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紧,”哈尔大喊,“我们开始垂直下降了。”他知道刚开始往下降时速度是缓慢的,但落地时的速度是致命的。他再也没有沙袋,没办法减缓下降的速度。氢气被高空中的冷气冷却,气球失去了上升的力量,急速的上升变成了急速的下降。有升就有降,这种规律是不可违背的。肯定是座舱先落地,“爬到绳子上去!”哈尔命令道,他们爬到扯气球的绳子上。他们看见沙漠迎面扑来,难道不能再做点什么吗?这时,哈尔绞尽脑汁回忆队长告诉他们在这种情况下该采取的行动,哈尔决定试试。“我去拉紧急降落装置一把气全放掉。”“你疯了?”罗杰尖叫道。“可能吧,但只有这种办法可以试试了。”他用整个身体的重量拉住紧急降落装置的绳子,气球顶部撕开了一个三角形的大口子,发出了很大的撕裂声,氢气立刻跑得精光,气球马上萎缩了。如果哈尔的计划可行的话,座舱的12条吊绳拉住没气的气球就像拉着降落伞似的,会减缓降落的速度。这个计划起了作用,多少起了点作用,下降的速度有所减缓,但远远不够,他们还会重重地摔在硬硬的石子地上。哈尔尽量使自己处在弟弟的身下,这样做至少可以使罗杰不直接落在硬硬的石子上。气球落地了,本来就已千疮百孔的座舱根本挡不住尖硬石子的碰撞,石头尖戳在哈尔的身上,因为罗杰身体的重量全压在他身上,而且戳得比较厉害,哈尔昏了过去。气球飘落在他们身上,似乎给了他们一个像样的葬礼。罗杰也昏了过去。他在落地时,哈你的身体垫在了下面,这一垫也许救了罗杰的命,但哈尔的骨头证明他根本不是个十分好的垫子。慢慢地罗杰醒了过来,刚醒来时,他模糊地想,他睡在床上,盖着很重的厚毯子,他感到很奇怪,毯子上下拍打着,打得他喘不过气来,也许是帐篷垮了,在风中上下抖动着。除了腰的地方彼一个硬硬的东西顶着外,身下的床还是挺舒服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那硬硬的东西是哈尔的髋骨,他们并不是在安全的营地里,而是在无垠的塞仑格提沙漠的旷野上。哈尔在他身下一动不动。“哈尔。”他叫了声,但毫无反应。他慌忙滚到一边,把手指按在哈尔的脉搏上,什么也没摸出来,他又把耳朵贴在哈尔的胸口上,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因为风的呼啸声太大,他又把脸贴近哈尔的嘴巴,希望能感觉到他呼吸的热气,但旋风在鼓动的气球下吹着,根本不可能感觉得到。他急得人都发抖了,他把躺在气球下的哈尔往外拖,感到浑身无力,差一点摔倒。他终于把哈尔拖到充满阳光但满天飞沙的地方。气球被一阵狂风吹得向西滚去,这个无气的袋子被风吹得跑起来时倒像个展翼的大鸟。哈尔在一阵阵凉风中渐渐苏醒过来,眼睛睁开了。罗杰激动万分。“太好了!”他说,“我还以为你不行了。”哈尔无力地四周看了看,竭力回忆他现在在哪里和为什么在这里。随后,哈尔扭过头来。“你还好吗?”“还好。”“气球呢?”“被风卷走了。你感觉怎么样?落地时我肯定压着你了。”“哦,我还好。我还想多躺一会儿,这儿真舒服。”“你的伤口好脏,得用水清洗一下。”“不用担心,这些石头上没有细菌,太阳光的紫外线给它们消过毒了。”罗杰四周看了看,“不知我们得走多远才能走出沙漠。”“很远,”哈尔说。“我们最好这就出发。”他挣扎着站起来,但立刻呻吟了一声摔倒在地上。他用手抚摸着他的右腿。“是骨折了吗?”罗杰问。“不知道,没拍片怎么知道。你没带个手提X光机吗?”“非常抱歉。”“我再试一次。”他还没站起来又栽到地上。“这可不妙。这条腿不管用了,简直像根面条。”罗杰说:“我得去找人帮忙,你能自己照顾自己吗?”“去哪?你知道人们怎么称塞仑格提这地方吗?这是块没有人烟的地方。”罗杰站起身,眯着眼往四周观察。“肯定会有一个村子的。”“不会在附近,村子不会离水源太远。”“但你看那些动物,有动物的地方就有水。”“听起来很有道理,但你看见的动物并不在这里栖息,它们只是路过这里。成千上万的动物每年都要经过这里迁到北方几百公里外有河流的地方,来年又返回南方。要不断喝水的动物根本不会到这里来。”“喂,”罗杰不耐烦地说,“我们不能站在这里空谈,我不知道走到哪才能找到人,但我得试试。”“等一下,”哈尔说,“你想过你能找到回来的路吗?”这可是个没有想到的问题。他们没带指南针和六分仪,根本没办法测定他们的位置。“我有手表。”罗杰说,“我这样放置手表,让时针指向太阳,那么表盘上12点刻度和时针之间就是南方。这样我就能保持方向,朝时针相反的方向走我就能找到你。”“这是个好办法,”哈尔说,“但还不够准确,你可能错出去50多公里。”“我还有个想法,”罗杰说,“我用一根棍子边走边画线,然后就顺着这条线回来。”“你在这种石头地上能画上线吗?你留下的记号在半小时内就会被沙子埋掉。我想你最好是往前走,不要再想回到这里来找我了,没有必要俩人都在这儿等着喂秃鹫。”“别胡说,”罗杰的眼睛被泪水糊住了。200多米远的地方,有一群斑马正向北奔去,它们很密集,斑马后面还有好几百只野生动物,紧紧地跟着。“我到那边去看看,”罗杰说。当他靠近这些动物时,它们并未改变行进的路线。就像温带地区的鸟类一样,冬天飞到南方,夏天一到又飞回到北方。在非洲,不耐寒的动物是跟着太阳走的。在塞仑格提沙漠上,成千上万的动物脚印踏出了近一米深、几百米宽的兽道。罗杰回到哈尔呆的地方说:“这些动物解决了方向问题。它们已经踏出了一条很宽的路,我要做的就是沿着这条路往前走,直到碰到人为止,然后我就带着他们顺着路回到这里来。”“你可别忘了,这并不是一条真正的路,”哈尔说,“我是说这条路不会通往任何村庄或营地。实际上,那些北迁的动物尽量远离有人的地方。你靠两条腿走上100公里,除了鸵鸟什么人也碰不到。”“好了,你就不能说点别的什么吗?”“好,我不说了。你走吧,祝你好运。”罗杰脱下夹克衫,“你最好把这穿上,今晚会很冷的。”“你自己穿吧!”“不,我可以不要,走起路来不会很冷的。”18、夜行不再听哈尔说什么,罗杰向陌生的世界走去。在天上飘荡了那么长的时间,再一次回到地面行走确实是件愉快的事。他沿着兽道大步向前奔去,如果他运气好,天黑之前,有可能遇到人。他一直密切注视着周围,希望能够发现营地篝火或小屋炉子里冒出的烟,但是,没有迹象表明附近有人或曾经有人住过。不过只要有太阳和动物做伴,(奇*书*网.整*理*提*供)就不会感到孤独。他欣赏着斑马那柔软的条纹,他对着这些长着长脸的动物笑。吃惊的长颈鹿一跳足有3米远。罗杰快步地走着,但还是吃惊地发现这些动物轻而易举地超过了他。过来了一群大象。一般人认为这些庞然大物走得很慢,但象群超过他时他竟感到自己好像站着没动。瞪羚比大象要快得多,在象群中穿梭着向前蹦去,它们好像知道前方的草地和河水有多远似的,也许它们真的知道。赤道线上的太阳火辣辣地照着,汗水夹带着沙子从罗杰的额头上流进他的眼睛,他真想闭着眼走,但不行。他拿出手帕捂住嘴鼻以免吸进沙子。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生活在撒哈拉的人要戴面纱。他已经差不多24小时没吃东西了,肚子饿得叽哩咕噜乱叫。他给自己鼓气:自己比身边的动物要强多了。比如:一头大象为了保持庞大机体的运转,一天得吃270多公斤草和树叶,这就是为什么当它们见到他时顾不上扇起大耳、卷起长鼻吓他的原因了,它们只想尽快地到达进餐的地方。幼象不得不跑步跟上它们,在这种高速奔跑中,幼象还不时地吮吸母象的奶水。罗杰口渴得冒烟,他真嫉妒这些幼象,它们不知道能喝到奶水是多么幸运!罗杰脑中出现了幻觉。他来到了一条溪流旁葱郁的草地上,趴在地上,把头埋进水里尽情地吮吸着上帝赐予的甘露,然后躺在草地上睡上了一觉。实际上,他的两腿还在不停地走着,风吹起沙子打着他的眼睛。他受伤的哥哥正等他找人去救援。沙漠上的太阳并不好看,不是红的,也不是粉红的,更不是金色的,从飞舞的风沙中望去,太阳就像是滴着黄汁的大黄球,西面的天空看起来就橡得了黄疸病似的。黑夜很快就阵临了,刚才罗杰还自认为是个男子汉,这时他发现自己到底还是个13岁的孩子,尽管他身旁不断地有动物跑过去,他心里仍然感到孤零零的。的确,动物已不像白天那么可爱,黑夜里它们相当危险,食肉动物会攻击任何没有自卫能力的动物,而在这些没有自卫能力的动物中,人是最没有抵抗能力的。白天,罗杰还把那些动物当作朋友,到了晚上,整个沙漠上危机四伏。他最担心的是什么野兽呢?他开始在脑中迅速地给它们排队。第一就是狮子,这里是狮子的王国,塞仑格提沙漠中的狮子比其它沙漠地带都多。它们之中有食人狮,有被猎人打伤了而变得异常凶残的师子。一旦它们碰到人就会马上攻击,而黑夜又是它们最为活跃的时候。排在弟二位的是豹子。白天很少见,它们和狮子相比更喜欢夜间出来觅食。罗杰开始注意四周可能出现的斑点。排在第三位的是狞猫。这是一种生活在沙漠上的猫科动物,在塞仑格提沙漠上数量相当多。尽管与狮子和豹子相比要小些,但它们更凶残,它们会毫不胆怯地去攻击比它们大10倍的动物。接着便是鬣狗,罗杰已经领教过了。随着黑夜的来临,鬣狗开始寻觅新鲜的肉食,不管是动物还是人。列在第五位的是像狼一样的豺,它们是阿比西尼亚狼的旁系。一头豺并不可怕,但一二十头在一起,它们的胆就大了,一群豺非常难对付。排在第六位的是蛇,沙漠中的眼镜蛇毒性很大,还有大蟒,它们白天是不会出来的,因为它们忍堂不了沙溪上的炎热。白天,它们会躲藏在灌木下和洞中,一到晚上就出来了。除了眼镜蛇和大蟒外,罗杰还知道一些长期呆在沙漠中的荆棘蝰蛇和沙漠蝰蛇,它们蜷缩在沙中,懒得移动,但如果你踩着它们,它们就会迅雷不及掩耳地还击。在白天,你还能看到蝰蛇露在沙外的部分,而避开它们,但在夜里,罗杰紧张得每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他随时都准备往上跳。就是食草动物夜间也比白天危险。因为视力不好,犀牛会更加暴躁,野牛会冲向它们不熟悉的东西,一头大象如果走出兽道就会踩上罗杰,它那大蹄子会把他踏成煎饼。尽管罗杰想到这么多危险,但他还是漏掉了一个,甚至当他踩着那岩石般的脊背时还没有意识到。他一下摔倒了,但他还没挨着地就被狠狠地抽打了一下,被打到一个大夹子中。直到这个夹子咬住他的手臂时,他这才明白是条鳄鱼。谁会料到一头水生野兽会爬到沙漠上来呢?他想起了史蒂文森·汉密尔顿上校的话,上校曾经当过格鲁格国家公园的看守人。“晚上这些爬行动物经常爬到陆上很远的地方。”“如果它们呆的水坑要干涸了,它们只得再去找一个。”这条鳄鱼放弃远行找水而抓住了这个意想不到而又多汁的食物。它强有力的尾巴一下把罗杰卷到嘴里,罗杰竭力想摆脱出来,但他就像被老虎钳夹住似的。鳄鱼的牙齿和大蟒一样是朝里长的,这样,一旦被它们咬住,就很难挣脱出来。这头野兽心满意足地把食物咬在嘴上,等待着。它的牙齿已经习惯含住食物,而不是咬、嚼,它只是耐心等待它的猎物死去,等到猎物的肉腐烂。当猎物的肉烂了以后,它就吞食,进餐时还竖起那铁锤般的尾巴。罗杰越往下想越觉得可怕。速死倒不是件坏事,但慢慢地死,忍受数小时的疼痛和饥饿,则又另当别论了。这个时候,他既想到救哥哥的命又想到自己逃命。最难忍受的是连续几个小时闻鳄鱼的口臭味。鳄鱼嘴里非常臭。它躺在沙地上时,总把一些腐烂的肉从胃中吐出来,放在口中以助消化。有时鸟会飞来拾点鳄鱼的牙慧。罗杰可不想与这些鸟为伍。他能干点什么呢?他曾听说过,把两个大拇指戳进鳄鱼的眼里就能脱身。罗杰的左臂被咬在它嘴里,他只能用右手。他把右手的大拇指深深地戳进鳄鱼的左眼里,他觉得这一戳的力量足以使鳄鱼有所反应,但它的大嘴没松开。罗杰又把手指戳进它的右眼。他本来并不想这么干,甚至还有点同情这条臭烘烘的鳄鱼。咬住他手臂的力量微微松了一下,罗杰赶紧趁机抽出手臂,随即听见鳄鱼的上下齿像钢夹一样咬得一响,看见它那强有力的尾巴扫了过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罗杰像皮球似的就地一滚,滚到鳄鱼够不着的地方,然后跳起来就跑。他知道,鳄鱼看起来是个爱睡、行动迟缓的怪兽,但当它真要追捕食物时,跑起来也是够快的。当他确信他已甩掉了追击者时,他才放慢了速度。自此,他就非常小心,不去碰、踩那些类似岩石的东西。19、被狮子所救哈尔冷得直打颤。他非常感谢罗杰留给他的丛林夹克,但就是穿着夹克也不能抵御寒冷,因为他无法活动使自己暖和一些。曾有人写过一首歌,歌词中有一句是这样说的:“直到沙漠里的沙子变凉,否则我不会变心。”这个人明显地是指沙漠永远不会变凉。真该让他到塞仑格提和撒哈拉大沙漠上来看看,不论哪个晚上,就是炎热夏天的晚上也行。太阳落山不久,沙漠上的温度就会降下去。从乞力马扎罗山、肯尼亚山、莫希山刮来的风扫荡着这个沙漠,把仅有的一点余热刮得精光。这种风很强,能刮走你睡的帐篷,让你暴露在寒风中。因为白天刮过旋风,这天晚上比平时要冷。尽管旋风停了,余风仍然很大,被吹起的小石子、沙子抽打着哈尔,他用衣服捂住口、鼻。如果近处有沙丘的话,他会像游牧民那样躲在沙丘旁边。一直等到沙暴完全平息下来。但近处没有沙丘,他身下尽是些尖硬的石头。腿疼得厉害,他真想找点东西来减轻疼痛。他更想把水喝个够。火辣辣的太阳和风使他感到筋疲力尽,也使他对危险的来临麻木了。他躺在地上,但就是不能入睡。幸亏他没睡着,不然就不会听到鬣狗的声音了。他首先发觉的是石头的磕碰声和鼻子的呼呼声,他拨开丛林夹克衫发现鬣狗的鼻子离他只有十几厘米。鬣狗受惊地怪叫一声退到一边。哈尔四周一看,模模糊糊看见有一圈黑影围着他,全是鬣狗。通常认为单独的一头鬣狗是胆小鬼,如果一个人醒着,它是不敢靠上前的,但如果一个人睡着了或病了,那就会成为它桌上餐,在这种情况下,它比一头狮子还胆大。如果是一群,它们就更胆大妄为了。很多猎人在旷野上睡着了,不是被它们咬断了脚,就是手,有的甚至还送了命。哈尔挣扎着站了起来。实际上,他不能用两腿站立,不能把重量落在右腿上,他必须靠左腿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用一条腿站立对鹳来说是自然的,但一个人却坚持不了多久,尤其是当他受了伤并且饥饿难忍的时候。这群鬣狗在距哈尔十几米的地方围成一个圈,既没有走的意思,也没有向他逼近。在它们中间发出阵阵怪叫,这种叫声是不祥之兆,令人胆寒。哈尔坚持了足足十五六分钟,实在支持不住,跌倒在地上。鬣狗群发出了一阵低声的嗥叫,其中一两个胆大的或是饿得最厉害的向他逼来。哈尔真希望有比刀子更厉害的武器。他把刀从鞘中抽出来准备自卫。一头鬣狗走近哈尔,被他用左脚踢了一下,嗥叫一声便跑开了,但它很快又凑上来了。哈尔把丛林夹克衫在头顶上挥舞,它们向后退了一点,一会又凑上来了。挥动衣服对它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当他感到了鬣狗呼吸的热气时,他意识到该用刀子了,他把刀子刺进冲在最前面的一条鬣狗的脖子,它怪叫一声倒在一边死了。立刻,其它鬣狗跳到刚倒下的这头鬣狗身上,撕扯着,乘尸体还未冷却便狼吞虎咽起来,连骨头也吃得精光,不到五分钟,那头死鬣狗便荡然无存了。它们又把注意力转到哈尔身上。又有一头鬣狗被哈尔杀死,其它的鬣狗又如法炮制了一番。但这两头鬣狗并没有使它们满意,恰恰相反,尝到血腥之后,它们变得更加凶残,不再小心谨慎了,从四面围了上来。哈尔用左腿奋力地踢着,一只手挥舞着丛林夹克衫,另一只手挥着刀子。一头鬣狗跳到哈尔跟前,它那大嘴几乎挨着哈尔的脸,哈尔一刀戳进它的肋骨,它向旁边一跳,一口咬住刀柄拔了出来,刀子飞到了哈尔够不着的地方。哈尔的体力很快就耗尽了,腿踢起来没有力,挥舞夹克衫的手也没劲了。他用丛林夹克衫包住头以保护脸不被它们咬着,他赤手空拳推赶它们,但推开了这一头,另外一头又上来了。哈尔非常清楚:战斗即将结束,现在只是时间问题。罗杰回来时,除了那把太硬的刀子鬣狗吞不了外,任何东西他都不会找到了。不仅他会被吃得干干净净,就连那血迹斑斑的衣服也会被吃得精光。鬣狗习惯吞些石头以助消化,像哈尔的手表和口袋里的硬币也会像石头那样被吞掉。它们不会留下任何东西,同秃鹫相比,鬣狗可以算是更出色的清洁工了。哈尔是个从来不喊救命的人,但现在他喊了,而且声音大得惊人,也许罗杰还能听见,也许晚上出来迷路的人能听到他的喊声。哈尔不停地用英语、斯瓦希里语喊,他竭力想听到回声,但除了远处狮子的吼声外,他什么也听不见。这时候,鬣狗正在撕分哈尔刚刚杀死的那头鬣狗,哈尔已精疲力竭,昏了过去。他躺在地上昏过去不过几秒钟或几分钟,就听到狮子的咆哮声,紧接着便是鬣狗和狮子撕打的吼声和叫声,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因为鬣狗不希望与比它们强大的对手——狮子周旋。鬣狗带着惧怕和痛苦的尖叫,落荒而去。哈尔认为他遇到了更大的麻烦,他的喊声引来了比鬣狗更危险的动物。不过,狮子也许走了,哈尔小心翼翼地打开衣服望去,没有,狮子正向他慢慢走来,星光下,三颗毛乎乎的脑袋清晰可见,它们开始围着他,嗅着。也许它们是食人狮,在塞仑格提大沙漠有很多食人狮。但他脑中又冒出另外一个想法:也许它们不是食人狮。他身上的血不是人血,而是鬣狗的血,恰巧狮子又最恨鬣狗。狮子发出的声音又不像有敌意,它们发出的是种愉快的叫声。后来,一头狮子仰卧在地上,四肢朝天,拨弄自己的须,另一头狮子用爪温柔地拍了拍哈尔像是邀请他一起玩。这些狮子显然非常高兴见到一个人,它们肯定很了解人类,它们是被人的喊声引来的。当他叫喊救命时,它们就赶来了。哈尔迷惑了,难道这些狮子是他在内罗毕报纸上看到的那种狮子吗?报纸上登载的是有关著名的乔伊·亚当森和她那三头可爱的狮子的情况。乔伊是苏丹边境上一个狩猎队长的妻子。她救了一头失去父母的小雌狮,她称这头雌狮叫艾莎,并尽心地把小雌狮抚养到做母亲。艾莎生了三头小狮子——两头雄狮和一头雌狮。乔伊也非常关心它们,她称这三头小狮子为约瑟夫、戈潘和小艾莎。老艾莎死后,三头小狮子在乔伊的照顾下长大成材了。尽管她不愿和它们分开,乔伊还是感到它们应该自由地同其它狮子生活在一起。这样,她把它们带到塞仑格提狮子王国,放了它们。它们中的一个,约瑟夫,被一个非洲猎手用箭射中,箭杆断了,箭头留在身上。医生们说,不能做手术取出箭头,因为麻药会要了它的命。他们认为箭头会自己出来的。三头狮子回到自然之后,乔伊一直牵挂着它们,尤其牵挂受箭伤的约瑟夫。她呆在塞仑格提沙漠中,想再见到她的狮子,如果它们需要帮助,她会去照顾它们的。这是最近发生的事。哈尔从报纸上看到乔伊现住在塞仑格提沙漠中心的沙鲁内罗狩猎营地,她每天都在沙漠中寻找她的狮子。也许,这些就是乔伊·亚当森的狮子,也许不是。她的狮子被训练能回答自己的名字,哈尔准备试一下。“戈潘!”他清楚地叫道。刚才邀请哈尔一起玩的那头狮子赶紧采取立正姿势,竖起耳朵。“艾莎!”正在徘徊的雌狮连忙停下,看着哈尔。“约瑟夫!”躺在地上的雄狮马上站了起来。哈尔用手沿着它的肋腹摸,在它的臀部摸到了金属样的硬东西,毫无疑问——是箭头。这三头友好的狮子正是乔伊·亚当森的狮子。实际上,她并不想把它们带回去,她只是想知道它们是否安然无恙,如果哈尔有机会见到她,定会告诉她这些情况。三头狮子在他身边躺下,守护着他,哈尔这才松弛下来,睡着了。20、住在峡谷中的人罗杰走了整整一天,步子慢了下来。他几乎不知道已经过了24小时。他的头脑是麻木的,饥渴、疲劳、缺少睡眠几乎使他丧失了思考能力,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继续往前走。他迷迷糊糊搜寻走过的地方是否有人烟。沙漠伸向遥远的地平线,没有一间茅草屋、一棵树和一株灌木。迁移的动物和他一样疲惫不堪,弱小的动物带着绝望的叫声倒下,其它的动物摇摇晃晃地绕过它们或从它们身上跨过去。当罗杰发现来到一条向左的交叉道时,已是上午九十点钟了。他蹒跚着朝左望去,吃惊地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悬崖边上,下面是100多米深的峡谷。他这一路上几乎是闭着眼走的。当他看见谷底有些东西像帐篷,一些像人在走动的黑影时,他为之一震。他那疲倦的身体又注入了新的活力。他连滚带爬地向帐篷的方向滑去,一个白头发的人穿着灰扑扑的衣服迎上前来。这时罗杰脑子清醒了点,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他在杂志上见过这个人的照片。这个人是路易斯·利基博士,著名的科学家,这个峡谷肯定是奥达维峡谷。利基博士和他妻子在这个峡谷住了20年,终于在这个峡谷里找到了两百万年前的人类化石。这个发现震惊了全世界。罗杰怀着崇敬与这个大人物握手。“我知道您是利基博士,”他说,“我名叫罗杰·亨特。”他害羞地自我介绍,因为他肯定博士不知道他的名字。“亨特!”利基博士惊讶地说,“是不是把偷猎者赶出查沃的兄弟俩?”罗杰点点头,吃惊地发现哈尔和他还小有名气。“我从报上看到你们正在追捕一头食人狮,”利基博士继续说,“你们是用一个气球当瞭望台吗?”“是的,”罗杰答道,“但扯住气球的绳子被人砍断了,所以我们被风刮到这里。在紧急降落中,我哥哥受了重伤。”“你的气色也不怎么好。我们正要吃午餐,和我们一起吃吗?然后我们就去把你哥哥找回来。”简直像是在做梦。罗杰吃得饱饱的,把水喝了个够,然后乘坐利基博士驾驶的越野车沿着兽道回到哈尔躺倒的地方。哈尔的朋友——三头狮子在黎明来临时就走了。哈尔的腿肿了,利基博士和罗杰把哈尔抬上越野车。他们还带来了水和食物,这些东西使哈尔恢复了一些体力。利基博士查看了他的腿伤。“只是扭伤得比较厉害,”他说,“一两天就会好的,我这就把你们送到沙鲁内罗营地去,他们有架小型飞机——也许你们能乘它飞回查沃去。”在去沙鲁内罗营地的路上,前几公里他们和迁移的动物群并行。“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利基博士说,“这些动物比两百万年前小多了,那时的犀牛比现在的黑犀牛大一倍,狒狒、大弯角羚、鸵鸟、猪、羊——都是巨型的。”“人类也很大吗?”哈尔问。“不,非常奇怪,他们只有现代人的2/3;这些年来,动物越来越小,人却变得越来越大。”“奥达维峡谷现在被公认为是人类的发源地,”哈尔说,“科学家们过去认为亚洲是人类的发源地。”“现在不再有这种说法,”利基说,“人类的始祖在非洲,不在亚洲,这种观点已被人们所接受。”他非常谦虚,没有提到科学界这种观点的转变归功于他在东非的发掘物。越野车离开兽道向东北方驶去,前面没有路,利基博士不断地看指南针。这里的沙漠不全是石头和沙子,还有小土丘,小土丘上长着30厘米高的硬草。在到达沙鲁内罗营地之前,颠簸使哈尔感到右腿非常疼,好几次都差点疼昏过去。沙鲁内罗根本不是镇或村子,而是只有十几个圆形茅屋的营地。这个沙漠中的绿洲是由一条小溪冲成的,绿洲上长着树,周围有很多狮子。罗杰到附近的药房拿来了一双拐杖,哈尔在简易机场等候出发。在机场的小办公室里,兄弟俩见到了乔伊和她的丈夫。乔伊身材修长,很有魅力,很难让人相信她是四头狮子的朋友——艾莎和她的三头小狮子。当哈尔告诉她,他和她的三头狮子一起睡了一夜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么知道它们是我的狮子呢?”“我叫了它们的名字。”“你发现约瑟夫身上的箭头了吗?”“摸到了。”“它的伤口化脓了吗?”“没有化脓,约瑟夫很健壮,另外两头也很好。”他告诉她:他怎样受到鬣狗的袭击,她的三头狮子怎样赶跑鬣狗,又怎样保护他过了下半夜。“对于这些,”哈尔补充道,“我非常、非常感谢您,夫人。”“为什么要谢我呢?”“如果不是您抚养它们,教它们成为人类的朋友,我现在就不可能活着。”21、不高兴的食人狮乘坐小型飞机回到查沃,兄弟俩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坦嘎,坦嘎告诉了他们一些情况。“肯定是邓根,”他说。“邓根想向我们显示他是个了不起的猎狮专家,那样我们就会辞掉你们,重新雇用他。他到处寻找食人狮。昨天太阳刚落山,他以为他看到了一头食人狮,其实他并没看清楚,因为那东西在灌木丛的后面。他举枪便打,那东西倒了下去,他奔过去一看,发现打死的不是狮子,而是一头家牛,他偷偷摸摸地挖了坑把牛埋了,希望没人会发现这事。“今天早上,格勒村的人发现丢了一头牛,就顺着牛的足迹走出村子,翻过山头,穿过树林,来到一块平地上。足迹在那里不见了,他们发现了一堆新土,并把死牛挖了出来。牛的左肩后边有一个弹孔。“格勒村的人很聪明,他们知道只有你俩和邓根才能带枪,而你们不在,那肯定是邓根。大约有20来个人来到营地,把邓根揪出帐篷扔到开往内罗毕的火车上。在车开以前,他们逼他承认了一切:他想撵走你们,把你们的帐篷门打开想让黑鬃狮吃了你们。格勒村的人警告他:如果他敢回来,就杀了他。所以现在和以后邓根不会再来骚扰你们了。”兄弟俩很高兴摆脱了烦人的邓根,也有点为他感到遗憾,但他们对坦嘎说的话不敢全信。“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哈尔问,“也许你还想雇他回来,我们也确实干得不怎么样。”坦嘎笑了笑,“总的来说,”他说,“你们干得不错。帕特森上校花了九个月的时间杀了两头食人狮,你们已经杀了一头。我相信你们能对付那头黑鬃狮的。顺便提一句,你们不在的时候,我帮你们喂过小狮子了。”扑扑跳着,舔着,愉快地叫着欢迎他们回来。他们喂过小狮子后,自己吃饱饭,躺在床上准备睡上一天一夜以弥补在气球上和塞仑格提沙漠上受的磨难。最多只睡了两三个小时,他们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了。那声音不大,但很近,声音低沉又不像是鬣狗的吠声。那声音是一种充满伤感和孤独的呻吟,而且那声音在围着帐篷转。哈尔打开电筒,扑扑的表现也很奇怪。它跟着外面的叫声,一会跑到床下,一会儿钻到椅子下,它用很清楚的喵喵声回答外面的呻吟。“外面是黑鬃狮吗?”罗杰猜测道,“这头小狮子是它的孩子吗?”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远,逐渐地消失了。“也许我们能追上它。”哈尔说。他们赶紧套上衣服,抓起左轮手枪冲了出去,哈尔撑着拐杖跟在罗杰后面。他们寻着声音来到树林中,把树丛拂到一边,手电光突然照在一对大大的黄眼睛上。这头庞然大物躺在那头母狮死的地方。这时击毙它相当容易,兄弟俩举起了枪。他们很希望它咆哮着向他们扑来,但它似乎根本就没发现他们,它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中,不停地轻声呻吟着。很显然,黑鬃狮在怀念死去的伴侣和被人抢走的孩子。狮子是一种念家的动物,终生只娶一个,而且对伴侣忠贞不渝,对孩子也非常关心。他们对黑鬃狮的同情感油然而生,他们竟感到要对它的不幸负责,因为是他们杀死了它的伴侣,夺走了它的孩子。杀死一头躺在地上的狮子似乎是不符合狩猎道德的。如果它站立着,向你发起攻击,你就可以向它开枪。另外,兄弟俩受过的训练只教会他们如何捕获动物,而没有教过他们杀死动物。从很小的时候起,他们被告知去捕捉动物,因为同动物打的交道太多了,因此很能理解动物的情感。黑鬃狮那充满悲哀的目光深深地刺痛了兄弟俩的心。但他们忘不了它是头食人狮,它对死的那些人是负有罪责的,兄弟俩接受的工作就是除掉查沃地区的食人狮,让它跑掉是不公平的。但又怎么能残忍地杀死这头健壮的兽王呢?罗杰垂下枪。“我们不要杀它吧。”他说。“我们必须杀了它。”哈尔说。“不,我们不能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