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她说完便停住。两人对望着,海伦一言不发。朱丽接着说道:“我希望你能帮我。就在手术前索尼打来电话,他说这是一个极好的时机,非常好。他提到你,说这事需要你的帮助。他会付钱给你,是不是?你要得到我的那件东西,还记得吗?它藏在我的雨伞里,得找到它。把我从医院里弄出来,那我们俩都可以摆脱这个肮脏的地方了。”“雨伞!你放在哪儿?”“见鬼,我想不起来了。可能我把它连同我的手袋一起跌落在我跟南义会面的那条可恶的地下街上了。15 号出口,我们见面的地方,他选的。我想起来了,那里有鱼,还有鱼缸之类的。后来,我猜我是疼得晕了过去,接着就躺在了医院里。一定是南义送我进来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所以我猜雨伞丢了,除非他拿着。在这件事上……”她没再往下说,海伦正在点头。“我不知道有什么雨伞,可你的手袋是找到了。昨天警察从地下街里的一个失物认领处取回了你的手袋。”至于铃木警官审问她直到半夜,向她问起关于《艺术品追踪》和拉斯维加斯一个叫鲍勃的男人的情况,海伦都懒得跟她说。这些事情海伦简直闻所未闻,所以也只能对铃木警官表示对此她一无所知。“妈的!我想……不用担心。去找到那把伞,也许它还在失物认领处。假如警察没有特意说要那把伞,失物认领处的职员也许不会告诉警察有这么一把雨伞。我认为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也许你说得对,值得一试。可是人家会给我吗?你描绘一下你的雨伞吧。”“长形的,绿伞,有个像手杖似的拳曲的手柄,价格挺贵,商标有些怪怪的。别忘了,拿到手后,千万不要当场打开。把它带回你的饭店再打开。我希望你的东西还藏在里面。然后把伞整个儿地扎紧,再拿来给我好吗?”“我拿给你。”“好极了。现在请告诉我,为什么你对那东西并不感到好奇呢?索尼并没有告诉你啊。这事你怎么不问问我?”“因为我想我知道,或者说我猜得到。是一幅油画对不对?”“正是,但你怎么……”“我和蒂伦翻过你的行李,我发现了一本计算机杂志并把它拿走了。后来……”“在中心页找到一份被盗的艺术品目录的复印件。该死!”“没错。你跟南义见面是为了交给他或让他看一看目录的复印件,对不对?在一个叫泰尔的地方交接,泰尔是个零售摊吧?”“对,对。我晕倒之前交给他一张目录复印件,所以说如果警察没有得到它的话,那么很可能是凶手得到了它。要不就是南义把它藏起来了。可怕的地狱!”“那藏油画的伞呢?”“必须让他看到真正的货色以证实……嗨,你该不会认为我欺骗了索尼的委托人而把油画卖给南义吧?”“你永远是正直又诚实的。当然,我对此从来不怀疑。”海伦笑了起来,随后正色问道,“那么你们的约会为的是什么事?你究竟在卖什么呢?”“信息。南义曾经与我的一位经营艺术品通讯社的朋友有过联络。我的朋友说他偶然获得一些有关被盗艺术品的信息,南义想交换信息,等价交换。我的朋友请我帮忙,南义则希望能够让他确信他确实找对了人,那人可以告诉他想了解的有关被盗艺术品已经发现的信息。你明白吗?”海伦点点头,其实她并不十分“明白”。然而对于“鲍勃”及《艺术品追踪》可能是谁,是什么,她的心里已有了想法。看来,目前不是进一步探究此事原委的恰当时机。她必须直接进入油画这一主题。“这么说你随身携带的藏在雨伞里的油画就列在目录上啰?所以有可能南义把它拿走了。”“他不知道我带了油画,也不知道我把油画藏在雨伞里。我根本没有时间给他看别的东西,除了那张目录。我们正要去一个比购物街更为安全一些的地方做交易,可是……”“你晕倒了。像个好心人,南义把你送到这儿,却忘了你的手袋和雨伞。在送你去医院的时候,他肯定是慌慌张张的,所以等到他再回到地下街时,这两样东西已被守法的市民拾得交到失物认领处了。“这种拾金不昧的事只有日本才做得到。”“是的。”海伦对朱丽忍住疼痛并说了这么多话而感到吃惊。“现在警察的头儿正在追查我,昨晚他来到这里试图查明我的底细。假如他们发现了我的雨伞以及一张偷窃的油画……那么一切都完了。接着我将被送进一家监狱医院。我不能再等到明天了,如果不迅速行动,我肯定会马上消失掉。正如我说的,你必须帮助我。你愿意吗?”“当然,而且也不仅仅是因为索尼把你托付给了我,我才愿意帮助你,主要是因为索尼会付酬金给我。”“我倒不那么认为。”朱丽对海伦微笑着说,并且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不过你来到日本的这段时间确实起了很大的作用,难道不是这样吗?再说他也付得起钱。”“你已经有了计划。”朱丽点点头,并用平稳肯定的语气说道。“中午时分,你像一般的探视者那样来看望我,并给我带些东西,你知道比如鲜花、洗漱用具、书之类的,造成我要长期待在这里的样子。我这里有衣服,我换上之后我们俩就一起走出来。”“就这样办吧。走出来,你能走吗?你敢肯定你不会晕倒在我身上吗?我可没本事架着你飞快地走,这你知道。”“我能走。今天早上我第一次走到了盥洗室。你难以想象我是怎么给你打电话的?病房里可没有私人电话。”“能走出病房与想办法走出医院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不过假如你能走,我也不会丢下你不管。然后呢?截辆出租车去火车站?在警察找到你之前还有多长时间?你计划去哪儿,藏到哪儿?”“要是那么简单我就不劳你大驾了。我们当然不能从这里坐出租车去任何地方。丝毫细微的指导性错误都会导致失败。首先一点,那个跟你在一起的肌肉发达的家伙我们能够信任他吗?他叫什么,威尼什么的?他肯帮忙而且不漏半点风声吗?”“威尼·蒂伦。是的,就目前的形势看,我认为他还靠得住。你的计划是什么呢?我们最好迅速行动。”“听着,我想出这个主意……也许这个主意太疯狂了,也许是我疯了。看看你是怎么想的吧。”经过一番急促的耳语,朱丽将她逃出医院,并最终逃离日本的计划和盘托出。海伦一边听一边浮想联翩。“你的计划果然不同凡响,可是在日本行得通吗?谁知道?要在国内,我至少还能列得出计划成功的可能性,不过在这里……”“在日本也肯定能成功。他们区分不出西方人究竟谁是谁,这我知道,请相信我。我的计划能成功的,也必须成功!难道你还能想得出比这更好的计划来吗?你参不参加?还有威尼?我求你了!我已经别无选择。”“噢,我参加。当然我确定不了威尼也一定参加,不过我打赌他喜欢这个计划。请注意,你的计划中尚有一些粗糙之处,我们最好能在某个时间里达成一致。第一步要逃出医院。中午我再来,你做好准备。”“好,一切都请放心。”28.名古屋古堡“别忘了把脸刮干净,小伙子,要像婴儿的屁股一样,好吗?”海伦正在详细地描述着朱丽的计划,威尼·蒂伦听了兴奋不已。起初他对这计划还有些疑虑,并对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充满了困惑,最后却迫不及待地接受了这个挑战。他这个人喜欢挑战。对于援助朱丽·派普这件事,两人似乎有了默契,既不表示确实力所能及,也没有重新考虑的意思。对于他们来说,尽管“走”就是了,这没问题。他俩并肩坐在威尼的房间里,对即将实施的行动的有关细节进行了一些补充,反复研究了各种方案以及应付突发事件的应急措施。早上9 点30 分,海伦和威尼下楼去吃早餐。过后不久,海伦离开威尼去了失物认领处,不到15 分钟便两手空空而回。警察已抢先一步赶到并拿走了那把绿伞,即使是从那里的职员口中说出的几乎无法听懂的“日本式英语”,也掩饰不住绿伞已被取走这个严酷的事实。哪里还有时间对那些蹩脚的英语进行挑剔?10 点30 分,威尼到健身房热身,这是过去几天里他建立起来的活动程序。他要尽可能地使他的常规活动顺理成章地成为计划中的一部分。11 点钟刚过,他便大汗淋漓地缓缓走出饭店,就像他前两次做完健身后一样。而此时,海伦正拥着一个包裹,坐在开往医院的一辆出租车上。游戏开始了。威尼按计划穿过了饭店旁边的一个无名的小公园。这个地方长年累月被半打左右的男男女女街头流浪汉所占据,他们一律留着乱蓬蓬的头发,面容污秽。他们是无家可归的社会弃儿。他们裹着毛毯和褴褛的衣衫,垄断了小公园里的长凳,或睡觉,或抽烟,或喝酒,或吃东西。今天早晨,如同往常一样,他们又在小公园的中央生起一堆不大不小的炊火。这公园正好毗邻一家一流饭店!可是没有人打搅他们,也没有人靠近他们,路人对这帮公民们视而不见。然而,行人都注意到了并且都会记住这个高大的男人曾经路过此地。他健步如飞,仿佛充足了气的轮胎在疾驰,而两条腿则如同带动汽车行进的活塞一样,不停地来回曲伸。从小公园出来后,威尼轻松地漫步在前往白川公园的路上,这条路径前一天他曾经走过。公园里坐落着崭新的名古屋科学博物馆和自我意识浓郁的名古屋艺术长廊。这两个象征着西方式的高度文明的建筑典范,仿佛摆阔似的挥霍着高昂的造价。假如有必要,他可以对此及其整座公园做一番比较详尽的描述。接着,他在节见车站乘坐地铁,朝着白川公园相反方向坐了两站,到达千岩街。然而,有谁可以证明他要的是障眼法?人们都以为他去了白川公园,其实他是去名城公园。从千岩街往前只需走一小段路便可穿过正门进入名城公园。名城公园位于名古屋城堡区,是这个城市里游人们最为心驰神往的地方。城堡及其周遭错综交杂的水塔、茶馆、花园、护城河、围墙、门桥、纪念碑等构成的景观,成为名古屋独一无二的富有艺术特色的古代防御工事的典范,同时也是幕府强权和尊严的象征,令人叹为观止,流连忘返。其中有些被誉为“重要的文化财富”而受到人们普遍的敬仰。这座城堡始建于十六世纪,在一九四五年被毁,后用混凝土重新修葺,关于这一点,游人们并不关心。威尼买了一张门票,尽量避免惹人眼目。他过了外护城河,穿过正门进入公园,这期间,他只是又一位追踪日本文化的西方游客而已。整个行程花了他35 分钟。他的目标是公园的东门,东门正对着名古屋国立医院,再过一会儿,朱丽和海伦将在那里出现,这并非是个巧合。威尼倚在一棵树上,通向名古屋城堡的道路已无法进入他的视野。他摊开地图。像大多数免费的旅游地图一样,眼下这张也压根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地图,它只是没有比例尺度的图解而已,其装饰性大于实用性。然而,它到底还有些用处。首先,他随一群去城堡的游客走进第二个入口,穿越了一条已经无水的内护城河。内护城河深邃而干涸,只看得见长满丛丛杂草和印满了鹿群脚印的坚实土层的河床。他好奇地在河床上伫立,想看一看日本鹿是什么样子的,但是这些鹿群非常平常,甚至显得羸弱不堪,他颇有些失望。有一条道路径直由本丸宫遗址通往主要的游览景点,现在,威尼得从这条路上岔道而行。他向往地瞥了一眼宫殿的每一层上悬垂的屋顶,右转弯步进内花园外面的小径,再次穿越干涸的内护城河径直往东门的出口处方向走去。他真希望有一个双筒望远镜,好让他看清城堡屋顶上那一双八只脚的金色海豚。哇!他从未见过这样奇妙的东西。多伦多的洛玛大厦也无法与之媲美。他真想停下来好好欣赏一番。他不无遗憾地重新回到目下的工作上来。他必须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东门。一旦流浪艺人表演结束后,周围便会呼喊声四起,这时他尤其不能让那些最有可能被警察盘问到的公园管理人员发现。避人眼目其实并不困难:公园里植被繁茂。果真有人辨不清路标“误入歧途”时,他也有很多装饰性的灌木丛以供藏身。他闪开了一个穿着制服骑着自行车外表严峻的官员模样的人。接着几乎跟一对正在接吻的恋人撞个满怀,这种情形在日本可算罕见,不过人家太忙,没顾得上注意他。他想在东门附近找一个隐蔽处,结果发现了一大片繁盛的杜鹃花丛,便一头扎进花丛里,等待海伦和朱丽的出现。这时已近中午了。当威尼正在扫荡对他的工装裤裤腿进行侵犯的几只蚂蚁时,在马路对面朱丽的医院病房里,朱丽正痛苦不堪地往身上套着自己的牛仔裤。她拒绝了海伦的帮助。“妈的!裹着绷带我扣不上拉链了!我需要一根长一点的皮带把我的裤子撑起来。”海伦把她从饭店里带来的威尼的皮包翻了个底朝天,找到一根皮带,递给朱丽。“给你,这条应该管用。”“合适极了。现在,鞋,还好是平底鞋。好了,还有,你答应我的那顶帽子在哪儿?”“在这儿。”海伦很不情愿地把一顶米色帆布帽递给朱丽。这顶帽子是艾丽斯送给海伦的生日礼物,那时她很想有一顶帆布帽,可她从未给自己买过。如今不得已给了朱丽,她希望她能够再度见到它。“别担心,我会好好保护它的。”朱丽看出她的心思。她把帽子戴在她金黄色的头发上,接着又摘下,拉紧下巴下面的带子,然后再戴上。“好啦,我们无论如何得走了。”两个女人离开病房来到了空空荡荡的楼道里。她们悄悄地溜过护士值班室,直奔电梯。很快便有电梯停至眼前。与往常一样,电梯里空无一人,于是她们直抵一楼。朱丽重重地倚在海伦的臂弯里,两人从大楼的西侧门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大楼。她们穿过医院的小停车场,在一条叫大津道的宽阔的林荫道拐角处停了下来。林阴道的另一侧便是环绕名城公园的高高的石头墙,这儿距名城公园东门也仅是半个街区的距离。“这个国家里有全世界亮得最为漫长的红色交通灯。”海伦为能够顺利逃出医院而窃喜,尽管对于红灯的耽搁也有些不耐烦,而且她的膝盖也传来一阵疼痛,于是就把负倚在她身上的朱丽稍稍推开了一些。“你也感到累了?终于,啊!嗨,让我试着一个人走好吗?可以走啦。”当交通灯变成绿色时,朱丽把自己身上的重量从海伦的肩膀上抽了回来,准备穿越宽敞的马路。“别逞能,朱丽。你还会有很多机会证明你自己有多么坚不可摧,现在你可没时间哗众取宠。”朱丽感激地让海伦用臂弯重新挽住自己。来到公园门口,海伦买了两张门票,两人便走了进去——再也看不到那条马路和医院的窗户了。“现在怎么办?”朱丽已经停了下来,靠在墙上。没有长凳。在日本的公园里,长凳是罕见之物。这时,一群稀稀拉拉的日本游客与她们擦肩而过。“待在这儿,我去周围遛一遛,看能不能找到威尼。”海伦慢悠悠地向一大片灌木丛走去,四面八方的道路在此都清晰可见。威尼应该在这儿,这儿该是他的藏身之处。威尼看见她摇着手袋走过来。她难道看不见他?不,她只是说明他有可能待在这里。聪明。他不得不对她佩服不已。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树丛里,等待她一步步地靠近。“嗨,在这儿!”他压低了的声音从巨大的杜鹃花丛中央传进海伦的耳朵里。海伦佯装驻足欣赏,接着沿花丛的周围走动。“嗨,这是个接头的好地方!嗯?可以把朱丽带来这里跟你在一起吗?你说啊!”她低声说道。“没错,跟我见过的任何东西一样好,她在哪儿?她怎么样了?”“她在墙边上,非常虚弱,尽管她很有毅力。”“把她带来好了,你们俩就坐在这个小斜坡里。现在把我的衣服给我。那我们就在这里接头啦。”“好的。”海伦把装着威尼牛仔服、衬衣和休闲鞋的提包放到地上。威尼脱掉汗衫,解开了跑鞋的鞋带。当海伦和朱丽返回来时,他身上只穿着内衣。他迅速向四周扫视一遍,以确信她们未被人注意。两个女人则在地上坐着,被浓密的树丛严严实实地遮蔽起来。海伦偷偷瞥了一眼威尼,他正挣扎着试图套上他的牛仔裤,坐在树丛里穿裤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妈的!我的皮带呢?”“你就别用皮带了,但愿你能如此。朱丽需要你的皮带,她的牛仔裤在绷带外边系不上。”“我早该想到的。没关系,我不会让你难堪的,我保证。我需要的那样东西呢?”“帽子?给你,”海伦从朱丽头上摘下帽子,递给威尼。“不过我还要的,你要当心点。这顶帽子合适吗?”“还凑合。它是多大号的?哦,七号。你的头还是挺大的嘛,戴这么大的帽子?”“就是这么大,小伙子。”朱丽躺在草地上,杜鹃花束不时擦着她的脸。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着那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海伦、威尼两人逗趣的说话声。她与其说是疼痛,还不如说是极度的疲乏。她的躯体仿佛正在溶化,浑身软绵绵的,一丝气力也没有。她简直无法相信她曾经能够把这种痛苦抛在脑后。下床、穿衣、走出医院、横穿马路……她是如何完成这一切而现在却几乎连一只手指也动弹不得?她的后背仿佛被什么东西硌住了,可她甚至连挪动一下让自己稍稍舒适一些也无能为力。她咯咯地笑起来。“我很高兴你觉得有趣。你看上去像死而复生了。”朱丽听见海伦说。她又傻笑了几声,尽力想哼出点什么,终于把孩提时学过的一首儿歌的只言片语哼了出来:“狗儿坐在神坛上不停地咆哮,可它却懒惰得不愿动弹。”她放声地哼唱着,足以使海伦能够听清。“我知道那首歌!叫‘生活没劲儿’。我的天,你这个澳洲佬还受过良好教育!不过你的歌一文不名,你知道吗?所以还是请你闭嘴。听着朱丽,只需忍耐一会儿。你得藏得更深一些,就藏在威尼刚才待的地方,好吗?没人看得见你,然后你便可以休息了,或许能睡上一觉。在我们能够出去之前再待上几个小时。听见了吗?”经过一番推搡,他们把朱丽尽量舒适地隐藏起来。“这一切都是谁出的主意?我猜是我自己吧。”朱丽刚刚平躺下来,便拿起海伦随身带着的一只塑料水瓶嘟嚷道。“上帝,我感觉虚弱极了!哦,我要睡了,真幸运没有下雨,我忘了带伞……”“朱丽,朱丽,千万要挺住!”海伦焦急地喊道,威尼则拍着她的肩膀。“算了吧,别管她了,我们走吧!像她说的,是她的主意。”“是的,我想是这样。我们所能做的就是试着使计划成功。”“是吗?怎么成功?我们究竟怎样把她弄走?她自己简直寸步难移。我们需要一辆车,而这是我们无法办到的。”“这倒是真的,而且我们不能用出租车也不能租车,那样太容易被发现,所以我们只能求人、借车或者偷车。”“偷车?我实在希望你有一个比这更好一点的主意。”“我当然有,以后再告诉你。现在我们得离开这地方,千万记住你是谁:女人而且是病人。”有两个西方人沿着通向城堡的道路一直走到了名城公园的正门。那个高个子穿着牛仔裤、平底鞋,戴着一顶帆布帽。她在一个年长的,身穿黑裤和毛衣的人的搀扶下艰难地行进。这两个人酷似不久前刚刚离开医院、穿过马路、经东门进入了名城公园的那一对。29.警方分析那把绿色的长伞躺在铃木的桌上已有一个半钟头了。而此时他和手下的一个警官正在另一个地方参加南义一案的案情分析会。除了以上这两位负责侦破凶杀案件的侦探,到会的还有小志督察,他代表反诈骗处;小志的老板,二处的一位高级警司;一位年轻的警官,他来自四处;还有一位挂名代表调查方的检察官。警署最高长官由于其他事情的纠缠而无法脱身,因此不能前来主持会议。四处的年轻警官最近刚从东京调来。在东京时他已成了调查稻川会犯罪组织的专家。四处专门对付黑帮犯罪集团,即黑社会。这位黑社会专家首先发言,看样子他胸有成竹,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这帮人干的是集结清洗黑钱、逃税和行贿的勾当,当然这些情况我们早已掌握。南义是为草下犯罪集团从事这些活动的要犯。可是至今为止,我们尚无合适的机会能够进入该集团进行调查。南义被杀之后,我们便可名正言顺地做些工作了。我们已经成功地起获了南义办公室中几乎所有的文件、计算机软盘、姓名和地址……现在就等着我们的会计师以及小志警官的手下干将们把这些东西吃透了……”“几乎所有的文件?你们还有什么东西可能没有发现?”铃木警官警惕地问道。“好像南义的一些私人信件之类的都失踪了。他一向紧锁的两个抽屉我们发现都空了。上木小姐,即看似南义得力助手的那位年轻的女会计师,”四处警官对检察官解释道,“她说她不知道那两个抽屉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她声称自己没碰过任何东西,也没从办公室拿走任何东西。其他雇员证实了她的话,并声称他们也不知道谁有可能转移那些文件。他们的话证明不了什么,他们也许在说谎,或许有人在晚上进入办公室,那时办公室是空无一人的。”“如果说南义的机密文件失踪了,那么你有可能从你起获的所有物证中发现他们犯罪的什么罪证吗?你认为罪证有可能已被销毁了吗?”“至于这个问题嘛,我们似乎已经找到了他的许多其他罪证。大量的有关分赃、聚敛钱财、行贿等等的文件……当然这些都是最初始的证据,然而即使没有那两个抽屉里的文件,我们也能肯定我们掌握的证据中将有大量有用的材料。”“啊,有用,是的。洗钱、偷税漏税!我现在是有一桩谋杀案要解决,你帮我弄到了什么线索?”铃木警官对这种他曾私下称作为“文件犯罪”的事情不感兴趣。不过,当然啦,对此表现出印象深刻、兴趣很高的样子还是有必要的。“非常抱歉,警官,目前尚无线索。小志警官的人和我刚刚开始做分类整理。”“小志警官,你们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把你们发现的材料搞清楚?”“仅仅把所有文件进行归类就要花数月时间,接着我们将封存所有与税务方面有关的材料,移交税务部门。之后我们将看一看是否有可以指控某人的证据。就像您必须意识到的,我们的工作需要时间、注意力和耐心,警官!”反诈骗科的小志警官提醒他的同事铃木警官要保持冷静。“数月数月的文件工作,你们从事的将是一项超级事业,小志警官,我确信这点,可是这对我没有多大帮助。你们对上木庆子的活动和表现有何新的见解?”“还没有,但我相信有大量信息……”“她被留下来负责办公室事务,这不是非常奇怪吗?”“你在暗示什么,警官?”反诈骗科的警司问铃木。“我认为她被扔进了狼嘴里。我是指我们,就是那只狼,她将要为小志警官和他的手下在办公室里发现的材料负责。”“你相信草下会把操作程序全部销毁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南义那些已被转移的材料无疑是相当重要的啰?”“这个有待于小志警官的查实。无论如何,我怀疑涉及本案调查的有许多错综复杂的关系。许多问题激发了我更为广泛的兴趣。被害人在那两个秘密抽屉里保存着什么东西?与他的死有关吗?谁掏空了它们?凶手?是上木吗?她有这个可能。她干嘛要杀人?最重要的问题是,那三个突然冒出来的西方人与南义的死有什么关系?什么……”“你是说,铃木警官,你认为南义之死与他为草下从事的工作无关是吗?难道不是一宗职业杀手干的凶杀案吗?”“是职业杀手所为,最能确定的就是这点,警司。可是未必与草下集团有关。正如刚才您敏锐地指出的,南义的角色无疑相当重要,重要得使他不会被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假如他被他的老板下令杀死,那么办公室里所有罪证肯定早已被清理干净,这倒省却了小志警官数月的工作。”小志警官想开口反击,但随即把话咽下,点燃了一支香烟。而他的老板,反诈骗科的警司倒显得非常欣赏铃木。“很有意思,铃木警官。依你之见,那几个西方人出演了什么角色?我想想,一个年轻的加拿大人和一个年长的女人在南义被杀之前结伴来到那里,你怀疑他是职业杀手?”“不,先生,根本不是。”“很好。就是说与他毫无牵连,是不是?”“没有直接的牵连。可是那个女人去过南义的办公室,并与上木有过交谈。他们三人在案发的当天晚上共进了晚餐。”“这是你发现的那两个西方人与南义之死的唯一的牵连吗?这牵连还不算太多对吧?现在看看另一个女人,躺在医院里的那个。你的意思是说她和南义在南义被杀的前夜见过面,而且是南义送她进的医院?”“关于这点有很多证据可以证实。另外她的手袋,南义曾试图从失物认领处把它领走。”“她的手袋里装着什么东西,它可以提示她在名古屋与南义有什么交易吗?”“这个嘛,我有一个理论……”“谢谢,铃木警官。换句话说,目前你还没有证据证明这个女人卷入了任何犯罪活动,对不对?”“尚无任何确凿证据,警司。我希望尽快提审她,我确信其他两个外国人是通过她跟南义联系在一起的。我不想让他们离开名古屋,至少不能离开日本,一直到我彻底查清他们的底细为止。”“但目前还没有发现他们与本案有明显牵连的证据,所以我们不能长时间地限制他们的去留。如果你能找出一些实实在在的证据,这自然好,不过那些什么复杂的‘理论’将无济于事。我们简单说吧,目前还没有任何事实可以推翻下面的推测,即黑社会出于某种原因处置了南义,而且,这样做对他们是个极好的摆脱。”警司对于自己恰如其分地调解了这场争论感到非常满意,于是转向检察官寻求他的支持。那位有着足够多的事情要做却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做的检察官,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烟,点点头,第一次开口说道:“最好能够确定这帮西方人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这你会同意,警司。我将有兴趣听到你把他们的情况调查清楚,铃木警官,请继续给我提供信息。”检察官站起身,会议到此结束。至于草下曾向他去电这一事实,他不想劳神告知警方。草下对南义之死并无兴趣,但却迫不及待地坚持须对几个外国人进行调查。对此,检察官和草下两人都表示同意。将那几个不同寻常而又坚不合作的外国人与本案的瓜葛彻底查个水落石出,便是他们双方的利益所在。无论是执法者还是乌合之众,有一点大家都是不太喜欢的,那就是不能拥有对自己地盘的充分的控制。30.派普的伞“这把雨伞放在我桌上有多久了?”铃木大声吼道。在整个案情分析会议上,他始终都以一副古铜色的面孔保持了令人叹服的冷静,现在回到办公室他可要好好让自己发泄一番了。时间惨遭浪费,他实在非常沮丧。他瞪着朱丽的雨伞,没待手下回答,便一把将伞提起,摇了摇,用手举着,咕哝了几句又把伞放下。他向大个子警官挥手说道:“打开它。”大个子立即一跃而起。数分钟后,从已遭肢解的雨伞中,他们两人小心翼翼地将一幅油画翻卷而出。好奇的侦探们蜂拥而上,有的欣赏,有的触摸,有的则发表着自己的评论。他们看到的是一幅“14×10”的小型油画。画面上是一位戴着高高帽子、衣着考究的十九世纪的欧洲绅士,背景仿佛是布满版画和油画的展览馆的一角。这幅色彩浓重的灿烂夺目的艺术杰作,使得围观者们的赞叹声不绝于耳。大个子警官抬眼望了望,随即挥手把他们赶到一边。“法国的,”铃木说道,“法国画家画的……我记不清楚他的名字了……没关系,我们查得到。别再坐等着,大个子,你去医院,一定要设法让那个名叫朱丽的女人准备跟你谈话,我几分钟后赶到。我们很快会查出眉目来。”铃木继续全神贯注地研究这幅非同寻常的油画。他完全有理由相信,他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对此慢慢研究,因为警署总部,以及市政厅和其他政府机构,距名古屋国立医院仅一步之遥。他相信,他可以在他选择的任何时间内提审病榻上的朱丽。直到几分钟后,他听到大个子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说朱丽已经失踪,他才充分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困境。他深吸了一口气,命令全速追踪。铃木既然有了拘捕朱丽的理由,便会千方百计追查她的下落,这是朱丽所担忧的。铃木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陷入沉思,一副愤怒而决然的样子。过了一会,他抓起电话。整个屋子安静下来。只听见铃木说:“给我接东京,国际刑警组织,文化遗产科。”在场的人群中传出一阵阵仿佛如释重负般的喘息声,大家彼此都会意地相视一笑。呼叫国际刑警组织对于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是史无前例的,只有铃木例外。他们的长官堪称精英之才,一处也实属一流。能够成为在铃木的领导下不断攀登胜利高峰的一处中的一分子,每一个人都十分幸运。他们重新燃起奉献的热情,回到了各自的岗位。霞浦一幢老式的灰色大楼里,国际刑警组织在此安然落户,它的邻居便是东京国家警视厅。国际刑警组织显然对铃木的发现兴趣不大。文化遗产科的负责人外出不在,也许出国去了,无法取得联络。接话人倒是彬彬有礼,而且似乎完全乐意接受或许甚至还会检验一下名古屋警察偶然所得的油画的照片。他说,“铃木警官认为作者是一名法国艺术家,真有意思。铃木警官……是,当然啦,是欧洲绘画方面的专家……不是……哦……假如它被鉴定及证明为一幅失窃的艺术品……嗯……那么不得不首先建立起它的档案,是不是?任何送到我们这里来的照片都理所当然地被记录入档,以供日后参阅。”铃木放下电话,虽然有些失望,却也不觉得特别吃惊。从朱丽的雨伞里搜得的这张奇怪的油画的翻拍照片将被送往东京的国际刑警组织。然而对于他和他的助手们,他们的任务就是彻底弄清油画的庐山真面目,它的出处,以及它与南义之死的关系,因为他确信它与南义之死有着必然的联系。31.在流浪汉中在隐蔽的杜鹃丛中歇息的朱丽突然间惊醒过来。她精神为之一振,接着便想上厕所。她挣扎着试图爬起来。就在她把身体支撑成垂直状时,她感觉有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胳膊。一个陌生的日本女人正笑吟吟地望着她。朱丽惊惶失色。“噢!不!”她甩开那只紧握住她的手,想把年轻女人推向一边。年轻女人却立在她面前,急切地用英语说道,“一切都没有问题,请你冷静。我是庆子,上木庆子,海伦叫我来的。我护送你离开这个地方。请跟我来,我的车在外边。”庆子用手臂挽住朱丽,搀扶着她从树丛里的隐蔽处走到通往公园东门的小径上。“哦?”朱丽边走边张口结舌地说,她努力搜集自己仍处于睡意蒙眬中的一点理智,“怎么会?海伦真的……叫你把我弄走?可是……”“是的,是她叫我来的。别担心,没事了,我很高兴帮助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呢?她告诉你关于……警察……”她们安全地通过了东门,然后向左拐,沿着高高的石头围墙向前行进。“我知道一切。请相信我,这是唯一的办法,啊,这是我的车。”庆子迅速拉开车门,把已经支持不住的朱丽硬塞进了车里,然后快步走到另一边,发动引擎,驶出停车道。这一连串动作干净利落,只花了不到20 秒钟。途中,交通灯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