别着。其实也只有4种味觉:苦、酸、甜、咸,然后是鼻子提供的所有香味。她跟随着那口中食物的运行,它被管状壁的蠕动推动着,滑进了食管,随后望到达胃里,那里各种各样的胃汁正等着它进行工作。她笑了起来:能够把它吸收进去,她感到非常惊讶。 “你好啊,我的胃!” 她的身体因为吃了东西而感到幸福起来。她的消化系统引起了她的注意。它已经被囚禁很长时间了。朱丽觉得自己像食物狂一样,她知道,她的身体还在牢记着她的厌食发作。从此以后,只要有一丁点的食物,它也要紧紧抓住,害怕重被剥夺。 现在她在听着它,糖块和脂肪食品好像尤其让她的身体欣喜若狂。保尔仍然叫她蒙着眼睛,然后把蛋糕递给她:甜的或咸的、巧克力的、葡萄的、苹果的、或是桔子的。她每次都在倾听她的舌突,叫出她所辨别出的名称。 “当人不去利用它时,器官就麻木了。”保尔说。 然后,因为她的眼睛还是蒙着绸布,他便去吻她的嘴。她跳了起来,犹豫了一下,最终把他推开。 保尔叹息道:“原谅我。” 朱丽解开绸带,几乎比他还要尴尬:“没什么。别怪我,但这个时候我没有那种心思。” 她走开了。 目睹这一幕的佐埃紧跟着她:“你不喜欢男人吗?” “我一般讨厌肌肤接触,假若能够取决于我的话,我会装上一个巨大的缓冲器。提防那些说一句行或不行就抓住你的手或搂住你的肩膀的人;我不是指所有那些认为必须以吻问好的人。他们把口水喷在你的脸上,而且这……” 佐埃又向朱丽问了几个关于性的问题。听到如此娇小可爱的她,19岁了居然还是个处女,不禁惊讶万分。 朱丽向她解释说,自己不想跟人发生性关系,因为她不想象父母那样。对她来说,性,是向成对、然后结婚、最终过老布尔乔亚生活所迈出的第一步。 “在蚂蚁当中,有个特别的等级——无生殖力者。它们,谁也不会去打搅它们,而它们也不至于过得更糟。没有谁整天唠叨,羞辱它们为‘光棍议’和‘老处女’。” 佐埃噗地笑了出来,挽住她的肩膀:“我们又不是虫子,不一样的。在我们这儿,没有什么无生殖力者,” “还没有。” ”问题是,你忽略了一个重要的概念:性并不只是繁殖,它也是一种快乐。人做爱时会得到快乐,也会使人快乐。人在变换着快乐。” 朱丽怀疑地撅撅嘴,目前,她还没觉得有必要跟人成对,更没必要跟人作肌肤接触,无论是谁。134、百科全书:反独身方法 直到1920年,在比利牛斯山脉中,一些村落的农民还以一种直接的方法解决配偶问题。 每年都有一个叫“成婚夜”的晚上。那天晚上,人们把所有已满16岁的男孩和女孩都聚集起来。人们设法让男女孩的数字刚好一样。山村将举行大型的露天宴会,所有的村民都尽情地吃着、唱着。到了一个既定时刻,女孩们便提前先走了,她们跑到灌木丛中藏起来。然后,像玩捉迷藏一样,男孩们离开去捕捉她们,第一个发现一个女孩的便把她占为己有。当然,最漂亮的是最受欢迎的,并且,她们没有权利拒绝第一个把她们赶出来的人。 然而,首先发现她们的并不一定是最漂亮的男孩,而总是那些最快、最眼尖、最机灵的。其他人则只好满足于那些没那么漂亮的女孩了。因为没有女孩子,男孩是不允许进村的。假若一个较慢、或是较不机灵的男孩拒绝接受一个丑女孩而空手回来的话,他就会被逐出村落。 幸好,夜越深,黑暗就越对那些不那么漂亮的女孩有利。 第二天便进行结婚。 这些村里几乎没有光棍和老处女,这也用不着多说了。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Ⅲ卷135、借助火和大颚 现在“手指革命”蚂蚁的长队伍已经聚集了30000只个体。 它们来到耶蒂贝那岗城前。这个城市拒绝让它们进去。“手指革命者”想放火烧掉这个敌意的蚁巢,但看样子却行不通,因为那个城市盖着一个烧不着的青叶子顶。103号公主决定利用一下周围的环境。城市上面是一个带有块巨大岩石的悬崖。只好用杠杆把这块大圆石抛到城上去了。 最终石头动了,摇晃着正好落到柔软的叶子顶上。这是掉到一个具有十万多居民的最大、最重的炮弹。 城中居民只好交出巢穴,或者说起码得交出巢穴。 晚上,在压扁的城市里,当革命者吃着东西的时候,103号公主还在讲着“手指”的奇风异俗。10号作着芳香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