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些天我一直在观察你,希望你能幸免,我就独自跳到太空中去。可惜……。”孛儿诺娅艰难地说:“你确认是那种叫作阿米巴契的太空寄生生物?”“不用怀疑了,我们一定是在进入那艘飞船时肥到了感染。当时我们太兴奋,忘了应有的谨慎。”“那么,是飞船制造者的阴谋?”“不像,从他们向宇宙发送的信息看,这是一个心地坦诚的半原始种族,远末达到阿米巴契生物的文明。肯定是飞船在飞行途中被阿米巴契侵入了。”他们在悲愤中也十他懊悔。所有宇宙探险的教科书上都以三重警告的方式提醒着,要加意提防这种险恶的6足妖魔。它们属于发达的第四级文明,依靠微小的三联式病毒繁衍种族。三联病毒常常附在陨石或过往飞船上,一旦碰到以蛋白质为基础的生命就迅速侵入,在某个细胞里完成三联组合,并强夺宿主细胞核内的基因,孕痛出阿米巴契胎儿,然后从体内吃掉宿主。可怕的是,一旦被病毒侵入就完全无救。这种高智能生命会在宿主的每个细胞内留下信息副本,如果正在孕育的某个胎儿死亡或被剔除,另一细胞内的病毒信息就会立即启动-除非杀死所有的细胞,彻底销毁宿主的身体。艾吉弓马雄用腕足搂住孛儿诺娅,悲凉地说:“孛儿诺娅,我已经决定了,我要结束自己怕生命,决不用自己的身体喂养这些可恶的魔鬼。”孛儿诺娅深深点头:“我也要同样作。”“炸毁宇宙艇!不能让它们再到玛玛亚星系去为害。”“好我同意。”8只腕足纠缠绞结,他们在悲凉中尽情享受最后的快乐。第二天艾吉弓马雄抽出腕足说:“我要启动自爆指令了。”孛儿诺娅柔声说:“你去吧。”自爆指令有一重机械保险装置,必须用人力把它打开后才能接受思维波命令。孛儿诺娅尽力保持镇静,心境苍凉地看着丈夫。他解除了机械锁,就要下达思维波指令……。忽然艾吉弓马雄的身体奇怪地抖动着,目光四散分离。等到目光重新合拢,他不紧不慢地恢复了机械锁,转过身冷冰冰地说:“算了,及时行乐吧,干嘛要为素不相识的玛玛亚星操心呢。”孛儿诺娅心中猛一抖颤。她知道已经晚了,艾吉弓马雄体内的“全智能拷贝”的寄生者已经足够强大,控制了他的意识。其后几天,神智麻木的艾吉弓马雄一直纠缠着她,她不动声色地应付着。等到能够脱身时,她立即直到控制台打工机械锁。她没有片刻犹豫,立即下达自毁命令-但一条腕足忽然从后面缠住她的脖子,在片刻的意识空白后,一个懒洋洋原念头浮上来:“真的,何必担心玛玛亚星系的野蛮人呢。还是及时行乐吧,趁着两人的身体还没有被吃掉。”以后的十几天他们一直沉迷于亢奋的情欲中,以此来麻醉自己的神经。偶然也能清醒片刻,那时他们都阴郁地躲避着对方。体内的5个寄生者越来越大了。它们悄悄蚕食着各自周围的肌肉。在尖锐的痛楚中,两人心如死灰,默默等着可怕的死亡。玛玛亚星系已经在眼前,该星系的第三星是一个漂亮的蓝色的星球,用肉眼已能看清它的表面。去层在移动,海面上波浪翻卷,各种人造装置在天空,海洋和陆地上穿梭秒息。显然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星球。艾吉弓马雄生气勃勃地来到控制台前,打开反雷达装置,进入蓝星的大气层,准备降落。他熟练地启动了反重力系统-电脑即发出紧急警告:能量枯竭,无法启动!在刹那的震惊中,孛儿诺娅的神智突然清醒了。她想起几天前,艾吉弓马雄在短的清醒中,曾跑到控制台前非常诡秘地干着什么。那时孛儿诺娅立即下意识地关闭了感官和思维,没有把这个信息传送给体内的寄生者。一定是他在那时排空了能量!她高兴地想:“好,让怪物和我们同归于尽吧!”──-但另一种意识马上汹汹而来,淹没了上面的念头。她惊惶地喊“艾吉弓马雄,只有靠救生舱了,快进救生舱。处于受控状态的艾吉弓马雄非常驯服地跟着她。救生被弹射出来,向前方发送着减速震荡,但下降速度仍然非常快。在他们身下,宇宙艇化为一道炫目的白光,向着蓝星上一片黄色沙漠射去,接着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他们坐的救生艇随即也啸叫着坠入沙海。孛儿诺娅从休史中醒来,逐渐拼拢出自己的神智。她感到体内有明显的变化:5个博动点停止了博动,自己的脑海也十分清明。当然,她不会奢望那些可怕的寄生者会就此死去,但显然它们在降落的强烈冲击中时休史了,放松了对宿主的意识控制。艾吉弓马雄没有醒来,他体内的搏动点也处于静止状态。孛儿诺娅知道自己该迅速采取行动-在寄生者醒来之前,缓缓举起,对准了艾吉弓马雄,却迟迟不能下手。毕竟,艾吉弓马雄是她的爱人,是陪她走过3500年的男人。另外,她不敢保证激光器能把区吉弓马雄(尤其是自己)的每个细胞都杀死。但是只要留下一个细胞,寄生者就会卷土重来……就在这时她听见了轰鸣声,看见夜空中的亮光,无疑这是蓝星人来了,他们已经发现了外星来各,现在,趁自己还清醒,应该首先寻蓝星人的帮助。她穿好太空服,走出救生舱,把舱门关好,纵跃到附近最高的沙丘上,向夜空中打了信号。很快,一架飞行装置轰鸣着落到面前。一高一矮两个人首先跳下,向她走来。无疑这是蓝星人来了这就是镀金铝盘上镌刻着的两性生物,他们的目光充满了理性和友善。……凶猛的米焰烧尽了艾吉弓马雄的遗体和5号寄生怪物,孛儿诺娅喃喃地说:“好的,现在该轮到我了。”但主在这一刻,她的意识中忽然有了强烈的震颤。她恐惧地想:晚了,寄生者醒过来了。寄生者意识逐渐漫开,驱使她举起激光器,凶恶地对准蓝星的人群。就在死光发出的刹那,她残存的主体意识作了最后的挣扎,把射出的死光转向了直升机。直升机轰然爆炸,已被重新控制的孛儿诺娅敏捷地逃走了,蓝星人密密的火网在她身后飞舞。第二天,在精绝国佛塔的地穴中,5中六足生物从她体内钻出来,一口口撕吃了她的身体,它们旋即被及时直到的蓝星人烧死。但这些已是她的身后的事了。在成都至重庆的高速公路上,我坐在空调大巴里匆匆看完了儿子的手稿。儿子自鸣得意地说:爸爸,我的构思还说得通吧。我思索片刻,坦率地说::文笔不错,但情节发展过于迫促。不过这不是主要的,关键是你的构思并没有完全解开邝先生的死结。比如说,按你假设,寄生生物是全智能拷贝的,它们的婴儿能控制宿主的意识,但为什么它们出生后反而变傻了?面对人类的杀戮却丝毫不知道逃避?儿子尴尬地搔搔头,说:对,这是一个漏洞。前边的旅客听见我们的谈话,回过头惊奇地盯着我们这对莫名其妙的父子。我拍拍儿子的头顶说,儿子,我不喜欢你关于寄生生物的设定,它多少有些牵强。我不相信进入高级文明的生物会如此残忍血腥。我不是说完全不可能,但我的直觉就是不愿相信。儿子摇着头打算反驳,我截断他的话头说:我也有了一个构思,一种新的诠释,是在邝先生和我的构思基础上产生的。我把它写出来,你看完后再说吧。***……。孛儿诺娅和艾吉弓马雄在卧室中缠绵时,控制室的警告铃声刺耳地响了。能量衙罄,能量告罄。剩余的能量勉强可供宇宙艇在抵达蓝星时修正航向,已经不能保证安全降落了。两人都没说话,他们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在邂逅玛玛亚飞船时就知道了。只是……。这个结果太残酷了。他们已在太空中漫游了3500年,总算找到了一个有文明种族的星球,找到一个落脚之地,却忽然得知,死神已预先赶到那儿等着他们。孛儿诺娅叹息道:“那么,只能使用救生舱了。”“对,但救生舱不是为这样的极端情况设计的。在这种情况下使用,乘客存活的机会只有十分之一。”孛儿诺娅微微一笑:“你忘了我们是两个人,这能使那个分数变成五分之一。”艾吉弓马雄叹道:“可惜在3500年的航程中,我们没有生下几个儿女,这会使那个比率再提高一些。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孛儿诺娅温柔地安慰他:“没有生孩子我一点也不后悔.我不能把孩子们放到这样严酷的环境中,让他们受苦受难。”艾吉弓马粗暴地说:“应该后悔!只要他们能够活下去,承受什么样的苦难也是值得的,那才是对他们的真爱!”那晚他们心情郁闷,没有再说话,彻夜焦虑不宁。第二天早上,勃儿诺娅震惊地发现,自己腹上的明黄色性征带在一夜之间消退了,没有留下一痕迹──这正是一种凶恶绝症的典型病状!她没有告诉艾地弓马雄,只是苦笑着问自己:灾难总要结伴而行么?几天之后,后续症状出现了,她的腕足前端的性器官也迅速消失。这些天,艾吉弓马雄一直用冷静的古怪目光斜睨着她,现在她明白了这种注视的含意:恐怕艾吉弓马雄也患了同样的病。她冲动地抓住艾吉弓马雄的腕足仔细观看,果然,他的性器官也完全消失了。勃儿诺娅喃喃地说:“性别退化症?是那种神秘可必的性别退化症?”艾吉弓马雄平静地说:“是的。”“我们马上就会变成没有情欲、没有性爱、干瘪萎顿的中性人,很快就要惨死?”“对。”勃儿诺娅苦涩地说:“命运为什么要对我们施予两重惩罚呢。”艾吉弓马雄笑顾:“不,不是惩罚,是奖励。要知道,责晶人的远祖是交替采用有性和无性两种生殖方式:食物充足时用有性生殖,食物匮乏、环境恶化时迅速转入无性繁殖,用体细胞很快孕育出4-6个婴儿。这种六足小精灵生命力极强,容易适应各种灾难环境。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这种极其有效的生殖帮助责晶人进入文明社会。但此后,在优裕的生活条下,变成一种数十万年前的遥远回忆。只有极个别人偶然有这种返祖行为,以至于它被看成病态。”他由衷地赞叹道,”你看,基因比我们更强大,更聪明。在外界压力下,它已经自动作了选择。”勃儿诺娅仔细打量着两人的身体,两人身上那些令对方怦然心跳的性别特征已经完全消失,他们的身体在逐渐干瘪。她仍然爱艾吉弓马雄,但这种“爱”已经没有了情欲,没有了那种令人颤栗的火花。她凄然说:“好,听从基因之神的安以。艾雄,最难的是你,你怎样才能完成从父亲到母亲的心理转变?”艾吉弓马雄爽快地笑了:“没关系,基因之神会帮助我们的。”他说得不错,15天后,他腹中的5个胎儿首先开始搏动,悄悄蚕食着它们周围的血肉。艾吉弓马雄总是轻柔地抚摸着它们,完全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在进入蓝星的大气层前,他们转移到救生舱。这时艾吉弓马雄原第一个孩子出世了。首先是肚皮上鼓起一个圆包,圆包急速跳动着,然后噗哧一声,一个小小的尖脑袋顶了出来,两只小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随后6只细腿用力扒拉着,从那个小洞里挣扎着出来。小家伙在原地转了两圈,向这个世界行了见面礼,就返回伤口,不客气地大吃大嚼起来。尖锐的疼痛从肚腹处射向脑中枢,同时伴随着强烈的快感。如果此后和蓝星人建立了交流,他们就会知道,这和蓝星女人新婚之夜的感觉,和她们第一次被婴儿咬住母乳的感受是一样的。艾吉弓马雄已经十分虚弱,勉强抬起头看着小吃客,欣喜地喃喃说:“贪吃的小东西,得给你的弟妹们留一些呀。”这种六足小怪物与普通责晶人很少相似之处,所以勃儿诺娅几乎难以接受它们。但几十亿年的基因更强大吃大嚼起来它唤醒了勃儿诺娅身体深处的本能,迸射出强烈的母爱。小东西吃得十分惬意,勃儿诺娅忍不住轻轻地摸摸它。小东西立即回头,咬住了她的腕足足尖,但又随即吐出来,很有貌地叫了两声,又回头大吃大嚼。艾吉弓马雄自豪地说:“你看,它已经会认人了,它只吃自己亲代的血肉。”艾吉弓马雄的4个孩子陆续钻出来,在血泊中闹闹嚷嚷,只有最后一个沿在三团脏器中托儿所著勃儿诺娅觉得自己的胎儿;也被它们催促着,努力用小脑袋戳着自己的肚皮,她感到十分欣喜。救生舱被弹射出来,宇宙艇化为一道白光射向沙海,传来震耳的爆炸声,然后剧烈地震荡……。艾吉弓马雄和5个儿子在蓝星人的武器下刹那间化为灰烬,这场血腥的屠杀使勃儿诺娅惊呆了。刚才与蓝星人甫一见面,她就感受到这个纸级文明的尚武精神。但她相信这种尚武精神只是蒙昧时代的残留,因为他们的目光中分明充满了理性和友善,完全可以信赖。在沙丘顶上,她一直羡慕地打量着高个的雄性生物和低个的雌性生物,他们分明是镀金铝盘上那幅图画的模特儿。雄性脸型周正,线条刚劲;雌性长发飘拂,曲线玲珑。他们身上充满了阳刚和阴柔美,这种神韵是画上无法表传的。在这一刹那,她欣慰地想,把区吉弓马雄和自己的后代托付给他们,可以放心。但随后就是毫无先兆的毫无逻辑的大屠杀!最不能容忍的是,他们屠杀的目标甚至不是对准艾吉弓马雄,而是对准了5个懵懵懂懂、毫无心机的孩子!这5个刚出生的婴儿正在快乐地领受第一顿圣餐,基因之神赐予的第一顿圣餐。当客人来临的时候,善良的孩子们甚至中断圣餐表示欢迎,但得到的却是野蛮人的屠杀!怒火熊熊,她举起激不器对准这些残忍嗜杀的野蛮人……责人的道德的约束比怒火更大,在最后一刻她迫使腕足把死光转向直升机。随着轰然的爆炸声,她敏捷地逃走了……儿子不满地嚷道:爸爸,你的构思糟!太血腥,太荒诞!你哪是写科幻呀,纯粹是黑色恐怖小说。真的吗?你要知道……儿子打断我的话:我知道,我知道进化论不责备残忍,只要地本种族的繁衍有利。我知道公狮有杀婴行为,母蝎子在与后常常吃掉公蝎,蜾蠃拿可怜的螟蛉幼儿当食物……。但像你说的,子代吃掉父母的身体,还是太荒2诞了。爸爸,你能想像我一生下来就把妈妈吃掉吗?我笑笑,没有吭声。从重庆坐江船顺流而下,儿子被我才买的几本书迷住了,几乎无暇观赏两岸的美景。到达夔门时,儿子走到船尾靠在我原身边,低声说:爸爸,我知道你的构思是从哪儿来的,它也有生物学依据。我微笑道:是吗?你睦了那本书?嗯,美国生物学家、科学史学家斯蒂芬。杰。古尔德的自录,真百一本好书,只是在这本书中,生物“有性无性”与环境优劣的对应关系正好与你构思中写的相反。……。看一下瘿蚊的例子。如果我们滥用人类的社会准则去评判瘿蚊,就会对这种小飞虫的行为方式施予错误的爱憎。瘿蚊有两种生活途径。在正常情况下,瘿蚊从卵中孵出,经历正常的蛹和蛹蜕阶段,变态为有性生殖飞虫。但在恶劣的环境中,瘿蚊不经过雄性的授精,由雌性通过孤雌生殖繁育后代。瘿蚊的孤雌生殖十分奇特,后代在母亲的体内发育,但并不包在起保护作用的生殖腔里,而是直接长在母体的组织内。瘿蚊的母体不(通过某种管道)向幼儿在母亲体内直接蚕食母体。几天之后,幻虫出生了,留下的却是它们唯一亲体的一个遗骸,一个几丁质的外壳。而不到两天,这些幼虫又生育了新的后代,并“心甘情愿”地被后代所吞食。”瘿蚊寄居在蘑菇中,并以蘑菇为食,先由那些由有性生殖生育的、能够飞行的瘿蚊发现新的蘑菇,然后,瘿蚊一旦生活在食物丰富环境中就开始了无性生殖。只要食物没有匮乏,这种孤雌生殖就一直继续下去,可以连续繁衍250代,可以达到每平方英尺20000只可生殖幼虫的密度。等到食物开始减沙,就发育出雄性后代和兼有雄性和雌性的后代。假如雌性幼虫也不能得到充分的食物,就变成正常原飞虫。另一种复杂甲虫也进化出具有可怕变异的因似系统。这些甲虫的雌性通过孤雌生殖生出单一为雄性的后代,雄性幼虫附在母体的表皮上,然后将头插进母亲体内并蚕食之。母亲因至爱而献出躯体和生命当然,说这种繁殖方式“可怕”,只是人类的偏见。不妨设想一下,如果恰是这些生物进化出了城球的,那么瘿蚊或甲虫诗人一定为“子食母体”写出多少温情的诗篇!进化论认为,生物对环境的适应中,很重要的一环是对生殖活动的能量投入。对这种能量投入的调节叫做“生命史策略”。当面对恶劣环境时,生殖不啻为最后的赌注。在那之后,儿子反常地党团着。诳幕沉沉,两岸山色空蒙。前方拉响了汽笛,一艘江轮交错而过。儿子凭栏眺望夜色,探照灯扫过时,我看见了他眼角晶莹的泪光。“爸爸,我一直在想着那个可怜的外星人。”儿子苦涩地说,“她藏在精绝国的佛塔下,面对无法沟通的异星文明。她死了,留下5个毫无防御能力的孩子。当时,她该是怎样一种心境呀。”我说,不要太难过,这只是对真实世界的一种诠释,而且仅仅是一种。儿子烦闷地说,但经只是构思或诠释,可是,如果它真的是事实呢?勃儿诺娅挣扎着起身,用蛋形激光器割开了太空衣,5个小家伙都脱壳而出了。它们的生命力确实强悍,立即适应了蓝星上含氧量过谪的大气。它们欢快的叫着,在她的残躯上爬下,而且个个都有一副好胃口。在初为人母的愉悦中,勃儿诺娅的怒火已经平息了,不再仇恨地些行事残蓝星人。现在,她仍相信他们是理性的、友善的。至于他们为会么突然大开杀戒?这中喑一定有可怕的误会,但她已经没有精力去深究了。她只是感到可悲,3500年的跋涉,3500年的期望啊。更为可悲的是这5个懵懵幼儿。它们能不能逃脱蓝星人的追杀?能不能逃出眼前的沙漠地狱?──即使能够逃脱,在失去了文明的润泽和延续之后,它们能有什么样的未来?是退化成一种强悍的兽类,还是凭借强大的“本底智力”逐渐冲出混沌,建立一种全新的某文明?这种某文明和责晶星文明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肯定不会有丝毫的共同上。当责晶人的第二艘宇宙艇来到这儿时,但愿“子文明”是不要重演这幕悲剧。她的神智渐渐丧失,意识混沌中还能品味到孩子们撕吃肌体的痛楚,伴随着强烈的快感。祈祷孩子们快点吃完,长得足够强大,可以逃脱蓝星人的追杀。在金红色的玛玛亚星沉入黑暗时,她已经死了,没有听到随之而来的直升机轰鸣声。注:作者在引用古尔德先生的昌,作了删节、增添和修改。使命:拯救人类刘维佳出现在我视频光感受器中的第一个人是个身着飞行夏装的男人。这个男人站在我面前,脸色发红,双眼布满血丝,使劲冲我摇晃着一个长颈透明塑料瓶,那里面的液体因此发出唏哩哗啦的响声。“去找水,快去给我找水来! ”他用很大的声音冲我喊。“是,我去找水。”主电脑告诉我必须完全服从人类的命令。我接过了他递来的一个手提式金属水箱。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认出我和这个人是在一架鸵鸟式小型高速运输机的机舱里,这货舱里气温偏高,明显高于标准正常值。“该死! 全都是他妈的军火! 不能吃,也不能喝……”他一脚又一脚地踢着身边码放得几乎挨着舱顶的货箱,破口大骂。骂了一阵,他突然一屁股坐到地板上,捂着脸大声哭起来:“他妈的,偏偏在这沙漠上空出了机械故障……”哭了一阵,他站起来抓住我的双肩:“幸好货物里有你……你听着,是我把你组装好的,是我给了你生命,你得救我! 没水我就会死! 你要救救我! ”他的声音差不多到了人类声带振动的极限。“是! 我要拯救你! ”我牢牢记住了这一使命。出得机舱,我看见天空是一望无际的蓝色,地面上是一望无际的黄色,二者相交于地平线。风吹来,黄沙随之扬起。黄沙打在我的身上,发出了密集的细小响声。光线很强,我的视频光感受器的灵敏度进行了相应的调整。我迈开双脚向前走去。开始体内平衡系统有些不适应,但很快就调整过来了。黄色的沙子一踩就陷,我的速度只能达到设计正常步行速度的百分之六十,但我还是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同时动用视频传感系统搜索水源。我得找到水,因为我得要救人,这是我的使命。我已经看见了三千二百三十八次日落了,但我仍然没有看见水。我花了很多日子才克服了迷路这个难题。最初四百多天,我都是毫无目的地盲目行进,直到我终于发现我多次重复搜索某一地区我才意识到我迷路了。于是我开始寻找怎么才能保证不致重复搜索同一地区的办法,我的记忆库中没有这方面的信息资料。观察了很久我发现天上星辰的位置可以用来进行比较精确的定位,于是每次日落之后我都认真观测,对比星辰的位置,渐渐学会了结合计算步数有目的地向各个区域搜索前进,再不会做无用功。三百一十一天时,我体内的能量贮藏消耗过半,于是我开始按程序采取相应措施。白天,我在光照强烈的时候展开腹腔中娇贵的高效率太阳能转换面板,吸取太阳能贮存进微型可充式高能电池中。当太阳光开始减弱之时,我就收起面板,依靠刚吸收的太阳能维持系统运行,维持我的找水行动。在这三千二百三十八个日子里,我一直在不停息地找水。我的身体构造在设计时显然考虑过沙漠环境因素,无孔不入的砂粒无法进入我的体内,静电除尘装置几乎就没怎么用过;身体表层外壳的材料绝热性能极好,尽管万里无云的天空中一个摄氏6000度的大火球一直在曝晒但电路却从未过热,夜间的阴寒就更不在话下了;而视频传感器也受到了重重保护,应付各种波长的光线绰绰有余。良好的身体状况使我认定总有那么一天我肯定能找到水,肯定的,这沙漠不会无边无际。有星辰指引,我在黑暗冰凉的沙地上继续探索、前进。第三千二百三十八次日出之后不久,我的视频传感器发现了一个与往日千篇一律的景物不同的异物。我立刻以它为目标,一边提高视频分辨率辨认一边加速向其接近。渐渐地我辨认出那是一些高大的植物。我的资料库中没有多少有关植物的信息,但我知道有植物生长就有水存在,大功就要告成了!这是一片不怎么大的绿洲,四周围绕着矮小但枝叶茂密的灌木,它们后面就是那些高大的树木了。往里走,我看见了一汪清亮亮的液体,我终于找到水了。水边的树荫下,有一顶耐用型军用沙漠专用营帐。帐篷门一抖,一个人钻了出来。这个人的体型与将使命交付于我的那个人很不一样,我判断此人属另一种人类——女人类。“你,你要干什么? ”那个女人望着我,双手握着拳急促地说。“我要水。”我说。这时帐篷门又一动,一个小女孩轻轻从帐篷里探出头来,向我张望。“回去! ”那个女人转身冲小女孩大喊。于是帐篷门又合拢了。“我要水。”我又说了一遍,“我要用它去救人。”我举起了那个被砂子磨得闪闪发亮的金属水箱。“水……就在这儿。”她一指那一汪池水,但目光却仍紧盯着我。于是我将那金属水箱按进池中,巨大的气泡和咕咕的声音从池中升起。水箱很快灌满了,我拧好密封盖,提起它转身返回,我的使命已完成了一半。回去就不用那么多时间了。我已掌握了定向的方法,只是我已弄不清当时的出发地点,不过由于我可以将自从掌握了定向法后我所搜索过的区域排除开,这比来时容易多了。二百一十六天之后,我终于找到了那架鸵鸟式运输机,它已被沙埋住大半。货舱里一切依旧,那些货箱都没怎么动过,只是不见他的踪影。于是我走向了驾驶舱的门。舱门基本完好,我轻松地打开了它。驾驶员坐椅上的物体似是个人,有四肢,有头颅,只是全身干枯萎缩体积明显小,皮肤呈灰黑色裹在骨胳上,龇牙咧嘴,身上的飞行夏装也残破不堪。我仔细核对了一阵,认定这是他。我没有从他身上发现任何生命的痕迹,倒是在他头颅两侧发现了两个孔洞。他垂着的右手下方的地板上,躺着一支海星式轻型全塑军用自卫手枪。我将水缓缓倒在他的身上,这是他要的。清澈透明的水哗哗地淌过他的全身,淌过坐椅,淌到了地上。我希望他能知道我已完成使命,可他已经死了,死了就没有感觉了,他不会知道的,也不会再需要这水了。我完成使命了吗? 没有。是的,没有。我没能拯救他,他死了,主电脑不断输出“使命尚未完成”这一信息。我得完成使命,我得去救人。可人在哪里? 他已经死了,这里已没有人了,我得找人,这是现在最重要的。对了,我得找人去! 我确定了下一步的行动方案。但我还是想看着他到底会不会知道我已找到了水,毕竟我做到了这一点,此刻水就在他的身上。我站在他身边等着,太阳的光芒从窗外射进来,色彩一点点地变红,可他一直一点动静也没有。当水全部蒸发干了之后,我就决定离开他。在动身之前,我在机舱里四处搜寻了一番,利用到手的零件和工具将我自己检修了一遍,尽可能地排除了不利因素。我离开了这架早已死亡的小运输机,再次踏上旅程。这一次不是去找水,而是找人。我知道哪儿有人。我又一次踏上那绿洲的地面是在二十七个日出之后,因为目标明确,这回我省下了不少时间。住在绿洲里的那个女人依然目不转睛地防备着我,小女孩依然悄悄从帐篷里向外张望。我一遍又一遍地向她解释说我的使命是救人,我想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拯救她们,但她始终一言不发地望着我根本没有反应。等我解释完第九遍时她才开了口:“那……你去浇一浇那些甜瓜苗吧。”她伸手一指我身后。“为什么给瓜苗浇水就能救你呢? ”我不能将浇水和我背负的使命联系起来,这两者之间有什么逻辑联系呢?“这个嘛……你如果不给瓜苗浇水,瓜苗就会旱死,它们旱死了,我们就没有瓜吃了,那样我们就会饿死……所以,你给瓜苗浇水就是救我们。”她一边说一边忍住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