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尼·伯克搓了搓手,天气一直晴好,信箱里有一封朱丽的来信,她在温哥华显然与海伦住在一起并准备多住一段时间。是她邀请索尼去玩。索尼思考着是否要克服恐惧,离开这个安全的地方到温哥华去查实一下,看看那个城市在一九九七年后生意可能开展的话,是否可以取代香港?或许他可以派比尔先去铺平道路做好准备?另一方面,比尔可能是个混账而且讨厌朱丽……最好不会。他将亲自去,一个人去!索尼好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兴奋了。突然,玛蒂德达和他为自己建立的那个世界显得很是渺小,而且幽闭而恐怖。同时,他的生意也兴旺起来。从俄罗斯、乌克兰和塞尔维亚教堂里偷出来的几组圣像需要出手,顾客已经排起了长队,热切祈盼购买。索尼的才华得到了最充分的发挥,这就是他如何做好生意的妙法。他又搓了搓手,事情毫无疑问充满希望。徐来双手抱头坐在桌前,这是他父亲一个月以前以九十五岁高龄去世以来,他第一次真正接受老人不在人世的事实。从那以后的大多数时间内,拉德隆公司一直不太景气。二十三位亲戚从各地赶来参加了老人的葬礼,这么多人涌来吊唁可忙坏了阿来的姐姐露丝,她承担了大部分照料来宾的工作。尽管如此,阿来还是要担负起家中长子和唯一儿子的责任。家族里的年轻晚辈可以高高兴兴地出去购买香港丰富的物品,他却要抽出时间陪伴家族中的长辈。而长辈们又来自四面八方:悉尼、曼谷、丹佛、新加坡、里斯本、不列颠、哥伦比亚,有两位甚至来自中国大陆的小渔村。所花费的金钱和时间是惊人的,阿来不敢吝啬,还好,值得安慰的是丧事总算结束了,亲友们都启程回家了。哦!并没有全都回家:一个从丹佛附近小地方来的表弟坚持要留下来,想方设法要在拉德隆公司里找个工作。他质问关于麦克吉在公司中的作用,想要麦克吉退出他所称的“家族商行”。阿来发现自己好像是在保卫这个苏格兰老头一样!既然老父已经逝世,安格斯可能被抛掉,但阿来不想与他分手。麦克吉是旧秩序的提醒者,虽然阿来清楚这旧秩序迟早要灭亡。那位从科罗拉多来的、冲劲十足的小伙子身上有很多东西徐来都不喜欢。见鬼,不行!他才不会带那小伙子做生意,不管亲人们会说些什么。安格斯仍可以随心所欲地在公司干下去。做出决定之后,阿来抬起了头,起身到隔壁房间去看看他的老同事。拉德隆必须重新全面开张,谢天谢地那里有许多工作要做;谢天谢地他们很久没有听到切诺普斯的消息了。可别再来了,阿来起愿,然后他又琢磨海伦·凯莱莫斯在干什么,他有点钦佩海伦,也许有朝一日他们会在生意场上再见。他俩做完爱,庆子就下床去卫生间,她一直都是这样。威尼看着她赤裸的后背、细细的腿和浑圆结实的臀部消失在门后,便抬脚下床。他往下身看了看,取下皱巴巴的避孕套,擦干净下身,粘粘的液体胶着在手指上。他不耐烦地猛地站起来,穿上一条内裤,“通通通”地走进仍然陌生的厨房。卫生间里,便池的水哗哗地响,过了好一会儿,庆子才穿着她最漂亮的轻便的单和服出来了。“要喝点茶吗?”庆子问。“我给你沏茶。”威尼一言不发,半裸地站在厨房中间,庆子绕过他的身边,直到他醒悟过来,赶紧走进卫生间去了。出来的时候裹着一件浴袍。茶已沏好,庆子用托盘将壶、杯子、糖碗、牛奶瓶和巧克力饼干端进朴素典雅的起居室里,放在咖啡桌上。她在桌旁跪下,仰头看着威尼。“请坐。现在,请用茶。”庆子小心地将格雷伯爵茶倒入两只杯中,这是她最喜欢的茶。她喝着茶,威尼则坐在刚从爱基家具店买来的新长沙发上,往杯里加了糖、奶,一边搅拌着,一边等待着。他不是特别喜欢茶,但至少他可以加糖和奶调味以符合自己的口味。谢天谢地,幸好不是日本茶。这就是婚姻生活的模式。他想,做完爱后饮茶!山姆大哥带着贾森·福布斯离开多伦多回名古屋以后,他俩在一起什么都互相交底。好多次,他俩谈山姆、谈庆子与名古屋前老板的关系、谈……威尼感受到被出卖和愚弄的痛苦。有时候他不能恰当地表达自己的感情,也许是因为至今他自己也不能肯定他和庆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当他去加州的时候——只有四天!却感到度日如年——庆子找了这套公寓,订购了家具,并联系到了一个工作。很显然她准备跟他一起生活,她对性爱并不反感,似乎总是做好了准备,能够满足他的欲望。她爱他!甚至去拉斯维加斯的旅行也很顺利,至少钱够用。就在离开温哥华之前,海伦给了威尼他应得的三千元钱,当然是麦尔付的报酬。他本可以回去为格兰德宁工作,只要他愿意,他倒没有去,但这样有条退路也不错。同时,他很希望到一家大的国际保安公司工作,这样他就没什么可抱怨的啦!若真是如此,威尼为何会不知足呢?海伦站在租来的小屋窗户前面,往外俯瞰着温哥华岛西岸上的长滩和太平洋边缘的国家公园。假期还有整整一个星期。这次度假真是一种享受,虽然花费不菲,却也值得,而且比这更重要的是:很有必要。她刚开始度假时还累得不行,从日本回来后,她竟然瘦了六磅。她的膝盖也是每天早晨都疼,而且人也特容易疲劳。现在她感觉又充满了活力。再好好休息一周,不打电话,再加上柔情蜜意的关怀,她就可以焕然一新了。晨雾即将被六月末的阳光燃烧蒸发殆尽,海滩即将显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有时,海伦和朱丽会到海滩上漫步,攀登嶙峋的岩石,驾车到托菲诺去采购蔬菜、水果、啤酒和新鲜面包,并取邮件;有时她俩会停下车来与某位不期而遇的老朋友聊聊天气、捕鱼、当地政府、克拉约克特桑德地区的伐木;驾车回来后,她俩会继续散步,或许甚至一头扎进凉凉的太平洋海水中嬉戏;或者一个人做饭,两个人用餐,阅读、收听加拿大广播公司的播音,还有做爱、睡觉。海伦伸展了一下四肢,回头一看,只见朱丽蜷缩在壁炉旁,正在出神地阅读一本《艺术与生存》的专著。自从来到海边度假,朱丽迷上了对环境因素的研究。她如饥似渴地阅读有关方面的书籍,对行动应该采取什么战略战术她已有了坚定不移的意见。朱丽向海伦彻底地阐述:对此她已有了广泛的计划,她的个人目的就是将艺术和自己的艺术知识运用到环境生存的事业之中。海伦从来就是一个喜欢怀疑一切、对什么都不太积极的人。她总是静静地聆听朱丽说话,凝视着新情人脸庞上光滑的肌肤和充满朝气的热情的眼睛。“朱丽既年轻又聪颖,生活是她的美味佳肴,她随时可能离我而去,祝她好运!”海伦想道,自己也感到极其幸运。“目子,不知道目子是否愿意来这里度假,即使一周也好。一旦朱丽离去,我会给目子写信,提出这个建议,我们可以到岛上玩耍……”海伦又想:“不久终有一日我必须安顿下来,找个与我年龄相仿的老伴,买幢房子,养花种草,再养只小狗……但现在还不能,现在恰恰还不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