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看出来这个大块头的虚荣心受到了伤害,应该给他找个梯子下台:“你看,你真精明,看一眼你就估出需要三打蛋,你估得真准!这只蛋重差不多两公斤,三打鸡蛋不多不少,也就那么重,足够三十三个人吃,还多出了这些。你那么精明,剩下的全归你啦。”他把剩下的全拨到梯也格的盘子里,梯也格鹦鹉冠毛似的头发像是又耸得更神气了点儿,他一只跟直愣着,另一只眼朝四周的队员一扫:“呃,那不过是个经验问题,当你们像我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年轻人,你们会比我聪明得多。”“用不着到你那个年纪,”哈尔几乎要说出口了,但他没说,他知道得小心,别捋这个大块头的倒毛。“我们出发吧,怎么样?你有什么忠告,安德列?顺便问问,我能叫你安德列吗?”梯也格眉毛一耸,“我叫你哈尔,但我想,你应该称我为梯也格先生才合适。”“那当然,梯也格先生,我们是否在真正开始抓捕之前先侦察一下,你看怎么样?就我们三个——还有乔罗,他是我们的首席足迹辨认家。人多了会吓跑野兽。我们确定了某一个大猩猩家族的位置之后,再把我们的人和网以及其他东西带上。”“随你的便,”梯也格说,“不过带上乔罗没什么必要,我看,认那些大猩猩的脚印我比他更在行。”“肯定。但说不定会碰到什么麻烦,让他去保护我们怎么样?我得承认,你说到那些野兽如何凶猛的时候,可真把我吓住了。”梯也格宽宏大量地笑了,“别担心,我会跟你们在一起的,你的足迹辨认家去就去吧,只要他不出声别碍事就行。”他们进了树林。前进很不容易,这儿的树林可不像公园里的树林那么开阔空旷。这里的树林下层长得茂茂密密,有荨麻,有蓟类植物,它们的枝条要打在脸上就会留下一道红印,野黑莓丛的刺剐破了衣服,地上是厚厚的苔藓,一脚踩下去要使劲才能拨出来。梯也格在领路,他说过他熟悉这个地方。他们在丛林中连推带挤,又滚又爬,挣扎了一个小时之后,梯也格停下了。“我们一定已经走出整整五公里了,可能会看到大猩猩了——它们就喜欢这样的地方,前边有一块空地,我们可能会在那儿找到他们。”他们来到林中空地,一幢小屋,一个小湖,还有那些队员,这是一个小时前他们出发的地方。队员们见到他们那么早就回来感到很意外。原来是梯也格领着绕了个圈又回到了原先的地方。他尽力想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为他的无能作借口:“没太阳。没太阳你就别想在森林中保持方向。”他的伙伴们开始意识到,要想找到大猩猩就必须撇开梯也格。哈尔从包中取出一个袖珍指南针,“这样我们至少可以知道自己的方向。”可是罗杰累了,不愿再瞎闯,他说:“在刺丛中瞎摸了这半天,白费劲。难道森林中没有野兽的足迹吗?”“没有。”梯也格说。“但树林中所有的动物每天晚上都到这儿来喝水,他们肯定踏出了一条小路。”“没路,”梯也格坚持说,“野兽不需要路。”罗杰不理会他那一套,他离开人们走到树林边上,在树丛中翻弄着,看看在树丛的后面是否隐藏着一条野兽出没的小路。当他随手扒开一丛满是黄花的树时,一头瞪羚把他吓了一跳。它不是跑,而是跳,向上一蹿育五、六米高。像这种情况,梯也格就说对了:瞪羚不需要路,也踏不出一条路来。但是野牛、大象、犀牛这些迈着四蹄、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前进的庞然大物又如何呢?它们不会跳过树丛,它们必须穿过树丛或者绕过树丛,后面的一定会跟着前面的,结果就会踏出一条兽路。但长在树林边上厚密的灌木丛把进出的口子给遮住了。罗杰不断地扒开那些高大如树的蕨、竹子、两米高的野芥菜、野黑莓。终于找到了!在这些长得很快的屏障后面就是一条兽路的进出口,地上满是深深的兽脚印,野牛的尖蹄印,又宽又平的象脚印,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罗杰认不出来的兽脚印。“我找到了!”他大声喊到,其他的人都跑了过来。“好样的!”哈尔称赞道。乔罗向他微笑,黑色的面孔衬着满口明亮的白牙,这笑容显得更加明快动人。只有梯也格不高兴,绷着脸跟着他们踏上了兽路。对乔罗来说兽路就是一本书,它告诉他什么野兽从这条路上过去了。他眼盯着地面,嘴里念道:“疣猪,大羚羊,小狷羚,大狷羚,野牛,野猪,”他停住了,上下左右又看了看,“注意两旁——以及上面,不到半个小时前这里过了一头豹子!”他们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进,最后乔罗说道:“好,不用紧张了,已经没有豹子爪印了,只有鬣狗和豺的脚印。”不一会他又停住了,并弯下身子仔细地看着地面,梯也格走过去看他发现了什么东西。“不会是野兽留下的,”梯也格说,“一定是你们的人当中哪一个走过这地方。”地上真有一个看上去像是人的脚印,脚印一端五只脚趾的凹痕清晰可辨。哈尔说:“不过,请看大脚趾印,与其他四个脚趾分得很开,远远地叉向旁边,人脚不会是这个形状。”“你不懂,”梯也格说,“没穿过鞋的脚就是这样,脚趾是叉开的。”罗杰尖锐的目光已经发现一些别的东西,“乔罗!”他问道:“大猩猩是怎么走路的。”“嗯,它可以像人一样站立,但通常都是四肢着地而行的,脚平着踩地,但手不是,它蜷起手指,以指节着地,大拇指不着地,这样地上就可以看到四个指节坑。”“是不是像这个样儿的?”罗杰指着地上一排四个坑问道。“正是!”乔罗兴奋地叫了起来,“正是!”他四周看了看,想看看是否有大猩猩藏在附近的树丛里,然后又看了看地上的踪迹。“一定是只大家伙,”他握起拳头用指节在地上按了几个坑,他的一排坑宽不到8厘米,而原来那一排坑足足有15厘米宽。“好家伙!”罗杰惊呼了一声,“它的手一定有只火腿那么大,我可不愿挨它一巴掌。”3、巨人戈格乔罗仔细地审视着地面,“它上了这条小路,我们跟上去,但一定要肃静,这些脚印很新鲜,它不会离得很远。”他们小心翼翼地朝前进,唯恐踩着地上的树枝会咔喳作响,这样走了不到半公里,乔罗停住了。“它离开了小路”,乔罗悄悄他说,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倾听着,他一定是听到了什么;兄弟俩也听到了——像是大雨过后树叶上的水珠滴落下来的声音。但没下过雨,树是干的,响声也可能是溪水冲击石头的声音。不,不可能,因为这声音不是连续的,而是响响停停。后来又传来了另一种声音——说话的声音——一种低沉的像一个人满意地喃喃自语的声音。乔罗像个幽灵似的静悄悄地离开兽路,并示意其他人跟上,他在树丛中跟踪着那一串脚印那个响声一停,他也立刻站住,像座雕像般地一动不动,直到听到喃喃自语般的声音或是滴水的响声时才又继续前进。现在一定离这个声源很近了,乔罗举起一只手,大家立刻停下,从树丛的缝隙中往前瞧着。从树顶上透下来的光线很少,在半明半暗的空地中,他们首先看到的是水的闪光。那是一条小溪,但溪水并没冲击石头发出那汩汩的响声,水静得就像池塘的水一样,但那汩汩声还在不断地响着。他们又听到了那个说话声,像是一只大猫在木桶里面发出的呜呜声。哈尔指着前面悄声说:“在那儿!”“原来是个土人!”梯也格说。“那么个巨大的家伙!”罗杰也悄悄地说。这个巨大的黑家伙坐在溪水边,正在喝水,不是像动物那样喝,差不多所有的动物都是把嘴凑到水里去喝。相当明显,这肯定是个人,因为他像人那样喝水:先用手把浮在水面上的枯枝落叶拨开,然后不是把头凑下去,而是用两只手掬起一捧水,直起腰喝。有些水从他的手指缝里漏了下来,跌落在水面上,那就是这一行人所听到的滴滴嗒嗒声了。他又自言自语了。“你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哈尔悄悄地问乔罗。乔罗摇揭头,这不是斯瓦希里语,一定是某种刚果土语。这个黑色的身影喝完水站了起来,他差不多有两米一五高。“一定是瓦杜西人。”梯也格说。哈尔几乎相信这个说法,因为世界上最高的人种瓦杜西人的家乡就在附近。但是哈尔曾经在瓦杜西族的领土上狩过猎,他悄悄地说:“不会是瓦杜西人,瓦杜西人高但很瘦,这个家伙肯定有1.5米粗,我打赌,他重达300公斤以上,如果称一称的话。”这个庞然大物挪动一下,现在他们可以看到他的侧影,硕大的脑袋的轮廓清楚地显示出来:突出的眉骨、扁乎的鼻子、前伸的颌、后缩的下巴。毫无疑问,他们看到的是大猩猩,而且是一头猩猩巨人!哈尔从他的研究中得知,大多数的雄性大猩猩站立时的身高是1.5米~1.8米左右,体重在220公斤~270公斤之间。圣地亚哥动物园的一只低地大猩猩重265公斤,另一只重285公斤。1920年在刚果河附近的班比奥森林打死的一只猩猩高达2.83米,当时法国的一家科学期刊曾登过它的照片,但那是绝无仅有的特殊例子。从那以后像这么高大的大猩猩就再没听说过了。现在他们看到的这个庞然大物是他们所见到过的靠两条腿直立的生物中最高大的了。“看上去真像戈格。”哈尔悄声说。罗杰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在伦敦市政厅他们曾参观过一尊戈格的木雕像。传说地球上曾有一个巨人部族,戈格就是传说中巨人部族中的最后一个巨人。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庞然大物看上去的确像巨人戈格。它也可能会成为它的部族中最后的巨人,当剩下的山地大猩猩被消灭光之后,地球上就不会再有这种像人的动物了。哈尔心里已经把站在前面的这个巨人命名为戈格了。他想象着当戈格在赖因格林马戏团的舞台上,从暗处走到灯光下时,成千上万的人会伸长脖子争相观看,男人们张大了嘴,姑娘们会尖叫!一道阳光穿过云层直射下来,巨人的轮廓一下子鲜明地呈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看到它并非全身都是黑色,在它的背上有一道白毛顺脊向下,全身的毛都蓬松地支棱着像是被电感应似的。为什么这只白背脊的大猩猩没注意到在树丛中窥探的观众呢?一般来说,野兽都应该要么看到、要么听到、要么闻到了他们。但大猩猩不行。这也正是大猩猩另外一点像人之处:大猩猩在某些方面跟人一样聪明,但也跟人一样迟钝,它的视觉、听觉、嗅觉既不差于人,也不优于人。不过,哈尔心想,在块头上和力量上这个巨兽远远超过人,怎样抓住它呢?四个人不行,需要全队的人,他开始朝原来那条兽路退走,其他人也退了下来。他们必须赶快,不然猎物还不等他的人来到就溜走了。一到了兽路上他们就开始小跑,罗杰不断地左瞧右望,所以跑起来跌跌碰碰的。“小心你的脚步。”梯也格说。“我在想它的一家子在什么地方,”罗杰说,“我敢打赌,应该在这附近。”跑了十分钟左右,罗杰说:“看到那几棵大树下的空地了吗?我到那儿去看看,然后我再来赶你们。”他从树丛中穿过去,不一会儿就喊了起来,“回来,在这儿!”其他人都踮着脚朝他那儿去,其实已经用不着那样了,它的一家是在那儿,但已经不是在等待它们的家长归来。两只母猩猩,一只半大的雄性大猩猩躺在地上,已经死了。身上还有体温,血,从矛扎的伤口中一滴一滴地流出。丛林中很远的地方传来阵阵尖叫声,乔罗说:“仔猩猩!”他查看了脚印纷杂的地面——有人的脚印。不难想象发生了什么事:一伙土人为了活捉仔猩猩而袭击了这个家庭,家庭的其他成员拼命地保护着仔猩猩,因而遇害了。为了活捉一只而杀掉了三只。如果维龙嘎地区原来估计有400只大猩猩的话,现在只剩下397只了。本来是有严格的法律禁止杀害这一类动物的。由于滥捕滥杀,已经有几十种动物在地球上绝迹了。如果这种屠杀再继续下去的话,山地大猩猩也会跟那些绝迹了的动物一样从地球上以及人们的记忆中消失掉。4、子弹那帮人肯定已经带着仔猩猩逃远了。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不要成年的?”罗杰感到奇怪。哈尔说:“也许他们不懂得怎样抓大的,把大的杀死抓小的更容易些。”“但如果他们打算卖钱的话,仔猩猩卖不了几个钱呀!”罗杰说。“与大的一样价,10000元。”“不合情理,”罗杰说。“不,合情合理。你自己算算:如果你经营一个动物园,你更愿意要哪一种——大的,可能活十年或者更长一点;小的,你可以展出三十年!”“我呀,”罗杰说,“我两种都要——大的,可以让人们看看大猩猩长的什么样,小的,可以展出更长时间。”“不错,这也正是为什么它们大小都一个价。”“好吧,”罗杰说,“还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可以批准活捉大猩猩而禁止杀死大猩猩呢?”“因为杀死一只大猩猩,地球上就少了一只大猩猩;但如果你抓到一只活的大猩猩并放养在动物园内,大猩猩的数目并未减少。你实际上帮助了大猩猩——它们从此可以生活在一个好环境里,可以活得时间更长,而不是生活在满是敌人的丛林中。有人说动物园里的野兽变衰弱了,从某种情况看是这样,但总的说来,野兽们吃得好,住得安全,有病得到医治,还有人来观看它们,它们一点都不会难过。”“听!”树丛中“咔嗒”一声,走出了溪水边那只庞然大物,它仍然以一种满足的低沉的声音与自己说着话。当它看到它的家庭发生了什么变故时,它站住了,它的声音变成了一种极端痛苦的“啊!啊!啊!”声,它跑上前,伏在那只年轻的雄猩猩身上,那可能是它的儿子,后来又趴在它的两个妻子之间,用它的大手压住还在往外滴血的伤口。它摇着它们,仿佛想把它们摇醒。后来它用手把它们拖到身边,一只手搂住一个,一俯一仰地摇着,悲伤地呜咽着。突然,它停住了,巨人放下了两具还留有余温的尸体,一下跳了起来,它四周望着,可以猜得到它心里在想什么:“谁干的?”它的目光终于停在了藏得不太好的四个人身上,它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连同从山上反射回来的回音,叫人全身发冷,几个人都给吓蒙了,就像冻僵了似的一动不动呆在那儿。戈格用手掌击打着地面,那是什么样的手掌啊!每一只都像垒球手套那么大,它开始朝四个人走过来,一边发出阵阵怒吼,一边用手捶打着它那大鼓般的胸膛。四人的心怦怦乱跳,人却像木头般地一动不动,他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快跑,但他们清楚地知道,这样一来必招致攻击,唯一的办法是站着不动把它吓住。如果按正常的大猩猩的行为,它来到离人三至四米左右的地方就会停住,然后转身走开。但是巨人不遵守常规了,它的亲人遭到杀害,它的愤怒和悲伤驱散了它秉性中对人的恐惧。它脸上的表情吓得你血都要凝固,不仅仅是因为那张血盆大口及里面的长牙,它的脸之所以可怕,是因为它太像人脸、像一个狂怒而要拼命的人脸。哈尔和罗杰以前也受到过野兽的袭击,也曾身处险境,但这一位更令人魂飞胆丧。一头要进袭的犀牛脸上是毫无表情的,一头野牛的模样,要杀人的时候与它吃草的时候一个样;从一头暴怒的河马的眼睛里你什么也看不出来;一头发起攻击的大象会支棱起耳朵、举起长鼻,但它的表情没有变化;一头发怒的狮子除了那张开的大口之外,面部平静如常。整个动物王国都是如此——除非你碰上了大猩猩,只有它们,以及另一种动物,人,有着一张忠实地反映他们情绪的面孔。而且即使是人,无论他怒到何种程度,也不会发出大猩猩发怒时的那种气味。一阵微风向罗杰的鼻孔吹过来一种气味。“它发出一种烧橡皮的味儿。”罗杰说。戈格伸开两条毛森森的胳膊,这一来,谁也逃不脱,它两手伸开的距离足有二米四五长,那臂膀上的肉疙瘩一鼓一落,不用说,这样的一只手足以拧下一个人的脑袋。它前额上的毛发一上一下的抖动,罗杰感到自己后脑勺上的头发似乎也在抖着。梯也格粗壮的身躯抖得像风中的一片树叶,这实际上是他第一次看到山地大猩猩,他对哈尔兄弟所讲的那些关于山地大猩猩的事全是听别人说的,他自己从没接触过大猩猩。所以他做错事是很自然的了。他弯下身捡起一块石头,使足劲扔了过去,正打中那个庞然大物的胸膛,但对戈格来说,不过像根羽毛拂了一下。它捡起那块石头朝梯也格猛掷过来,这使得亨特兄弟想起了戈格用石头与敌人打仗的故事,石块正打在梯也格的肚子上,把他打得弯下了腰。戈格没有在三米远的地方停下,没在二米远的地方停下,也没在一米远的地方停下,它左臂一挥把罗杰和乔罗打倒在地,右臂一抡,哈尔也趴到了地上。它对梯也格却另有花样,它把大块头一把抓起朝树上扔去,梯也格在一根离地三米多高的树枝上碰了一下,落到地上。梯也格抽出手枪开了火。打中了它,但没倒下,它捂着肩头转身跑进了树丛之中。哈尔弯下腰查看失去知觉的罗杰,试了试他的脉博和呼吸。“他一会儿就会醒!”果然,几分钟之后,罗杰睁开双眼,虚弱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他强健的身体经受住了这次致命的打击,如果是另外一个人,没有像罗杰那种在非洲原野受到的锻炼,那早就完蛋了。四个人使劲地站了起来,昏昏沉沉地顺着那条兽路摇摇晃晃地朝回走。哈尔难以理解地看着梯也格说:“我想,你说过不要带枪的。”梯也格难堪地说:“呃,嗯,你瞧,我认为这是一种预防措施。”“但我认为你原来说过你不怕大猩猩的。”“怕?谁怕啦?我只是想我应该在万一有麻烦的时候保护你们,我带了这支枪是你们的运气,我救了你们的命,我还指望得到感谢呢!”哈尔笑了笑,让这个大块头胆小鬼自个儿得意去吧。罗杰不断地朝后望,这样望了几次之后,哈尔就问了,“怎么回事啊,弟弟?”“我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好像有东西在跟踪我们。”哈尔朝后望去,除树之外什么也没有。也许,弟弟的臆想,也许,挨了戈格那有力的一击失去知觉之后,至今仍然神志不清。他们终于来到了那块草地,穿过野花,回到了小屋,与他们的三十名队员呆在一起他们才感到安全。罗杰又朝后望去,“我看到它了——戈格——在树丛中瞧着——不,不是,——呵,在那儿——不,没有。”“沉住气!你还不太清醒。戈格挨了那一枪之后,现在还在跑呢,说不定现在离我们一公里多了。”但他自己也不太肯定。他们进了屋,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他开始在想,假如罗杰真的看到了什么,假如戈格在跟踪他们并知道到哪儿可以找到他们;戈格认准了是他们杀害了它的一家,是他们打了它一枪,它很强壮,死不了,但这颗子弹会让它疼得难受,这会更加坚定它复仇的决心。也许,这不会是与戈格的最后一次相遇。5、蟒蛇的种种传说罗杰感到很烦燥,每次他刚睡着就梦见那张黑色的面孔以及一条多毛的手臂,横扫过草地把他击昏。他立刻惊醒,并且很不安。不仅仅是因为害怕,也是为戈格而难过。这个庞然大物失去了它亲爱的伴侣,而梯也格使事情变得更糟,现在由于受伤疼痛,戈格已经变成一个可怕的敌人,由于疼痛它会发狂,它会杀掉它所遇到的第一个人。“哈尔,起来!”罗杰喊道。“睡吧!”“听我说,哈尔,我们该想办法。”“干什么?”“给它把子弹取出来。”哈尔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但这话正像罗杰说的,他总是想办法帮助一只动物而不会避开它。“别胡思乱想了!”哈尔说,“你怎么可能与一头随时想杀掉你的野兽交朋友呢?”“我不知道,”罗杰承认,“但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这样做,而且你要把梯也格解雇了。”“很不幸,我们不能这样做。他受合同保护,我们曾经保证过,在我们结束这个地方的工作之前得雇请他。但有一件事也许我能办得到:解除他的手枪。”罗杰哈哈大笑:“我倒想瞧瞧!在我听起来你好像要说,‘万分对不起,梯也格先生,我想要你的枪。’”哈尔也笑了:“差不多是这样。”“如果他不交出来呢?”“我就慢慢地劝他。”乔罗突然冲进房间:“大蟒,先生!”“在哪儿?”“湖里。”“盯住它,我们立刻就到。”赖因格林马戏团想要一条蟒蛇,这里就有一条,几乎就在门口。他们的倦意立刻烟消云散。他们来到了湖边,四处一看,什么也没看见。乔罗指着湖中说:“在那儿!”他们原指望会看到非洲最长的动物,现在他们看到的仅仅是个鼻子,就露出那么一丁点儿在水面上。他们想起了亚马逊丛林中的南美大蟒,那是非洲大蟒最近的亲戚,它们同属蟒科,但南美蟒生活在水中,非洲蟒一般认为生活在陆地。然而它们有一个共同的习性,就是卧藏在水边一带,随时准备捉到来饮水的动物。“怎样把它弄上来?套索,还是用网?”罗杰拿不定主意。“都不行。它可以呆在水下不呼吸达20分钟之久,20分钟,它在水下不知道早游到哪儿去了,到哪儿去找,别指望能用力气就抓住它,也许我们可以给它找个出来的理由。”“什么意思,你认为你可以说服一条蟒蛇吗?”“是的,如果能有另一只动物帮忙的话。”哈尔的目光在草地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了树林边上一头正在吃草的南非羚羊身上。一个叫马里的队员正带着一根套索,哈尔对他说:“试试能把那头羚羊套住吗?”马里毫不费力就把那头一点也没警觉的小羚羊捉住了。“带这儿来,靠水边这儿。”哈尔叫道。马里把那个又踢又蹦的小家伙拉到了水边,他自己手握住绳头躲进了树丛。当大蟒昂着头张着嘴射向岸边的时候,水面上涌起了一阵波浪。“拉过来!”哈尔喊道。马里把那只浑身发抖的小家伙拉到了树丛里就放开了它。十几名队员冲向大蟒,大蟒又湿又滑,根本抓不住,它从十几个人的手中硬是溜掉,进了一个洞里。大家都很失望。“不要紧,”哈尔说,“我们还要抓住它。它的窝肯定在那下面,迟早它总要出来的,大家作好准备,它一出来就把它抓住。”大家就站在那里等着——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厨子突然出了个主意,他跑到供应车上拿来一头大蒜,“在我们的村子里,”这位黑人说,“人们经常说,蛇离不开大蒜,没有大蒜它们就呆不住。”他把大蒜放在洞口,“这样会把它引出来。”哈尔完全知道这一套,所以他没笑出来,这不过是许多非洲人的迷信之一。另一种迷信是:蟒是神。许多部族都敬蛇为神。你如果杀害一条大蟒,天会大旱,庄稼都会干死。还有一种说法,说是大蟒在缠死一个人之前必定要把尾巴先缠到树上,动物学家们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很多大蟒在没有树的原野上攻击人或兽。另外一种普遍的看法,以为蛇的舌头像把油漆刷子,先在猎物全身涂满唾液,这样它吞咽就容易多了。其实它的舌头实在太小,胜任不了这件事,就像用一把牙刷,难给一个大谷仓刷油漆似的。蛇的身体下面有两块突起,人们以为蛇用它们来堵住猎物的鼻孔使其窒息,事实不是这样,事实要比这奇怪得多:这两块突起是脚的残留部分,好几百万年以前,蛇是靠脚走路的。还有一种普遍的迷信:蛇不会在日落前死去。这也不是事实,但引起这种误解是有原因的,不久之后,兄弟俩就会知道。根据一些部落的传说,天上的彩虹就是一条缠住地球的巨蟒,只有最强有力的巫师才使得世界不被缠死。大蒜丝毫不起作用,但有东西在起作用了。哈尔站在离洞口约6米远的地方,他感到脚下在动,但他并不感到有什么不对头,因为非洲这个地方,到处是火山,所以经常有地震发生。突然,一阵猛烈地抖动把他摔到了旁边不远的地方。这地震好奇怪,其他人似乎什么也没感觉到,树一动不动,地震只发生在他的脚下一点地方。6、摔跤比赛地面在蠕动,然后裂开,最后甩起一条大蟒的尾巴。看来,那条大蟒并没有被大蒜所吸引,而是想离得越远越好。尾巴开始朝地下缩,哈尔一把抱住,并喊其他人赶快来帮忙。人们跑过来抱住大尾巴朝外拉,但是蛇对付这种局面很有办法:它的肌肉朝外胀并且变得很硬,牢牢地撑住洞壁,死死地卡在原地不动。如果一条蛇能耍花招的话,哈尔当然也会。他知道蛇总是企图朝里钻的,那么它总要松开它的鳞片的。“不要一直往外拉,”哈尔说,“好,松掉一点,”队员们不再朝外拉,大蟒马上也松开并开始朝里面钻。“快拉!”哈尔一声令下,大家一齐朝外拉,大蟒不但没钻进去,反而被拉出了20多厘米,它立刻撑住洞壁,又拉不动了。哈尔喊道:“松!”大蟒也松开并朝里钻,“拉!”,又拉出了大约30多厘米,就这么一点一点地,蛇被拉出越来越长了,但问题也来了,因为它不断翻滚摆动,现在已经很难把它抱住,喊来了更多的队员,现在这条大蟒要对付多达30人,它把这些人一会儿带到这边,一会儿带到那边,一下被摔到树上,一会儿被甩脱了双手——因为那么粗的蛇身实在很难握住。不一会拉出来一段鼓囊囊的身体,一定是这条大蟒吞下后还没消化的东西,后来又拉出另一段鼓胀的身体,显然它今天早上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现在蛇头出来了,大概只有那鼓胀部分的一半。一条蛇怎么吞得下两倍于它的脑袋那么大的东西呢?秘密在于他的颌关节,它的上下颌不像人那样像个铰链似的卡合在一起,它是靠一条有弹性的带子连着,可以拉开,又可以恢复原状。这样,像小牛那么大的东西它都可以吞下去。哈尔和罗杰曾经见过一条蟒整个儿吞下一头红鹿——就是角没法吞下,露在蟒蛇两边嘴角外,看上去怪模怪样的,这条蛇的两个鼓包要小得多,大约有一米二粗,里面是什么东西还不清楚。大蟒猛地一拧,甩开了那些用胳膊勒住它的敌人,立即张着口朝一名队员窜去。这队员绊了一下跌倒在地,大蟒动作极快,把他的肩膀咬住了。大蟒无毒,但它又尖又长的牙齿可以造成一个严重的伤口,它的牙尖得就像针,而且像鱼钩似地朝里弯,一旦咬住就很难松掉。队员们都放开了原先抱着的蛇身,试图从蛇口里救出他们的伙伴,自由了的蟒尾巴一摆,立刻打倒了好几名队员,然后缠住了被咬住的队员。这名队员是哈尔队中最好的队员之一,叫图图,他勇敢地同大蟒搏斗,但由于他的双手被死死地缠在身体两侧,他现在毫无还手之力。每一次他呼出一口气,蛇就缠得紧一点,这是蟒最拿手的捕杀办法,通常,猎物身上的骨头是不会断,只是越缠越紧,使猎物不能呼吸,一旦呼吸停止,心跳也就很快停止。但要是谁跟你说蟒蛇勒不断猎物的骨头,你不要信以为真。一名马戏团的演员被一条五米长的蟒蛇缠死,后来发现他身上的骨头有48处被勒断。如果大蟒能把图图缠死的话,接下去它就要吞食他。是否能吞下,一要看蟒的大小,二要看人的大小,蟒蛇吞食人的例子,被证实的已经有好几百例了。一条大约只有3米多长的蟒蛇当然是吞不了人的。但对一条南美大蟒或一条非洲大蟒来说,就完全可能了。一条将近10米长的大蟒就吞食了一名成年的东印度妇女;一个14岁的男孩被一条5米多长的大蟒所吞食;一个缅甸人失踪之后,他的朋友们到处寻找,最后发现了他的两只拖鞋,不远的地方躺着一条近8米长的大蛇,肚子上隆起一个大包,后来割开这个包,发现了他们的朋友的尸体。尽管如此,蟒蛇并不是一种凶恶的动物,除非它受到攻击,不然它几乎从不主动进攻。蟒蛇可以驯化,很多非洲人在家里驯养蟒蛇来捉老鼠或驱赶其他的害兽害鸟。哈尔用手使劲扒大蟒的口,但蟒蛇尖利的牙齿割伤了他的手指头,罗杰跑到供应车上取来一根撬棍。“好!”哈尔接过撬棍使劲插到大蟒的上下牙之间,两名队员上来帮助才撬开了大蟒的嘴巴,松开血淋淋的肩膀,其他队员则使劲扳开缠在图图身上的尾巴。图图什么也不知道,他已经昏死过去了。罗杰的撬棍起了作用,大蟒的嘴巴被撬开了,缠着图图身体的尾巴也被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