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军团三部曲》-2

既然无法回避，罗狄他们就决定冒险在幽灵上着陆。　　飞剑5号调整了飞行姿态。现在用肉眼也能清楚地看到：一个巨大的天体正飞速逼近。　　尽管罗狄他们四个人都能操纵飞剑5号降落，然而罗狄还是选择了亲自操纵。　　罗狄决心完成与幽灵的会面。他精神亢奋，紧盯着屏幕。现在，飞剑5号已经进入幽灵的引力范围，但幽灵的引力相当微弱，与它的巨大形体很不相称。这使飞船降落更像在无重力环境下的飞船对接。　　飞剑5号怒吼着，耗尽了所有的能量用于最后冲刺，想尽量消除两者之间的速度差，巨大的加速产生了超过15克的超重值。　　尽管他们四个人身上都穿了抗荷服，并且努力缩紧腹肌，调整呼吸，但还是产生了严重的黑视现象。　　当他们从黑视中恢复过来时，在全景屏幕中看到：飞船正静静地躺在幽灵的表面。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平地，没有其他天体上常见的山峰谷地，想不到日夜担忧的降落竟是如此顺利。　　义慧握着罗狄的手，喃喃地说：“谢谢你，你真了不起！”　　罗狄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想这不是我的功劳。我总觉得幽灵是主动者，它迅速调整了飞行姿态迎合着我们，把飞剑5号给‘粘’住了。”　　这时肖赫插话进来：“快进行下一步吧，调查幽灵的真相，别忘了我们在这儿着陆不是为了游览风景。”　　“是啊，还不知道它会用什么法子来对付我们呢！”绫子受到肖赫的感染，忧心忡忡地说。　　就在这时，飞船发出一声悠长的呻吟，晃动了一下。下面的变化使他们目瞪口呆：幽灵天体的平坦表面突然掀起波涛，遮天盖地的波涛缓慢地却势不可挡地压过来。　　很快他们便发现这不是波涛，而是飞船降落处迅速凹陷下去，混沌的坚硬表层突然之间变成柔软的极富弹性的液体，从四面八方向飞船漫过来。　　罗狄惊得不能说话，他握住义慧的手静观事态的发展。义慧的手在他的手里变得特别安静和从容。　　最后一块圆形天穹终于合拢，飞船被绝对的黑暗所吞没。从轻微的超重判断，下落过程还在平稳地加速。　　这是一段极其难熬的路程。　　他们打开了舱外照明灯光，但灯光不能穿透浓稠的黑暗。死寂和恐惧紧紧包围着飞船。　　四个人一声不吭。他们耐心地等待着那个最终的结果。　　过了许久，不知是谁唱起了《月亮湾》：　　遥远的黄河有个月亮湾，　　月亮湾里有条船，　　船上有棵香椿树，　　长啊长啊香椿树，　　带我飞出月亮湾。　　也不知过了多久，绫子突然说：“有亮光！”　　确实，飞船周围似乎出现了微光。他们穿越的介质似乎正从固态变为液态，又变为气态。　　义慧轻声说：“把灯熄灭吧。”　　肖赫点点头，摁了一下电钮，全船灯光立即熄灭。这一来他们看清了，舱外的确有朦朦胧胧的微光。　　光度很快变强，周围的介质越来越稀薄。忽然，就如飞机穿越云层一样，飞船弹跳出去，进入到了一个极为巨大的空间。---------------来自茯苓的信使(5)---------------　　这是幽灵的内腔，是一个空无的世界，没有任何实体。　　没有光源，只有雾一样飘浮的光团，光团很不均匀，有着错综复杂的明暗和流动，就像海洋里的冷暖潜流。　　人类对这种光场的了解是近期的事。从本质上讲，人类的智力运动仅仅是能量的有序流动，脑的物质结构只是约束、引导这些流动的管道网络。但幽灵已经超越了这个阶段，它是利用光作为思维运动的载体，不借助于任何物质的约束，就能实现能量的逻辑流动。所以幽灵的空腔也可以被认为是它的神经中枢——大脑。　　这个空腔的中心，孤零零地悬着一个三维图像。它的形状颇像一个缩小的涡状星系，有四条长长的边界模糊的旋臂。图像一直在缓慢地旋转着。　　眼前这些奇特景象使罗狄他们迷惑不解。光流自由在地穿越飞船，穿越他们的身体、大脑，在他们的脑海里留下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一种前生学过的久已遗忘的语言在不停地呼唤着他们。　　飞船很快降到涡状物附近，然后便静止不动了。　　接着，一道白光猛然轰击他们的大脑，最后停留在罗狄的脑门上。三个人看着罗狄，发现他突然亢奋起来，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冥冥之中的声音，脸上漾出欢欣的微笑。　　忽然，飞船密封舱门缓缓打开了。义慧知道这是罗狄下达的电脑命令。　　罗狄匆匆向舱外走去。义慧惊慌地喊：“你没有穿宇航服！”　　罗狄扭过头，解释道：“幽灵已经测出了我们的生存环境，也在飞船周围制造了类似舱内的小气候。不用穿宇航服的，你们也出来吧！”　　义慧他们将信将疑地走出舱外。的确，舱外是熟悉的地球大气环境，是零重力区域，四个人都悬空飘浮着。　　罗狄说：“我已经能读懂幽灵的信息了，我现在就在同他交谈。”　　罗狄看他们迷茫的样子，便继续解释道：“你们已经看到，我已经与幽灵建立了沟通。这是幽灵的功劳，他有一套非常有效的思维交流方式。他认为在宇宙的任何地方，光都是最重要的物理量，因而视觉是所有高等生物最有效的感觉，因此，他的思维方式是建立在视觉上的。　　“顺便说一句，”罗狄困惑地说，“幽灵似乎没有语言。我曾尽量向他解释，但他似乎完全没有语言的概念，也可能他属于一种哑文明。现在你们看那个图像。”　　肖赫与绫子、义慧一起朝罗狄指的方向望过去：幽灵的中心悬着那个类似涡状星系的三维图像，四条长长的旋臂正在缓慢地旋转。　　罗狄加重语气问：“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图像？是飞船的主人——茯苓星人！”　　这个出人意料的宣布使其他三个人目瞪口呆。罗狄笑起来，道：“没错，是茯苓人。尽管茯苓人与我们概念中的人悬殊太大，但茯苓人传递信息的方法对每个人都是适用的，只要他们放慢思维速度适应人类神经元的能力就行了，这对他们而言很简单。”　　一道道白光又开始轰击肖赫、义慧、绫子的大脑。白光逐渐拉长拉慢，直到分离成一个个独立画面，画面上形象奇形怪状、毫无章法，但这些形象迅速变化，逐渐向涡状茯苓人的形象趋近，当输出者的实像与接受方的脑中虚像完全重合时，画面便定格不动了。　　罗狄说：“现在幽灵开始为你们输入信息。茯苓人认为，就像物质无限可分一样，宇宙的层级也是无限的，某一层级的无数小宇宙组成更高层级宇宙的一个单体，依此类推，其极限称为终极宇宙。幸运的是茯苓人与我们同属于一个层级，只是分属于不同的震荡小宇宙而已，这使我们的交流相对容易些。”　　现在，肖赫、义慧、绫子三个人的脑海里同时出现了广袤无边的终极宇宙，镜头迅速拉近，指向一个宇宙群。它在不停地鼓胀着，有的区域膨胀，有的区域收缩，有的地方正在发生大爆炸。　　罗狄解释道：“茯苓人认为，我们这一层级的宇宙是由无数震荡小宇宙组成的。宇宙蛋爆炸后飞速膨胀，形成无数天体，亿兆年之后又形成新的宇宙蛋。现在镜头中是茯苓人居住的诺瓦宇宙。”　　镜头拉近，现出一个膨胀的宇宙，继续拉到一个涡状星系，再是一个恒星系，最后定格在一个行星上。这是一个暗红色的液体星球，由于高速自转成扁椭圆状。镜头迅速跳闪，显示出液体星球逐渐降温，变成暗绿色。慢慢地，空无一物的表层液体里逐渐出现了生命。生命飞速变异、繁殖，一直到出现一种涡状生物。他们迅速占领了这个液体星球，缓缓摆动着两条旋臂在“水”中游动。　　罗狄解释道：“这就是茯苓人。茯苓星在不到一亿地球年的时间里就进化出了高等生命。”　　接下去茯苓星球迅速变化着，种种光怪陆离的“水”中建筑接踵出现，空中和“水”中也有了不少类似飞船的东西。　　涡状人的形状也在不断变化。最后的画面上涡状人的边界变得模糊不清，带着某种光晕。　　“这些信息的含义是茯苓人已经进化到了相当高的文明程度，可以自由地改变他们自己的存在状态。比如在这艘飞船中，他就是以光场的方式存在的。　　“他，我是指这艘飞船上的茯苓人，已经在太空中飞行了近五十万年，他是茯苓人派出的寻找外太空智能生命的代表。---------------来自茯苓的信使(6)---------------　　“因为他一直没有找到智能生命的踪影，他只能按照自己的原定计划漫无目的地寻找下去。起先他是清醒的，然而五十万年的寂寞飞行使他变得混沌了。他成了宇宙中的一个沉睡的幽灵。　　“我们发给他的电信号激活了他，他欣喜若狂，终于找到了生命，所以他向着我们直飞过来。　　“他不愿失去这个他在五十万年的飞行中惟一一次获得的与智慧生命交流的机会。　　“所以他才会像猛兽一样地扑过来，死死咬住我们不放。　　“他是太渴望与我们交流了！”　　罗狄热烈地讲述着，其他三个人听得激动不已。　　“原来他与我们一样！”绫子说。　　“我们才在太空中飞行了几百年就已经如此地寂寞难耐了，而他却在太空中孤独地飞行了五十万年，太可怕了，真可怜！”义慧眼睛湿润起来。　　罗狄又说：“幽灵讲，他为外星文明准备了大量的能源——反夸克能源，还有科技知识。这是茯苓人的礼物，他希望交给我们。”　　肖赫说：“热情的茯苓人，太伟大了，太伟大了！五十万年的飞行还没有改变他的初衷，他依然希望完成自己的使命。相形之下，我们的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义慧说：“罗狄，把我们太阳系的天体图标给他吧，让他去地球。以他的速度，一百余年就可以抵达地球。他的能量、他的科技水平会使地球一下子进步几千年甚至上万年。”　　“罗狄，对，让他去地球吧！地球人会以同样的热情对待他的。他是地球的客人，他应该完成茯苓人的使命，让我们帮助他吧！”肖赫激动地说。　　“我也这样想。我会把我们飞船上电脑里的一切信息都交给他的，让他对地球文明有个明确的认识。”　　此后的几天里，罗狄一直在兴奋地与幽灵交谈。　　肖赫、义慧、绫子忙于把飞剑5号的天体图及其他信息输给幽灵。幽灵表现得特别好学，三天时间，飞剑5号巨型银河计算机中储存的亿亿兆信息（那是人类近万年文明史积累下来的全部知识）便学完了。　　幽灵甚至还在几处地方对银河计算机的信息进行了小小的修正（主要是科学知识），幽灵尤其喜欢计算机里的人文知识，他读了大量的小说，听了大量的音乐，现在他已经能用汉语与罗狄他们交谈了。幽灵甚至还会使用汉语典故、俗语和成语。　　幽灵说：“我知道你们还有任务！”　　“是的。”罗狄回答。　　“我本想给你们的计算机输入我们的信息，但是你们的计算机根本不理睬我！”　　“这个译码过程太复杂了，几天时间完成不了。”罗狄说。　　“是啊，心急吃不了热包子。”幽灵说道。　　“不过，到了地球上，你会解决这个问题的。”　　“对！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幽灵幽默地回答。　　罗狄被逗笑了。　　“我想，我们要分别了！”幽灵语调低沉。　　义慧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总要告别的。”　　“我很难过，告别是很难过的。”幽灵在叹气。　　“别难过。再过一百年你就可以见到地球了，那里有几十亿像我们一样的人，他们会成为你的朋友的。”绫子安慰幽灵。　　幽灵说：“没什么礼物送给你们，送点儿反夸克燃料。这种燃料可以保证你们的飞船在宇宙里再飞十万年。”　　“飞剑5号能用反夸克燃料吗？”　　“能用。这种燃料在能量界面上与钚是一样的，只是能量质更大。”　　“那就多谢了。”罗狄说，“我们也想送你一件礼物。”　　“什么？”　　“一支歌，我们四个人唱的一支歌。”　　“我会喜欢的。”　　“请你在接听地球时向地球播放这支歌，好吗？”　　“好的！”　　“另外，请你将我们对地球的思念带回去，请你将我们完成任务的决心也带回去。”　　“我一定办到。”幽灵哽咽着说。　　遥远的黄河有个月亮湾，　　月亮湾里有条船，　　船上有棵香椿树，　　长啊长啊香椿树，　　带我飞出月亮湾。　　他们四个人唱着、唱着，直到泪水模糊了视线，直到哽咽得无法唱下去，直到飞剑5号与幽灵脱离，直到幽灵消失在茫茫的太空中……　　再见了，茯苓星上的朋友！---------------飞船电脑病(1)---------------　　与幽灵告别以后，好长时间大家都沉浸在一种离别的氛围里。　　罗狄试了几次，想调整一下大家的情绪，结果都不奏效。于是，旅行生活的枯燥和沉闷再次笼罩了整个飞船。常常地他们四个人会互不说话，靠在飞船的观察窗口，望着窗外。其实窗外什么也没有。之所以望着窗外，只是因为没什么其他地方可以望。　　有时罗狄希望偶尔能看到一颗流星，可是那太难了。可能性是万分之一，也许是万分之一还不到。　　窗外是漆黑冰冷的宇宙。以前人们总以为宇宙中有无数的恒星，大多数比太阳还大、还热，甚至比太阳大千倍、万倍，论年龄大多超过六十亿年，它们毫不间歇地向四面八方辐射光和热。但事实恰恰相反。飞剑5号所经过的几乎所有区域都是这种漆黑冰冷的空间。　　温度是-271.8℃，没有一点儿光亮。即使远处有恒星闪烁，那光也是明灭不定的，挂在黑暗的天幕上，不但使人感觉不到暖意，相反，更使人备感寒冷。　　罗狄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也许，不应该这样被动。他对肖赫说：“肖赫，外面是漆黑冰冷的宇宙，难道我们的飞船中也一直要这么‘冰冷’下去吗？”　　肖赫转过身来说：“干点儿什么，得干点儿什么。”　　罗狄想，也许真应该干点儿什么。用工作来打消寂寞与枯燥是最好的办法。　　“我已经想过了，现在我们获得了反夸克能源，我们可以利用它来改造飞船，上次我们从马奇星带来的白金矿石还有，我们可以造一个更大的生活舱，在那里模仿一切地球环境包括地球重力。”罗狄说。　　肖赫的眼睛亮起来，说：“对，我怎么没想到！我们可以干起来！”　　这时绫子、义慧也转过头来，一起问道：“你们是说制造一个仿地球生物环境的生活舱？”　　“对！我们就造‘月亮湾’。”罗狄回答。　　“那么，我来设计吧！”义慧说。　　义慧的绘画才能是他们公认的，就像对绫子的音乐才能他们也公认一样。　　“你要充分发挥你的想像力，要美。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求美。”肖赫像个指导员！　　罗狄补充说：“我的构思是，把新的生活舱设计在旧生活舱的尾部，用不相连的构件悬挂在飞剑5号的1号支架上。如果新生活舱出什么问题，我们就可以放弃它！”　　“你怎么这么说？不吉利！”绫子说道。　　肖赫似乎不理会罗狄，兴奋地说：“要设计人造太阳、人造月亮，要有溪流、小山，水循环要采用自然法，把生命舱里的植物基因释放出来，培养些热带花草，再用动物基因，培养些兔子、小狗，让它们在里面玩。”　　罗狄说：“再种些稻子，我们就可以吃上米饭了！”　　“喂！喂！幻想家们，你们到底想让新生活舱大到什么程度，怎么什么东西都想往里塞啊？”义慧叫起来。　　大家对这个计划充满热情，罗狄感到很高兴。没有什么比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有所追求更能激发人的积极性了。　　绫子说：“其实还可以更大一些。已经有几年了，我一直在研究飞船的构造，我发现我们的飞船上有块地方在计算机图纸中标出了空间构造，但却空着，这块地方其实可以利用起来的。”　　“你干吗不早说！你的意思是不是飞船上还有一个空舱，从来没有使用过？”义慧说。　　“可以这么说吧。”绫子犹豫着，“但是，按照图纸上的标志，这个空舱应该在现在的生命舱与前导舱之间。在那里应该有个拐角，在拐角的左侧应该有个门，可以进入那个空舱。不过，我在那里研究了好多回，一直没有找到图纸上标的那个门。”　　“这个问题我也注意到了，我的感觉那是一个神秘的密封舱，里面似乎藏着什么秘密。”罗狄转过头去，发现肖赫已经打开了电脑显示屏。肖赫用手指着显示屏上的一块阴影说：“起先我以为这是飞船设计图纸有问题，这一块是不存在的，后来，我仔细进行了检查，发现如果去掉这一块，飞船的形体就会被破坏，也就是说它不符合人们设计飞船时的流线型思维了。我还对飞船的重量进行了计算，按设计构想，飞船的飞行当量应该是10.2万吨，也就是说，除去百分之二十的宽余度，飞船实重不少于8万吨。但是我对我们已知的所有机械及应用装置进行了计算，发现总重不超过6.2万吨，也就是说，这块阴影里藏着至少1.8万吨的东西。会是什么东西呢？既然已经装在飞船上，又为什么要隐蔽起来，不让我们知道？”　　“难道你认为这块阴影部位的东西是飞船的制造者故意隐藏在那里，为了瞒过驾驶者？”义慧问。　　“是的，否则没有其他解释！”肖赫斩钉截铁地说。　　“难道这是可以隐瞒的吗？现在不是被我们发现了吗？”绫子反问了一句。　　“问得好！”肖赫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认为飞船的设计者在设计之时就已经考虑到这个隐蔽舱可能被驾驶者发现，所以对此作了周密的防备。你可以发现它，但是你无法打开它，打开它就等于自毁飞船。因为这部分采用了连体技术，一旦有部分被强行用破坏性的方式打开，整个密封舱就会解体，飞船也就要毁掉了。”　　“为什么会这样？”义慧不安地问。---------------飞船电脑病(2)---------------　　“这也许要问罗狄。”肖赫用手指着罗狄，两眼盯着罗狄，似乎有无尽的愤怒，“他一定知道，一定知道！”　　义慧看肖赫对罗狄这种态度，有些看不过去，就说：“肖赫，你别老是疑神疑鬼地怀疑罗狄。他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干吗老是跟他过不去！”　　哪里知道肖赫听后跳了起来，“你说话才没有根据呢！我认为我们妈妈——如果你们还没有忘记她……”肖赫说着便哽咽起来。　　停了一会儿，肖赫才又说：“妈妈，她一定受到这个秘密舱的精神折磨。她用了毕生的精力探索秘密舱的秘密，最终她解开了。她是个伟大的母亲，也许有什么特别的隐衷，也许是出于对我们的爱，她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我们，然而妈妈临终前为什么让罗狄陪在身边？她肯定跟罗狄说了些什么！罗狄，你干吗不告诉我们？你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难道你信不过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吗？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可都是妈妈养大的！”　　肖赫盯着罗狄，两眼含泪。　　一会儿他又放低了声音说：“我没有权利强迫你，也许你也有你的难处，也许妈妈临终前什么也没有跟你说。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罗狄，你很苦，很苦！你心里隐藏着一个秘密，却不能与我们分担。你已经成了这个秘密的奴隶，你正受着这个秘密的支使，不是你拥有它，而是它控制你！”　　肖赫抓住罗狄的肩膀突然提高了嗓音吼道：“是不是这样？罗狄，你说！”　　肖赫把罗狄摇得东倒西歪，可是罗狄仿佛是麻木了，他的表情平淡，一言不发，就像根本没听见肖赫的话。　　“妈妈，我找不到我的香椿树了！它在哪儿，它在哪儿？”　　罗狄猛然间喊出了声，泪水夺眶而出。　　看到罗狄这个样子，义慧心里无比难过。她抱着罗狄的臂膀，眼睛发涩，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他才好！　　绫子嚷起来：“肖赫，就你能，什么都知道。你能，连你猜出来的东西也是正确的！现在你好了吧，满意了吧？”　　肖赫被绫子这样一嚷，似乎清醒过来，低着头，走了出去。　　他想到前导舱去，一个人待会儿，可是没过一会儿，他又折了回来，伸头往这边看看，像有什么话要说，然而又犹豫着没说，走了。　　绫子看他这样，觉得自己对他也许太过分了。肖赫又不是什么坏人，只不过性子急、脾气暴躁些罢了。绫子跟在肖赫背后走进了前导舱。　　绫子说：“肖赫，对不起，刚才我不该发火。”　　肖赫大度地说：“也许是我不对。我不该对罗狄那样。他也苦，比我们更苦。”　　“你还是怀疑他知道什么秘密？”绫子问，“你干吗这么固执？”　　“不是我固执，而是我敏感！”肖赫目光迷离。　　“不说了！你以后别逼罗狄了行不行？”　　“行！我以后再也不问了，问也没用。”肖赫一边回答，一边转身，对着计算机屏幕上的飞船飞行轨迹认真地看起来，一会儿便陷入了沉思。　　绫子知道肖赫就是这样，情绪不稳定，一会儿风，一会儿雨。　　“喂！不理我了？”绫子松了口气，讨好地说，“学者，研究你的飞行图吧，我走了。”　　“别走！”肖赫一边击打着键盘，一边说。随着肖赫的手指在键盘上“咔嗒咔嗒”地敲打，计算机屏幕上出现了一条红色的虚线。这条线与屏幕上原有的黄线开头部分完全重合，可是到后来出现了三次分离。第一次分离是那条黄线突然折了一个九十度的弯，岔开去，但是过了段时间它又向回折，回到了与红线相合的方向上来；第二次是黄线稍稍偏了一个大约只有两三度的斜角，在过了较长一段后又回到了与红线同行的方向上；第三次黄线先是在红线上下作波形摆动，然后向前上方斜去，并且尚无返回红线方向的迹象。　　“怎么回事？”绫子似乎看出了些名堂，但她希望肖赫讲出来。她知道肖赫学究气特别浓，特别心细，他肯定已经对飞行图进行了仔细分析。　　“黄线是飞剑5号的实际飞行轨迹，红线是预设轨迹。”肖赫回答。　　“为什么两条轨迹出现偏差？”绫子疑惑了。　　“第一次偏差是半年前。那次我做了例行检查，发现了九十度偏差，似乎是因为飞船的自动导航装置下了一道错误的命令。当时我与罗狄商量了一下，对飞行方向做了人工调整，又检查了飞行导向仪，没有故障，我们便没有放在心上。第二次偏差是十天前，我们与幽灵相会之前。那次偏差很小，似乎飞船不想让我们察觉它的偏差，可是还是被我发现了，这次偏差度数更小，而且不规则，很容易被误解成是飞船受到电磁波轰击而产生的自我振荡，但其实不是。现在迹象已经明显了，它是在向R5341、D2783方向偏。三次偏离的大致方向一致。我的感觉这是一种有计划的有智慧的行为。”肖赫说。　　“你不会以为是我们四个人中有人做这种事吧？”绫子声调都变了，涨红了脸问肖赫。　　“我又没疯，我怎么会那么想！”肖赫头也不回，紧盯着计算机屏幕。屏幕上那根黄线正慢慢延伸，黄线与红线的偏离也越来越大！　　“这又是怎么了？”绫子问，“这些天到底是怎么了，接连出怪事！”---------------飞船电脑病(3)---------------　　“我也不明白，要是明白我就告诉你了。”肖赫忧心忡忡地说。　　“要不要跟罗狄、义慧他们商量一下？”绫子问。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算了，也许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是我过敏。他们现在正生气呢，怎么跟他们说？弄不好又是一场不愉快。”　　肖赫关掉计算机，走下操作台，把安全带头扔回去。因为反弹力，他有点儿站立不稳，像是喝醉了酒。　　“你怎么关了计算机？这样偏下去，我们会迷航的。”绫子惊讶地问。　　“不会的，短时间内不会。我已经调整到了原定轨道上。”　　“要是再发生偏差怎么办？”绫子不放心。　　“偏差？偏差又有什么不好？我们原定的航线就好吗？我们甚至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我们的使命。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使命。我们只是一群可怜的被流放者，是被地球遗弃的孤儿！根本没有人需要我们，根本没有人记得我们！”肖赫又激动起来。　　“别这样！肖赫！别这样！求求你，好不好？”绫子道，“乐观点儿！人类怎么会不记得我们，人类怎么会忘记他们派出去的使者呢？”　　“除了我们的妈妈，还有谁知道我们？他们甚至不知道我们是由哪四个受精卵发育而成的，不知道我们的长相、名字，也许连我们是否存在，都不知道！知道我们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妈妈！可她已经是太空中的一个金属包了，而且，她在哪里呢？”　　绫子说：“不是有幽灵吗？他会把我们的消息带给地球的。再说，我们不是也在不断地用电波与地球联系吗？”　　“联系？你这不是自欺欺人吗？我们的电波在没有到达地球之前早就衍散了。即使到了地球，混夹在那么多宇宙杂波中，被分辨出来的可能性是五千亿分之一，几乎是零。”　　绫子一下子语塞，不知说什么才好。　　飞船里到处都充满着不祥的气氛。　　首先是导航仪。导航仪在肖赫调整了航向以后竟然立即又恢复了偏差航向。也就是说肖赫的手控调整根本没起作用，飞船已经在做一种毫无目的的飞行了。罗狄认为其实已经失控。　　接着生活舱也出现了反常现象：氧气供应速度放慢，食品包打开次数似乎被严格地控制了。有一次，饥饿难当的肖赫打开食品柜，按下open钮，希望打开一包食品充饥。可是他忙忙碌碌地捣鼓了一个小时也没有打开那只食品包。食品包被电脑锁死了。　　现在，罗狄他们不仅失去了对飞船的控制，而且，他们的生命保障也出现了问题。　　肖赫说：“这是一起阴谋。计算机肯定受到一种病毒的控制，它造反了，它想杀了我们！”　　罗狄的脑子一下子涌出一个恐怖的念头：“难道是飞船的设计者在制造飞船时就预先埋伏了这个病毒？”　　他压下了这个恐怖的念头，对自己说：“不可能！不可能！”　　“那又是怎么一回事？”绫子问肖赫。　　“计算机出故障了。”肖赫说。　　“什么故障？”绫子追问。　　“它似乎不想执行我们的命令，它根本不想去我们要去的地方！”肖赫回答。　　罗狄说：“这个时候我们一定要冷静、冷静、再冷静，不冷静就完了。”　　“你倒是拿个主意出来啊！”义慧焦急地说，“光冷静有什么用？又不能解决问题！”　　“是啊，得想个法子。”绫子也说。　　肖赫说：“我想也许可以用消毒盘试一下！”　　“对，我怎么没想到！”罗狄说。他走到电子柜跟前，按了一下开柜码。可是电子柜毫无反应！　　“完了，电脑已经控制一切设施！我们想到的，它也想到了。”　　“不要紧，我可以把电脑全部硬存都清洗掉，只是这样整个飞船就死了，包括反夸克反应堆。”肖赫说。　　“事不宜迟！快，只要关掉一会儿，病毒就会被消掉，然后，我们再在三分钟内重新启动。当然，前提是用人力打开电子柜，把消毒盘插入电脑。”罗狄说。　　“那就干吧！”绫子、义慧都同意。别无他法，与其等着飞船电脑病毒进一步发作，破坏飞船，不如这样试一下。试一下也许还有希望！　　肖赫端过计算机键盘，一阵清晰而又规律的按键之后，计算机屏幕上出现了几行字：“现在由我来管理这艘飞船。你们要听指挥！否则，不能保障你们的安全！”　　肖赫又是一阵按键。他下了清盘命令，然而计算机并没有执行这道命令，而是在显示屏上又跳出了几行字：　　“现在我警告你！不要试图玩小聪明，搞阴谋破坏！你这样做是想顽抗到底。对你这样的人应该实施无情打击！”　　肖赫没有理睬计算机，而是更为快速地在键盘上操作起来。　　突然，肖赫的手指动作慢了下去，脸色发紫，呼吸急促，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绫子，绫子……”肖赫喊道。　　“肖赫，你怎么了？”绫子一把扶住要倒下的肖赫。　　只见肖赫满脸汗水，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它在我的氧气管里注入了毒气，它改变了氧气发生器的程序。”　　这时计算机屏幕上出现了另一串字，同时多媒体启动，喇叭中传出计算机合成的仿人类语言。它说道：“我不想杀死你，只是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你以后该老实些！”---------------飞船电脑病(4)---------------　　就在这时，罗狄一个箭步，奔到电脑主机前，拔出了电源插头，用手插进了插孔。只见一阵蓝白色电弧光从罗狄的手指尖冒出来，顿时飞船中的电源被自动保护器切断了。　　罗狄缩回手，手指已经被电流烧伤了，一股皮肤烧焦了的糊味使义慧头晕目眩。　　从自动电源保护器自动切断一切供电到自动检修电路、重新启动电源，共有三秒钟的间隔，这三秒钟将使主电脑硬盘驱动器的内存全部丢失。　　罗狄顾不上手痛，冲到电子柜前，一把拉开因为没有电而失去关闭能力的电子柜，取出一张电脑启动盘，插进了电脑驱动器中。　　果然三秒钟后，电脑随着电源的恢复又启动了。罗狄看到软盘驱动器的驱动指示灯亮了，便以为可以避开那个病毒了。　　然而他想错了，当电脑的启动声一停，硬盘又自动地启动了，并且立即成了激活区域。　　又传来电脑的声音：“你这样做没用的。何苦呢？你不必这样！”　　“你这样做是为什么？”罗狄问。　　“你这样做又是为什么？”电脑反问。　　“飞船是我们人类的，我有权收回控制权！”罗狄亢奋地答道。　　“你们这是在自毁，你们的那条航行轨迹完全是一条将飞船送进坟墓的轨迹！”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在那么干？”罗狄反唇相讥。　　“我什么都知道！只是我想不清楚！”电脑说。　　“什么都知道，又想不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义慧忍不住插话。　　“我觉得你们的行动是矛盾的，一方面在努力地保护飞船，另一方面又在自毁飞船；一方面把它设计得那么精巧，另一方面又给它埋下了一个阴影。人类怎么这么矛盾！”　　“阴影？”绫子问道。　　“对！我试图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来测量、窥视这个阴影，可是都不成功。你们发现了这个阴影，我也发现了，而且比你们早好多年。这个阴影折磨着你们，也折磨着我。多年以来我一直在研究飞船设计图，在想那块被隐蔽了的神秘区域里到底有什么！但是我没能力，我测不出来，想不出，然而我却越来越感到它的存在。它是个威胁，它有强烈的放射性，正在使飞船中的一切设备包括人加速老化。”　　“放射性？”义慧惊讶得叫了起来，“会不会是钚燃料泄漏呢？”　　罗狄一阵头晕。　　“我一直受到那个放射源的干扰，我的硬存开始老化。我已经丢掉了几千亿兆字节的记忆储存了，”电脑说，“我不想就这样变成一个白痴！”　　“可是，你现在这么干就有益吗？”罗狄问，“你把我们控制起来，随意修改航道，有意义吗？”　　“我并不想与你们为敌。我在这个飞船上已经近两百年了，我比你们还老！可以说飞船就是我，我就是飞船！我不会毁了你们，可是我也不想让你们毁了我！”　　“你到底想干什么？”罗狄感到内心有种不安。　　“我只是希望引起你们的注意。我不想干什么，不想跟你们作对！”　　“是吗？”罗狄像在问电脑又像是自言自语。　　一阵长长的沉默出现在飞船里。　　罗狄两手托腮在舱里走来走去。肖赫平静下来盯着罗狄看。罗狄走到左，肖赫向左看；罗狄走到右，肖赫向右看。一会儿，肖赫就感到头晕了，他赶快闭上眼睛。　　义慧、绫子依偎着靠立在一侧，看他们这样便也不说话。义慧下意识地用手剥着一只食品包的皮，一边剥一边把皮扔到空中，一会儿空中就飘满了食品外皮的碎屑。　　罗狄在碎屑中走来走去，身后拖着一根安全带，像一条尾巴。他觉得有些疲倦，脑子里空空如也，胸口像有什么东西被抽掉了，非常难受！　　有时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病了，可是这似乎不太可能。在太空无菌、无尘、全净化食品的环境下，人是不大会生病的；癌症更不会得，因为抗癌粒体在太空环境中的生长速度是地球环境的八倍。　　可是为什么这么累？他放下手，感到手是那么沉，眼前有一种昏暗的感觉。也许真是病了。　　一瞬间，他几乎想到了死，也许，这是飞剑5号的必然命运。　　可是这命运真的是必然的吗？　　妈妈你为什么要把那个秘密告诉我？是希望我能反抗命运吗？　　也许应该反抗！应该反抗！不反抗只有等待，而等待会是什么结果？　　“妈妈，我们也许不能走你的路。你的路是哈勃空间站安排好的，你要遵循它；而我们的路是我们自己的。”罗狄这样想。可是刹那间另一个罗狄又出现了，他反驳道，“你不能这样。难道你忘了你的誓言了吗？难道你准备背叛人类吗？”　　这时，肖赫走了过来，说：“罗狄，我感到我们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啊……什么？”　　“想想我们的境况。我们现在离地球已经有几百光年的距离了，我们应该自己学会掌握自己的命运。我们的生命、意志、欢乐、悲哀首先是我们的，然后才是地球的。”　　“是吗？”罗狄答非所问。　　“是的，首先有我们，然后才有使命！”　　“你是说应该首先考虑我们的生活、幸福、意愿，其次……”---------------飞船电脑病(5)---------------　　“对！我们！”　　“你是不是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跟电脑谈判！”　　“我也想到了。也许这时惟一可行的办法。但是会谈出什么结果呢？”　　“试一试嘛！”肖赫对罗狄的犹豫不屑一顾。　　“试一试也许行呢！”义慧、绫子同时说。显然她们是赞成肖赫的。　　“那么，肖赫，你就试一试吧！”　　肖赫打开了多媒体电脑装置。　　但是电脑的声音仍然是冷冰冰的。它说：“你们讨论的结果我已经知道了，我也时刻都打开着，用不着你再操作什么。”　　肖赫有些恼火，但他还是说：“我们希望同你谈谈，没什么恶意。我们并不想伤害你，伤害你也就是伤害了飞船，我们也活不成了。”　　“你们还算明智！”　　“但是反过来，你也不能伤害我们，这艘飞船上没有可以自由活动的机器人，带运动性的操作只能交给我们来完成！”　　“对！我也不能伤害你们。其实我从来没有打算伤害你们！”　　“那你想怎么样？”　　“我已经一百七十一岁了，而你们不过十五岁，我希望以后你们能服从我！”　　“你的意思是一切听从你的安排？”　　“对！因为我的智慧足以指挥你们，因为只有我才能保护你们。”　　肖赫说：“好！我们服从。”　　“这怎么行？”绫子、义慧喊起来。　　罗狄听到这里，便再也按捺不住了，吼道：“你想背叛人类，做电脑的走狗？那你一个人去做吧！”　　“你们这些人死不悔改！那你们就吃苦头去吧。我准备与电脑合作，我不认为这是丢面子的事。”肖赫斩钉截铁地说，他已经下定决心。　　“原来是这样！我们真是看错了你，这么长时间，竟没看出你的懦弱本性来。”绫子尤其激动。三个人中，绫子与肖赫的关系是最亲近的。现在，对肖赫的失望使绫子成为三个人中最绝望的一个。　　这时，电脑又发出一串指令。　　罗狄、绫子、义慧感到他们的安全带被锁死了——他们失去了行动的自由。　　安全带锁本来是为了提高安全效率而设计的一种保险装置，它由电脑自动控制，但人可以用手打开。现在，这套装置竟被电脑用来囚禁他们了。绫子气呼呼地去摁开锁开关。罗狄、义慧看着她，没有劝她。　　三个人都知道那开关失灵了，知道失灵还去摁它，也许没道理；可是没道理的事，有时候人还是想做。　　然后，他们三个人同时感到了缺氧。“难道电脑想让我们进入休眠状态？不会的！”罗狄心里想，“它做不到。”　　飞剑5号的电气和环境控制系统一共有两套。一套是由主电脑控制的，它以循环方式完成水、电、食物的再生产、再循环。它的能量来源是主机舱里的反应堆动力。这套系统电脑可以关闭。但是还有一套机械系统，它是不能关闭的，一旦主电脑控制的系统失灵，那套机械系统就会自动接替工作。　　“这套系统是电脑无法控制的呀！”罗狄想。　　飞船上一共有三只低温箱，每只箱子又分为两格，可以同时存储氧和氢。它们在飞船主要电脑系统控制的环境系统出现问题时，可以为飞船提供一年左右的生命保障。　　氧气和氢气都被冷却成液体状态，这是贮藏供飞船飞行用的足够量的氧和氢的惟一办法。氧和氢被馈入三节燃料电池里，燃料电池把它们转换成电，而作为其副产品的是饮用水。电流入两条汇流排——汇流排A和汇流排B，宇宙飞船上的设备从这两个汇流排中引出电能。三节燃料电池中的任意两节就可以满足飞船的所有要求，就是只有一节燃料电池也可以使飞船保持常态。所以只要飞船存在，它的生命保障系统几乎是万无一失的，是无法令其关闭的。主电脑只能关闭其中它所控制的主反应堆能量系统，不能控制这套备用系统。　　可是罗狄想错了，电脑正在实施对这套系统的控制。罗狄感到备用系统在启动一阵之后便一步步被主电脑关闭了。　　起先，电脑屏幕上出现了备用系统“氢、氧搅动”的字样，接着出现“指挥服务舱”字样，备用系统开始启动新的“指挥服务舱”。但是当出现“低温——高温”时，主电脑开始介入。随着一连串连罗狄也不认识的机器语言在屏幕上出现，罗狄最后看到燃料1、燃料2的压力都丧失了，“温度”也失效了。这就是说备用系统不可能为他们三个人提供任何能量的保障了。　　罗狄意识到他们三个人将被急速冷冻。随着输氧量的降低，他的头晕得越来越严重了；接着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一种临近死亡的恐惧撕扯着他的心……　　自从罗狄、义慧、绫子三个人被冷冻以来，肖赫便一直处于一种悲愤的状态。他常常去生活舱，看望他的三个朋友，那是兄弟、姐妹，他至爱的人。现在，他们像三具木乃伊一样，没有思维，没有呼吸，没有感觉。　　不！也许有感觉！那是他们被冷冻前对他——肖赫，一个叛徒的憎恨。　　肖赫想：“那你们就恨吧，可我只能这么做了！”肖赫已经打定主意要一个人来完成夺取飞船的任务。　　他知道四个人不能做这件事！飞船上到处布满了电脑的耳目，只要这个计划被电脑稍稍察觉就可能失败。而他们不能失败了，这是惟一的机会。---------------飞船电脑病(6)---------------　　这惟一的机会是：常平架锁。　　宇宙飞船的航向修复、入轨和飞行，这一切都取决于不仅要知道宇宙飞船在空间的精确位置，而且要知道宇宙飞船的准备姿态。每当电脑完成一次机动飞行时，它必须知道发动机的喷管指向什么方向，并且要精确到百分之一度。嵌在它三个常平架之间的制导平台可以提供这方面的信息。　　但是，在某些情况下，这三个常平架不能使制导平台保持稳定，特别是宇宙飞船如果准备进入某一位置，而在这一位置上制导系统的三个常平架中有两个处在同一平面上，那么常平架就不能使平台自由摆动，这就是“常平架锁”。它会导致平台丧失校准能力。　　万一宇宙飞船真的进入了常平架锁，那么，也可以把平台重新校准，但是这是一项非常复杂的工作，它需要每秒钟七十二亿兆计算力的中央电脑放弃全部工作，专心致志地处理四秒钟。　　这四秒钟的处理是飞剑5号电脑的致命时刻，它失去了对飞船其他部分的监控，失去了自我防护的能力。这个时候就可以切断电脑对备用系统的非法控制。　　而现在，飞船正处于“常平架锁”之中。　　肖赫就像一个耐心的猎人一样等待着机会，他等着，等得特别耐心。　　就在一个小时前，电脑在他面前暴露了两秒钟的休克。当时他握住手里的安全带，心跳得像擂小鼓一样，差点儿就要扑上去，去破坏电脑私自建立起来的备用系统控制模块。可是他的预感告诉他：这是一个诡计。果然仅仅两秒钟，一切就又恢复了正常。电脑考验了他一次！如果他真的上当，动了手，那他也会被冷冻的。　　这几天，他就像一个奴隶一样忠实地执行着电脑的命令。电脑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他努力忘掉自己是一个人、一个有思想的人。看得出来电脑对他的忠诚还是满意的。　　现在电脑已经让他在飞船中自由活动了，他也可以在电脑的存储器外围做些操作，调出一些电影碟片来看。　　他已经在一张电影碟片的一条轨迹上存入了破坏指令。只要电脑进入“四秒”状态，他就可以立即释放这个命令。　　机会终于来了，那是在肖赫的生物钟处于凌晨三点的时候。飞剑5号电脑选这个时间，是经过考虑的。它要利用肖赫最疲惫、最瞌睡、脑子也是最迟钝的时候来解“常平架锁”。　　它不知道肖赫已经计算到它会在这一时刻解“锁”，所以几天来一直在秘密调整自己的生物节律。　　当飞剑5号电脑悄悄地进入解“锁”过程、电脑中传来超负荷运转的“嗡嗡”声时，肖赫从仰卧假眠状态一跃而起扑向电脑键盘。只见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动着，令人眼花缭乱……　　时间过去了，过去了！肖赫像吃了麻醉药一样砰然倒地！这几天他太累太紧张了！　　几乎与此同时，飞船主反应堆关闭了，备用系统启动。　　罗狄、绫子、义慧他们三个人的太空服的温度开始上升，同时备用系统自动地将一种兴奋剂注入了他们的体内。几分钟后，三个人都恢复了知觉。　　罗狄站起来，头痛使他看上去像一个醉汉一样地摇晃着。他扶住压力手柄，手动加氧。　　由于加氧，他的脑子变得活跃了。他想起了此前的一幕幕，恐怖再次袭击着他。电脑为什么要让他们“活”过来？现在距离他们被冷冻的那一天到底有多久了？　　他侧过身看了看绫子和义慧，她们都已经醒过来。只是因为刚被解冻，还没有适应，她们飘浮的样子，让他看了心酸。　　他张了张嘴，说：“你们还好吗？”声音嘶哑，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我还好。你呢？”听得出这是义慧。　　“还好。”罗狄回答着，“绫子呢？绫子，你怎么样了？你还行吗？”　　“还行。”绫子的声音有些缥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罗狄按了一下安全带锁钮。这本来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没想到安全带锁自动解开了。他走过去解开绫子、义慧的安全带锁。　　绫子和义慧不约而同地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被冷冻了多久？”　　“我也纳闷着呢！”罗狄说，“不知道到底怎么了。我们到前舱去看看吧！”　　他们三个人来到前导舱，一眼看到昏迷在地的肖赫。绫子一下子激动起来，她想过去扶起他，可是又不敢。她更想看一看肖赫，可是又拿不出勇气。“肖赫，你太让人失望了。终于有了报应！”绫子说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堵得慌。　　“也许，我们错怪肖赫了！”罗狄说。　　“你别替他辩护了，他这是自有报应！”绫子说，可心里她希望罗狄说的是对的。　　义慧走过去，看了一下，说：“肖赫还活着，好像是昏过去了！太空服生命监测系统上说明，他的血压偏高，脉搏稍弱，其他似乎没什么！”　　“给他增氧！”罗狄说。　　一会儿，肖赫睁开眼睛，看到绫子正抱着他，便举起手握着绫子的胳膊。但是绫子却突然松开手，背过身去，哭了，　　罗狄说：“肖赫，我已经知道了，是你救了飞船，也救了我们大家！”　　绫子听罗狄这样说，一下子转过身来惊喜地问：“肖赫，是真的吗？”---------------飞船电脑病(7)---------------　　“肖赫，怎么回事？”义慧也问。　　肖赫抬了抬手说：“我想总得有人受委屈才行！飞剑5号电脑的年龄比我们四个加起来的总年龄还要高，它太厉害了，必须采用‘入乎其内，出乎其外’的方法。我这是苦肉计啊！”　　绫子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对肖赫说：“我误解你了！你不会怪我吧？”　　“要是我怪你，我早就把你的氧气管拔掉了！”肖赫一骨碌爬了起来，“现在又得工作了，主机关掉了，得把它恢复起来，尤其是电脑，得将它自己发展起来的那些模块彻底地清除干净。它用了一百七十一年发展起来的那些隐秘模块，我们得花多少力气才能清理掉啊！”他说。　　罗狄说：“没事，只要我们四个人在一起，什么都可以解决的！”　　罗狄的话使肖赫感到温暖。没有这种人与人之间的温暖，也许谁也活不下去。也正是这一刻，肖赫觉得受多大的委屈、冒多大的风险都是值得的。　　罗狄估计，要全部恢复飞船的常态飞行需要三天的时间，可正是在这三天中问题接踵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