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清楚,大象的鼻子是身体中最敏感的部位,把它砍掉意味着可怕的痛苦,大象为此会发狂,或许还会杀死自己的主人。罗杰跳向铁门,他要在被大象再次挤压或踩在脚下之前逃出去。他终于出了笼子,但那是一对象牙把他挑起扔出去的,罗杰被抛出十五英尺之外,头碰在一块大石头上,顿时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殷红的鲜血直往下滴。哈尔急步上前拉起罗杰躲向一旁。这时小公象已经冲出笼子,朝它遇到的一切东西猛撞过去。男人、女人和孩子就像被飓风吹得四散的叶子,七零八落。有许多人被公象撞倒受了重伤。发疯似的小公象又去碰撞茅屋,用锐利的象牙挑开纸莎草编织的墙,扯下屋顶的茅草抛向半空,践踏碰巧留在屋子里的人。突然间,一声枪响,小公象应声倒在它自己的足迹上。晨曦中,罗杰看见哈尔手上提着枪。此刻,他恨透了他哥哥。“你为什么把小公象打死?”“要不然,你还有什么办法对付它?”“如果再多给我几分钟,我一定会让它平静下来的。”“再多几分钟,就会有再多的人被它撞死踩死。因为疼痛它才发了疯,还是让它早点结束痛苦吧。”“我们有药品,”罗杰说,“我们可以为它止痛,包扎鼻子上的伤口。不出几个星期它就会恢复健康的。”“听着,伙什。”哈尔耐心他说,“我理解你的感情。但我这样做会更好些。你很了解,它是绝不会再长出一条新鼻子来的。即使它能活到一百岁,残留的鼻子一直会折磨它,因为它只剩下满是神经的一团肉。在它的余生,它是不会停止伤人的。另外,你想过没有?没有鼻子,它怎样去寻食?怎样吃东西?又怎样喝水?它不可能在野外生存下去,当然它也不可能留在动物园里,那里是不会要没有鼻子的大象的。想想吧,我的弟弟。”村民们早已拿着刀冲向小公象,兴高采烈地准备分享那鲜美的佳肴,罗杰一阵恶心。这头个公象原是他的朋友,如今却成了一堆供人吃的肉。罗杰没有了小公象,“大小子”也被盗走了,总之,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他们碰到过好几头大象,竟一头也没能留下。这次的探险也是个失败,他几乎也要相信神奇的月亮山有一股不样的魔力,令他们不断受挫。他的哥哥开枪打死小公象,他更是痛苦。他生气地瞧了一眼哈尔,哈尔也是满面忧伤,他突然领悟到哈尔并不会比他好受,因为他是这次行动计划的负责人。然而,哈尔一句抱怨的话也没说。罗杰懊悔极了,他惴惴不安定上前握住哈尔的手。“对不起。”哈尔笑了:“没关系。鼓起勇气,我们会成功的。”22、“大小子”逃回来了一边品味着丰盛的早餐——羚羊肉排、玉米煎饼和咖啡,哈尔、罗杰和乔罗一边议论着前一个晚上发生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残忍的事。”哈尔说,“他们竟然砍掉了一头小公象的鼻子。我看他们是怀恨在心,偷不到它就将它置于死地。他们很清楚,被砍掉鼻子的公象会痛得发狂,会把我们的人撞死踩死。够凶残恶毒的了。你俩知道,我是多么渴望捉到一头大象,现在我仍然这么希望。不过,面对那帮残酷的杀手,我倒希望先捉到他们。昨晚他们一定留下很多蛛丝马迹。我们能不能跟踪而去?”乔罗摇摇头:“跟昨天一样,他们会把我们带到有水的地方,然后将我们甩掉。”“如果能够知道到哪儿去找他们就好了。”哈尔说,“但是这个月亮山太大了,跟整个英国差不多。”“跟踪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罗杰说,“没有现成的路,尽是泥潭、湖泊、丛林、峭壁,再就是冰川。”“无论如何,”哈尔懒洋洋他说,“我们还要再试一次。”话音里似乎对此不抱什么希望。“叫我们的人准备一下,一小时后出发。”他对乔罗说。突然,罗杰从凳子上跃起,掀倒了身旁的折叠式桌子,桌面上剩下的早餐撒了一地。“看!”罗杰兴奋地喊道,“是‘大小子’!”“大小子”正从树林里跑出来。它停下来四处张望,终于看到了罗杰,欢叫着,朝他奔来。罗杰迎着小象跑去。他们碰在一起,罗杰差点又让小象撞倒在地。“瞧你这笨手笨脚的家伙,几乎把我撞倒。”罗杰亲昵地喊道。小象这时高兴地用它的长鼻子缠着罗杰的脖子。这样的亲切拥抱差点又使罗杰喘不过气来。像变魔术似的,四周一下子聚了许多人,大家都很高兴,因为罗杰非常开心。这当中有一个人闷闷不乐,那就是蒙博酋长。“我的儿子呢?”他问道,“他没有和‘大小子’一起回来吗?”大伙朝森林望去,哪儿有博的影子?“大小子”是独自逃回来的。像许多有着惊人的返回家园本领的哺乳动物及鸟类那样,“大小子”寻到了回路。瞧它身上的皮肤是个什么样子啊,几道又红又肿的伤痕深深地嵌在肉里,一定是被“雷公”的大皮靴踢的或是鞭子抽的。小象跑了老远的路,简直成了“泥象”。罗杰把它带到湖里洗澡。他轻轻地为它全身洗擦,尤其是虱子依附的耳朵后侧、皮肤裂缝或折叠之处,他更是仔细地清洗。一会儿,罗杰和他的小象欢快地从水中出来。小象美滋滋地吃了一顿早餐——一桶又一桶的牛奶。它饿坏了,很显然,它在奴隶贩子的营地里是吃不饱的。说什么也要把博救出来,说什么也要惩罚那些恶魔。怎样才能找到他们的营地呢?跟着他们的足迹没什么用。为何不跟着“大小子”的脚印?对,就这样。罗杰兴奋地征求乔罗的意见。乔罗着有所思地点点头。“也许能行,也许能行。”狩猎队出发了,这次他们不再限着奴隶贩子的脚印,而是小象的。主意是罗杰出的,辨别踪迹还得靠乔罗。他很内行,有时候许多大象的脚印混杂在一起,他也能从中辨认出“大小子”的来。脚印把他们又带到了绿湖湖畔。这次小象的脚印并没有消失在水中,而是沿着湖岸,但不朝沼泽的方向,而是向右拐过绿湖的东端,经过瀑布顺着斜坡往上到了另一个平台处。那里是另一个湖——黑湖。阴沉的天空下,湖水翻滚着。四周是巨大的棕桐树、含羞草属的植物,连野草也高达八英尺。一只巨型犀牛正在悠闲地津津有味地咀嚼着三英寸长的荨麻籽,好像它们就是冰淇淋和糕点。高大的千里光沿着湖边开出硕大的花朵。眼前神奇的景观令人惊叹不已。罗杰说道,“莫不是在梦中吧?”“这个梦把你带回到三百万年前,”哈尔告诉他,“三百万年前非洲的大部分地方就像这个样子。在下面不远的塞尔伦格特草原,考古学家们已经发现巨大的猪、羊、鸵鸟和一只特大的狒狒化石,还有一头犀牛的化石,其体积是目前那个地方能发现的犀牛的两倍。可以说,非洲曾经是一块巨大生物的土地,不过除了在这块月亮山地区,巨大生物现在已经灭绝了。”“我还不大明白,”罗杰问,“为什么其他地方的巨物都已消失,却偏偏这儿的得以留存呢?”“没有一个人对此能作出满意的回答。”哈尔说,“当然,每天都有充沛的雨量是一个原因,植物因此长得很快很大。有了大量的植物供给动物,它们也长得很大。不过这不是全部的理由。也许还有一个,那就是,月亮地区与世隔绝,几乎没有人来过。要知道,人是大自然的破坏者。此外,还有一个土质问题。据说,月亮山地区没有受到火山活动的影响,很多世纪以来它的土壤还保留从前的样子。总之,不管原因如何,你现在是生活在三百万年前的环境中。你感觉如何?”“简直不可思议!”罗杰答道。正说着,四周浓雾变成了蒙蒙细雨。不一会儿,随着隆隆雷声,又下起了倾盆大雨。不到十分钟,小象的脚印完完全全被雨水冲掉了。突然,雨住了。队员们四处寻找“大小子”的足迹,但再也找不到了。这时候,从躲在雨雾之后的月亮山传来一串雷鸣,好像一个巨人咯咯的笑声。乔罗命令队员们以他站立的地方为中心,在直径大约一百英尺的圆圈内仔细地察看。他们照着做了,每一寸土地都不放过,最后全都聚集在哈尔的四周。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现,只好无精打采地坐在潮湿的地上。从看不见的月亮山又传来“咯咯的笑声”。“难道你们就呆在这里被取笑吗?”哈尔动员他们,“你们是男子汉,不是孩子。你们要找的也是人,不是魔鬼。用不着害怕他们。我看他们一定是躲在什么地方,绝不会在空中消失的。我们会找到的。好,现在分成几个小组,每组两人,从这里开始,沿着车轮辐条那样不同的方向出发,像用篦子梳头似的把这个地方细细搜索一遍。中午时候大家都到这里来,看看各自发现了什么。”队员们露出倦容,摇摇头,嘴里还咕哝着什么。然而,他们还是服从了。乔罗把他们分成几个小组,各朝不同方向进发。哈尔和罗杰一组向正北方向走夫。回营地的方向当然就不用找了。他俩来到另一处斜坡。高大的植物伸出长满绒毛的臂状枝条,上面开着餐盘那么大、像雏菊的花朵,脚下的青苔好似柔软的厚地毯,罗杰踩上去一下子没至脑袋。他们好不容易才走了几码路,最后停了下来。“照这样,一天也走不了一英里。”哈尔说。“那么动物是怎样穿过这片青苔呢?”罗杰感到奇怪。“问得好。如果我们找到答案,事情就好办了。依我看,它们一定是钻地道。走,我们往回走。”他们艰难地回到青苔开始的地方,果然发现青苔边缘处有许多地道口,不过都很小,大概是蛇、兔或鼠打的。“我能从这个钻进去。”罗杰指着其中一个洞口说。“你敢冒这个险?不怕迎面碰上一条眼镜蛇?我们再想个好点的办法。”一头野猪忽然从一个较大的洞口窜了出来,看见两个男孩,立即停下,打着喷嚏,忽视着他们,好像随时要添点麻烦,野猪的两条长牙像尖刀一样锋利。“站着别动!”哈尔告诉罗杰。这只大家伙盯着他们,哼哼叽叽,装出样子要冲向侵犯了它领地的陌生者。它发现他们没有动,也就决定不予理睬,于是喷喷鼻子,晃晃脑袋,一溜烟沿着山坡朝山下跑去。23、地道哈尔和罗杰朝野猪钻出来的洞口望去,里面黑洞洞的像个煤窑。洞口的高度大约有三英尺,宽度有二英尺。罗杰不想再看下去,他反对往里钻:“非得爬着我们才穿得过去。如果半路上碰到另一头野猪怎么办?里面那么黑,什么事情都随时会发生的。”“记住,”哈尔说,“野猪并不比你更喜欢地道。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上一头豹子或者其他不愉快的东西。这样吧,如果你听到呼噜声,就跟着发出呼噜声。我看你学起来是很像的。”“多谢你的夸奖。”罗杰说,“我发出呼噜声仍不能阻止它的话,怎么办?我要带把小刀在身边。”“小刀只能用牙齿咬住,”哈尔说,“因为你的双手要撑在地上往前爬。”两个男孩牙齿紧咬小刀,匍匐着朝地洞深处爬去。他们这副样子足可以吓走真正的野猪。哈尔在头里领路,前方若有什么麻烦,他先碰到,因此罗杰有了安全感。万一有东西从后面攻上来呢?他不禁担心起来。如果他们从背面受到袭击,是罗杰首当其冲,再说,他怎么用刀子呢?洞是这样的窄小,他根本转不过身来。刚才罗杰还以为哈尔有勇气,敢在前面开路,并不是那样的,哈尔前后都有刀子护卫着,而罗杰的前面虽然有哈尔,但身后呢?万一有……。由于害怕,罗杰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他担心碰上野猪的尖牙,豹子的利爪和嘴巴,他根本无法应付,因为他掉不过头来。“怎么样?”哈尔问。青苔的吸音作用使他的声音变得抑闷、低沉。“很好!”罗杰应道。他又有了新的忧虑。这条地道究竟有多长?也许会绵延好几英里。地道里的碎石子、小枝条已经刺进了他的手和膝盖。他还能坚持多久呢?过了一会儿哈尔又喊了一声。隔着青苔,声音很弱。罗杰也回了一声。他往前又爬了约几分钟,突然头部碰在一条硬梆梆的青苔柱上。他停下来用手摸索着。原来地道在这儿分岔成了两条,刚才他的头正碰在岔柱上。他该爬向哪一条?哈尔爬的又是哪一条?“哈尔!”声音变得那样细小,好像嘴里塞满了东西。青苔把声音吞没了。罗杰没有听见哈尔的回答。他又喊了一声:“哈尔!”仍然没有回声。为什么哈尔不等等他呢?也许哈尔根本没有留意到岔口?罗杰如果不是正好碰在岔柱上,他也不会注意的。罗杰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仔细想想事情该是怎样才合乎情理。如果哈尔没有发现岔口,一定很自然地沿着直的那条岔道爬去。哪一条才是直的呢?在黑洞洞的地道里,很难作出判断,似乎两条岔道一般直。罗杰感到心脏怦怦急速跳动,像有只小锤子在起劲地敲打。他不断安慰自己:心跳加快是由于海拔高的缘故。的确,他们处于一座高山的上部斜坡处,匍匐前进又相当费力,所以才会有上面那种情形。但是他不想欺骗自己。脉搏加快,呼吸急速,是因为他害怕了。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夹在捕鼠器上的老鼠。他不愿意单独留在里面,但是又害怕别的什么东西也在地道里。说不定一些长着尖牙,有着利爪和毒齿的野兽在黑暗中正向他窥视着呢。他要是能看清自己在什么地方,该朝哪儿爬该有多好!他挥起小刀猛砍头顶上的青苔壁。结实得像绳子般的青苔丝互相缠绕在一起合成坚实的一团。他不停地砍着挖着,手臂发酸几乎僵直。终于,顶壁上出现了一丝亮光。他用力再挖下去,直到挖了一个小洞刚好够他伸出脑袋。多舒服啊!罗杰朝四周望去,尽是青苔。几步之外的一切东西都被浓雾吞掉了。他似乎比在地道里更分不清方向。在那里,他还可以在两条岔道中选一条。他缩回头又钻进了地道,决定沿着右边岔道爬去。他再次叫着哈尔的名字,依然没有回音。他想,这样喊下去也没有用,还是先爬着吧。他撑着酸痛的膝盖和手,慢慢往前挪,生怕摸在一条滑溜溜的蛇上。过了一会,他来到地道的另一个岔口。他可以向左也可以向右,反正对他都一样。他选择了左边。一阵沙沙声传来,罗杰停下来细听,是有什么东西朝他靠过来。他希望是只不会伤人的小动物,如刺猬、野兔之类的。不像!因为小动物不会弄出这样大的声音。刮擦地道四壁的响声使罗杰意识到,眼前这个东西一定和洞的大小差不多。这么一想,他的脑海霎时闪出可能会出现的动物:一头猩猩,一头大食蚁兽或者一条鬣狗,说不定还会是一头野猪或疣猪(脸部有肉赘),这两种猪都有着锐利的长牙。最怕是碰上头豹子。想到这,罗杰差点没吓得瘫倒在地上。倒着身往回爬吧,豹子很容易就追上来,它以为它的对手害伯了,肯定要向他袭击的。罗杰只有面对豹子勇敢向前。他记起哈尔哥哥叫他学猪叫的事,他还可以发出更响的声音——吼叫。罗杰拼尽力气吼叫,大概没有哪头豹子能比得上他。他飞快向前爬去,希望他的吼声唬住对方,会转过身离去。地道的那头也传来吼叫声。罗杰拼命地吼叫着,一声又一声,接着猛冲过去。他的头碰上了对方的头。“哎哟!”那头“豹子”喊道。“哎哟!”罗杰也叫起来。两头“豹子”都一屁股坐下,大笑起来。这是一阵紧张之后松弛的笑,刚才他俩都实实在在被对方吓坏了。“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你。”哈尔说。“你为什么不在岔道口等我?”罗杰问道。“有岔道口吗?好,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爬到错路上去的?”“我在一个弯路上搞糊涂了。”“现在你能转过身来吗?”罗杰试了一下,地道太窄,他转不过来。“那样你只有倒退着爬完剩下的路了。没关系,只有五到十英里的路程。”哈尔说。“你真会开玩笑。”罗杰说,“不过我敢打赌,只要五分钟的时间我就能把身子转过来。”“如果能的话,你就比魔术师还要神啦。”罗杰倒退着往回爬,一直来到他刚才停留过的拐弯处,将身子缩了进去,等哈尔爬了过去。他又悄悄跟在他身后。哈尔以为罗杰一直爬在他的前面,所以身后忽的一声吼叫以及豹子利爪的刺痛把他吓了一大跳。好一会,他才意识到是罗杰的刀尖。“你把我吓坏了。”哈尔承认,“你怎么又在我的背后呢?”“这容易,”罗杰说,“你刚才还说我比魔术师还神嘛。”他们就这样爬着,又前进了一小时才停下来休息。“爬了这么久,”哈尔说,“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站立起来。”罗杰全身趴在地上,说:“我要睡个午觉。你去吧。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正说着,听到一阵阵小东西弄出的窸窣声,也许是蛇之类的小动物穿过青苔丝吧。这使他顿时清醒过来。又过了一会,他身不由已地全身抖动起来。“我觉得越来越冷。还是往前爬吧。”“看来这里有寒冷的穿堂风,也就是说,我们快到地道的尽头了。”哈尔边说边往前爬,“看,前面有亮光。”两个男孩鼓起劲朝前爬去。亮光越来越大。他们终于爬出了地道。外头虽然没有太阳光,他们仍觉得眩目,不由得闭起眼睛,因为他们在黑暗中呆得太久了,甚至四周飘浮着的白色雾团也会使他们的眼睛感到难受。冷风呼呼地刮着,罗杰冻得双手紧抱肩膀。“嘿!我还以为我们是在赤道上呢!”“是的。不过我们所处的地势大高,比欧洲的阿尔卑斯山脉中最高的山峰还要高。”罗杰不大相信地望着哈尔说:“是不是太玄了?阿尔卑斯山脉的布朗克峰大约是一万五千英尺高。”“我知道。这里的山峰几乎都是高达一万七千英尺的。我们现在处在一万六千英尺的高处。”“那我们是真正的登山家了。”罗杰说,“怪不得这么冷。看,到处都是灰烬。一定是一场森林大火或什么造成的。”“灰烬?你的眼睛一定是被雾蒙住了。把手放在灰烬上试试。”罗杰照着做了,并抓起一把白色潮润的东西走了回来。“雪!”罗杰惊叫起来,“赤道上的雪!”“再看看远处的白湖。”浓雾渐渐散开,白湖露了出来,真是一个名符其实的白湖。湖面全都结了冰,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雪花。这里的景物尽是光秃秃的岩石,巨大的花朵,高耸入云的树木被远远地留在下面。雾霭之后,隐约可见的覆盖着冰雪的山峰直插云间,冰的河流——冰川沿着沟壑蜿蜒而下。翻滚着的浓雾偶尔露出缝隙,哈尔他们脚下的景色是多么奇异啊!下一个平台上是狰狞恐怖的黑湖。在它之下的是高大树木围绕着的美丽的绿湖,碧波粼粼像一块珍贵的绿宝石。再往下,遥远的山脚下,哈尔和罗杰看见小旅馆的屋顶。在那里,他们曾经见到过一本贵宾留言簿,上面签有许多著名人物的名字。他们当中有的爬上了顶峰,有的只爬到半山腰。罗杰还记得一些王子、伯爵、公爵,一些皇家地理协会的探险家的名字,还有美国人洛威尔·小托马斯和艾莱·史蒂文斯等。令人注目的不是留言簿上的名字多,而是太少。成千上万的人来过非洲,但他们甚至到不了这些奇异之中最奇异的山峰的脚下就回去了。这时,灰色的浓雾又聚集在一起,几个湖都躲了进去看不见了,开着巨大花朵的树林也踪迹全无。这个以月亮命名的山,它的景色比月亮上的景色更奇特。24、白象随风飘逸着的雾霭千变万化,呈现出各种各样怪诞的形状,有时像柱子,有时像树木,有时像一百英尺高的朦胧人形。“看到这些东西,真使我魂飞魄散。”罗杰说,“瞧那个,我知道是雾,不过看上去像头白象。”哈尔顺着罗杰指的方向望去,果真有头象。它不可能是雾霭。如果是雾的话,它应该不断地改变形状,或者会随风飘动,或者销声匿迹。它一直伫立在那里,俨如一头白象,至少也是一头灰色的。哈尔揉揉眼睛再细看看,它还在那里。哈尔一阵激动,仿佛觉得全身的热血在沸腾。会是白象吗?白色的象是非常稀有的。东京的动物园曾经答应付给他们父亲五万美元,如果他能活捉一头白象的话,他们的父亲不敢保证,因为发现并且捉住一头白象的机会是极小极小的。哈尔做梦也想着白象,而且总是做着同样的梦:一头白象站在那里,当他走近时,白象却走进雾里飘然而去。莫不是他现在也在做梦?“我们上前看看是不是真的。来,轻点,一次只迈一步。”哈尔对罗杰说。他俩一步步向那个庞然大物靠过去。它一定也看见他们了,不过它动也不动,依然站在那里,不惊慌也不发怒。大概它从未见过人类,也就不知道为什么要害怕人类了。哈尔和罗杰离它越来越近。刚才他们看见的白色主要是雾色映成的。不过他们也见过一些雾中的大象,它们都没有这头白。哈尔、罗杰这下看清楚了,这头大象的皮肤是淡灰色的。这一点并不影响哈尔的情绪。他懂得,这些历史上被称做白象的,实际上没有一头象雪那样的纯白。它们不过是患了一种白化病,也就是说,动物的皮肤内缺乏一种颜色色素,所以皮肤里没有通常的黑色,只是呈灰白色。哈尔想,要是能再走近一些,就可以断定这是不是一头真正的白象了,有许多地方是要仔细分辨的。他竖起一个手指搁在嘴唇上,小心翼翼一步步往前挪。罗杰也悄悄地跟上去,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不止一次地谈论过东京动物园的出价,也曾经研究过如何辨认白象,以便有朝一日遇上时能认出来。那头大象仍然友善地注视着他们。这时哈尔和罗杰将身体凑近地面,匍匐向它靠过去。离大象只有十英尺时,他们停了下来。多么难忘的一刻!他们可以肯定,站在面前的是一头真正的白象。两人激动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他们清楚地看到大象浅灰皮肤上多处粉红色的斑点、犹如初升太阳光映照的点点光斑。这是白象的一个鲜明特征。这头大象还具有白象的另一个特证:沿着脊背而长的白毛,白得像山顶上的雪。还有些可靠的特征是它脚趾上的白色指甲,粉红——白色的眼睛,前额和耳朵上粉红色的斑点。一点没错,是一头白象,一头美丽的白象。此外,这头象非常的温顺。白化动物都是很温顺的。哈尔记起在蒙切森国家公园里见到过的白犀牛,它们不像大多数犀牛那样易怒及具有危害性,白色的兔子、白色的老鼠、白色的鸟都是温顺的。人们甚至不怕雪豹。不过,黑色的豹子或黑色的美洲虎却令人畏惧。任何一个得到这头白象的动物园都会走运的。它会成为动物园里最引人注目的动物。大多数的动物园可能买不起。猎人们知道,只有日本人出最高的价收购珍稀动物。五万美元买一头白象还不是最高的价钱。一个叫做P.T.巴努穆的马戏团老板曾花二十万美元买了一头白象。为什么这样值钱?因为是第一头运往美洲的白象。有人愿给他们的父亲五万美元买一头白象,对于哈尔和罗杰来说,这已是很大一笔钱了。宝物就站在离他们十英尺处。他俩却没有办法将它带走,把猎征队所有的队员都召来,恐怕也不一定能成功地把它奔走。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悄悄离去,不要惊动它,然后尽快和其他的人一起回来。他们轻轻地一步步在后退,眼睛却始终盯着这头珍贵的白象。忽然,身后一阵粗鲁的说话声。他们立刻转过头来。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六个身穿白色长袍、脑袋上缠着头巾的男人,身上挂着手枪和匕首。“我们逃吧!”罗杰低声对哈尔说。“来不及了。”哈尔说,“他们会向我们开枪的。先和他们对对话。”他对着一个像是领头的说:“你会说英语吗?”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凶狠狠地摇摇头。他们的肤色,正如乔罗所说,既不是白种人的,也不是黑种人的,而是古铜色,这是沙漠上强烈的阳光照射所致,这六个人头顶盘缠着头巾,脚下却没有穿鞋子,好像对地上的一层薄薄积雪毫不在乎。他们的相貌丑陋粗鲁,但都很健壮。这几个人一边说着什么,一边看着白象,又朝两个男孩望望,又看看白象。用不着翻译,哈尔也知道他们心里打什么主意。“一定是那天来洗劫我们营地那帮家伙中的人。”哈尔说,“他们知道我们正在寻捕大象。他们也是,而且还偷了我们的两头大象。我敢说,他们一定在想法子不让我们得到这头白象。”“我们装做并不想要它的样子。”罗杰说。“对,然后我们礼貌他说一声再见,走我们的路——如果他们放过我们的话。”再好的礼貌也不顶用了。两个男孩刚想迈步,六个人立刻围了过来,枪口顶住了他们的肋骨,他们被用布蒙住了眼睛,小刀也抽走了,然后被大刀戳着往前走。每次被石块或凸起来的土堆绊倒,都要招来一阵咒骂或者背上挨一下钢刀刀尖的捅戳。“既要我们走快些,”罗杰埋怨道,“为什么又不让我们看见前面的路?”“我想,我们正被带往他们的营地。他们不让我们知道它的方向,这是个秘密的地方。”“这样也好,”罗杰说,“我们可以见到博了。如果他还没有被送走,说不定我们可以把他救出来呢。”哈尔没有作声。他喜欢他弟弟的勇气,他一定还没有觉察到事态的严重性。这伙强盗是不会让他们救出任何人的,也许连他们自己也难以逃脱。哈尔和罗杰艰难地走着,他们在地道里爬了那么久,早已筋疲力尽,如今腹中又饥肠辘辘。不过至少他们不觉得冷,虽然从终年不化的积雪吹来阵阵寒风。但是背后有刀尖顶着,跌跌撞撞往前走,可不是那么轻松,不过倒可以取暖。出发之前,哈尔和罗杰曾被蒙住眼睛原地转了几圈,为的是让他们搞不清方向。但是这伙强盗忽略了一点——风向。哈尔早已留意到这几天的风是从西向东刮的。他们被转动后,感觉到走的是一条很直的路,风从后面吹来。哈尔记住了:如果他们得以逃脱,就应该顶风而去,这样就能把他们带回到白湖。从那里他们就知道怎样经过黑湖、绿湖而回到营地。这点非常重要,如果他们能逃走的话。但是这个“如果”能变成现实吗?大约经过两小时的艰苦跋涉,他们听到前方有说话声。他们突然感到背上的冷风消失了,刀尖也离开了脊背。周围很暖和,有一股烧水和煮食的气味。蒙在他们眼上的布条被拿开了。他们此刻正站在一个被火把照得亮堂堂的很大山洞里。钟乳石像水晶吊灯似的从洞顶悬挂下来,四壁覆盖着名贵的织物,地上铺着的是黄黑相间的豹子皮。身穿长袍的男人悠闲地坐在上面,把豹子头当作扶手。强烈的薄荷味不断从盛茶的怀子里飘出来,使哈尔和罗杰为之精神振奋。“多像《一千零一夜》里的情景。”哈尔说。25、“雷公”“我很高兴你们喜欢这个地方。”低沉的声音像是从山洞壁厚厚的岩石里钻出来。男孩们立刻转过身于看看谁在说话。面对着他们的是一个比两个哈尔还要粗壮的高个子男人。不像其他人那样身着白色长袍,他穿的是用上等丝绸做的有着鲜艳七彩颜色的长袍,在火把的映照下闪闪发光。他的胸铠是金银丝制的,熠熠生辉的珠宝挂满胸前。他没有缠头巾,只戴着用狮子鬃毛制作的头饰。那绚丽的腰带是雪豹皮的,上面插着一把很大的经过装饰的手枪和一把套在金丝鞘中的短弯刀。他脚上穿着一双精心刺绣的拖鞋,其大小是普通人的两倍。哈尔和罗杰马上想起他们的小象及酋长儿子被劫走时留在他们营地附近的巨大靴子印。一点没错,这个人就是奴隶贩子的头目,瓦杜西人称为“雷公”的人。这个时候的“雷公”脸上没有一丝乌云,而是满面笑容,露出一口白牙,在古铜脸色衬托下显得更白。“感谢你们光临寒舍。”他把头一低,又说道,“一定想休息休息吧,来,请跟我来。”哈尔真想把一切都说出来,“雷公”一定会不高兴的,不过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雷公”把一块锦缎门帘拉向一旁,他们走进一个小一点的山洞。这里显得更豪华更舒适。豹子皮做的毛毯上放着厚厚的坐垫,强盗头子随意地跌坐在垫子上。累了一天,疲惫不堪的哈尔和罗杰也很乐意学他的样子。这时候,一个仆人手托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直冒热气的三杯薄荷茶和一些糕点。“我想你们会喜欢这茶的。”高个子男人又说,“很抱歉,这儿没有咖啡。我在西方国家旅行时也爱上了它。不过我在家时还是喜欢我们传统的东西。”“这是你的家?”“不,不。”“雷公”笑起来,“这里只是一个营地。我是波斯湾海岸一个拥有五万人的酋长。我们国的石油使你们的汽车开动,也让我们富了起来。但是我不愿意当一个只呆在家里的酋长。我喜欢冒险。嗯,所以一年的大部分时间,我离开宫殿住在山洞里。在我的子民中,我安排专人执法,我在这儿却可以享受犯法的乐趣。”“你承认你在犯法?”“是的。我没有必要在你们面前隐瞒那些你们早已知道的事情。”“我的人曾多次到过你们的营地。你们瓦杜西朋友住的村子给我们提供了许多漂亮的奴隶,无论在什么地方他们都受到热烈的欢迎。我们为此赚了不少钱。”“雷公”又说。“你们带走了酋长的儿子,是吧?”哈尔问,“他被送走了吗?”“还没有。他还在这里,怎么样,想见见他?”没等哈尔他们回答,他已经拍掌召进一个仆人,并对他命令了什么。