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楼下饭店的厨房连结了起来。“索尼要的,跟往常一样。送上来。”两个男人相视一笑。几分钟后,菜肴摆到了食品架上。比尔端下一盘蒜蓉排骨,另外又叫了一盘炒青菜和一碗米饭,放到索尼面前。索尼刚举起筷子,电话铃响了。他轻缓而熟练地微微移动身子,提起话筒,脸部半朝着墙。比尔则转过身子招呼一位新到的客人。“索尼吗?”罗缪勒的声音听起来十万火急。“是我。怎么样了,博士?”罗缪勒没去理会这令人恼怒而愚蠢的腔调,直奔主题。“我的人错过了第一次约会,我们需要再约一次。”“哦,错过了一个色鬼,这是真的?谁是那个幸运的姑娘?”“别逗了,索尼!事情也许相当严重。你的朱丽约他到火车站见面,可是他却迟到了。她可能乘火车去了名古屋,可现在还没有打电话给我的人。我的人还一直待在东京傻等,花着我的钱。你倒说说看。”“名古屋?是这样,”索尼突然正色起来,“放松些,博士。我会办妥的。”他放下电话,别转脸来继续他的晚餐。他胃口大开,未几便将桌上的菜肴一扫而光。然后,他站起身,低头绕过吧台上方悬着的小旗子,冲比尔点了点头,径直向酒吧后面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走去。小门通向一部供他使用的专用楼梯,而这部楼梯又直通他的酒吧间楼上的私人领地。这是一个带有浴室的巨大的房间,占据了整个第三层楼。“跳华尔兹的玛蒂尔德”在第二层,底层的沿街铺面是一家饭馆,由坎通·比尔的庞大家族经营。作为回报,比尔家族占有这幢五层建筑中的顶头两层。因此,索尼的私宅便夹在中间,他戏称自己成了三明治的一道必备菜,被面包和黄油密密实实地护卫着。他步进房间,环顾一周,再一次为这里杰出无比的设计兴奋莫名。几面墙上都悬挂着已经渐渐发黄的越战纪念品。越战,索尼的战争。其中两面墙上挂着几帧模糊不清的巨幅照片,索尼称之为“经典的瞬间”。有一张著名的照片,拍下了盘旋在美国大使馆上空的最后一架美直升飞机的形象。紧挨着的是一幅早期的西贡街景。这是在部队休整期间拍下的。那西贡的街上,有一群越南姑娘,而一个黑人士兵则正在向一个村庄开火。它的旁边是一张总统与一群白人高级军官的合影。画面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军官们正埋头看着一张地图,总统则面对镜头,笑容可掬。另一幅照片上,一个士兵用枪对准了一个越南人的脑袋,那个越南人在刚刚结束的一次战斗中被抓获。在窗户的旁边,交叉挂着两面小旗:南越旗帜与战俘的战旗。靠近计算机桌的墙上,装饰品则要小巧一些,而且富有个人色彩:全是穿制服的男人们的照片,有黑人、白人,还有棕色皮肤的人——他们大多早已亡故。索尼惬意地轻轻哼唱了几声,便开始进入他的固定的工作程序。首先检查传真机,快速浏览电传内容并且随之将它销毁。然后,他蹲下身来,听听接收器收到和储存了什么信息。接着,打开了三个电视自动监视器,花几分钟察看了美国有线电视公司的节目和收听了两个本地新闻台的广播。这两个新闻台一个说广州话,另一个说英语。最后,他从冰箱里取出一袋可卡因,走到一张巨大坚固的栎木桌前坐下。桌上除了一部电话外,什么也没有。索尼开始了工作。打了两个电话到日本后,索尼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朱丽真的失踪了。千真万确,那并不是罗缪勒那个不在行的伙计制造的恐慌。他与朱丽仅有的两次联络显然已经完全失败。按计划她已在东京的一家日式小旅馆结了账,并且离开了此店,但后来她却错过了在名古屋与草下的代表南义的约会。对南义先生,索尼最近总是无法联系上,但是他对此事的不满还是通过电话那端纯正流利的英语传到了索尼的耳朵。这无疑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她应该是南义先生的秘书。伯克先生被那女郎告知,应立即改变这种局面,最好是在草下先生本人获悉此事之前……她听起来不像是在日本,他想道。索尼仅花了几分钟便得出一个令人生厌的结论,他必须帮忙找到朱丽。事情太敏感,索尼“马失前蹄”的谣言将会传播开来。他派她去送一件物品和一笔欠款,而她却背叛出逃了,这可真妙啊!索尼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像所有积极进取的商人一样,索尼也有不少竞争对手和敌人,更不用说那些喜欢落井下石的所谓的“朋友”。这件事弄不好将会使他的声誉受损,从而对他的事业造成不良的影响。此时,正常的渠道已被切断。索尼别无选择。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拨通了一个香港本地的电话号码。6.拉德隆侦探社“拉德隆侦探社,早上好。”“我找麦克吉。”“请问您贵姓?”“索尼·伯克。”“请稍等,伯克先生。”须臾,电话里响起了麦克吉柔和的苏格兰口音:“索尼吗?你好啊,我的孩子。我知道你打电话来不是为了消磨时间,有什么事可以让我为你效劳?”“我要在日本找一个女人。你现在在日本那边是不是还有得力的人手?我是说现在!有人已经在那儿出事了。没时间了。”“哦……”麦克吉颇有些诧异。索尼·伯克因为在世界各地拥有比美国邮政快速更为广泛的联络网络而闻名遐迩。而现在他为什么要求助于一个私家侦探社呢?这话可不能问。麦克吉凝神想了一下,继续说道:“哦,对,我们在日本是有人手,我找到后再给你挂电话如何?谁是那个你极力要找的人?是个特殊人物还是……?”“一个年轻姑娘。西方人。不会说日语。但愿不难找到她。”“好吧,我们很快给你回话。”安格斯·麦克吉慢慢放下电话,灰色的络腮胡下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索尼·伯克居然向拉德隆求助。麦克吉冥思苦想,他何以出此下策呢?不过不管怎样,这对拉德隆也许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在安格斯六十多年的生涯中,还从未有过与一个有利的机遇失之交臂的记录。他离开座椅,伸展了一下他那强健的双臂,接着脱掉外衣,走进隔壁的办公室。他的拍档徐来把视线从计算机屏幕上转移过来,抬起头期待地望着他。麦克吉简单地用几句话说明了索尼的请求。“你怎么看,老伙计?我们帮得了他吗?我看我们能!”“有意思。那女人是谁?你有了什么想法?”“还不太确切。不过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可能是朱丽!还能有谁呢?当然我们现在在日本一个人手也没有,所以我们得合计合计。值得冒冒险,你不这样想吗?老伙计?”“海伦·凯莱莫斯正在东京。她刚才还在跟我通电话,或许……”“谁?谁在东京?怎么我竟然一无所知?”“冷静些,安格斯,是海伦·凯莱莫斯。想起来了吧?她是从温哥华来的一名私家侦探,我们曾考虑让她做我们拉德隆在加拿大的联络人,我们都同意了的。现在想起来了吧?”徐来问道。“噢,对,对。你的加拿大情人。她现在怎么样了?你是说让她为索尼·伯克调查此事?我们对她一无所知!怎么能把这样棘手的事情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呢?而且是个女人?”“我们别无选择,安格斯。她在东京,而我们在那里没有别的人选。能够发现一些比伯克先生和他的营生更多的东西,这将是十分有趣的事,你自己也说过的。那么,是我打电话给东京的海伦,请她代劳,还是你想自己给索尼挂电话,说我们对此无能为力呢?”答案自然是前者。7.海伦接受工作海伦把延伸至洗脸盆上方的热水龙头旋转到浴盆的上方,拧开龙头,准备洗个热水澡。她躺在浴盆里一动也不动。她喜欢在这样一间小巧精致的浴室里享受沐浴的快感,尽管她很少能够这样。饭店的客房也非常小巧精致,里面除了一张小巧精致的床,简直可以说一无所有。浴室不仅狭小,而且似乎讲究一种整齐划一的效果。比如它的浴盆、水槽、抽水马桶、墙壁、地板以及天花板,仿佛都是从一个质地坚硬的浅灰色聚乙烯模子里翻造出来的。它就像一个严严实实的蛋壳,每次置身于此,海伦总是感觉像在孵化着一个小生命。时差引发的不适症正困扰着她,洗完澡后,她便彻底恢复过来了。待在日本所谓的“寮馆”旅店(相对于“国际”旅游饭店而言)的客房里,还可以产生一种更为持久的印象,即仿佛置身于一只小舟上。与日本传统的榻榻米卧室不同,这儿有一张床和一间西式浴室。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都能折放于墙内,小巧整洁,丝毫不给无用的东西留有余地,很像船舱一样。它是为简单的生活营造的,极称海伦的心意,她一向爱船。海伦用浴室里备有的蓝色相间的浴巾裹住身子,整个人感到清爽而舒适。她坐在床上——房间既无椅子也无别的空间——修剪指甲,电话铃声响了,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海伦提起话筒。“喂,是海伦吗?”听起来徐来显得非常紧张,似乎并不明确此番来电话的目的。真奇怪,几个小时前他们才通过电话,她并不指望他会回电。当时海伦回答得非常肯定,表示不用回话了。“哦,海伦,请原谅我打扰了你的度假。但是我和我的安格斯在想,你是否愿意为我们做一件小事,就是你在日本的这段时间。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你们想要我做什么?”海伦打断他的话,“嗨,阿来,这是要我真干呢还是考察我是否合乎拉德隆标准的一次测试?如果是前者,那么还是请忘掉它吧。你们的人会应付得很好。”“根本不行,根本不行。”他庆幸他的搭档没能听到海伦的话,徐来继续说道:“我们是真心请你帮忙,要是你知道具体情况,一定会帮忙的。”“帮忙?”海伦疑惑地问道。帮忙可是没有报酬的。“是的!当然我在按常规付给你报酬的同时,会另外再加一些费用给你。”“当然,当然。是什么事?”“一个失踪的人,女人。”“我相信是个西方人,你不会雇我在日本找日本人。”“确实如此。我们有件紧急的事情,必须找到她。你要马上行动,没有时间了。”“那么请指示吧。”“我的委托人坚持让你自己拿主意。他会打电话给你,然后或许发出电传向你提供一些细节。我会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他。他叫伯克,索尼·伯克。”“我在为谁干?拉德隆还是索尼·伯克?”“为我们,为拉德隆,绝对是这样。”“好吧,我等着。”半小时后,穿戴整齐的海伦又拿起了话筒。这是索尼·伯克打来的。他打电话的方式彬彬有礼,显然受过训练,无可挑剔。海伦凝神听着,但总觉得他娓娓道出事件原委时的美国口音令人感到索然无味。“朱丽·派普,她的朋友都叫她‘朱丽’。澳大利亚人,大约二十八岁,高个,苗条,金发,长得不错。如果站在日本街头便十分醒目,就像穆斯林婚礼上的猪。服饰华丽,不过我不十分清楚失踪时她穿的什么衣服。她在东京的饭店里结清账目后,本应赶到东京的中央车站从东海道开往三洋新干线的站台上,赶赴一个重要的约会。可是她没有出现,看来她乘火车去了名古屋。然而名古屋也没有她的行踪。请注意,她随身带着一件非常值钱的商品,那是我的货。”“有多值钱?轻便的?比如钻石、药品还是黄金?”“非常值钱,值一万美金,在公开的市面上还会翻倍。它十分便于携带,不像钻石但很轻便。当然它也不是药品和黄金,它是无与伦比的瑰宝。”“你认为她拿着你的东西逃之夭夭了?我需要知道她藏匿的可能性有多大。这两种情况是完全不同的。人要是不想被人发现,那么你是很难找到她的。她想被人发现吗?”“我不知道,无法确定。不过最有可能的是,哦,我想她是愿意被人发现的。”“好,我要知道她究竟拿走了什么东西。这些个约会她都没有应约,起初是在东京,后来又在名古屋。这些约会与你的这个‘货’有什么关系吧?”“是的。她本来要在火车站以一万美金成交的。约会是她自己定下的,因此按理她是想做成这笔生意的。可是我的人迟到了,而去名古屋的火车也开走了,所以我猜她去了名古屋。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不再等一等,乘下一班火车去名古屋或者再与我的人联络一下,重新订个时间约会呢?”“我得跟你的那位手下谈谈。那么去名古屋是怎么一回事?”索尼·伯克微微迟疑了一下,在这场交谈中,这还是第一次。他们都触及到了棘手之处。海伦一下子便抓住了问题的要害,仿佛索尼曾对她大声说过这个问题似的。“我不清楚。她的工作就是到东京做一笔交易,换回一万美元,然后替我到名古屋还一笔欠款。为什么她要先去名古屋呢?而且到了那里也没见她去还什么欠款。”“哦,如果她想骗你的钱,那么她就应该聪明一点,先把钱弄到手是不是?你刚刚告诉我,那东西至少值一万美元。看来,问题相当复杂。”“我预感到她在火车上或者在名古屋遇到了什么麻烦。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她会为了那可恶的八千美元欠款而背叛我。你知道,不管怎样,她都将会得到双份报酬的。”“哼,真大方。除了把八千美元还给你的朋友外,她去名古屋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顺便说一声,我需要知道你朋友的姓名以及可以找到他的途径。他是日本人,对吧?”“对。他叫南义哲,她还没有把钱交给他呢!”“我们可以相信南义吗?就算我们相信了他,那么他们计划在什么地方碰头呢?并且通过谁来办妥这件事情呢?南义想知道的也正是我要弄清楚的。你在做哪一类生意,伯克先生?”海伦听到索尼在那头叹气。“好了,好了,把你这个问题留给拉德隆吧,他们肯定会给你满意的答复。听着,海伦,在我付还名古屋那笔欠款之前,我是等不及找到朱丽的了。你干不干?我需要你为我工作。好吧,我这里有些资料。南义是草下的手下,我就是欠的草下的钱。草下是名古屋黑社会的总头目。你知道什么叫黑社会吗?”“流氓帮派之类的吧?”“噢,宝贝儿!是黑手党,犯罪集团,西西里联合帮会,黑社会就像这类组织。”“那又如何?”“你知道华清帮吗?中国人的黑帮。台湾竹联帮呢?还有我们加拿大在香港的黑帮。这些你知道吧?”“秘密犯罪组织?我想我知之不多,你说来听听。”“秘密犯罪组织,这当然是。不过并不像大多数滑稽可笑的小说里写的那样。在日本,黑帮已经成为社会运转的一种方式。他们确实是在搞犯罪活动,可是后来这种犯罪活动也不再是什么秘密。在八十年代他们的势力非常强大,以致他们根本不必躲躲藏藏,遮遮掩掩。你可不要误会,他们是一帮穷凶极恶的花花公子。比如说吧,背叛草下就是非常不明智的。”“你可是欠了他的钱而且又把还钱之事也给弄砸了。”“他不知道,目前还不知道,幸运的话他永远不会知道。我希望如此。你去取代朱丽的角色,我把钱给你汇到东京,你立即将钱送到名古屋交给南义。你是个女的,做这种事情最合适不过。他们正盼着女人呢。你看如何?我会给你应得的报偿的。”“为什么不直接汇给他呢?”“你不懂,那不是事情运作的方式,它会传递出错误的信息。如果你肯为我干的话,也只是稍微迟到了一些而已。你解释一下迟到的原因,比起让他知道我所托之人已经携款逃之夭夭要容易得多。我必须考虑到我与日本人的长远的合作前景。当然是跟草下啦。如果出了什么严重差错,必将影响到我的生意前途。如果造成我这个人不可靠的印象,我还能有何作为?你把钱交给南义的同时也就是救了他。要知道,与南义有关的任何失误,都对他的声誉很不利。南义是我重要的联络纽带。”“我懂了。假如我干,有什么报酬?”“我汇去九千美元,你则给南义八千美元。”“拉德隆呢?”“他们?”“他们付钱雇我找朱丽,我怎么跟他们说这件事?”“什么也别说,不关他们的事。你继续找朱丽,我也很想找到她,而且我还会出钱找她。你要做的这两件事完全没有冲突。还有什么问题吗?你先去送钱吧。”海伦思索着。伯克的提议是不道德的,拉德隆肯定希望她能向他们汇报她跟伯克交谈的内容。就他们而言,他们认为她是为他们工作而不是直接为伯克工作。经验告诉海伦,一旦她被夹在中间,互相发生冲突的可能性就非常之大,几乎是百分之百。尽管伯克不相信这种可能性也是无可非议的。她知道现在她应该理智地回绝他。如此错综复杂的交易,仅仅为了某个她素未谋面的人的一个电话便答应替他卖命,这真是太疯狂了。谁是他的幕后主使人她只能猜猜而已,并且还要在日本这样一个国家里跟一群乌合之众打交道。她将会一步步地卷入一些她根本毫不知情的事端之中,而且既无援兵,也无联络系统,更不懂他们的语言!她知道,就算只是有一点想试一试的念头也是愚蠢的,但是她也知道,她不能放弃这个机会。“我要考虑考虑。既然你说你想找回朱丽,我们还是回过来说说她吧。我想知道她替你带去的是什么东西。还有,在我去名古屋之前,我必须跟你那位委托人在东京的伙计谈一谈。他叫什么名字?在哪里跟他联络?”“你瞧,海伦,告诉你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这在我看来是不可能的。那件东西属于我的委托人,明白吗?你不会过问你的委托人的事务,对吧?我希望如此。我和你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这一点你应该清楚。我现在能够告诉你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我的委托人是一位艺术收藏家。”他顿了一下又说,“现在我来说说他的那位伙计。他住在东京希尔顿饭店,名叫威尼·蒂伦,记住了吗?”“威尼·蒂伦?是的,我记住了。”海伦抑制着自己的惊异。世界上肯定不止一个威尼·蒂伦。“记录上说他是加拿大人,跟你一样,是他们说的。请别见怪,海伦。不过如果是你问我,我便告诉你这个叫蒂伦的家伙是个傻瓜。他错过了原来跟朱丽商定好的在火车站的约会,于是一直在等她的电话,趴在他的老板的肩上哭喊着求救,自然我的委托人就打电话给我啰。他想取回他的东西,无可非议。因此海伦,你的工作——假如你决定接受它——就是找到朱丽,把东西交给蒂伦,换得报酬,然后交给我。很简单。不过还是首先替我还掉我欠草下的钱吧。怎么样?”“一桩不可思议的使命,是吗索尼?就是单单动一下心也是个傻瓜。好,我答应你。”“好极了,姑娘。我会把朱丽和名古屋一事的所有资料传真给你。付给草下的钱将汇入驻东京的美国运通公司信用事务所里你的名下。你需要的只是一本护照。你看呢?一旦准备就绪就打电话通知我,我的号码电传上有。祝你好运,海伦。还要谢谢你,我欠你一次。”“最好还是相信命运吧。”8.令人惊讶一个名叫目子的姑娘蜷缩在威尼·蒂伦的大腿之间,抬眼望着他。然后她似乎很高兴地用嘴含住了威尼的阴茎。过去,蒂伦是个烟瘾很深的瘾君子,可这次他居然改弦更张,他有别的事情要做。在服务小姐拿到一笔可观的小费后,便报之以一个特高的价码。做这件事每分钱都花得非常划算。谁说日本无小费!如果他要一直龟缩在饭店客房里等待那个混蛋派普的电话,那么他至少应该享受最好的饭店服务。威尼倚在扶手椅上,惬意地不住地哼哼唧唧。目子站起身来,整了整她的黑色吊袜带和长统袜,这是她身上仅有的东西了。然后俯身吻一吻蒂伦,走进浴室。这时候,电话铃声大作。“威尼·蒂伦吗?”蒂伦愣住了。巫婆凯莱莫斯找到他了!她究竟想干什么?他那臆想症般的恐惧转化成双倍的勇气。“是我,你想干什么?别占线!我正在等候一个电话。”“我猜是朱丽的。目前还没有听到她的只言片语吧!太糟了。就是说你将不得不帮我找到她啰。这真是一个有趣的美妙的前景!……别打断我的话。我受雇寻找失踪的派普小姐,我需要你告诉我她的一切。这样吧,我马上就到你那儿。”“马上?不!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谁雇了你?麦尔从未告诉过我……”“麦尔?亲爱的宝石广场高塔大厦的主人麦尔·罗缪勒博士?他派你到这里来接收他的货?这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我马上过去找你,快穿上你的裤子。”线断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凯莱莫斯是在饭店的厅堂里打的电话,千真万确她就要到了。她怎么知道他没穿裤子?妈的!他匆匆忙忙把自己收拾了一番,敲门声已经响起。他的b 哦te noire①来了。妈的,可恶!他急忙跳起来开门。海伦绕过他走进房里,向四周迅速扫了一眼。凌乱的床铺,酒瓶,确切无疑的女人的气味,以及蒂伦局促不安的怒容。此时,盛装打扮的目子从浴室踱步而出。她冲两人笑了笑,拿出一个皮制的名片夹,把两张她的业务名片扔在桌上。海伦大笑。“仅仅是个有趣的猜测罢了,小伙子,有趣的猜测。我猜你是想从性的角度学习日本文化,而不单从电视上了解吧。楼下那些服务生才不会因为给你拎包得了些小费就多瞧你一眼。好啦,威尼,放松些。我不会告诉麦尔老爹你是怎样花费你自己的时间和他的金钱的。让这位女士离开这儿,我们要谈点正事。”海伦笑盈盈地拿起目子的一张名片。在印制精美的亚麻纤维纸上,用日、英两种文字写着目子的名字。姑娘的全身彩照以及电话号码则占据了四分之三的版面。在名片的背面,还特别注明了“精通英语”的字样。目子好奇地盯着海伦,揣测着她跟威尼的关系。目子没有多少与西方女人交往的经历,显然,她对海伦非常感兴趣。① btenoire :法语,被厌恶的人(或事物)。“妈妈?对吗?”她信心十足地问道。海伦又大笑,笑得比刚才更响。“她把我当作你的妈妈!你认为如何,小伙子?噢,你别嚷嚷。不,不是‘妈妈’,我亲爱的。我叫凯莱莫斯,很高兴见到你。这是我的名片。”“瑞恩·凯莱莫斯——小姐?”目子读着她那张簇新的名片上的片假名。名片上印有拉德隆香港分社的地址。作为回应,她又掏出自己的一张名片躬身递给海伦。威尼终于无法忍受,他抓住目子的胳膊,把她拽到了门外。“你已经收了钱了,走吧。”门在目子的身后关上了。他转向海伦。“你想要我干什么?我不知道那个叫朱丽的女人到什么鬼地方去了。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她目前没有再给我来过电话。我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一切情况?你为谁工作?告诉我,肯定不是麦尔。”“不是。那么我们给他挂个电话,怎么样?”“好啊,好主意。”蒂伦几乎是一个箭步奔向电话,拨通号码,然后不耐烦地等着。他一边用另一只手来回拨弄口袋里的硬币,一边怒视海伦。先前几分钟还是属于他的扶手椅,如今已被海伦占据。她则一如既往地平静地观察着蒂伦和他的房间。还算幸运,只过了片刻,麦尔·罗缪勒的声音传来了。“是我,威尼。什么事,有什么朱丽的消息吗?”“没有。请听我说,我现在跟这位同性恋私家侦探海伦在一起。她拼命逼我讲出我所知道的朱丽的一切情况。她说她受雇寻找那女人,但她又拒绝告诉我她的委托人是谁。我该怎么办?打她一耳光?我很乐意这样做。您就给句话吧。”“海伦!我要跟她讲话。”“噢,他妈的!博士,我们干嘛非得跟她打交道?……”“威尼,我说了让她听电话!”蒂伦慢吞吞地转过身来,把话筒递给海伦。“去洗个澡吧,小伙子,我得跟你的老板谈谈。然后你可以接着跟他谈。”蒂伦极不情愿地向浴室走去。待到他步进浴室,海伦才拿起话筒。“麦尔?我对你感到吃惊。你是如何成功地当上了这出戏的主角的?”“我的姑娘,你可没白费工夫啊,是不是?你想干什么呢?”“我受雇于香港的一家代理机构,为他们寻找朱丽·派普。你非常清楚这该由谁来支付这笔佣金,所以别再兜圈子了,我只不过想证实一下一个叫索尼的人。你说说他叫什么,这样我们双方便可确定是否属于同一阵线。”“够公平。他叫索尼·伯克。”“没错。按照我的理解,你也很希望找到朱丽,对不对?现在,为了我的工作,我需要威尼小家伙的合作,但你竟然选了一个笨蛋做你的信使,这简直太糟了。不过没关系,我应付得了。只要提醒他做个好孩子,做他该做的就行了。”“先别挂,海伦。我根本不关心那个朱丽,我只关心她携带的东西。那东西是我的,我要得到它,威尼来日本为的是把它弄到手,然后送回来。在我看来,这便是事情的全部。我不太肯定伯克把东西交给了这样一个被证明是如此不可靠的人。索尼的名声相当不错,但这次毫无疑问栽了跟头。他不甚了解那个叫朱丽的女人以及她在日本的关系网。另外,他为什么雇了你这么一个局外人去寻找她呢?坦白说,我对他感到失望。”“瞧,我只是受雇来帮忙而已,谁关心伯克的名声?所以根本不必介意。你不是想得到你的东西吗?那么,现在这东西既然已被朱丽拿去了,我们就必须马上找到她,无论她在什么地方。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我们俩一定要精诚合作,否则你想如何才能得手?我的任务就是找到朱丽,从她手里拿回那件东西,再移交给蒂伦,同时换回一千美金的酬金。”“不同寻常,听起来不错。那么你打算如何着手寻找她呢?你的日语怎样?”“还没怎么想好,到时看着办吧。先乘火车去名古屋,听说她去了那儿。”“嗯,带上威尼。你低估了那孩子。给他一次机会吧,他也许有些用处。”“哦,是吗?麦尔,你只是抠门,不想支付威尼在希尔顿的账单罢了。这我不怪你,可是让我跟他搅在一起……没门!”“别这样,海伦。带上他,他将听从你的指挥,我向你保证。别告诉我多一个搭档事情会更难办。”“搭档?对,可他是威尼·蒂伦。饶了我吧,麦尔。”“威尼是我们全部的希望了,带上他吧。”长途电话线里一阵沉寂,海伦思忖再三,终于说道:“好吧,我带上他,他的肌肉也许还能派上用场,但是如果他有一次不听话……!”“他不会。现在我来跟他谈谈。”“好吧。”海伦放下话筒,走到浴室门前,推开门,冲着哗哗的水声喊道:“威尼!麦尔要跟你说话。”然后返身重新倒在了扶手椅里。威尼没有理她,径自湿淋淋地裹着饭店的浴巾直奔出来,并提起话筒。“是我。”“威尼,我只想说一遍,海伦正在寻找朱丽,你要帮助她,明白吗?”“那当然,那当然,博士,你想要我做什么?”“你别去管你的事了,结了账后跟海伦一起去名古屋,照她的话做。让自己显得有用一些,听见了吗?一旦找到朱丽,就立即万无一失地把你这次日本之行要拿到手的东西拿回来。没有什么如果、但是或者耽搁,有问题吗?”“噢,当然,我一向关心您的利益,不折不扣地关心。那么钱呢?我是直接付钱给她还是……”“还是什么也不付,这一点你根本想都不要想。一旦东西到手,你就付钱给海伦,然后乘下一班飞机回到这里。你要记住的就是这些。”“可是,可是如果找到了那东西,我怎么知道它就是真的,博士?我又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威尼理直气壮地问道。海伦在他身后咯咯地笑了起来。真是童言无忌,也许有他在身边还不坏呢。“别担心!这样吧,你一旦找到朱丽就通知我,我自己去取。”“可是……”“少废话,干你的就是了。”“好吧好吧。混蛋,我才不想操这份闲心,只想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才好呢。又得搬家了,在这个鬼地方呆着,简直让人发疯。”海伦在他身后大声地笑,威尼置之不理。接下来的事他只记得她从自己手里夺过话筒,然后放了下去。“穿上衣服,威尼。该走了。”9.子弹号列车蒂伦先前不成功的东京车站之行总算没有白白浪费,至少他仍能找得到新干线车道,也学会了如何对付那个“地下迷宫”。在日本,任何一个大型火车站都有类似的情形。他在茫茫的人流中横冲直撞,人们一概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他也如同闯入了无物之阵。海伦不声不响地跟在他的后面,他的大块头体型和他的皮包已经为她扫清了道路。然而,他们试了三次才弄到车票以及下一班去名古屋的站台号码。甫到16 号站台,喘息未定便加入到一支井然有序的等候检票的队伍之中。站台上黄色的标线指向列车到站时每节车门的位置。前五节车厢是非预定座,于是他们选了第四号车门的队列。这列火车的到站和离站都相当准时。旅途本身是一种愉悦身心的休憩:飞机式的座位,空调,城郊绵延数里的被一块块碧绿的稻田点缀的宜人景色。富士山的偶然一瞥,还有车上提供的啤酒、软饮料和午餐中有趣的日本食物。蒂伦坐在过道上,跟一群年轻女人夸夸其谈。他们经常被装着食物的小型手推车推到一边,列车员小姐嚷嚷着叫他们当心让路。他用英语大声而语速缓慢地跟她们闲聊着,仿佛人家都是小孩或初学者。她们根本听不懂他的话,然而却都能心领神会,效果很好。这便是商业语言的共通性了。海伦则独自一人坐着,沉浸在窗外景致带来的愉悦之中,同时也细细咀嚼着在陌生的土地上由着别的某个人来处理旅途中突发事件的新鲜感受。她有一种强烈的超越现实的感觉:由一个她记忆中的小恶棍威尼·蒂伦做伴穿越日本,到一个几小时之前她还从未听说过的叫名古屋的城市。根据一个她素未谋面的名叫伯克的幕后人物的授意,去跟一群当地的地痞流氓打交道。还要寻找一个失踪的澳洲女人……这难道不是疯了?奇怪的是,她对前景并不忧心忡忡,前景本身就是她如何摆脱它的羁绊的一种警告和暗示。“那么,你适应时差吗?”蒂伦用这个问题打破了僵局。他已经吃饱,正志得意满地边看窗外的风景,一边往嘴里灌着啤酒。味道不错。自从离开东京,他感觉他们俩还没说过一句话。他也想与这位旅伴增进些了解,反正同这个陌生女人和平相处只会有益而绝无害处。“我在从温哥华起飞的飞机上看见过你,你来这里干什么?”“我来度假,一直到遇上这件疯狂的事情。有一点可以肯定,你和麦尔都给卷进去了,但愿事情不会变得太糟。”“怎么会变糟呢?我们要么找得到要么找不到,对不对?如果找得到她,拿回要找的东西,我们就离开;如果找不到她,我们也随之溜之大吉。有何费劲?”海伦大笑起来。“做梦吧,小伙子,你在做梦。我们最好考虑周到一点,我也喜欢这件事办得快些轻松些,所以我们别浪费时间了。你想到了怎么能找到朱丽的好主意了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