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他们听到狗叫声,才知道狗和雪橇都准备好了。“赫斯基们已经准备出发了。”奥尔瑞克说。“为什么叫它们赫斯基?”罗杰问。奥尔瑞克解释道:“赫斯基指的是那种魁梧强壮的人。这种狗也叫做赫斯基,正是因为它们个子大,而且身强力壮。”他们踢开覆盖在他们给养上的雪,匆匆吃了一顿早饭,然后,他们把一些必需品——主要是食物——装上雪橇。他们还往雪橇上装了板条箱和铁笼子,准备用来装他们可能捕获的动物。“我们坐哪儿呢?”罗杰想知道。奥尔瑞克笑了,他说:“你不坐,你步行。除非你生了病,那样的话,你就搭乘雪橇。不过,要是赫斯基们拖着你这么个大个子,就甭指望他们跑得快了。”狗的挽具是用海象皮条制成的。赫斯基们看上去很有力气,每只的体重都有40公斤,甚至更重。奥尔瑞克说,它们是格陵兰岛最优秀的爱斯基摩狗种。比起大多数别的狗种,它们的样子更像狼。雪撬宽1.2米,它的滑行装置是格陵兰鲸的牙床骨。罗杰对这种滑板赞叹不已。他看见每一个滑板的底部都结着一层冰。“那是怎么回事?”“是我弄的。”奥尔瑞克说。“怎么弄的?”“我把雪橇翻过来,然后,往每一块滑板上浇水,水很快就结成一层冰。滑板上结了冰,不论在冰上或是在雪上,跑起来都很轻快。”“赫斯基们一天得喂三次吗?”“根本不用,”奥尔瑞克笑着说,“甚至用不着每天喂它们。”“它们难道不觉得饿吗?”“它们会觉得饿的。正是因为总感到饿,它们才跑得快。如果把它们喂得饱饱的,它们就跑不快了。”“可是我们呢?步行或奔跑,怎么才能不陷进雪里呢?”“我已经看到你们有滑雪板,我也有一副。我们穿上滑雪板,就能滑得像赫斯基们一样快了。”“你的狗真安静。即使它们在吠叫,那叫声听起来也很难称得上是吠叫。”“对,”奥尔瑞克说,“它们只有两种叫法。一种是低沉地、威胁地狺狺叫,一种是狂怒地嗥鸣。”“嗥鸣?”罗杰说,“那是狼的叫声。”“是的。如果说这些赫斯基狗们每只身上都有那么一点狼的血统,那也不奇怪。但那并不意味着它们喜欢狼。它们怕狼怕得要命。我有7只狗就是被狼咬死的,咬死了还要吃掉。”“但愿我们不要碰上狼。”罗杰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很可能碰上。不过,我们眼下不要去想它。你们准备好了吗?最好穿上你们的滑雪板。我的已经穿好了。这样,我们在雪地里走就不会总是绊跤了。”他们出发了,仿佛朝着一个远离尘世的地方走去。罗杰的心兴奋得怦怦直跳。想象着未来的探险旅程,连他的哥哥也不由得激动万分。他们即将踏上巨大的冰冠。在他们脚下将不再是仅仅七八厘米厚的冰,就像湖面或海面上的冰那样;也不再是1米厚的冰,而是厚达8公里多的冰层。这听起来不可思议。从低处爬上冰冠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冰冠从高到低根本不是逐渐倾斜的,到处尽是一些90到120米高的陡峭的悬崖。让10只赫斯基狗和一辆雪橇爬上这样的悬崖,简直是不可能的。到处是悬崖峭壁,整个格陵兰岛只有几个从低到高坡度稍微平缓的地方。奥尔瑞克知道最近的一个在哪儿。赫斯基狗们兴高采烈,人踏着滑雪板,尽情享受在北极的令人精神焕发的新鲜空气中速滑的乐趣。突然,奥尔瑞克说:“现在,你们已经登上冰冠了。”风已把雪吹散,滑雪板正在冰面上滑行,但冰层只有约5厘米厚。“开玩笑吗?”罗杰问道。“不是玩笑,”奥尔瑞克说,“这是冰冠的边缘,这冰冠是世界上最巨大的两座冰冠之一。另一座冰冠在南极。现在我们所要做的仅仅是往上攀登,住上,再往上。在这儿,著名的冰冠只有几厘米厚。我们要继续前进,一直爬到冰厚3公里多的地方。如果有人想退缩,现在说出来还来得及。”没有任何人这样说。坡势平缓,他们仍然可以向上滑行。他们一直顺着慢坡滑过平缓地区,但眼下已经看不见路了。罗杰问奥尔瑞克:“我们干嘛不走一条上山的路?”奥尔瑞克回答:“没有路穿过冰冠。”“我看得出来这儿没有路,可在什么地方总该有路吧。人们怎么从格陵兰岛的此岸到彼岸去呢?”“不管哪儿都没有路。也许将来有一天会有的。到那时,汽车会川流不息地从大冰冠的一侧驶向另一侧,人们会拖着大篷车旅行,也许,他们还会住在汽车旅馆里呢。他们想在哪儿歇宿就在哪儿,而且还可以享受到在自己家里一样的舒适。但是那一天还没有到来。”“履带式的雪上汽车怎么样——就像我们在美国用的那种?”罗杰问,“那样,任何没有路的地方就都可以去了。”“我知道,”奥尔瑞克说,“我到过美国,见过那种汽车。它们是不错,但我希望它们不要这么快就到这儿来。我喜欢我的朋友——那些赫斯基狗。我宁可要狗群的和平与宁静,而不愿要发动机的噪音和难闻的气味。还有,如果你在半路中途汽油,或者燃料油,或者不管你们叫做什么的那种东西用完了,该怎么办呢?这上头可没地方加油呀。用狗你就不用担心了。它们可不会没油,它们每隔两天才吃一次东西,而且总是那么开心,那么热衷于它们的工作。此外,你跟它们还可以做朋友,而跟汽车却不行。”可怜的奥尔瑞克。这种古老的愉快的生活方式总会改变,那一天终归是要来的,而且为期不远了。他们往一个山坡上爬,坡很陡,他们只得脱下滑雪板,把它们放在雪撬上,自己步行。这是艰难的攀登,但赫斯基狗们却丝毫没有畏缩。看样子,奥尔瑞克也毫不在乎。但哈尔和罗杰却爬得气喘吁吁。后来,连勇敢的狗都累了。罗杰曾以为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雪撬上,让狗把他拉上山去。这一下他才明白,那是一个多么不切实际的梦。他们挣扎着努力攀登了整整3个小时。巨冰冠之巅接近了。这冰冠完全不是罗杰想象中的样子。他原以为冰冠会是圆圆的,光溜溜的,就像一个秃顶老头的光脑袋一样。然而,眼前的冰冠上却布满山丘和洞穴。洞穴是宽大的冰隙,有些冰隙宽10多米,深达100多米。山丘是风吹积雪形成的雪堆,在疾风中,它们越积越高,以至冰冠上处处耸立着6米至二三十米高的雪丘。雪又变成了冰,看上去它们完全像浮冰,只不过它们不是漂浮在海上,而是矗立在3公里多高的格陵兰冰冠之巅。“我们可以绕过某些雪丘,”奥尔瑞克说,“不过,眼前这座雪丘太大了,我们没有时间慢吞吞地绕过它,只好从上面翻越过去。”奥尔瑞克在这座冰山的山腰上,挑了一个适宜攀登的地方。在两个从纽约来的孩子看来,那地方根本是不可能攀登的。但赫斯基狗们已经在努力征服它,它们的勇气,给其他攀登者树立了好榜样。他们往上攀登,不断地滑倒,摔跤,前进两米,又溜下来一米。但他们没有松劲,坚持着一直攀上峰顶。眼前的景色多么壮观!俯瞰远方,是海滨城市休丽,环顾四周,是冰雪的金字塔。这“金字塔”大约70座,奥尔瑞克把它们叫做努纳塔克。根据休丽城的位置,罗杰猜测着北极的方位。“北极应该在那边,”他说。“哈尔,看看你的指南针。”哈尔取出他的指南针。指针根本不指向北极,却指向西南方。“这你可怎么解释?”哈尔说,“这指南针准是疯了。”奥尔瑞克咧嘴笑了。他认为疯了的不是指南针,而是哈尔。“你忘了一个事实,”他说,“指南针实际上从不指向北极。”“那它指向什么?”哈尔迫问。“指向北磁极。”“我记起来了。地球是一个磁场,这磁场的北端在我们的西南方。但如果你在纽约看指南针,由于你距离两极都很远,指南针会使你认为它真的指向正北方。”“可在这儿,”罗杰埋怨道,“我们却只好猜测北极的位置了。我说呀,我们得作各种各样的猜测。我们得猜测现在是上午、中午还是晚上。瞧那个蠢太阳,整个夏天,它都不升上天空,可它又从不落下去。它就这么转呀转呀的,一个夏天都是这样。在这儿呀,夏天也像冬天。”穿着厚厚的驯鹿皮大皮,他还是冷得发抖。“现在,这儿是六月,”他说,“可天气却比组约的二月还冷得多。一切都七颠八倒的。”“好啦,”哈尔哈哈大笑,“正因为这样,这儿才使人感兴趣啊。你总不会指望格陵兰只不过是另一个纽约吧?”他们走下冰山,一会儿在努纳塔克之间迁回,一会儿又翻越一座这样的冰雪金字塔。寒风凛冽。冰冠顶上的风很是骇人。在山下的休丽,风不会那么可怕。但在离它3公里多的山上,风以每小时240多公里的速度刮过冰冠的峰巅。不久,他们就感到寒气砭骨。更糟糕的是,天开始下雪了。这雪是两个从纽约来的孩子所知道的雪中最古怪的。它不是一片片的雪花,强劲的风把雪片吹成了粉末。“我们把它叫做雪尘。”奥尔瑞克说。他们把自己连头一起裹在风雪大衣里,雪粉却像灰尘一样钻进大衣,钻进他们的皮袄,甚至钻进他们的海豹皮裤子,钻进每一个口袋,钻进靴子,而最糟糕的是,直往他们的眼睛和耳朵里灌。如果他们胆敢张开嘴巴,雪粉就会灌进他们的嘴里。罗杰逐渐落在后面。他是一个体魄强壮的孩子,但也无法赶上他的20岁的同伴。一阵特别猛烈的狂风吹倒了他,他躺倒在雪地里。啊,躺下来是多么好啊!即使永远不再起来他也不在乎。他精疲力尽,头晕目眩,可怕的狂风把他天生充沛的精力消耗殆尽。哈尔朝回望。飞舞着的雪尘形成浓密的云翳,使他看不见弟弟。他大声呼喊,但风的尖啸盖过了他的喊声。他可能得回头去找弟弟了。那应该是很容易的——他只要顺着他的足迹寻去就是了。但是,他却找不见足迹。足迹顷刻间就被雪填没了。那么,他们刚才绕过的最后一座努纳塔克是哪一座呢?他不能肯定。他开始感到头晕眼花。“等一等,奥尔瑞克。我们把小家伙弄丢了。”奥尔瑞克离他只1米来远,却听不到他说话。然而,当他摇摇晃晃时,奥尔瑞克却看到了。他马上伸出手去扶他。“我什么也看不见。”哈尔说。“我知道,你这是陷人了‘白色景象’。”“什么叫‘白色景象?”“这是一个令人晕眩的阶段。这时,不管你往哪儿望都看不见东西,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地是白的,空气是白的,天空也是白的。一片混沌,莫名其妙。有些人陷入‘白色景象’时会发疯。”“哎呀,我可不能发疯,我还要把弟弟找回来呢。他要是摔倒在雪地里,会冻死的。我们刚才是从哪条路来的?”“我也不能肯定。事实上,我自己也快要陷入‘白色景象’了。”奥尔瑞克说,“不过,我知道谁能找到他。”“谁?”“这些赫斯基狗。”他让狗群调转方向。也许狗们还以为它们要回家呢。它们沿着来的路往回走,走到罗杰躺倒的地方停了下来。罗杰已经失去知觉。哈尔扑在他身上又推又搡。“醒醒。”他说。没有反应。奥尔瑞克担心了:“他死了吗?”哈尔扯掉罗杰的一只连指手套,把自己的手指按在应该是脉的地方。他什么也摸不着,那只手冻硬了。“我恐怕他已经过去了。”哈尔说。“也许还没有。他冷得太厉害,手腕上的血液循环停止了。摸摸他的太阳穴。”哈尔把他的指尖按在弟弟耳朵上方约3厘米的地方。开头,他什么也摸不到。他自己的手指也太冷,即使有脉息他也可能感觉不到。他把手放到自己的大衣里捂暖,然后再去摸弟弟的脉。在弟弟的太阳穴上,他摸到了非常缓慢微弱的搏动。“感谢上帝,”他喊道,“他还活着!”“太好了!”奥尔瑞克大叫。“在这儿死掉的人已经太多了。咱们用几层驯鹿皮把他包起来,放到雪橇上去吧。等他暖过来应该会醒的。也可能不会……不过,我们总要尽力而为。”他们用一块驯鹿皮把罗杰包裹起来,让有毛的一面朝里。在这一层驯鹿皮外面又裹上另一层驯鹿皮,让有毛的一面朝外。“这样包最暖和。”奥尔瑞克说。赫斯基狗们原以为它们要回家了,现在又要转回头继续它们的旅程。罗杰一动不动地躺了一个钟头,他的眼睛紧闭着。然后,温暖与生命似乎悄悄回到他身上,他张开了眼睛。“我怎么会躺在雪橇上?”他问。“我难道成了一件行李了吗?”他挣扎着要掀开盖在身上的东西。“还是试试看再做一会儿行李吧。”哈尔说,“我们差一点儿失去你。”“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罗杰说,“让我下去吧,就是不加上我,狗拖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别动,”哈尔说,“就当你是暹罗王,这雪橇就是你的金马车。”“风暴就要平息了,”奥尔瑞克宣布道,“那上头已经露出一点蓝天。半小时以后,我们就会看见太阳,然后我们就停下来吃午饭。”“你怎么知道那是午饭时间?”哈尔感到奇怪。“我的胃告诉我的。”奥尔瑞克说,“我其实并不知道那到底是午饭时间、晚饭时间或者半夜。不管是什么时间,反正体内有样东西告诉我说,该是吃点什么的时候了。”7、冰冠探险他们支起了帐篷。每次宿营,支帐篷比垒伊格庐容易多了。他们的帐篷不是用帆布制成的,制造它的材料比帆布好得多。厚厚的、外面仍是毛茸茸的驯鹿皮挡住了风寒,他们睡觉时,鹿皮还可以遮挡阳光。帐笼里的地面也铺上了驯鹿皮。“狗怎么办呢?”罗杰问。“难道它们不用卸下挽具吗?”“不用,”奥尔瑞克回答,“挽具很轻,累不着它们。要是来了一只熊,而这些狗又没套挽具,它们会四散跑掉,我们就再也别想见着它们了。要是套着挽具,它们就会合伙攻击那只熊,把它咬死。你们不会愿意让狗跑掉的事发生吧?”“但它们要是不能跑,不会冻死吗?”“它们知道该怎样避免受冻。来,去看看它们。”他把罗杰带到帐篷侧面。在那儿,罗杰看到了一幅奇异的情景。这是他有生以来所见过的最奇异的图景之一。他看见的是一个狗堆。困乏的狗们相互依偎着叠成一堆,有的狗靠着两边挤着别的狗,有的借身下的或压在自己身上的狗取暖。“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取暖,这些狗可真聪明啊!”罗杰说。他正要进帐篷,奥尔瑞克拦住了他。“先把你那些雪尘弄掉。”他说,“你浑身都是雪尘,看上去像个鬼。你要就这么走进帐篷,点着你的小炉子,你身上的雪尘就会融化,渗进你的衣服里。然后,当你走出帐篷,湿衣服就会结在冰盔甲里了。”三个孩子都开始扫掉满身的雪粉,喷掉鼻孔里的,掏出耳朵里的,抹掉眼睛上的,倒出口袋里的,把每个口袋都翻了个个儿。他们把那些烦人的雪尘全弄干净了,这才敢走进帐篷,点着那个手提式小炉子,弄饭吃。“我现在只想睡觉。”罗杰说。哈尔和奥尔瑞克也是只想睡觉。他们当中,只有哈尔带着表。他把表取出来一看,表停了。不知道是因为撞在某座冰雪金字塔上了,还是表里灌进了雪尘,反正表已经用不成了,这是毫无疑问的。“嗨,管它几点钟呢,没关系。”哈尔说,“反正我们都累了——睡觉吧。”大约7小时或8小时以后,罗杰醒来,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张北极熊的脸。那熊正用力从活板门把头钻进帐篷。看样子,它正试图决定,在这几小口细嫩多汁的佳肴中,先挑哪一块下口。罗杰可一点不想成为一只熊的早餐。他尖叫起来,吵醒了两个同伙。他们看到那只巨兽硬挤进了帐篷,一时目瞪口呆,又恐慌又疑惑。奥尔瑞克感到内疚。他本应带支枪来,但哈尔叫他别带,因为他们不是捕杀动物的人。但这只北极熊却要捕杀,否则,它无以为生。只要它想吃东西,它就得捕杀。面对这样一个杀戮者,三个非杀戮者该怎么办呢?哈尔举起那只重重的煎锅,准备搏斗一场。正当他这件重型武器将要落到熊鼻子上时,这个不受欢迎的客人却突然变成尊贵的宾客。它径直朝罗杰走去,用它毛茸茸的巨头往罗杰肩上蹭。“是南努克!”罗杰大喊,“把煎锅放一边儿去。”北极熊在罗杰身旁躺下,喉咙底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它可能竭力想说一句“早上好。”罗杰张开臂膀搂住硕大的毛茸茸的熊脖子。孩子和熊都很高兴。“它到底是怎么找到我们的?”罗杰感到奇怪,“雪肯定已经把我们的踪迹全都掩盖了。”奥尔瑞克解释说:“光是雪根本不足以妨碍熊的嗅觉。”“我原来不知道我们的气味竟臭成这样。”“臭或者香,对这只熊来说都一样。是两样东西把它带到你这儿来的——一是气味儿,另一样是爱。”他们给熊喂了点吃的,然后自己也吃了点东西。一行3个走出帐篷——应该是4个,北极熊跟在罗杰身后。这是一个清爽的早晨——如果是早晨时分的话。阳光璀璨。当然,当他们睡着的时候,太阳也一直在大放光芒。用厚毛皮制成的帐篷把阳光挡在了外面。现在,雪尘停了,风也住了,天空明净得像一个纯蓝色的穹窿。只有一件事使罗杰不安:“我们的任务是搜寻动物,可我们还一只都没见着——除了南努克以外。”“暴风雪来临时,它们全都躲在自己的洞穴里。”奥尔瑞克说。“我不相信这上头会有任何动物。怎么可能有?它们没有东西吃,连小小的一根草、一片叶子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它们不需要草,也不需要其它什么植物,”奥尔瑞克说,“它们全都是食肉类,吃肉的动物。”“它们从哪儿弄到肉?”“互相吃呀。熊吃狼,狼吃狼獾子,狼獾子吃狐狸,如此类推。所有这些动物都吃鸟,比如海雀、北极鹅、红足鹅、白尾鹰、格陵兰游隼、雪鵐、雪袅,还有渡鸦。所以呀,不用担心,人人都有足够的食物。”“嗯,”罗杰说,“我猜它们觅起食来一定很精明。”“你说的对。在那个努纳塔克附近,我见过一个狐狸洞。走吧,去看看狐狸有多精明。”他们走过去观察那狐狸窝,狐狸不在家。“往里头看,”奥尔瑞克说,“看见那堆鸟了吗?”“它们都没有头。”罗杰说。“正是这样。连狐狸也不会吃头。这些全都是海雀。狐狸把它们的头全咬掉,然后把它们一堆一堆码放整齐,盖上砂砾,上面再压上石头。这样,当冬天到来的时候,它就有足够的食物维持那黑暗的几个月了。”罗杰十分惊讶:“我还以为动物们不会有为将来考虑的头脑呢。”“有些动物,比如这只狐狸,考虑未来比一些人考虑得还周到。”奥尔瑞克说。那天过得非常愉快,一点儿不像会有不愉快的事儿发生。可是,不愉快的事还是发生了。在帐篷的另一侧突然一阵混乱,孩子们连忙跑过去看出了什么事。三只狼不情愿拿鸟当饭吃,它们来袭击那些狗。“它们不会真的咬死这些狗的,对吧?”罗杰说,“不管怎么说,赫斯基狗和狼是表亲。”“表亲也会互相残杀的。”奥尔瑞克说:“去年,我的7只狗全都叫狼咬死了。”罗杰冲进帐篷,拿出一只煎锅来。他把锅敲得山响,同时放声唱起歌来。那群狼从没听过这种声音。它们竖起耳朵,盯着那个手持煎锅的孩子。“看见了吗?它们吓坏了,马上就会逃跑的。”罗杰大声说。狼奔跑起来,不过不是逃施,它们直冲向那个手里拿着煎锅的孩子。它们本来打算拿狗当饭吃,可看起来这个两条腿的讨厌的家伙肉挺多的,可以拿它饱餐一顿。哈尔和奥尔瑞克声嘶力竭地尖叫着朝狼群冲去。那群野兽似乎并未注意到他们。它们凶残的牙齿深深咬住罗杰的脸和手,并开始撕扯他的衣服。这是北极的一种狼,体型巨大,性情凶猛。罗杰无论多么强壮,也抵挡不住它们。狼们把罗杰推倒在雪地上,躺倒的罗杰只能用双手护着脸。哈尔开始唱歌。这样干似乎很奇怪,但哈尔曾经听说过,狼讨厌歌声。但这一回,狼根本不理会哈尔的歌声。后来,从帐篷那儿走来了南努克,它大吼一声冲向恶狼,吼声震动了努纳塔克。它张开巨掌飞快地掴过去,三只狼一只接一只倒作一堆。北极熊的巨爪跟狮子的爪子一样有威力,狮子猛击一爪就能致人死地,北极熊的爪子也一样。两只狼已被打死,第三只哀嚎着,一巅一跋地逃命去了。一顿美餐摆在面前,唾手可得,北极熊会把它吃掉吗?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但南努克刚刚吃过饭,它把两具狼尸留在原处,等着下一场雪把它们掩埋。哈尔把罗杰扶起来,搀进帐篷。他在罗杰脸上被狼咬伤的地方抹上消毒药水,贴上胶布,又给弟弟的手缠上绷带。尽管伤口剧痛,罗杰既不呻吟也不抱怨。他只觉得自己该死,给同伴们带来这么多麻烦。昨天,他们迫不得已把他放在雪橇上,今天,他绝不肯让他们像照顾婴儿似地照顾他。他的双腿还好好的。狼爪往他的眼睛上抓了一把,一只眼睛看不见了,但还有另一只眼睛。他看见奥尔瑞克正把食物从帐篷里往外搬,堆成一堆,用大石头盖上。石块很大,这样才能防止野兽靠近。“这些石头是哪儿来的?”罗杰问。奥尔瑞克指指东边远处的高山。这些山高耸入云,山上没有冰雪。“石块不断从那些山上滚下来。”“它们怎么会滚到这儿的呢?”“经过昨天你该明白了。这里那些可怕的风暴每年能把岩石挪动近10厘米。10厘米不算远,但成千上万年呢?岩石当然就能移动很远的距离了。”“你干嘛把那些罐头食品全都放在石头底下?”“这叫做藏物窖。在这种不毛之地行进的旅行者,通常每隔一段路就留下一窖食物,以便他们沿原路往回走时有东西吃,不至于饿死。我们往前走还要留下几窖食物。”“可我们会完全沿着来的路走回去吗?”“很可能。因为那些狗想回家。它们会顺着来的路线走回去。这就是赫斯基狗的聪明之处。”他们拆掉帐篷,折叠好,捆在雪橇上。虽说气温低于冰点很多,但天气很晴朗。太阳总升不高,发出的热量也小得可怜。人人都很高兴,包括那个被橡皮膏和绷带裹住了的14岁的小家伙。8、霹雳河“我听到了雷声。”罗杰说着抬头看看天空。天上一丝云彩也没有,整个天空就像一个巨大的湛蓝色拱顶。然而,罗杰却听到了雷声,哈尔也听到了。奥尔瑞克说:“不在上头,在脚下哩。你们很快就会看到是什么弄出这雷鸣声。我们正朝霹雳河走去。”他们来到一个看上去似乎是世界尽头的地方。他们从一道险峻的悬崖边朝下看,崖高100多米,崖下是汹涌澎湃的急流,恶浪咆哮,怒吼声在悬崖间回响,震耳欲聋。孩子们都同意,把这条狂暴的洪流命名为霹雳河是再贴切不过了。哈尔一行能跨越这奔腾的激流吗?“我们怎么过去呀?”哈尔问。“有桥吗?”奥尔瑞克的回答是:“没有桥。”“那怎么过?”“游过去。”“你开玩笑。”哈尔说,“我们3个,加上北极熊,再加上10条狗和一辆雪撬,游过去?”奥尔瑞克说:“你会游泳,对吧?”“当然,但不是在这种激流当中。”4只狗跑下了悬崖,被它们的海象皮挽具吊在半空中。它们可怜地哀鸣,发疯似地挣扎,吊着它们的生皮带子随时都会拉断,那样它们就会摔下万丈深渊。奥尔瑞克赶紧指挥另外6只狗往后退,这才把吊在半空中的狗拉回到崖上安全的地方。哈尔困惑不解:“哪儿来这么一条河?”“河的源头离这儿很远,那儿的气候比这儿温暖。河水是那一部分的冰冠融化的雪水。”“它为什么不会冻住?”“这水流得太快,结不了冰。”“好啦,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能不能绕过去?”奥尔瑞克摇摇头:“那样我们就得离开我们的路线四五百公里。不,我们只能游过去。”“可这悬崖我们怎么下去呢?”“我们不从这儿下。我们沿着崖边走,直到找到一个能走下去的斜坡。”三个孩子和南努克照奥尔瑞克的建议做了。他们找到一个坡势较缓的地方,狗可以从这里走下去,不过孩子们得拽住雪橇,以免它往前滑,压断赫斯基狗的腿。他们终于来到河边。河水喧嚣咆哮,像特别快车般奔腾而过,惊涛骇浪卷到数米高的空中。“根本不可能,”哈尔说,“我建议,咱们还是转回家去吧。”奥尔瑞克哈哈大笑。“这不是你的心里话。我猜你们俩都会游泳。”“是的,但绝不是在这样的激流中。”哈尔再次说。“狗也会游泳,游得最好的是北极熊。那么,干嘛不脱掉你们的衣服,包进帐篷。在那里头,衣服不会被弄湿。”哈尔仍然满腹疑虑。他知道弟弟刚刚遭到恶狼一顿蹂躏,他还能经得起这野马般的急流的冲击吗?“咱们下去吧。”罗杰说。他脱掉衣服,把它们收好。哈尔也脱了衣服,奥尔瑞克也跟着这样做了。至于南努克,它可不在乎把它的大衣打湿。奥尔瑞克把赫斯基狗赶下奔腾汹涌、白浪滔滔的水中。在急流中,这些勇敢的狗游得像以往一样自如。雪撬漂浮在水面上,波浪拍击着它,但水却渗不进帐篷。罗杰攀着雪橇的尾部。浪涛抽挞他,撞击他,捶打他,但他仍紧紧地抓住雪橇不放松。南努克伴在他身边,保护着他免受最凶险的波涛的拍击。哈尔没有抓住雪橇。这回他可错了。就在他冲过一股涡流的漩涡回到主流中时,他就像大风中的一片树叶似地被卷走了。他竭力想游回雪橇那儿,却白费力气。没有办法,他只好随波逐流。他撞在暗礁上。波浪在拿他嬉戏,活像踢足球。一个浪头把他抛给另一个浪头,然后发出一阵开心的狂笑。它们玩得真痛快,哈尔可受够了罪。他回头一看,伙伴们全都到达对岸。除了南努克以外,哈尔可能是他们当中游泳游得最好的。可现在,他惊慌失措,喘不过气来,喝了不少的水。他努力往岸边游,只要能靠岸,两边岸都行。但是,河中心的水流力量太大,他说什么也摆脱不了水流的支配。他眼前变得模糊,头痛欲裂。再这样下去,他可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